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洛思洛连 “唉!我觉得我们不能在此久留,”阿拉贡道。他望着群山举起剑。 “永别了,甘达尔夫!”他大声说:“我没告诉过你:过摩里亚门时要小心吗? 唉,我竟然预言成真!没有你在,我们还有什么希望?” 他转身对着小分队。“没有希望我们也要做到,”他说:“至少我们应得以雪 耻。大家振作起来。别再哭泣!来吧!我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还有许多事在等着 我们。” 他们站起身环顾一下四周。问北,山谷走向一面大山脊之间一处暗影下的幽谷。 谷上三座银色的山峰在闪耀:塞勒勃迪尔、法奴德赫尔和卡拉德赫拉斯山——摩里 亚山脉。幽谷顶一湍流为无数小瀑布镶上了白边,山脚下腾起雾般的白泡沫悬挂在 空中。 “那边就是朦胧谷台阶,”阿拉贡指着瀑布说:“湍流旁凿刻出的路便是我们 要走的方向,希望天空对我们友好些。” “或者说卡拉德赫拉斯别那么残忍,”吉姆利说:“看它正对着太阳哭呢!” 他向这白雪皑皑的峰顶挥了挥拳头,然后转过身去。 向东边的一座山脊突然中断,远处的宽广模糊的大地依稀可见。 南面云雾山绵延远去至极目处。离他们不到一里远,地势低一点的地方坐落着 一块池塘,他们已站在山谷西边较高的地方,池塘长长的,呈椭圆形,形状恰似一 矛头刺向北边幽谷。南边远离山阴,阳光明媚。 但水却是黑色的,像是在点灯的屋内看到的黄昏深蓝。清爽的蓝天。 池水平静,水波不兴。四周是一块平坦的绿草地,四边渐次倾斜到裸露未断开 的边缘。 “那就是镜地,深深的科勒德扎拉姆湖!”吉姆利不胜悲哀地说:“我记得他 说过:希望你欣赏这景色!但我们不能在那儿逗留。现在我还要走很长的路才能有 什么开心事了。只是我要急着赶路,他却可以留下来。” 一行人现在沿着山路离开大门。路崎岖不平,破烂不堪,引向乱石丛中一条弯 曲的、杂生着石南与荆棘的小路。尽管如此,还可以看出昔日康庄大道的痕迹,自 山下的侏儒王国一路绕向山巅。路上时时可见路旁有石头工作品的废墟,长满青草 的山冈上面长有细细的白律,或在风中喧闹的杉树林。路向东一转,将他们艰难地 引向镜池旁的绿草地,路旁不远处矗立着一根顶部已破裂的石柱。 “这就是都林之石!”吉姆利叫道:“我一定要驻足片刻欣赏一下山谷的奇观!” “那就快点!”阿拉贡道,回头望了一眼大门方向。“太阳落得这么早。妖怪 也许在天黑之前不会出来,而且到时我们已走得很远了。月已下弦,今晚会是一个 漆黑的夜晚。” “跟我来,弗罗多!”侏儒大嚷着,从路上跳出。“不看卡拉德一扎洛姆我不 会让你们走的。”他跑下一长长的绿草斜坡。弗罗多慢慢地在后面跟着,尽管伤痛 和疲劳,依然受这平静深蓝色湖水所吸引,萨姆跟在他后面。 吉姆利停下来站在石柱前仰望。石柱已断裂,几经风吹雨打,侧边的古文字已 辨认不清。这根石柱记载了都林第一次看到锐地的情景,吉姆利道:“让我们也走 上前去看一看。” 他们俯下身来看着黑色的湖水。起初他们什么也看不见,慢慢地他们看到了环 绕的群山倒映在深邃的蓝水中,山峰则像头上的白色羽毛。远处是广阔的天空。尽 管天空太阳高挂,湖中却仿佛珍珠落水,星光福把。但却不见他们自己俯身的倒影。 “啊,卡拉德一扎洛姆如此娇好美丽!”吉姆利道:“都林醒来之前他的王冠 便静卧水中。再见了!”他鞠了躬,转过身来,快速跑回绿草地,加入行列。 “你看到了什么?”皮平问萨姆,萨姆陷入了沉思,没有作答。 路转然后即刻下行,走出环绕山谷的两山脊。湖下面的一个地方有一深井,井 水清澈明净。井水落下石沿,一股清泉亮晶晶、沽治地流下陡陡的石槽。 “这就是希尔弗罗德起源的山泉,”吉姆利说:“别喝它,水很冰。” “不久山泉便形成一湍急的河流,汇集众多的山泉,”阿拉贡说:‘俄们的路 几里开外都是顺着河边来。我要带你们走甘达尔夫选定的路,首先我希望先到达希 尔弗罗德河汇入大河之处——很远的那边。“大家朝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前方可看 到山溪跃入谷槽,然后流入低地,直到消失到金色的迷雾中。 “那就是洛思洛连森林!”莱戈拉斯说:“那是我族人居住的地方中最优美的 地方。世上没有什么地方的树长得比那里的好看。那里的秋叶不落,却变成金色, 直到春天来临长出新绿时它们才落下,然后树枝挂满黄色的花环,大地一片金色, 树顶戴着金冠,里面灰色的树干却呈银色,在黑森林我们的歌声中就是这样赞美它 的。假如我能到其树下,特别是在春天的季节里,那我的心将是不胜喜悦了!” “即使在冬季我的心也会充满喜悦的,”阿拉贡说:“但它还在几里之外。我 们加油吧!” 弗罗多与萨姆努力跟着大伙儿一起前进了一段时间。但阿拉贡带领他们快速赶 路,于是渐渐地他们开始落在后面。从清晨到现在他们什么东西也没吃过。萨姆的 口像火烧一样在灼痛,眼前直冒金星,尽管阳光普照,经历过摩里亚黑暗却暖和的 环境后,外面的风似乎带有更多的凉意。他打了一个冷颤。弗罗多也感到迈开的每 一步都很痛苦,只得大口地喘气。 后来莱戈拉斯转过身来看到他们落在后面,他告诉了阿拉贡。其他人停了下来, 阿拉贡跑了过来,还叫了博罗米尔。 “对不起,弗罗多!”他关心地说道:“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我们又如此急 行军,我都忘了你受了伤。萨姆也受伤。尽管摩里亚怪在追赶着我们,我们也不应 该一点也没给你们治疗一下。来吧!再走前一点,有一个地方我们可以歇一会儿, 我会尽我们所能的。来,博罗米尔!我们来背他们走。” 过了一会儿,他们遇到了西边山坡流下的另一条小溪,欢腾的溪水加入了匆匆 的希尔弗罗德河。汇集在一起的河水冲下一绿石瀑布,溅起水花奔下山谷,周围长 着许多杉树,矮矮的弯曲着,四周环生着荷叶蔗和沃脱果灌木丛,底下有一块平地, 溪水欢快地流过亮晶晶的卵石。他们在这里休息了一下。现在已是午后三点钟了, 他们却只离开了大门几英里远。太阳已开始西斜了。 吉姆利和另外两个年轻些的霍比特人用灌木丛和杉木点起了一团火并打些水, 阿拉贡则开始为弗罗多与萨姆护理伤口。萨姆的伤口并不深,但看起来很难看,阿 拉贡神情严肃地检查着伤势,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脸上显现欣慰的表情。 “你运气不错,萨姆!”他说:“杀了头妖的人很少有人能像你如此轻伤而退 的。伤口又没浸毒,妖怪的刀刃上一般都带毒的。我处理过后的伤口应该会很快痊 愈的。吉姆利烧好水后你先洗洗伤口。” 他打开皮袋,掏出一些枯叶。“它们已经干了,有些药性已丧失了,”他说: “但我这里还有一点在气象顶采集的阿瑟拉斯树叶,把一片叶子在水中操碎,用些 药水洗净伤品后,我来给你包扎一下。该你了,弗罗多!” “我没事的。”弗罗多说,他不想要别人触摸他的衣服。“我只需要吃一点食 物再休息一会儿。” “不行!”阿拉贡说:“我们一定要检查一下看着铁锤和铁石伤害你到什么程 度,我们真惊叹你竟然还活着。”他轻轻地除了弗罗多的旧外套和旧短上衣,随着 发出一声惊呼,然后他笑了起来。像微波起伏的海面上的一道光,银色的盔甲在他 的眼前发出熠熠闪光,他小心翼翼地脱下它举起来,上面的光辉像亮晶晶的星星, 银环响起一如雨落水塘的叮当声响。 “朋友们,看!”他叫道:“这里有一件霍比特小王子着的美丽皮衣! 假如霍比特人有这样的皮衣的话,中原的猎手会蜂拥而至夏尔国了。“ “而世界上所有的弓箭将都会是徒劳。”吉姆利说道,望着神奇盔甲。“这是 一件秘事儿银衣。秘事儿!我还从来没见过或听人讲过如此美丽的秘事儿盔甲。这 就是甘达尔夫说过的那件吗?那么他低估了它的价值。但这件盔甲给的真及时呀!” “我一直在琢磨你和比尔博在他那小屋里的那段亲密时间在做些什么,”梅里 说:“保佑那老霍比特人!我比任何时候都更爱他。我希望我们有机会告诉他这些 事!” 弗罗多的身子右侧和胸前有一黑色发青的伤痕。在盔甲下他穿着一件软皮衬衫, 一处银环已刺进肌肉中去。弗罗多的身子左侧也有青肿伤痕,那是他被扔到墙上摔 到的。其他人准备饭时,阿拉贡用阿瑟拉斯树叶浸泡过的水洗了一下伤口。谷中立 时香气袭人,来嗅一下蒸水的人都不觉一振,精力充沛起来。只一会儿,弗罗多便 觉得疼痛大为减轻,呼吸也开始均匀起来,尽管后来几天一模还是比较硬而且痛。 阿拉贡在他脚下绑扎了一些布片。 “盔甲轻得惊人,”他说:“如果撑得住的话,再穿上它。发现你有这样一件 甲衣,我心里很高兴,即使睡觉时也别脱下它,除非你幸运地到达了安全地方,而 你征途未止,这种机会便微乎其微!” 他们吃饭后,准备妥当继续出发,他们熄了火遮掩所有的痕迹。 然后爬出山谷重新上路,没走多久,太阳便落下西峰,黑幕降下山的两侧,暮 色为他们的脚戴上了一层纱,雾气则在山洼处腾起,黄昏淡淡的夕阳洒在东边遥远、 模糊的平原和树枝上,萨姆与弗罗多现在感觉好多了,精神倍增的他们也能加快步 伐加入行列,于是阿拉贡连续三小时行军,中间只做了一些短暂停留。 天已黑下来了,夜已深,星空闪烁,下弦月却迟迟未露面,吉姆利与弗罗多走 在后面,蹑手蹑脚地不说一句话,他们在细听后面有什么动静。后来吉姆利打破了 寂静。 “除了风什么声音也没有。”他道:“附近没有妖怪,要不就是我的耳朵是木 头做的。我们可希望妖怪们已满足于将我们赶出摩里亚,也许他们的用心不过如此, 而与我们——与魔戒无任何关系,当然妖怪如果为了一头目被杀也会在平原上追杀 几里路。” 弗罗多没有说话,在看着“刺眼”剑,剑锋已钝。可是他过去的确听到了一些 声音,或许他认为他听到了,那踏嗟的脚步声,甚至现在他也听到了,他猛地一转 身,后面出现两道微光,霎那间他觉得他是看到了他们,但顷刻间他们便一晃闪开 了。 “怎么回事?”侏儒问道。 “不知道,”弗罗多答道:“我觉得我听到了脚步声,而且我觉得我看见了光 线——像眼睛一样,自从我们一走进摩里亚,我就经常听得到。” 吉姆利停下来趴在地上。“除了植物和石头的低语外,什么我也听不到,”他 说:“来!我们快走吧!其他人已走得不见了。” 夜风带着凉意袭上山谷迎接他们,一团灰影出现在他们眼前,身畔传来微风中 无数白杨树叶般的沙沙声响。 “洛思洛连!”莱戈拉斯叫道:“洛思络连!我们已到达了黄金树林的边上了。 可惜现在是冬季!” 夜色中大树参天,树干横跨山路和溪水之上。朦胧月光下,树根呈灰色,起伏 的树叶泛着淡淡的金光。 “洛思洛连!”阿拉贡道:“真高兴又听到林涛阵阵!虽然离关门只有五里格 远,但不必再前行了,让我们祈祷小精灵的神灵保佑我们今晚无事远离后面的危险。” “如果小精灵们还住在黑暗世界就好了。”古姆利说。 “我的族人从这里回到我们离开了很久的家园已经很久了, ” 莱戈拉斯说: “但我们听说络连并未完全被遗弃,因为这里有一股神秘力量能保护这里不受邪力 侵犯。所以在这里的族人很少被人见到,或许他们住在密林深处,远离北部边界。” “他们的确居住在森林深处,”阿拉贡道,并叹了口气,好像心中激起了一些 回忆。“今晚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们再往前走一点,让树枝完全遮住我们, 然后我们离开小路找个地方歇一晚。” 他迈步向前,博罗米尔却迟疑地站着没有跟着走。“没有其他路走吗?”他说。 “你还想走什么样更好的路?”阿拉贡道。 “一条普通些的路,即使要从刀剑丛中穿过,”博罗米尔说:“我们一直被带 领着走奇特的路,却是恶运当头。当初违反了我的意愿,我们穿过摩里亚阴影,结 果损失惨重。现在你说又要挺进黄金森林。而据我们在贡多所闻,那险恶之地进入 者极少人能活着出来,而那些逃离者却极难全身不受伤而退的。” “说‘不受伤’不对,如果用‘没有变化’这个词,那倒可能说对了。”阿拉 贡说:“贡多以前是不乏智慧之士的,但是,博罗米尔,假如他们现在将洛思洛连 说成邪恶之地的话,那会大大降低他们说话的份量与可信度。无论你相信什么,但 确实没有其他路可选择——除非你返回摩里亚,或攀登这无路之山峰,或者独自游 过大河。” “那就带路吧!”博罗米尔说:“但前途险恶。” “的确险恶,”阿拉贡说:“既顺畅又险恶,但只有邪恶之人才会去惧怕它, 或者自身带着邪恶的人们。跟我来!” 他们走进森林一里多就见到一条溪流,从长满绿树的山坡流下,山坡向西直上 通回群山峰。他们听得到右边的山影瀑布的水溅声响。 黑色的溪水在他们的路前匆匆流过,在树下的淡淡水塘江入希尔弗罗德山溪。 “这就是尼姆罗黛尔!”莱戈拉斯说道:“西尔凡小精灵们很久以前为之讴歌 过,我们在北方现在还唱着它。在歌中我们唱着瀑布上的彩虹,和水沫中荡漾的金 花。所有那一切都被黑暗笼罩,尼姆罗黛尔桥已倒塌。我去洗一下脚,据说溪水能 去除疲劳。”他向前爬下陷开的河岸趟到水中。 “过来呀!”他大嚷着。“水不深。我们蹚过去吧。我们可以往河岸的另一边 休息,流水声可助我们入梦忘掉忧伤。” 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爬下去跟在莱戈拉斯后面,弗罗多站在水边一会儿,让溪水 冲洗着疲惫的双脚。水很凉、很清澈,一路蹚水下来,水已过膝,他感到旅途的疲 劳和乏意顺着双腿被溪水冲得一干二净了。 大家都涉过小溪后,便坐下来休息并吃了一点东西。莱戈拉斯向他们讲述了黑 森林的小精灵一族仍记在心上的关于洛思洛连的传说,那些在世界变灰色之前,大 河旁绿草地上的阳光与星光的故事。 后来万籁俱静,只听到愉快瀑布的音乐声京绕在山影中,弗罗多几乎可以幻想 到混杂在水声中他似乎听到了一个声音在歌唱。 “你们听到尼姆罗黛尔的嗓音了吗卢荣戈拉姆问道:“我给大家唱一首尼姆罗 黛尔少女的歌,她的名字与很久以前她住的河畔的溪水同名。用我们山地的歌喉来 唱非常好听,但这是用我们的西部语唱的,在利文德尔大家就是这般唱的。“他开 始唱了起来,声音清柔得连树叶的沙沙声中仍隐约可听到:很久以前有一位小精灵 少女,白天里的一颗闪耀的明星;白色的斗篷镶满金边,脚穿一双银灰鞋。 她的额上星光熠熠,一道日光照在发丝,当太阳照在金色的树枝,在美丽的洛 思洛连。 她的长发如丝,四肢洁白,娇美又自由。 走在风里她像一束光,又像一片缎树叶。 在那尼姆罗黛尔瀑布旁,一池清水碧如蓝;少女临风展银喉,大珠小珠落玉潭。 姑娘啊你如今在何方,阳光照耀还是阴影笼罩? 尼姆罗黛尔达失在山林,她永远飘泊在远方。 小精灵的大船银灰色,一路泊在山脚下,日夜等待她的归来,在那汹涌的大海 旁。 狂风突起北海岸,呼啸怒吼掠海面,不见大船在沙滩,黑压压骇浪卷无踪。 黎明时分,不见了陆地在山脚,灰朦朦的大山在下沉,浪涛沙卷尽海岸,一切 旧时痕迹。 阿姆罗斯凝视着沙滩,渐隐沉入惊涛里,可恨那无信的大船,一任冲走尼姆罗 黛尔。 他曾是小精灵之王,丛林山谷是他的国土,春天里金黄的树叶,美丽动人的洛 思洛连。 而今却一级跳大海,离开船头离弓的箭,一头扎入深深的海洋,翅膀羽毛永不 分。 海风吹起他的发端,浪花云影亮闪闪;远远的人们注目看,天鹅展翅掠海岸。 从此西部空惆怅,大海茫茫不见踪影,阿姆罗斯你在哪儿? 小精灵们失去了他。 莱戈拉斯的声音颤抖着,歌声便戛然而止。“我唱不下去了,”他说:“这只 是一部分,大部分我都记不起来了。这是一首很长、很悲伤的歌,歌中倾诉着侏儒 们惊动山中邪神之后,悲惨是如何降临在洛思洛连,开满鲜花的洛连。” “可是侏儒们并未制造邪恶。”吉姆利道。 “我没那样说,但邪国是来临了,”莱戈拉斯悲伤地说:“随后尼姆罗黛尔居 住的地方大部分的小精灵们都开始背井离乡,尼姆罗黛尔小姐本人也在南方失踪了, 在白头山中不见了踪影,她的情人阿姆罗斯在船上一直没能等到她。可是到了春天, 当春风吹响沙沙的新叶时,她的声音会在与她同名的瀑布旁回响萦绕。当风吹到南 方时,阿姆罗斯的声音又从大海中传来,因为尼姆罗黛尔瀑布注入希尔弗罗德,亦 即小精灵族人称之的塞利布兰,然后塞利布兰流人安杜因大河,再流人贝尔法拉斯 湾,从那里洛连的小精灵们启锚,但尼姆罗黛尔与阿姆罗斯却永远没回来。” “据说她在瀑布旁的一棵树上搭了一间小屋;因为格连的小精灵们有住树上的 习惯,也许现在还是如此。于是他们被称做加拉德里姆,即树人,这些树长在森林 深处高大挺拔。居住在森林的人不像侏儒们就地造家,在黑影入侵之前也没有修筑 任何坚固的石垒。” “甚至在当今时代高居树上也应该比坐在地面要安全得多,”吉姆利道。他的 目光跃过小溪停留在通回朦胧山谷的那条路上,然后目光向上盯着头上黑树干顶。 “你这一番话很有启发性,吉姆利,”阿拉贡说:“我们不能建一间房子,但 今晚可能的话,我们可模仿加拉德里姆树人在树上躲一宿,我们坐在路边这么久是 不明智的。” 一行人撤离小路,走入更深的丛林的影子中去,沿着山溪向西,离开希尔弗罗 德。在尼姆罗黛尔瀑布不远处,他们发现了一树群,其中一些树高挂在瀑布之上。 庞大的灰树干树围极宽,高耸耸看不到顶。 “我爬上去,”莱戈拉斯说:“我爬树最在行,无论是从树根还是从树干起, 不过这种树我除了在歌中听到过还真没见过呢。它们叫茂笼树,就是开黄花的那种, 但我从没爬过,我来看看它们到底是何形状,怎样生长的。” “无论看起来如何,”皮平道:“如果夜晚除了给供小鸟栖息之所外,能让我 们也在上面休息一下就已经是神奇无比的树了。我可无法在栖木上入睡!” “那就掘洞穴吧,”莱戈拉斯说:“这样也许更适合你,假如你想避开妖怪的 话,你最好尽快挖得深一些才行。”他轻盈地一跳抓住头上从树干叉出的一根树枝。 可是他刚一悬在树枝上,上面的树影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达罗!”声音听起来很威严,莱戈拉斯惊吓得落在地面,靠着树身缩成一贯。 “站着别动!”他低声对其他人说:“不要动也不要出声!” 他们头上传来一阵轻笑声,然后另外有人用清晰的小精灵语开口说话,弗罗多 只能听懂一点点,因为居住在大山以东的西尔凡族人讲的话和西部地区的不同。莱 戈拉斯抬起头以同种语言作答。 “他们是什么人,跟你说些什么?”梅里问道。 “他们是小精灵,”萨姆说:“你难道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吗?” “是的,他们是小精灵,”莱戈拉斯道:“而且他们说你喘气声太粗了,他们 都想过在黑暗中射死你。”萨姆急忙用手捂住嘴。“但他们还说你们不用怕。他们 注意我们已很长的时间了,他们听到了从尼姆罗黛尔传过来我的声音,知道我是北 部小精灵族人,于是他们没阻止我们穿过,他们现在要我和弗罗多一起爬上去,他 们似乎已知道关于他和我们行程的一些消息。其他的人让他们稍等一会儿,并仔细 留意树底的动静,一边等着他们最后决定怎么做。” 树影下放下一只梯子,梯子用绳子搓成,银灰色,在黑暗中熠熠发光,虽然看 起来细长,但实际上可载很多人。莱戈拉斯敏捷地一攀而上,弗罗多在后面缓缓跟 上,而萨姆尽量压抑着呼吸爬在最后。茂笼树的树枝几乎垂直长出树干,向上伸展。 接近树顶主干部分成无数枝组成的树冠,而树冠之上有一搭起的木平台,在当时被 叫做“弗来特”,小精灵们称之为“塔兰”。平台中间有一圆洞,梯子就是从那里 放下来的。 弗罗多最后爬上弗来特时发现菜戈拉斯已与另外三个小精灵坐在一起了。他们 穿着灰影杉,从树下是无法看到他们的,除非他们突然移动。他们起身,其中一人 掀开盖着的另一盏小灯,露出柔细银色的光来。他举起灯来,端详着弗罗多的脸, 又照了萨姆,然后他熄了灯,用小精灵语表示欢迎。弗罗多结结巴巴地作答。 “欢迎!”这位小精灵然后又以他们熟知的语言重复道:“我们除了本族语言 很少讲其他语言,因为我们居住在森林的心脏地带,不喜欢与其他族人打交道。甚 至切断了与北部的本族人的联系。但我们还是有人走出林外收集消息并监视我们的 敌人,当然他们能讲其他地方的语言,我就是其中一个。我叫海尔迪尔,我的弟兄, 鲁米尔和奥罗并只能说一点点你们的语言。” “我们其实已耳闻你们来了的传言,埃尔伦的信使在去朦胧山台阶回家的路上 经过络连,我们很久都没听过霍比特小矮人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是否还有人仍居住 在中原。你看起来不像是邪恶之徒!既然又是与我们族内一位小精灵同行,我们愿 意像埃尔伦请求的那样友好地对待你们,尽管我们从没有习惯带陌生人穿过我们的 领土。但今晚你们必须在此过夜。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八个人,”莱戈拉斯说:“我自己,四名霍比特人,还有两个普通人,其中 一位,阿拉贡是来自西部的小精灵之友。” “阿拉松之于阿拉贡在洛连家喻户晓。”海尔迪尔道:“而且女士们对他颇有 好感。这几人都没问题,但你只讲了七个人。” “第八位是侏儒。”莱戈拉斯道。 “一位侏儒!”海尔迪尔说:“那可不好,自从黑暗时代起我们就从未跟保德 来往过。他们不准踏入我们的土地。我不能允许他过去。” “可是他是从大孤山来的,是戴恩相信的人,并与埃尔伦关系不错,”弗罗多 说:“埃尔伦亲自选中他加入我们一行人,而一路上他非常勇敢又忠实。” 小精灵们低声地讨论了一会儿,并用小精灵语询问了某戈拉斯几句。 “很好,”海尔迪尔最后说道:“尽管我们不情愿,但还是放他过吧。 假如阿拉贡和莱戈拉斯能保卫他,替他负责,他将可以通过,但他必须蒙上眼 睛穿过洛连。“ “我们现在别再争论下去了。你们别再留在地面了。自从许多天之前,我们看 到大批妖怪沿着山侧向北走向摩里亚开始;我们便一直密切注视着河水,狼群们在 林边狂呼。如果你们真是来自摩里亚的话,那么危险离你们不会很远。明天的一大 早我们就出发。” “那四位霍比人爬上这棵树与我们一起休息——我们不怕他们! 你,莱戈拉斯要向我们保证负责他们的安全,有什么不妥,叫我们!留心那个 侏儒!“ 莱戈拉斯立即爬下梯子传达海尔迪尔的口信。一会儿梅里与皮平攀登上高高的 弗莱特台上。他们气喘吁吁,看起来很怕的样子。 “看!”梅里喘息着说:“我们拖上来了你和我们的毯子。健步侠将我们其他 的行李用厚厚的树叶盖起来了。” “你们大可不必负载上来。”海尔迪尔道:“尽管今晚是南风,冬季里在树梢 上还是很冷的,但我们有食物和饮品给你们吃喝可以驱除夜寒,而且我们还有备用 的兽皮和大衣。” 霍比特人们高兴地进了今晚第二道餐(比第一次的好多了)。然后他们暖暖地 将自己裹起来,不但是用上了小精灵的皮大衣,还加上带来的毛毯,试着入睡。 虽然睡意颇浓,却只有萨姆能轻易入睡,霍比特人不喜欢高度,甚至从来不在 他们自己有的楼上睡觉。弗莱特台用来做卧室绝对不合他们的胃口。四周没有任何 墙,也不见栏杆,只是在一边,有一薄薄的编制而成的屏风,可根据风向移动至不 同的位置。 皮平又说了一会儿话。“我希望,如果我真的在这高床上睡着了的话,我不会 滚下去。”他说。 “我睡着时,”萨姆道:“无论滚不滚下来,我都接着睡,如果你明白我的意 思的话,说得越少,我入睡得便越快。” 弗罗多躺下了许久却没睡觉,他透过树梢颤动的树叶看着亮闪闪的星星,萨姆 在弗罗多自己闭上眼很久以前,便已鼾声大作,他隐约可见两手搭眼一动不动、低 语着的两个小精灵的灰色身形。其他人已走下去警戒底下树林一带。最后在上边林 涛当中和下面甜蜜的尼姆罗黛尔瀑布的水溅声中,弗罗多脑海萦绕着菜戈拉斯的歌 声渐渐入睡了。 深夜中他突然醒来,其他霍比特人都已熟睡,小精灵们也不见了。 下弦月在树叶间淡淡地亮闪着,风很静,他听到前方有刺耳的笑声和下面有众 多的脚步声,还有金属撞击声,声音渐渐远去,似乎向南散去,走进密林深处。 一颗头突然从弗莱特的方口中伸了上来,弗罗多吃惊地坐了起来,发现是一带 着头盔的小精灵,他看着霍比特人们。 “怎么回事?”弗罗多问。 “野奇!”小精灵低声用小精灵语答道,一边将卷起的绳梯抛下平台去。 “妖怪!”弗罗多道:“他们在干什么?”可是小精灵早已不见了身影。 声音已消失了,连树叶也静悄悄的,瀑布声仿佛也沉默起来,弗罗多坐着,裹 着被子仍在发抖,他庆幸他们没有在地面被捉住,同时又感到树除了提供一个隐身 之所外也保证不了多少安全,妖怪的嗅觉据说如猎犬般敏锐,而且他们也善爬树, 他拔出“刺眼”宝剑:剑光一闪像一团蓝火苗,然后徐徐消失,亮光暗下来。尽管 宝剑敛光,一种迫近的危急感却未离开弗罗多,相反的却越来越强烈,他坐起来爬 到台口往下偷窥。他几乎敢肯定他听到了下面树底发出的轻轻动作声。 不可能是小精灵们。森林一族行动起来悄无声息。然后他隐约又听到鼻子吸气 声,还有什么东西在刮树皮声。他屏住呼吸凝视着黑暗。 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向上爬着,轻轻的呼吸声像是从紧闭的牙关中透出的嘶嘶 声,越爬越近,快到了树干预部,弗罗多看到了两只灰暗的眼睛。眼光又停了下来, 一眨不眨地盯着上方。突然,眼光一转,一个影子般的身影溜下树干,消失在黑暗 中。 海尔迪尔马上透过树枝敏捷地窜了上来。“这棵树上出现了我从未见过的东西,” 他说:“不是妖怪,我一触树茎,他便逃走。他似乎很小心,也颇有些爬树的技巧, 不然的话,我还以为是你们霍比特人呢。” “我没射它,因为我担心激起叫声:我们惹不起任何战斗,一大队妖怪刚刚经 过,他们穿过了尼姆罗黛尔——他们似乎是闻到了什么气味,他们在你们停留过的 树下搜索了好一会儿,我们三个人不足以挑战成百个妖怪,于是我们走到前方,用 伪装的声音迷惑他们继续走进森林。” “奥罗芬快速回营去警告族人了。妖怪们一个也别想逃出洛连,在明天夜幕降 临前北部边境会埋伏许多小精灵们,但你们天一亮就向南沿路而行。” 晨光淡淡地从东边升起。越来越强的光线透过茂宠树黄树叶而过,在霍比特人 看来,凉爽夏日清晨的太阳仿佛在放着金光。从弗来特台南面的开阔处望去,弗罗 多看到整个希尔弗罗德山谷像一滩浅金色的海洋在微风中荡漾。 海尔迪尔与他的兄弟鲁米尔带领他们出发时,仍是一大早而且有些冷。“再会, 美丽的尼姆罗黛尔!”莱戈拉斯大叫道。弗罗多回目望见灰灰的树茎处泛起的白色 光圈。“再会了。”他说。他觉得他一生可能再也不会听到如此美妙的流水声和那 变化无穷的乐声中数不尽的音符。 他们回到了仍旧沿着希尔弗罗德西侧向前延续的山路,他们沿着这条路向南走 了一段路,路上留下了许多妖怪的脚印,但不久海尔迪尔转进树丛中停在树影下的 河岸旁。 “在溪水对岸那边有一名我们本族的人,”他说:“不过你们可能看不见他。” 他像低鸣的鸟一样叫了一声,对面一簇浓密的矮树丛中闪出一位小精灵,一身灰装, 但头巾披到后肩,晨光中他的头发像金子般在闪烁,海尔迪尔熟练地将一股灰绳抛 到对岸,对方接住,把绳绑在河岸另一棵树上。 “欢腾河在这里,你们看,水已是湍急了,”海尔迪尔道:“而且水流既息又 深,水又冰冷,除非不得已,我们是不会涉水向北渡的。即使在这个多事年代我们 也不在此建桥。我们就是这样渡河的!跟我来!” 他将绳子的这一端系牢在另一棵树上,然后轻盈地踩上绳索,如踏平路般在河 上走了一个来回。 “我可以走过绳桥,”莱戈拉斯道:“但其他人没有这种技巧,他们只有游过 去吗?” “不用!”海尔迪尔说:“我们还有两条绳索,我们可将它们连到这条绳子的 上方,一条齐肩,一条齐腰,抓住它们后,陌生人小心点也能穿过河去。” 这座细长的桥做好之后,一行人走了过去,有些人小心翼翼,有些人则轻松自 如,在霍比特人中,皮乎走得最好,因为他下盘稳定,只用一只手抓绳子,快步走 了过去,但他的目光却一直向前不敢往下望,萨姆紧紧地抓着绳,掩着脚步,望着 脚下暗色涡流像是山中的万丈深渊。 穿过河后他松了一口气,“活到老,学到老!我老爹以前总喜欢说这句。不过 他指的是园艺,绝不是要像鸟般栖息,或像蜘蛛般行路,我的安迪叔叔也没玩过这 种游戏!” 大家都聚集在希尔弗罗德河东岸后,小精灵们解开并卷起两根绳子,仍在河对 岸的鲁米尔收起最后一根,背在身后,挥了挥手便离开了,回到尼姆罗黛尔,继续 观察。 “好,朋友们,”海尔迪尔道:“你们已抵达了洛连的内斯,或者用你们的语 言来说是三角地带,因为这块地伸展起来像一个矛尖,环绕在希弗罗德与大安杜因 河之间,我们不允许任何陌生人偷窥内斯的秘密,实际上很少人被允许甚至踏足到 那里。” “按我们的协议,在此我将蒙上侏儒吉姆利的双眼,其他人可自由地行进一会 儿,直到我们走近我们的住处,在埃浴拉第尔下面,在河流方向。” 吉姆利大为不满。“协议未经我本人同意就签订,”他说:“我不蒙眼走,那 会像一个乞丐或一个犯人。而我不是一个间谍,我的族人们从来未与敌人有过任何 瓜葛。也从未对小精灵们做出任何伤害,我与莱戈拉斯或其他同伴一样都不会出卖 你们的。” “我毫不怀疑你。”海尔迪尔道:“但这是我们的法规,我不是法规制订者, 不能置之于不顾,让你涉过欢腾河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吉姆利非常固执,他坚定地叉开双腿,手握斧柄。“我将自由前去,”他说: “不然的话我就此打道回府,即使独自死于荒山野岭,在我的故土,我有着一诺千 金的声誉。” “你不能回去,”海尔迪尔正色道:“既然你已经到了这里,你必须被带至国 王的夫人那里,他们会做出决断,是留还是放行,悉由其定,你穿不过这条河的, 你身后有无数隐蔽的哨兵保证你过不了河,在你发现他们之前,你早已身首异处了。” 吉姆利从皮带上拔出斧子来,海尔迪尔与他的同伴搭起弓。“该死的侏儒们, 该死的侏儒死脑筋!”莱戈拉斯说。 “听着!”阿拉贡说:“如果我还是在率领着我们一行人的话,你们必须按我 说的做,侏儒这样被单独拱出来是令其难以接受的。我们全部蒙上眼,莱戈拉斯也 不例外。虽然这样旅程会慢一些闷一点,但这是眼前最好的办法了。” 吉姆利突然大笑起来。“我们会看起来像一堆快乐的笨伯!由海尔迪尔用绳子 串起来带路,像一只狗带着一群盲人乞丐?但我只要莱戈拉斯一人陪我蒙眼就心满 意足了。” “我是一名小精灵,在这里是同族人。”莱戈拉斯说道,轮到他开始愤怒了。 “现在我们一起来喊:该死的小精灵的死脑筋!”阿拉贡说:“但我们一行人 行动要一致,来吧,蒙上我们的眼睛,海尔迪尔!” “如果你带不好路的话,我要你补偿我们捧的每一跤、碰的每一次脚趾头。” 他们蒙吉姆利眼睛时说道。 “你将什么补偿也得不到,”海尔迪尔道:“因为我会带好你们的,而且路又 平又直。” “唉,真是荒唐!”莱戈拉斯说:“在这里大家同仇敌汽地对付一个敌人,可 是我还要蒙眼行路,而金黄色的树叶下太阳是多么愉快地照射着树林啊!” “也许看起来荒唐,”海尔迪尔说:“而事实上黑暗君王最大的力量便在于分 化那些仍然反对他的人们,在洛思洛连之外的世界里,信念与信任是多么难在人们 身上找到啊!也许在利文德尔例外,所以我们不敢滥用我们的信任令我们自己的国 土蒙受危险。我们正居住在一个周围危机四伏的岛国上,我们的手摸得更多的是弓 弦而不是琴弦。” “河水以前一直是我们的天然屏障,现在却不再是一位可靠的卫士了,因为大 黑影已北上蚕食了我们周边领土。有些人提出撤离,但那样似乎又太迟了,西部山 区已是邪恶之所,东部是荒地,布满了索伦的手足,据传闻向南通过罗罕也不是一 条安全通路,而大河的河口也处于敌人的监视之下。即使我们能抵达大海之滨,。 也找不到任何地方安营扎寨,有人说高地小精灵们仍拥有黑文斯海港,但他们在北 边和西边太远了,远在小矮人国的那一边。可是到底在哪儿,也许君王和夫人知道, 找可不知道。” “最起码你应该猜一猜,既然你已经见到了我们,”梅里道:“在我家乡的西 边有一处小精灵天堂,我们霍比特人居住的地方叫夏尔国。” “霍比特人住在近海滨的地方真是幸福!”海尔迪尔道:“我们很早的祖先去 过那里,我们的歌中仍然唱起它,我们一边走你们一边讲这些天堂地方给我们听听。” “我讲不出来,”梅里道:“我从来没见过。我以前从来没去过我的故土。假 如我知道外面世界是如此的话,我还真没那个决心离开家乡。” “甚至不想着美丽的洛思洛连?”海尔迪尔说:“世道的确充满艰险,里面很 多黑暗之处,不过还是不乏精彩之处,尽管在天下所有地方人们的爱混杂了许多悲 伤,但爱却与日俱增。” “我们当中很多人都高歌黑暗将会退去,和平会重新来临。但我不相信世界会 恢复到旧时一样,或者太阳像以前一样普照。至于小精灵们,恐怕不过是一互相停 火,他们就可以不受阻挡地来到大海,永远离开中原。而我是多么热爱洛思洛连啊! 如果出了一个地方没有街笼树生长,那将是多么可悲。但是就算大海彼岸真有庞宠 树的话,也没有人曾经说起过。” 他说话的时候,小行人排着纵队沿路已徐徐走入密林,前面由海雨迪尔带路, 另一个小精灵断后,他们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平坦而松软,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得更 自如了,不再担心受伤或跌倒,被剥夺了视力,弗罗多发现他的听觉和其他器官更 加敏锐了。他可以嗅得到树和被踩了的草。他听到头上的树叶发出沙沙的音符,右 手边的河水低吟着,还有空中鸟儿清脆的叫声,穿过林中空地时,他感受到自己的 脸和手都沐浴在阳光中。 他一踏上希尔弗罗德河岸的深处,他内心涌起一种很奇怪的感情,越进入三角 地,这种感觉越深,他仿佛走过一座时间桥,步入远古时代的一个角落,正在一个 不再存在的世界里行走,利文德尔曾留下许多古时的记忆,在洛连,古代世界似乎 活生生地存在着,那里曾目睹。 聆听过许多邪恶也曾经历过许多悲伤,小精灵们不再相信外面的世界,野狼在 森林边嚎叫!但在洛连的土地上却没任何阴影存在。 整个白天一行人都在行进着,直至凉爽的黄昏来临,树叶上传来夜风的低语。 他们这才开始休息了,毫无顾忌地睡在地上,因为他们的向导仍不允许他们扯下蒙 眼布,他们也无法爬上树去。清晨,他们继续前进,依旧不紧不慢,到了中午,他 们停了下来,弗罗多知道在烈日下他们已疲劳了。突然他们听见身边响起了很多说 话声。 一大队小精灵们无声无息地聚集起来,他们正开赴北部边界防止来自摩里亚的 任何进犯,他们还带来了消息,其中一些由海尔迪尔传达给了他们。入侵的妖怪被 拦腰截击,几乎一网打尽,穷寇向西进入山中正被追赶,同时还发现一种奇怪的东 西,跑起来弯着腰,双手近地,像动物却又非动物形状,它逃脱了出去,但小精灵 们没有射杀它,因为不知是善亦或是恶,它在希尔弗罗德南面消失了。 “还有,”海尔迪尔说:“他们带来加拉德里姆君王和夫人的口信。 你们都可以自由行走,包括侏儒吉姆利,夫人似乎知道小分队中每一成员的姓 名和身份,可能利文德尔传来了新消息。“ 他首先取下吉姆利眼睛上的绷带。“请宽恕!”他深鞠一躬道:“用友好的目 光看着我们吧!注视着这世界并欢悦吧,因为你是自都林时代起第一个能够欣赏内 斯三角地的树木的侏儒!” 当弗罗多取下蒙眼绷带后,他仰望蓝天深吸了口气。他们站在一个林间空地上。 左首有一土丘,上面长满远古时代春天时翠绿的青草,土冈上像一个双重的王冠一 样,长着两圈树木——外面那圈的树,树皮雪白,全无树叶,全无树叶,赤裸的形 状却很优美;里面那圈是高高的茂笼树,排列如阵,树叶还未落,呈淡淡的金黄色, 在两圈树内最中心的地方,一棵高耸的大树最高的树枝中搭起一亮闪闪的白色弗来 特平台。树下绿草如茵的山坡上点缀着星星般小小的金色花朵,穿插其中,细细的 花枝上还摇曳着白色与淡绿色相间的花儿,它们一起往如画的绿草中闪烁,湛蓝色 的天空中,午后的太阳在山坡上闪耀,并在树下投下长长的绿荫。 “请看!你们已到了寨林。阿姆罗思!”海尔迪尔道:“这里就是古时王国的 心脏地带,千百年来它始终如一,这是阿姆罗思主的,在那快乐年代高高的房屋建 在上面,在这常绿草上冬天的花永远开放着;黄色的伊来带花,还有淡淡的纳英瑞 迪尔花,我们就在此小息片刻,黄昏时分便可到达加拉德黑姆市了。 其他人都躺在了芬芳的草地上,但弗罗多却站在那儿沉缅往惊叹中,他觉得似 乎是来到了高台窗根前,俯瞰一个早已失去了的世界。 一道弗罗多说不出的光射在草地上,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落有致,形状好似 刀刻一般整齐,仿佛预先构思好一下子出现在他睁开的双眼前,尽管是古迹,但更 像永恒存在着的。他所见到的颜色没有他不知道的,金色、白色、蓝色和绿色,但 它们非常清新而凝重,好像在那时刻他第一次才见到它们并为它们的新颖和灿烂重 新命名,冬季在这里时没人会在心里为夏天或春天的逝去而悲伤。地上酿出的一切 生物都找不到任何缺陷、病态和畸形。洛连这块土地上完全无瑕。 他转过身看到萨姆正站在他旁边,迷惑地环顾四周,用手直揉眼睛似乎还不敢 肯定自己是否是醒着。“有阳光,这是一个晴天,没错呀,”他说:“我还以为小 精灵的世界只是星星和月亮,可这一切比我所耳闻的更代表小精灵的特点。如果你 明白我的意思的话,我觉得更像是在歌里面一样。” 海尔迪尔看着他们,像是完全明白了他们的思想和说出来的话。 他微笑起来。“你们已感受到了加拉德里姆夫人的力量了,”他道:“你们愿 意与我共同攀登塞林。阿姆罗思吗?” 他轻盈地跨上绿草覆盖的山坡,众人一起跟在后面,弗罗多尽管走着,喘着气, 身旁充满生机的树叶与鲜花在凉风吹拂下起舞,习习凉风也同样在轻拂他的面孔。 弗罗多觉得自己好像走在永恒的土地,从不褪色,变化或被遗忘。当夏尔国的游子 弗罗多离开这里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他还会回来这片草地,在美丽的络思洛连, 回到伊来带和纳芙瑞迪尔草地。 他们进人了白色树林圈,这时南风吹到塞林。阿姆罗思在树枝间叹息,弗罗多 静静地站着,像是遥远的大海浪涛冲击着沙滩,而今却被冲走,还有那已在世间绝 迹的悲鸣的海鸟。 海尔迪尔继续爬着,已爬上了高高的弗莱特合,弗罗多正准备跟他爬上去,他 把手放到了梯子旁的树干上,他一生中从来没像现在一样意识到了树皮手感和肌里 以及其中的生命,他感受到了一种林中的喜悦和手触摸的感觉,不是一个森林居住 者或木匠那种感觉,那是一种感受到了树的生命的一种喜悦。 当弗罗多最终站在了高高的平台上后,海尔迪尔拉着他的手,让他转向南边。 “首先,向这边看广他说。 弗罗多看着,看到在一定距离外,有一座长满巨树小山的,又或者是一座由绿 色高塔组成的城市,他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从那里发放出一种力量和光芒,令周 围全部土地熠熠生辉。他突然渴望着能像一只鸟般飞到绿色城里栖息,然后他又向 东望,看到整个洛连的土地一直延伸到安杜因大河的暗光中。 他眼光一抬越过大河望去所有的光芒都熄灭了,那便是他们熟知的世界了。过 了大河,土地看起来平坦而荒芜,混乱而模糊,直到再往前地形又像井壁似的升起, 又黑又干枯,照射洛思洛连的太阳无力照亮那遥远高山下的暗影。 “那便是南黑森林要塞,”海尔迪尔说:“它由黑杉树所覆盖,那里的树互相 倾轧,枝干紊乱不堪,在一个石山中间矗立着多乐。古尔德,那里很久以来居住着 隐藏的敌人,我们担心现在又被封锁了,并有七重力。最近其上空经常笼罩着一层 黑云,在现在这样的高处可以看到对立的两种力,它们总是想相互争斗,而光亮觉 察到了黑暗的内心深处,只是其秘密还未暴露出来,暂时没有。”他转过身,飞快 地下树,众人则紧跟其后。 在山脚下弗罗多发现阿拉贡静静地站着,沉默着像一棵无言的大树,而他手中 却握着一小枝伊莱诺花,眼中浮现出光芒,他沉湎在某个美好的回忆中,弗罗多一 看到便知道他正看着以前便一直存在着的东西。阿拉贡的脸上不再有岁月的艰辛, 而他更像一个身着白衣的年轻君王,他在跟一位弗罗多看不到的小精灵交谈。“阿 尔文,亚尼梅达,纳马雷尔!”他说道,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他的思想看着弗 罗多笑了笑。 “这里是天下小精灵世界的心脏,”他说:“我的心永远往这里留连,除非你 我生存的世界也被阳光照亮。跟我来上他手拉着弗罗多的手,离开塞林。阿姆罗思, 在他有生之年再也没有回来。 -------- 坐拥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