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节 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们这个队伍变得越来越小。帕克在几分钟后便消 失在河流两岸齐腰高的草地上。当有几棵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蜘蛛也悄悄地离 去了。虽然它没有公开承认,但基姆猜到,它和来自于它的家乡的那些同类一样, 在这没有遮挡的空旷的地方呆着总不舒服。 没有理由继续步行了。基姆爬上了马鞍,特维克斯也向基姆示意,它在他的 肩上已经习惯了。 一整天他都在策马向西。径直并尽快地向戈里温奔驰。如果这个世界上对他 来说还有什么地方安全的话,那就是特米施托克勒斯的魔塔。 小精灵带来噩梦般的消息,许多骑兵正在不远处追赶着他们,基姆不得不马 不停蹄地向戈里温跑去。尽管这样,他还是在玻璃附近快被追上了。 他飞快地奔跑着,但他领先的距离越来越小。还没等他走到距城市一半路程 的时候,后面的人已经很近了,以至于他能够清楚地辨认出他们。 看上去,凯和他的青年团最终赢得了河边战役的胜利。这个金发年轻人远远 地跑在队伍的前面,他深深地将腰弯到马脖子以下,无所顾忌地催马扬鞭。基姆 甚至都怀疑,那匹马还能坚持多久。 估计他很快就能追上了,基姆飞快地跳下马,使出全身力气跳进水中,潜入 河底。当他再次露出水面时已经离岸十多米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潜入 水中,直到气息不足时才不得不又浮出水面。 突然有什么东西轻轻地擦过他的肩膀随即消失在水中。过了一会儿又有几支 箭嗖嗖地在他身边掠过,但却没能射中他。 “住手!”一个声音在他后面喊道,“你们疯了,我们要捉活的。” 基姆更使劲地向前游。离岸越远水流越急,他的速度明显加快了。但当他再 次回头望去,发现凯已赶上他,而且游得比他快得多。 “基姆,别傻了,快回来。”凯喊道,“你想被淹死吗?你这个白痴。” 基姆游得更快了。这时,水流更猛更急了,他自己也不知道靠自己的力量是 否有可能逃出去。 凯在喊些什么也不知道。他飞快地游着,不费力就追上了他。他的手抓住了 基姆的脚,基姆用另一只脚蹬他,可不仅没踢中,反而乱了方寸。他沉了下去, 喝了水,慌乱起来。他双手在旁边胡乱地拍打着水,身子在水流中旋转。凭着运 气他居然挣扎着浮出了水面,拼命地吸了口气,可是凯又抓住了他,用双臂夹住 他,又一次把他按入水中。 基姆使出浑身的力气跟他厮打却无济于事。凯比他强壮多了。当他的肺里几 乎灌满了水、嘴大张着快窒息时,凯才放开他,把他拉到水面吸了口气。他咳嗽 着吐水,凯帮他敲打着后背,同时另一只胳臂从后面卡住他的脖子,粗暴地把他 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标准的救生方式,使基姆完全没可能再次逃生。 “你这个傻瓜。”凯喊道,“你想干什么? 想要我们两个都送命吗? 如果是 的话,倒也好。” 他们奋力向岸边游却没有效果。恰恰相反,他们反而是一直慢慢地被卷到河 中央。 “是漩涡。”凯回头喊道,“没有人逃得掉的,我们俩都得被淹死。” 还没等基姆回答,水流突然更加猛烈地朝他袭来,时而把他扯了回去,时而 又把他卷入水中来回打转。凯的处境也不妙。 基姆在漩涡中转得越来越快,他先是被吸到了水底,又被甩了出来,紧接着 又被抛到了空中。河水像发疯般的在他们周围不停地旋转着,突然之间河水的表 层一跃而上,超过了他们的头顶。基姆感到无尽的恐惧,因为他们两个好像陷在 漏斗里,它正在加速地把他俩无情地扯进那无底深渊。 最后关头基姆深吸了口气,他和凯又被水流从大漏斗的中心拖到了水下。 洪流的力量把他们俩冲散了,基姆惊恐地看着身边先闪着一道明亮的光,随 后凯就消失在水中。他自己一直随着水流转来转去,深深地被扯进了深渊。应该 快沉底了吧,因为水面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就像是一面破碎的镜子。就算他能 凭借自己的力量逃离漩涡,那么残留在他肺里那点儿可怜的氧气也根本不够支撑 他游出水面。 他的打算刚刚有点眉目的时候,漩涡却把他甩了出来。基姆又被水流冲得团 团转,他越来越绝望地挣扎着,想要吸口气,可是却早已没有足够的力气。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剧痛在胸中翻腾着,使他几乎认不出任何东西来。 仿佛穿过厚厚的浓雾,他看到一个东西在指引着他,是一个大的银色的球体 在他的头顶上慢慢地移动着。毫无疑问这只是他的幻觉。他就要死了,因为他脑 海中不断地出现幻觉,也越来越虚弱,肺似乎就要炸开了。 过了一会儿银色的球滚了过来,罩住了基姆,这下他终于可以呼吸了。 他跪倒拼命地喘着气,透过眼角的余光他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细瘦的长腿 朝他走过来,扶住了他并且在途中又把他举了起来。基姆真的不太明白这个蜘蛛 在干什么——而当它把两只腿伸到他的衣兜里并且不断地向里看的时候,基姆更 是完全不明白它到底要干什么了。 “凯,”他费力地咽了一下。“凯……在哪儿?” “他正忙着呢!”蜘蛛答道,“等着被淹死。” “快去救他啊!”基姆气喘吁吁地说。 “我做不到,”蜘蛛回答道,“那个家伙要杀了你呀。” “把他带来! ”基姆本想命令它,可他除了咳嗽和喘粗气以外什么都说不出 来了。蜘蛛还是固执地瞪了他几秒,然后转身就消失了。 基姆四处张望着,喘气很是费力。他坐到了一个直径一米五左右的气泡中央, 气泡的壁虽然像是折弯了的镜子般耀眼,却也只是半透明的,里面的空气弥漫着 又辣又涩的气味,闻起来还有些化学物质的味道,还好氧气十分充足。 但是这个泡泡是从哪儿来的呢? 一声叫喊和一阵低沉的碰撞声使他回过神来。蜘蛛回来了,并且真的把凯带 回来了。这个年轻的草原骑兵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知觉,可毕竟他还活着。他喘 息着,胸口急促地一上一下。 “你说的完全正确,”蜘蛛说,“救他是应该的。” “干得好。”基姆表扬了蜘蛛。同时放平凯的头,使他更好地呼吸。 “我不喜欢死人肉,”蜘蛛继续说,“那味道难闻死了。” “你不能吃他。”基姆说。 “说什么? ”蜘蛛生气地说,“这不是真的吧! 每次我为你做事的时候,我 就成了傻瓜,这到底是为什么?” 凯咳嗽着醒来,骨碌翻了个身,一下子睁开眼睛。 过了一秒他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睁睁地盯着那个蜘蛛。他吓得脸色更苍白了,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甚至眼珠都快从眼眶中掉出来了。 “别害怕,”基姆马上说,“它不会伤害你的。” “它只是很饿。”蜘蛛补充道,它用它的腿轻轻拍了拍凯,并且磨了磨它的 毒牙,发出格格的声音。 “真的,别害怕。”他解释道,“虽然有时它有自己的一套奇怪的幽默方式, 但是它是十分正常的。” “为什么……”凯摇着头,在这个气泡的狭窄空间里,尽可能离这个蜘蛛远 点。他四下张望了一下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