第十九章 罗丝遗训 这是一间华丽的大厅,宽敞却并不明亮。窗外已是夜幕低幕,或是凌晨薄暮。 没有星光,映得室内也一片昏黄。四盏发着淡黄色光芒的魔法灯浮在半空,时上时 下的不停摇摆,带着光球也时明时暗,似在不安的轻颤。四盏灯不能给偌大的会客 厅充足的光线,庄严华丽的室内被布置的肃穆,在淡淡的光晕中更显压抑与沉重。 我站在客厅的中间环视四周的摆设,这熟悉的厅堂,是在何处见过的呢?雕花 烫金的上位座,笨重却显尊贵。两边各是一排李桃木制桌几,坐椅设计得方方正正, 就如客厅的主人的性格一般。脚下踏着的是一层柔软的长毯,行走时不会发出一点 声响,轻柔得没有真实的触感。室内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 从侧门出去是一条同样昏暗的长廊,曲曲折折的连接到室外的一座水榭。下意 识的,我很喜欢这建在小湖上的水榭。回廊建造得很雅致,扶栏外临水种着一蔟蔟 兰草,肥嫩的长叶向外伸展开,像是俯看下方的一池清水。不远处的幽暗的湖面上 浮着几片墨绿的圆叶,两朵睡莲静静的躺在上面,仰望无尽的黑夜。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两个婢女打扮的年轻女子从对面走来。她们手里端着 矮几,神色严谨,步履匆忙。我正要给她们让条路来,她们已穿过我的身体,径直 向我身后的小门转出去了。我有些错愕的呆望着她们消失的背影,惊讶的看看自己 的手。我把双手举起伸到眼前,但眼里却什么也看不见,视线所及仍然是水榭栏边 的长座。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才发现地上也什么都没有。我把头伸出水榭俯看下面 的湖水,深谧的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痕,映出扶栏外花草的剪影,却看不见自己 的倒影。 “我只是一具没有实体的虚幻灵体吗?”我疑惑:“或是只有自己的精神体回 到了这熟悉的场景?” 我沿着水泻继续往前走,向那两个婢女走来的方向寻去。路的尽头是一处别致 的雅院,房里的魔法火焰照得透亮,穿过垂下的帘幔射出窗外来。院落里也很静, 偶尔能听到从房里传出的一两声沙哑的轻咳。我走进虚掩的门,屋里有三个人沉默 着。 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妇躺在床上闭着眼,时而发出几声咳嗽,痛苦得全身抽搐, 剧烈的起伏震得床都在抖动。床边趴着的一个小女孩忙上前为她拍扶胸口顺气,乖 巧却稚气的轻声抚慰:“祖母乖,马上就不痛了。” 祖母闻言,露出虚弱而欣慰的浅笑,看向一脸天真的稚儿:“祖母没事的,不 用担心。” 床边坐着的中年男子双眉深锁,看看女孩,又望向床上的老妇。 老妇人紧闭着眼,好久,让人误以为她睡着了,她却忽然张开精锐的眼,用尽 气力似的对男子说:“安纪亚夫,把‘它’拿来!” “母亲……”男子皱眉。 “快点!”老妇厉声斥道。 男子只得转过身去,从身后的柜子的最底层里拿出一个古旧的方盒子,递给老 妇人。老妇人伸出颤巍巍的手接过,轻轻的打开。一道夺目的彩光从刚刚开启的细 缝里射出,随着盒盖的完全开启,室内溢满了华光。盒子内的红色绒垫上躺着一对 相连的水晶缀,剔透的晶体被切割成泪形,周围漾起一圈七彩光,照得连破旧的盒 子都显得光彩奕奕。我激动得想要靠近床沿去扶住床柱,但却什么也摸不着,差点 摔倒。 “哇,好漂亮哦!”小女孩惊喜的叫着。 “拉拉。”老妇人轻声念道,让我一惊,立即把视线从小盒子移到老人的脸上。 她半搭拉着眼皮,看不出什么表情。那衰老的面容仿如久远的记忆,陌生而又熟悉。 她又闭上眼休息了好久才开口:“你要把它收好,到死都不能丢弃!即使它……给 你带来痛苦……无尽的痛苦……也不能丢弃!”老人断断续续的说着,似是在回忆 自己的痛苦:“因为,这是我们‘罗丝’的原罪!不可忘记……就像我们的名字一 样,时刻提醒着……” 小女孩眨着水灵的大眼睛,一脸困惑的看着祖母。老人闭了闭眼,手颤了一下, 又继续:“我是罗丝。迪法斯,而你,拉拉。罗丝。迪法斯……我们的名字……摆 脱不掉的……这是我们的先祖蒂达。罗丝给我们的教诲……”老人的词句有点混乱 了,同时让我的眼前的景物也变得一片混乱,像是这梦里的空间动荡起来…… 她就是我的祖母——罗丝。道森。迪法斯。而床边的那个小女孩就是以前的我 ——拉拉。罗丝。迪法斯!老人的话,别说她面前幼小的我无法理解,事实上多年 后的今天,我根本不记得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同样,现在这个得到重生的拉拉。 葛罗雷,也不能弄明白她的话。坐在一边的男子,是我的父亲呵,他当时还那样的 年轻,与我生命最后几年记忆中的形象相差太远。记忆中的他为了我的怪病而东奔 西跑,斑白了双鬓、愁老了脸。 “‘罗丝’是先祖给我们的名字,就像这密宝一样传承……你要收着它,再交 给你的后辈中继承‘罗丝’之名的女子……告诉她,这是我们背负的惩罚……让我 们永远……” 屋里的景象在我眼前晃荡得更厉害,并逐渐飘远,终至变成一片黑幕。 黑夜,宁静而深邃,窗外的星光渐隐,天边泛起鱼肚白。室内的物品又清晰起 来,还是我熟悉的曼佗雅宿舍内。我一身冷汗的坐在床上: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吗? 从布达克索回来后,我的听力变得有点不受控制,有时会听到仿佛很遥远的声 音,那声音时而像幻听般飘渺,时而又如现实般真切。 记忆也是,似乎曾有一些 零星的记忆被人取走了,而今它又被送回到我的脑袋里。我能意识到那“记忆景象” 中的人是我自己,所体会到的情感也真实深刻——但在这之前我却对这些全然没有 印象,现在突然记起来,便恍如迷雾般不真实。就像三天前恍惚间看到的维尔。肯 恩和安娜贝迪。道森,以及刚才的梦境。 回忆刚刚梦里的情景,如虚如实,不得其解。祖母的那些话语还回荡在耳边, 我下意识的察觉到那是扭转我命运的重要信息,也许还能解开我在森林里怪异举动 之谜。但……我不能理解她的意思,什么是“罗丝的原罪”?我们蒂达。罗丝的后 代为何要继承“罗丝”这个名字,这意味着在我们的血统里也继承着什么吗?据说, 那创世五贤的蒂达。罗丝与圣者费茨罗伊曾是对情侣,那么费茨罗伊在森林里对我 所做的,也与此有关吗?至于那个传说中隐藏着巨大能量的密宝,究竟是什么—— 在我看来,它只是很漂亮而已——它又会给我带来怎样痛苦?仅仅只是不轨之徒妄 想夺宝的烦恼吗?还有,我很在意祖母最后想说的话——我们的“惩罚”究竟是什 么? 太多的疑问在我脑里盘旋,正要请求解答,可就在那时候,我却醒了,努力的 再想回忆些什么,却怎么也想不到,只是让头隐隐作痛。 对于梦里的对话,我并没有印象。我只隐约记得那一年应该是北奥历1471年秋, 我的祖母辞世,享年112 岁。12年后,我也跟着离开了那个世界。 “仲夏的晚会啊,我也好想去哦!”蜜儿说。 “哎?你还不知道吗?”我奇怪的问,以她爷爷的地位,一定早在受邀之列了。 “因为宰相辛西亚。安德罗培大人与奥斯卡大人的关系不太融洽。”修斯平静 的解释道。 “哦~~~~果然是有此一说啊,我知道了!”雷达兴奋的在笔记本上疾书:“难 怪宰相的儿子没有被送到曼佗雅来,而是在皇宫里给太子殿下做伴读。” “可是人家真的好想去哦!上次修斯家的晚会我都没去成,难过了好久呢!” 蜜儿念叨着。 你要是去了,我会难过更久——我心里暗想。 蜜儿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期待的盯着修斯。修斯也没办法,只得无 奈的说:“这次我也帮不上忙。” “那是当然的!”安妮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她已经从悲伤中恢复过来了, 反正世上帅哥千千万,这个不行她就换——在一棵树上吊死是傻瓜的行为! “这次可是重要的皇族派对,连皇后陛下都会出席的,当然是闲杂人等止步!” 她高傲的扫了我们几个闲人一眼,扭着腰走到修斯旁边坐下。 “真的没办法了吗?”蜜儿垂着小脸无力的说。 “光明正大的走进去不行的话……”雷达贼笑着说:“偷偷摸摸进去不就行了?” “偷偷进去?”蜜儿问着兴奋的雷达——暗中进行任务可是他的专长呢,虽然 技术不怎么高竿,但他确是常常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 “只要安妮小姐不来妨碍。”我喝了口淡茶,看了一眼奸笑的安妮,提醒道: “我记得你那天还没把实验室打扫好。” 这两天我对自己的事苦苦思索很久却不得解,而一切的关键显然在“罗丝”二 字——我想到当初同意跟奥斯卡来曼佗雅,是为了见奎安娜和取回“罗丝的密宝”, 现在这个目标更明确而鲜明的映在脑海中。相信得回密宝之后,事情会有意想不到 的进展吧。而密宝是作为奎安娜的嫁妆被送来卡顿的,所以我要做的第一步,就是 接近奎安娜,此刻最有利的途径就是宰相府的仲夏晚宴! “这样太危险了!”修斯不同意。 “所以才要您也帮忙暗中接应啊!”雷达胸有成竹。 “我?”修斯一愣:“你们到底要怎么做?” “就爬墙呗!”雷达得意的说:“你没听过‘没门有窗,没窗有墙’这句至理 名言吗?” “有吗?”修斯一脸狐疑的看看雷达,又转头问我。 “呃……应该有吧……”我听作者说过的,应该算是“至理名言”吧…… “乔伊,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吧,人多好办事。” “我?”乔伊指着自己,问:“我去……不太好吧……”他的守则里好象没有 明文规定骑士不可以爬墙,但…… “现在是蜜儿小姐请求你帮忙把她送进宴会厅,你就帮帮忙吧!”梅兰也加入 劝说行列。 “……好吧。” 见乔伊竟也无奈的向我们屈服,修斯只得苦苦哀叹。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