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戒之王——旅伴 第一章 众所期盼的宴会 当袋底居的毕波·贝金斯宣布他近日内要举办一个特别豪华的派对,来庆祝他 一百一十一岁生日时,整个哈比顿村就充满了兴奋和各式各样的讨论。 毕波非常有钱,也非常古怪,自从在他六十年前离奇失踪,又意外地再度回来 以后,他就成为雪尔地方的奇人。他从那趟旅程中所带回来的巨额财富已经变成了 一个传说;大家都相信-住在这的老居民也都这样说-袋底居座落的希尔丘中塞满 了满坑道的宝藏。如果这事还不够引人注目,他那迟来的老化更让人惊奇。时间不 断流逝对这位贝金斯先生似乎没有丝毫的影响。九十岁的时候他看起来还只像五十 岁。当他九十九岁的时候,大家开始称他为“保养之最”了,不过“一点都没变” 更适合来称呼他。有些人会摇摇头,觉得这事太好康了;一个人同时拥有(看起来) 永远的年轻和(传闻中)无穷的财富实在是很不公平。 “这一定会需要付出代价,”他们说。“这没有道理,一定会有麻烦跟着而来!” 然而到目前为止,麻烦都没来过。而且因为贝金斯先生对他的钱毫不吝啬,所 以大部份的人都不会去计较他的古怪和他的好运。 他仍然与他的亲戚们互有来往 (当然,除了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人),并且在哈比族中,他还拥有许多生活在 穷苦和低层家庭中的忠实仰慕者。但他一直都没有心腹密友,直到他的一些年轻表 亲长大成人。 表亲中最大的,也是毕波最疼爱的,是年轻的弗洛多·贝金斯。当毕波九十九 岁时,他收养弗洛多为他的继承人,并且带着他住在袋底居;而塞尔维克·贝金斯 一家想得到袋底居的愿望就此落空。毕波和弗洛多很巧地都在同一天生日,九月二 十二号。“你最好来跟我一起住,我的小弗洛多,”有一天毕波这样说:“那样我 们就可以一起开心地举办生日宴会了!”那时弗洛多还正值青年期,就是哈比称之 为无责任的二十岁年代,介于孩童期和成年期叁十叁岁之间的时期。 之后的十二年,每年贝金斯家都在袋底居快乐地联合举办生日宴会;但是今年 秋天似乎酝酿着特别的计划。毕波将要满一百一十一岁了,111,一个奇特的数 字,也是哈比族中令人尊敬的年龄(他的父亲老图克也才活到130岁);而弗洛 多也将要叁十叁岁了,这个重要的数字代表着:他的成年之日。 在哈比顿村和临水村对此事早已议论纷纷,关于快要来临的这件大事的流言也 传遍了整个雪尔地方。毕波·贝金斯的经历和奇事再度成为焦点话题;那些老一辈 的人也突然发现他们的往事回忆可以说是供不应求。 没有人比老哈姆·甘吉拥有更多的忠实听众了,大家习惯称呼他”老头”。他 正在长春藤矮丛,一家在临水村路边的小旅馆中,滔滔不绝地讲古;他习惯用带着 一点威严的语气说话。因为他已经照顾袋底居的花园长达四十年了,而且之前还曾 帮他的上一任老荷曼做过事。现在他老了,全身关节也不灵光了,这份差事重任则 落在他的小儿子山姆·甘吉身上。父子俩与毕波及弗洛多都很要好。他们住在希尔 丘上,就在袋底居再往下走的袋满街叁号。 “就像我常说的,贝金斯先生是一位人非常好,谈吐高雅的哈比绅士,””老 头”称说。这完全是事实:毕波对他非常客气,称他作“哈姆长得快师傅”,常常 求问他有关根类蔬菜生长的问题,特别是有关马铃薯的;“老头”在这附近是这方 面公认的首席权威(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那这个跟他住在一起的弗洛多呢?”临水村的老诺克斯问道。 “虽然他也叫贝金斯,不过人家说他有一半以上的血统是白兰地巴克家的。我 实在想不通,哈比族的贝金斯家怎么会有人跑到那个巴克兰地去找老婆,那儿的家 伙都很怪异!” “也难怪他们那么怪异了,”杜夫特老爹插嘴道(他是“老头”的隔壁邻居), “因为他们在白兰地酒河住错边了,他们住在老树林里。那可真是个又暗又糟糕的 地方,假设传言有一半是真的话。” “没错!老爹!”“老头”说。“但你说巴克兰地的白兰地巴克家族住在老树 林这事可不大对,可是说他们很古怪这一点倒应该没错。他们老喜爱在大河上划船 玩乐--那可不怎么正常。我可以这么说,这样的小事会带来麻烦的。不过跟他们不 一样,弗洛多先生是个可爱的哈比青年,你们会很乐意见到他的。他和贝金斯先生 很像,不只是长相上。因为不管怎么说,他的老爸总是贝金斯家的嘛。德洛果·贝 金斯是个端直、可敬的的哈比族人,他没有什么可以供人议论的,除了他是溺死的 以外。” “溺死的?”好几个声音问道。当然,他们早已听过这个和其他一些更灰暗悲 惨的故事,但哈比人对家族野史总是充满着极浓厚的兴趣,他们早准备好再听一次 了。 “好吧!据说是这样的,”“老头”说。“你们知道,德洛果先生娶了贫穷的 普里谬拉·白兰地巴克小姐。她是我们的贝金斯先生母亲那边第一代的表亲(她妈 妈是老图克最小的妹妹),德洛果先生则是他第二代的表亲。那弗洛多先生到底该 是他第一代表亲还是第二代表亲的孩子呢?俗话说,如果你们刚才有仔细听的话, 两者皆是。而有一次德洛果先生在他的岳父戈巴多克老师傅的白兰地洞庄作客,就 像他婚后常作的(他提供食物,老戈巴多克则负责作成一桌好菜),而之后他到白 兰地酒河去划船,而他和他的妻子就溺死了,而最后可怜的弗洛多先生从此就得一 个人生活了。” “我听说他们是在晚餐后,在月光下去戏水的,”老诺克斯道:“结果是德洛 果的体重使得船沉了。” “我还听说是她把他推下去,之后他再拉着她一起的呢!”说话的是山迪曼, 哈比顿村的磨坊主。 “你不能人家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啊,山迪曼!”“老头”说,他不怎么喜欢这 个磨坊主。“不要再说什么推啊拉的。划船对那些只会坐着不动说话,不去思考出 事原因的人来说,可比想像中难多了。不管怎么说:弗洛多先生就这样变成了一个 孤儿,无依无靠;你们可能在猜,他会就这样被留在那些古怪的巴克兰地人里,会 在白兰地洞庄被抚养长大。那可是个十足的大杂院啊,每个人都会这么说的。而戈 巴多克老师傅在那的亲戚从不少于两叁百对。毕波先生所作过最好心的事,莫过于 把那个小伙子带回来,跟这里这些正人君子住一起。 不过我可以感受到那些来自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人的恶言恶语。他们在毕波 离开,或被以为是死掉的时候,计画要占据袋底居。但他回来叫他们离开,而继续 住,活着、活着,而没有一天看起来有变老,保佑他!而他快速地立了继承人,连 文件也都弄完整了。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现在再也没有希望再看见袋底居的内部 了,而也没有人希望他们能。” “有一笔可观的钱藏在那儿,我听说的!”一个外地人说,一个从西法辛的米 切·戴尔芬因公而来的旅客。“根据我所听到的,在你们希尔丘的丘顶里,有好多 坑道塞满了装了金、银,甚至珍宝的大柜子。” 注:法辛有四分之一之意。 “你听说的比我讲得出来的多太多了,”“老头”回答。“我可不知道有什么 “珍宝”。毕波先生对他的钱很放得开,而且看起来他从不缺钱;但我知道没有什 么装得满满的坑道。大约六十年前,我看着毕波先生回来,那时我是个年轻小伙子。 我刚成为老荷曼(我父亲的表亲)的徒弟还没多久,而他就来请我去帮忙,让村民 在市集时不要践踏或闲逛到袋底居的花园去。而在那中央放的是当毕波先生骑着矮 马回来希尔丘时,他带的那些大袋子和几个箱子。我不怀疑那里面是装满了那些他 从外面带回来的财宝,他们说外国到处都是金山;但是他带回的那些财宝可装不满 一个坑道。这我那小子山姆比我更清楚。他常常进出袋底居。对于以前的那些古老 传说他可是着迷得要命,他听过毕波先生所有的故事。毕波先生把他会的都教了给 他--这倒没什么坏处,记下来,而我也希望不会因此发生什么坏事。 ‘精灵和龙?!’我跟他说。‘包心菜和马铃薯对你和我来说有用得多了。不 要老是跟你觉得比较好的在一起,不然你会陷入很大的麻烦,’我跟他说。而我对 其他人也许也会这么说。”他对那个外地人和磨坊主又多看了一眼。 但“老头”没能说服他的听众。毕波财富的传奇早已深深烙在年轻一代的哈比 族心中了。 “啊!但是可能只是因为他第一次带回来的就够他用了,”磨坊主说出一般人 的意见争辩道。“他经常出远门。而看看那些来拜访他的外地客:夜晚才来的矮人 们,还有那个老老的流浪魔术师,甘道夫,还有其他的家伙。你爱怎么说随你高兴 啦,“老头”,但袋底居是个怪地方,那儿的人更怪。” “而你爱怎么说随你高兴,就像划船的事,你知道的事根本没有你实际作过的 多,山迪曼先生,”“老头”反驳,他甚至比平常更不喜欢这个磨坊主了。“如果 那样就叫怪,那我们这可有些更奇怪的哩。有些人,就住离这不远,他们连一品脱 的酒都不肯拿出来招待朋友,住的还是有金色墙的洞居呢。但在底袋居的那些人作 的事可高尚多了。我们的山姆说,每个人都会被邀请去参加那个宴会,都会被赠送 礼物,好好记下来,每个人都会有礼物--日子就在那棒透了的一个月,就是今儿个 月。” 那棒透了的一个月就是九月,你所能祈求到的最好的一个月。一两天后,传言 (可能是由消息灵通的山姆开始的)散布开来,是有关于将会有场烟火大会--更有 甚者,是说那将会是近一世纪来,事实上是在老图克死后,在雪尔地方从未见过的 烟火大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一天就快到了。一个黄昏,一辆满载着古怪行李的古怪马 车缓缓行进哈比顿村,辛苦地爬上希尔丘到了袋底居。从透出灯火的车门边,哈比 们吃惊地张大嘴看着它。它的驾驶者是唱着奇怪歌曲的外地客:留着长须和帽子深 垂的矮人们。其中几个是本来就留在袋底居的。而在九月第二个星期结束时,一辆 小马车大白天从白兰地酒桥的方向,穿越临水村而来。一个老人单独地驾着它。戴 着一顶高高的蓝色尖帽,穿一件长长的灰斗蓬,及一件银色的领巾。他留着雪白的 长须,浓密的眉毛伸到了帽沿外面。几个哈比族的小孩子们跑在小马车后面,跟它 穿越了整个哈比顿村直上到山丘。车上满载着烟火,正符合他们准确的猜测样。老 人在毕波的前门开始卸货:那好几大捆各式各样各形各色的烟火,每一束都标了一 个红色的甘* 和精灵字母* 。 那是甘道夫的徽印,当然,这个老人就是法师甘道夫了,在雪尔地方主要因为 他擅于玩火、烟和光的这种特殊技能而广为人知。他真正的工作远比那困难而危险, 不过雪尔地方的老百姓并不知道。对他们来说他只是那个宴会上的一个招牌秀而已。 因此那些哈比族的小孩们才会那么兴奋。“甘就是会干得超棒!”他们叫着,那老 人微笑。他们看过他所以他们知道他,虽然他不常出现在哈比顿村,而且总是停留 不久;然而不只是他们,就连每个人甚至长老中最老的人也是,没有人曾看过他的 烟火表演--那些已经是属于过去的传说了。 当这个老人,有毕波和几个矮人帮他,完成卸货的工作时,毕波丢出了几分钱; 不过既没有点爆竹也没有拉拉炮,使旁观者一阵失望。 “先走开吧!”甘道夫说。“时候到了,你们就会看到很多的。”他和毕波的 影子消失在屋内,门关上了。那些小哈比徒然望着那门一会儿,然后放弃,感到宴 会的那天好像久到永远不会来了。 在袋底居,毕波和甘道夫坐在一间小房间中敞开的窗边,向西看着外面的花园。 那天下午晴朗而平静。花朵绽放着红色和金色:那是龙嘴花和向日葵;金莲草蔓着 整个覆了草皮的墙,躲在窗沿偷窥着室内。 “你的花园看起来生气勃勃啊!”甘道夫说。 “是啊,”毕波道。“我很喜爱它,还有这整个亲爱的老雪尔地方;但我需要 放个假了。” “你是说,你要继续你那时的计划?” “我要!我几个月前心意已决,现在也不曾改变。” “很好!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坚持你的计画--你整个计画和决心--而且我希望 因此能带来最好的情况,为了你,以及为了我们全体。” “我也这么希望。不管怎么样我打算礼拜二好好玩一顿,然后开始我的小玩笑。” “谁笑得出来?我怀疑,”甘道夫说,摇着他的头。 “我们等着瞧,”毕波道。 次日,又有许多小马车驶上了希尔丘,然后是更多的小马车。或许有人曾对这 里的“小市场买卖”有所怨言,但在那个棒透的一星期中,货物:所有能在哈比顿 村、临水村或附近任何地方能看到的各式各样的食物、商品及高档货开始源源不绝 涌入袋底居。人们变得狂热;他们开始在日历上算日子;而且殷切盼望着邮差到来, 带来他们的邀请函。 很久以前邀请函就开始发送了,哈比顿村的邮局被塞得满满的,临水村的邮局 更是穷于应付;因此召募了许多志愿的助理邮差。他们形成了一道人流直上希尔丘, 带着上百件写有不同语气的“谢谢你!我一定到!”的回函。 袋底居的大门上出现了一张告示:“如无关宴会事宜,非请莫入!”即便是连 那些有关宴会事宜,或假装与宴会事宜有关的人也很少被允许进入。毕波忙得很: 写邀请函、查核回信、整理礼物,还有作一些有关他私人的准备。从甘道夫到达那 天开始,他就被埋在一大堆事的后面了。 一天早晨,哈比们醒来时发现,毕波家前门南边的一块大空地上,堆满了搭帐 幕及大帐蓬用的绳索和竿子。一个专用的入口横越在通往大路的土坡上,宽大的阶 梯和很大的白色大门建在上面。那叁家住在空地隔壁袋满街的哈比马上高度地感到 兴趣,而且十分钦羡。“老头”老甘吉甚至一直停留在他的花园中,假装在工作。 帐蓬开始搭起来了。其中有一个超大的帐幕,大到长在空地上的那棵树完全被 包在里头,树神气地在帐蓬一端竖立着;站在主桌上。灯笼挂在树枝上。后头还有 更多令人期待的呢(对哈比族来说):一个庞大的露天厨房在空地的北角建了起来。 一车一车,从几哩内各大餐馆、饮食店募集而来的厨师来到,补进了驻扎在袋底居 的矮人和各地怪客的行列当中。气氛开始高涨了起来。 之后的天气开始转阴。那时是星期叁,宴会的前夕。有股很强烈,令人不安的 感觉。但到了星期四,九月二十二号的破晓时分。太阳升起,云层散开,旗帜飘扬, 欢典就此展开。 毕波·贝金斯将之称之为“宴会”,但它其实是把所有的表演、娱乐都合在一 起了。事实上,每一个住在附近的人都受到邀请。很小一部份的人不小心被忽略了, 但他随及发现而给予同等的邀请,这并未引起困扰。很多雪尔地方以外的人也受到 了邀请;甚至还有少部份是来自边境外的。毕波在大门那亲自接见每一位宾客(和 随客)。他将礼物送给每个人甚至“闲人”--后者是那些从后边跑出去,而从大门 再进来一遍的人。哈比人在自己生日的时候会送其他人礼物。照一般规矩,不会是 什么贵重的物品,如此在这样的场合才不会太浪费;这倒是个不错的方式。事实上 在哈比顿村和临水村,年中的每一天都会是某人的生日,所以住在那几个地方的人 很平均地每星期都会收到一次礼物。但他们仍然乐此不疲。 而在今天,这些礼物可不是普通的好。那些哈比族的小孩子有一会儿兴奋到甚 至忘了吃东西。他们拿到的是一些从没见过的玩具,所有的都很漂亮,而有些更是 无法想像。其中大部份是一年前就下好订单的,大老远由蒙特山和戴尔谷专诚送来, 而且是纯矮人手工制品。 当每个客人都被接迎,终于进入大门后,就有歌唱、舞蹈、音乐、游戏和,当 然罗,食物和饮料供应。正式用餐时间有叁次:午餐时间、午茶时间和主餐(或叫 晚餐)时间。但午餐和午茶时间较需要重视,因为这些时候所有的来客都会一起坐 下来吃饭或喝茶。其他时间只有少数人会不停地吃喝--从十一点点心时间直吃到下 午六点半,烟火大会开始的时刻。 烟火是甘道夫的:它们不只是由他带来,更是由他设计和制作的;那些个特殊 效果、花式烟火、及冲天炮的飞行也是由他来施放。其中也包含有一大部份的爆竹、 拉炮、大龙炮、火花、烟筒、矮人蜡烛、精灵火花喷泉、哥布林小鬼响炮和霹雳炸 炮。它们都非常华丽。甘道夫的手艺随着年龄更加地进步。 其中有像火光闪耀的鸟儿飞行的冲天炮,用甜美的声音在空中歌唱。还有绿色 的火树银花带着一缕黑烟直冲上,刹那间绽开像道瀑布坠下,发光的树枝化为闪亮 的火花落向惊异的哈比们;在碰到他们转开的脸之前消失,留下一道芬芳的清香。 有炫丽飞入树间的蝴蝶们形成的喷泉;有各色的火柱飞升变成老鹰、帆船或是整排 飞行中的天鹅;有红色的雷雨和阵阵的黄色雨花;有一整林的枪矛突然在空中冒出, 怒吼着像是整军待发的军队;然后又像好几百条蛇般嘶嘶作响,直落向水溪。还有 一项最后的大惊奇,为了使毕波大大有面子,而且要像甘道夫所预期的,让哈比们 大大地吃一惊。灯火暗了下来。一股烟升上天空。变化起来,让它从远处看来就像 一座山,它的顶峰光芒耀眼,喷出了红红绿绿的焰火。之后飞出了一只红色的金龙 --没有实物那么大,但是跟实物一样地吓人:火焰从它的嘴中射出,眼睛望下瞪视, 吼着,它飕飕地从大家的头上飞过叁次。人们纷纷闪避,而且大多吓得面无血色。 龙像捷运快车般地飞过,翻了个筋斗,轰隆一声在临水村上方炸开了。 “那是晚餐开始的信号!”毕波道。焦燥和不安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刚还腿 软的哈比们再度能蹦蹦跳跳了。每个人都有一份丰盛豪华的料理;每个人,意思是, 除了那些获邀参加特别家庭晚宴的人以外。晚宴是在有树的大帐幕中举行的。受邀 者仅有十二打人(哈比族又将这个数字称为一萝,不过一般人通常不使用这个字眼); 宾客名单是从毕波和弗洛多的亲戚家,以及虽然不是亲戚,却和他们有些特殊关系 的朋友(像是甘道夫)中选出的。其中包括了许多年轻的哈比,他们得到父母同意 来参加的;因为哈比族对于孩子太晚上床不很坚持,尤其是当有机会让他们免费吃 一顿的时候。要把小哈比养大可得耗不少粮食。 宾客中有许多贝金斯家族和柏芬斯家族的,也有很多是图克家族和白兰地巴克 家的; 有好几个葛拉伯家的(毕波·贝金斯的祖母的亲戚) ;有好几个邱伯家的 (他图克祖父的亲族)另外还有来自巴罗斯家、波格家、布雷斯杰多家、布罗克豪 斯家、古德伯瑞家、宏恩布罗尔家和普劳德夫特家的。他们之中有些和毕波是血缘 关系很薄的亲戚,有些以前几乎没来过哈比顿村,因为他们住在雪尔地方很偏僻的 一角。他当然也没有遗漏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欧索和他老婆洛比莉亚也在场。 他们不喜欢毕波,更憎恶弗洛多,但他们接到的邀请函是如此华丽,字是用金色的 墨水书写的,让他们感到难以拒绝。此外,他们的表亲,毕波,钻研食物多年了, 他在餐桌上可是有很高的声望。 所有的一百四十四位宾客都期待会有一顿愉快的筵席,虽然他们对于主人餐后 将有的演说(一个必经的程序)有点不安。他有一种倾向,会在演说中缓慢朗诵他 称之为诗的东西;有时在他一两杯下肚之后,他会开始述说有关他那些神秘旅程的 荒诞冒险故事。客人们并没有失望:他们有个非常愉快的酒席,事实上可说是个十 分令人融入其中的宴会:富奢、豪华、多式多样,而且还延长。供应的食物之多, 让人都会觉得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可能都买不到食物了;毕波这样供应酒菜已经将大 部份商家的存货都耗尽了,不过附近几哩的地窖和仓库倒是没什么受影响。 酒过叁巡(或多或少),晚宴之后就是演说了。而大部份的朋友都处在能容忍 的情绪下,心情在一种舒适的,他们称之为“肚子满满”的程度下。他们啜饮着最 喜爱的饮料,咬着最喜爱的佳肴,早将他们的担心放诸脑后了。他们已经准备好听 到任何事情,以及为每个段落欢呼。 “我亲爱的人儿们,”毕波站在原地开始说道。“听!听!听啊!”他们叫着, 而且异口同声地不断重覆,听起来像是出自肺腑。毕波离开现在所站的地方,站到 装着美丽灯饰树下的椅子上。灯笼的光映到他容光焕发的脸;金色的钮扣在他有刺 绣的丝背心上闪闪发亮。他们都看着他站在那,一只手挥舞着,另一只则插在裤袋 里。 “我亲爱的贝金斯家和柏芬斯家的人们,”他重新开始:“以及我亲爱的图克 家族和白兰地巴克家族的,和葛拉伯家、和邱伯家、和巴罗斯家、和波格家、和布 雷斯杰多家、 布罗克豪斯家、 古德伯瑞家、宏恩布罗尔家和普劳德夫特家的。” “大普劳德夫特家族!”站在帐蓬靠后方的一个较大的哈比叫道。他的名字,当然, 就是普劳德夫特,而且理所当然他的脚很大,脚毛特别地柔软,两只脚都翘在桌上。 注:普劳德夫特(Proudfoot)为自豪的脚的意思。这里原文 是因英文中说到家族时通常是在姓后方加上s 代表复数 ,因此毕波会说Proudfoots ,但该家族成员却因姓如 其人,因此坚持要用原意的Proudfeet代表复数。 “普劳德夫特家,”毕波重覆。“最后,连我最善良的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 我都邀他们回来袋底居了。今天是我一百又一十一岁的生日:我今天一·百·一· 十·一·了!”“万岁!万岁!大大地恭喜!”他们叫道,而且兴奋地敲着桌子。 毕波这次干得不错。这正是他们所喜欢的方式:简短清楚。 “我希望你们都能玩得很开心,就像我一样。”震耳欲聋的欢声,高声叫着是 (或不)。混杂着小喇叭和号角、风管和横笛及其他乐器的噪音。前面说过,有很 多的年轻的哈比族在场。好几百个音乐拉炮被拉开。大多数上面都有一个“戴尔谷” 的记号;其中虽然大部份的哈比都没被发到,但他们都承认它们是出色的拉炮。拉 炮中装有乐器,小,制作得巧妙而且音色优美。甚至在某个角落一些图克家和白兰 地巴克家的小哈比已经当作毕波叔说完了(因为他明白地讲完该讲的了),而自己 开始临时组起管乐队,演奏起欢乐舞曲。埃弗拉德·图克少爷和梅洛略特·白兰地 巴克小姐拿着铃当跳上桌,开始跳起春铃舞来了,美丽而有活力的舞。 但毕波可还没说完呢。他从旁边一个年轻哈比手中抓过号角来,嘟嘟嘟吹了叁 大响。吵杂声平息了下来。“我不会耽误你们太久的,”他叫道。会场一阵欢呼。 “我今晚把你们全找来是有目的的。”这句话在某方面来讲,让人留下了深刻的印 象。大家一片静寂,一两个图克家的还竖起了耳朵倾听。 “事实上,是有叁个目的!第一,是要告诉你们,我非常非常爱你们全部,能 与这样优秀、出色的一群哈比同住,这一百一十一年实在是太短了。”底下爆发出 同意的喝彩声。 “我不知道你们之中是不是有一半我是否该只喜爱一半;而我对你们之中的一 半的喜爱却少于你们应得的喜爱的一半。”这句话出人意料而且稍微难懂。有几小 群掌声,不过大部份人都试着要弄懂它的意思,以判断是不是该喝彩一番。 “第二,是为了庆祝我的生日。”再度一阵欢呼。“我应该说:“我们的”生 日。因为,当然啦,这同时也是我的继承人和我的外甥,弗洛多的生日。他长大了, 也到了该继承我的日子了。”零零落落的掌声,来自不情愿的年长一辈,而大声叫 着:“弗洛多!弗洛多!伟大的老大弗洛多!”的,则是年轻的一辈。塞尔维克· 贝金斯夫妇则是皱着眉,在那里猜想“到了该继承我的日子”是什么意思。 “我们俩加起来有一百四十四岁了。你们的总数正是因为这个神奇的数字而来: 一萝,我可能会用这个单位来表示。”没有欢呼。这太荒缪了。大部份的宾客,特 别是塞尔维克·贝金斯夫妇,感觉被侮辱了,确信他们只是因为要被凑足这个人数 才被邀请的,就像包装货物一样。“一萝,没错!乡下人用的字!” “今天而且是,请允许我引用一段老历史,我用木桶到达长湖的以斯加罗斯的 纪念日;虽然在那种情形下我忘了我的生日。那时我才五十一岁,过生日看起来不 是那么重要。然而,今天这个酒宴非常成功,虽然我得了重感冒,我还是会记得, 而且只能说:‘灰常感穴你们!’我再清楚地说一次,非常感谢你们来参加我的宴 会。”底下难以想像地安静,每个人都怕接下来会是一首歌或是念诗;他们感到厌 烦。为什么他不能不要再说,让大家为祝他的健康干一杯?不过毕波并没有唱歌或 朗诵。他暂停了一会儿。 “第叁,也是最后了,”他说:“我要宣~布~”最后两个字他很大声而且很 突然地说出,让每个人都吓得坐直了起来。“我会后悔这样宣布--虽然,就像我曾 说过的,与你们在一起,一百一十一年实在是太短了--但一切将要结~束~。我要 走了。我要离开了,就是现~在~。再~见~!” 他走下来消失了。一道强光一闪,所有的客人都看不到东西。当他们再度睁开 眼时,毕波已经不在他们看得见的地方了。一百四十四个惊愕的客人靠在椅背上哑 口无言。老奥多·普劳德夫特把脚从桌上放下来跺在地上。然后是一阵死寂,直到 突然,几声重重的呼吸声后,每个贝金斯家的、柏芬斯家的、图克家的、白兰地巴 克家的,葛拉伯家的、邱伯家的、巴罗斯家的、波格家的、布雷斯杰多家的、布罗 克豪斯家的、古德伯瑞家的、宏恩布罗尔家的及普劳德夫特家的,同时议论纷纷了 起来。 大家都同意认为这是个低品味的恶作剧,需要更多食物和饮料来平息宾客们的 震惊和恼怒。“他发神经病,我早说过了。”这是大部份人的评语。就算是图克家 族的人(少部份例外)也觉得毕波的行为很荒唐。那个时候,大家都把他的消失当 作是个愚蠢的玩笑。 但老洛里·白兰地巴克倒不怎么确定。年龄及这个庞大的宴会并未遮蔽了他的 判断力,他跟媳妇艾斯美拉达说:“这其中必有古怪,亲爱的!我相信那个疯狂的 贝金斯又失踪了。愚蠢的老笨蛋。但担心个屁呢?他没带粮食去。”他大声叫弗洛 多再送酒过来。 弗洛多是在席当中唯一没说话的。有时他静静坐在毕波的空椅子旁,不理睬别 人的议论和疑问。他喜欢这个玩笑,当然,他事先已经知道了。他很难让自己不对 那些愤慨惊讶的客人笑出来。但他同时深深地担忧:随及他了解到他是由衷地爱这 位老哈比的。多数的客人继续吃喝并谈论毕波·贝金斯的事,他的过去和现在;而 塞尔维克·贝金斯夫妇也不再动怒。弗洛多不想再在宴会中作些什么了。他下令多 供应一些酒;然后站起来安静地喝完他那杯,举杯祝毕波身体健康后,溜出了帐蓬。 再来说到毕波·贝金斯这边,他就算是在演说之时,还是不停地在玩弄他口袋 中那只金色的戒指:魔戒,他收藏多年的秘密。走下来的时候,他迅速将它套入手 指,这样其他哈比顿村的哈比就看不见他了。 他轻快地走回他的洞居,中途停了一下倾听帐幕中的吵吵嚷嚷,以及空地上其 他地方作乐的声音。然后走进洞居。他脱下他的宴会服,将有刺绣的丝背心裹在棉 纸里,收起来。然后他很快穿上邋遢的外衣,牢牢将一条旧皮带系在腰间。皮带旁 挂上一把短剑,插在有点变形了的黑色皮革剑鞘中。从一个锁上的,闻起来有股樟 脑丸味道的抽屉里,他拿出一件旧斗蓬和头巾。它们会被锁起来是因为那是他很宝 贝的,不过这些宝贝已经破破烂烂,斑驳变色得让人很难猜出原来是什么颜色了: 它曾经可是墨绿色的。它们对他来说有一点儿大。接着他走到书房,从一个又大又 坚固的箱子中,拿出一包裹着的旧衣服,以及皮革封面的手稿;还有一个大信封。 他将书和那包衣服装进立在那儿的沉重背袋的上头,几乎快要把它塞满了。他的金 戒指则跟他的戒指 一起被放入信封里, 封上,写上“给弗洛多”。一开始他将它 放在壁饰上方,突然他又拿下来塞到口袋里。就在同一时间门打开,甘道夫很快地 走进来。 “哈噜!”毕波道。“我没想到你会来。” “我很高兴我发现你现在没隐形,”法师回答,坐到一张椅子上,“我想赶上 你,跟你说最后的几句话。我猜想你一定觉得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而且都在计划 之中。” “我是这么觉得,”毕波说。“虽然那道闪光有点出人意外:它着实吓了我一 跳,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不过你刚说,”我猜想”?” “我是这样说的没错。这些年来,你很聪明地将戒指的事保密,我看起来似乎 有必要得告诉你的客人们一些东西来解释你突然的消失。” “还得破坏我的玩笑。你这个爱管闲事的老家伙,”毕波大笑,“但我预期你 什么都知道,就像平常一样。” “我是--当我知道某些事后。但我不太能理解这整个事情。最后的重点是,你 的玩笑开了,把你大部份的亲戚都得罪了而且让他们烦心,给了整个雪尔地方可以 谈论九天,可能再多九十九天的话题。还要再进一步吗?” “是的!我觉得我需要放假,一个很长很长的假,就像我之前告诉过你的。可 能会是个永久的假:我不冀望我还会回来。事实上,我并不是很想的,但我全部都 安排好了。 我老了,甘道夫。我看起来虽然不像,但我的内心深处已经感觉到了。“保养 之最”,是呀!”他哼了一声。“为什么,我觉得空虚,这像是种“徒刑”,如果 你懂我的意思:就像是面包上涂太多奶油了。那是不好的。我需要改变,或什么的。” 甘道夫好奇而专心地看着他。“不,那似乎的确是不好,”他体贴地说。“无 论如何我相信你的计划是最好的。” “嗯,反正我心意已决。我希望还能再次看见山,甘道夫--山;然后找到一个 地方,可以让我“安息”。平和、安静地,四周没有住着一堆爱窥探的亲戚,没有 整排整排困惑的探望者来拉我的门铃。我想找个地方能完成我的书。我已经帮它想 了一个好结尾:‘而从此他就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甘道夫大笑。“我相信你可以。但没有人会去读你的书的,不管它的结局是啥。” “哦!他们会的,在多年以后。弗洛多已经看过一些,到我写到的地方。你会 好好看着弗洛多的吧,是吗?” “是啊--我两个眼睛都会好好看着他,只要我有空。” “他会跟我去的,当然,只要我开口要求。事实上他还自愿过一次,就在宴会 前。但他其实还不是真的想。我在死前还想再一次看到那荒野的所在,还有蒙特山 脉;但他还留恋着雪尔地方,森林、旷野和小河川。他适合这里。我将所有的东西 都留给他了,当然,除了些零星的玩意儿。我希望他仍然会很快乐,当他习惯独力 生活后。到了该让他自己作主的时候了。” “所有的东西?”甘道夫说。“那戒指也是?你同意过的,记得吗?” “是~呃~呀,没错,我想是这样,”毕波结结巴巴地说。 “它在哪?” “在一个信封里,如果你真想知道的话,”毕波不耐烦地说。“就在那壁饰上。 啊啊不! 在我口袋里! ”他有点犹豫。“有那么奇怪吗?”他对自己温柔地说。 “那又怎样,不行吗?为什么它不能放在这呢?” 甘道夫再一次正视着毕波,他的眼光闪烁不定。“我认为,毕波,”他轻轻地 说,“该将它留于身后了。你不这么想吗?” “呃,对--不对。现在该谈谈了。我该这么说,我不喜欢跟它分开。而且我不 十分明白为何我该这么作。为什么你要我这么作?”他问道,他的声音变得有点怪 异。带着怀疑和焦燥。“你总是拿我的戒指的事来烦我;但你从未问过我旅程中得 到的其他东西。” “没问过,但我必须烦你,”甘道夫说。“我想要真相。这很重要。魔戒它很 --呃,具有魔力;很稀有很奇特。我对你的戒指特别感兴趣,你可能会这样说;但 我的确仍然是。如果你想再去流浪的话,我想要知道它在哪里。而且我认为“你” 保有它已经够久了。你不再需要它了,毕波,除非我判断错误。” 毕波脸色涨红,他的眼中闪出发怒的红光。他亲和的脸变得很难看。“有何不 可?”他叫道。“无论如何,我该对我的东西作怎样的处理,关你什么事?它是我 的。我发现它,它在我手上。” “对,对,”甘道夫说。“可是没必要生气吧。” “如果我有生气的话,这都是你的错,”毕波说。“它是我的,我告诉你。我 一个人的。我的宝贝。没错,我的宝贝。” 法师的面容依然认真而专注,但他眼睛深处中闪烁了一下,显出他有点吃惊, 而且确实在担心。“曾经有人呼唤它出来,”他说:“但不是被你。” “但现在是我的了。而且为什么不行呢?曾经咕噜姆也说过同样的话。但现在 这不是他的了,是我的了。我想要留着它,这是我说的。” 甘道夫站了起来。他严肃地说:“你这样作的话,你就是个傻瓜,毕波,”他 说。“你把你说的每一个字再想清楚。它已经牢牢抓住你的心了。让它去吧!你可 以自己走的,可以自由。” “我会照我选的作,而且随我高兴离开。”毕波顽固地说。 “现在,现在,我亲爱的哈比!”甘道夫说。“在你这一生中我们一直是朋友, 而你欠我一些东西。来吧!照你答应过的作:放弃它!” “好啦!如果你自己想要我的戒指,直说吧!”毕波叫道。“但你得不到它的。 我不会交出我的宝贝的,我告诉你。”他的手按上了他那把小剑的柄。 甘道夫的眼睛炯炯发光。“现在该轮到我发怒了,”他说。“如果你再说一次, 我真的会的。然后你会瞧见灰衣甘道夫的真正力量。”他一步步逼近哈比人,而且 看起来突然长高了不少,带着威吓;他的影子笼罩了整个小房间。 毕波退到墙边,困难地呼吸着,他的手紧抓着口袋不放。他们面对面对峙了一 会儿,连空气都微微震栗。甘道夫的双眼仍然直瞪着哈比人。慢慢地后者松开了手, 开始发抖。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甘道夫,”他说。“你以前从没有这样过。这是干什 么?它是我的不是吗?我发现了它,咕噜姆差点把我宰了,但我仍保住了它。我不 是小偷,不管他是怎么说的。” “我没这样说过你,”甘道夫回答。“而我也不是。我不是要跟你抢,是要帮 你。我希望你信任我,就像以前一样。”他转过头去,影子也消失了。他似乎又缩 小变为那个穿着灰衣的老头子,热切,担忧着。 毕波把遮着眼的手收回。“我很抱歉,”他说。“但我觉得好怪。也许照你说 的作可以轻松些,让我不再被它烦扰。最近它在我心中占有的分量逐渐成长。有时 候我觉得它像只眼睛在看着我。你不知道,我总是想戴上它然后消失形踪;但想到 这不知是否安全而赶快抽手。我想把它锁在其他地方,但我发现没有它在我口袋里, 我睡不着。我不知道为什么。而且我似乎不能自己作决定。” “那信赖我的决定吧,”甘道夫说。“我早想好了。离开,将它丢在脑后。不 要再用它。把它给弗洛多,我会看着他的。” 毕波紧张地站了一会儿,无法下定决心。不久他叹了口气。“好吧,”他用力 地说。“我会的。”然后他耸了耸肩,有点后悔地笑笑。“总而言之,这次宴会的 目的就是这样,老实说:送出一大堆生日礼物,然后看有没有办法能够让我轻松点 把它也同时送掉。虽然到最后还是不太轻松,不过浪费我这么久的的准备实在有点 可惜。它会完全破坏我的玩笑。” “事实上,这次事情中它是我唯一关心的一件事,”甘道夫说。 “很好,”毕波道:“它将和其他的东西一起交给弗洛多。”他深呼吸一口。 “而我现在真的得动身了,不然会有人看见我的。我说过再见了,我无法忍受全部 再说一遍。”他拿起他的背袋移向门口。 “你的戒指还在你口袋里哟,”法师说。 “哦,是的!”毕波叫道。“还有我的遗嘱及一些其他文件也是。你最好还是 拿去帮我转交。那样最保险。” “不,不要把戒指给我,”甘道夫说。“把它放在灯饰上。直到弗洛多来前, 那里够安全。我会等他的。” 毕波拿出信封,就在他要放在钟旁边的时候,手扭了一下,让那个信封掉到地 上了。在他捡起来前,法师站起,抓住它,把它放到该放的地方去了。哈比人的脸 刹那间再次流过一阵痛苦的痉挛。突然间他看起来放松了许多,而且大笑起来。 “好,就是这样,”他说。“我解脱了!” 他们往外走到玄关。毕波从架上选了根最喜爱的手杖,吹了声口哨。叁个矮人 从不同的房间过来,他们刚在那忙着。 “所有事情都准备好了吗?”毕波问。“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贴好标签了?” “所有的,”他们回答。 “好吧,那我们启程罗!”他步出前门。 那是个晴朗的夜, 黑色的天空点缀了点点星辰。 他抬头仰望,嗅了嗅空气。 “多么有趣啊!再度离开是多么有趣啊,与矮人们由路上离开了。这是我所向往的 啊,这多年以来。再见啦!”他说。看着他的老家,向门鞠了个躬。“再见,甘道 夫!” “暂且再见啦,毕波。好好保重啊!你够老啦,也许还得够聪明啊。” “保重!我没关系的。不要担心我。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这可不是普 通的开心。但时候到了。这最后可让我着实舍不得,”他补充道,然后小声地,就 像对着自己,在黑暗中柔柔地唱着: 路啊不断地前啊前向 从门前开始往下开广。 前行往那道路去的方向, 我必要跟随啊,如能前往, 用我热切的步伐追寻它, 直到走到一个大道大, 那许多小径和许多人相遇的地方呀。 然后往何向?就不能说啦。 他停顿了一下,沉默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转头望向空地和帐蓬的灯光和声响, 然后跟着他的叁个同伴绕出他的花园,快步走下长长的斜坡小路。在底下他跳过树 篱一处低的地方,到了一处牧地上。像风沙沙地掠过草地,穿越夜而去了。 甘道夫凝视着他进入黑暗中,好一会儿。“再见了,我亲爱的毕波--直到我们 下次再会!”他悄声地说,回头走进屋去了。 弗洛多很快地来了,发现他坐在黑暗中,沉思着。“他走了吗?”他问。 “是的,”甘道夫回答:“他终究是走了。” “我但愿--我是说, 直到今天傍晚我还是希望它只是个玩笑, ”弗洛多说。 “但我心里知道他是真的想走。他总是拿正经的事来开玩笑。我但愿我刚刚能马上 回来,只要能看到他离开。” “我想他还是比较想静静地溜走,”甘道夫道。“不要太担心。他会没事的-- 至少现在。他留给你包东西。就在那!” 弗洛多从灯饰上拿下了信封,看了它一眼,但没打开。 “你会在里面发现他的遗嘱和所有其他的文件,我想,”法师说。“你现在是 袋底居的主人了。而且,我猜想,你该会发现一只金戒指。” “那只戒指!”弗洛多惊叫。“他把那个留给我?我想知道为什么。但是,它 可能蛮有用的” “可能,也可能没用,”甘道夫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去使用它的。而会 把它秘密藏着,安全地藏着!现在我要上床去睡了。” 对来客们一一道再见,对袋底居的主人弗洛多来说是件痛苦的差事。有关那件 奇妙事的流言已传遍整个空地,但弗洛多只能说“多半明早一切就清楚了”。约半 夜的时候,马车来接走那些较有名望的人们。它们一个跟着一个驶走,载满了饱腹 但仍不满足的哈比们。事先安排好的园丁们接着前来,用手推车将众人不小心遗留 的东西清走。 夜慢慢地过去了。旭日东升。哈比族人们迟了些才起床。清晨来到。人们来到 并开始(依序)清理帐蓬和桌子椅子,和汤匙、刀子、瓶子、碟子,再来是灯笼, 一盆盆盛开的灌木,面包屑和拉炮屑,忘了带走的袋子、手套和手帕,没吃完的食 物(不多)。然后是一群其他的人(不照顺序)来到:贝金斯家的、和柏芬斯家的、 和波格家的、和图克家的,和其他住在或还待在附近的客人。中午时,就连吃最多 的都再度走出来活动了,袋底居出乎意料地聚了一大群不请自来的人们。 弗洛多在阶梯上侍候着,微笑,但看起来有些疲惫及忧愁。他跟所有的访客打 招呼,但没有比以前多说什么。对所有的询问他都回答这样:“毕波·贝金斯先生 已经走了;一去不回,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他将某些访客迎入屋内,因为毕波 留了些“讯息”给他们。 大厅中叠满了好几堆分类好的包包,还有家俱的清单。每件物品上都绑了张标 签,摘录如下: “给‘艾特拉德·图克’,给他的“自作主张”,毕波赠”;这标签贴在一支 雨伞上。他已经拿去很多支没贴标签的了。 “给‘朵拉·贝金斯’,为了我们“长久”通信来往的回忆,毕波之爱”;这 标签在一个废纸篓上。朵拉是德洛果的姐姐,而且是毕波和弗洛多亲戚中最年老还 活着的女性;她九十九岁了,而且半世纪多来写了一大堆的忠告。 “给‘麦乐·巴罗斯’,希望这有用,毕·毕赠”;贴在一只金笔和墨水瓶上。 麦乐他从不回人信。 “给‘安杰莉卡’用,毕波叔赠”;标在一面圆的凸面镜上。她是个年轻的哈 比,而且很显然地老是在关心她的脸好不好看。 “给‘雨果·布雷斯杰多’的募捐,捐赠者赠”;贴在一个(空的)书柜上。 雨果是借书最多的人,可是还的倒没其他人多。 “给‘洛比莉亚·塞尔维克·贝金斯’,这是个“礼物””;标签在一盒银汤 匙上。毕波相信就在他进行前一次旅程期间,她已拿走他相当多的汤匙。洛比莉亚 自己也知道。当她那天稍晚来到时,她接受了这点,但也接受了汤匙。 这只是这堆礼物的一小部份。在毕波的漫长生涯中,他的住所被一大堆东西塞 得乱糟糟的。乱糟糟是哈比洞居的特性:那个送这么多生日礼物的习俗得负大部份 责任。当然,那些生日礼物不总是“新”的;有一两种被忘记用途的旧“废物”, 在这几个地区之间被循环来回赠送;但毕波总是会送新的礼物,并且把收到的都留 下来。现在这个老洞居可以清掉一点了。 每个不同的临别赠礼都有张标签,是由毕波亲手写的,有些人得到一些指示, 或一些恶作剧。但当然,大部份的东西都送到想要及喜欢他们的人手里。那些比较 穷的哈比,特别是住在袋满街的,收到的都很不错。“老头”老甘吉得到两袋马铃 薯、一把新铲子、一件羊毛背心,及一瓶骨节嘎嘎作响时涂的软膏。老洛里·白兰 地巴克,为了报答他常常殷勤的款待,得到一打陈年闻牙酒:来自南法辛的香烈红 酒,现在酿得正熟,是毕波的父亲储藏的。洛里很感激他,并在开第一瓶酒后选他 为荣誉之友。 所有东西大多留给弗洛多。而,当然,所有重要的财产,像是书、画,以及超 过够用的家俱,都留为他的财产。然而,没有说明或任何指示提及钱和珠宝:连一 分钱甚至一个玻璃珠也都没有被送出去。 那天下午弗洛多非常难熬。一个谣言正如野火般散布开来,说是家产正在免费 大赠送;不久后那里就挤满了一堆没关系的人,而且阻止不了他们进入。标签被撕 掉弄混在一起了,而且发生许多争吵。有些人想在大厅里作交换或买卖,其它人则 想偷偷拿走不是给他们的一些附属物品,或一些没人要或没人顾的东西。到大门的 路中塞满了单轮车和手推车。 在动乱中心,塞尔维克·贝金斯夫妇到来了。弗洛多退下休息一会儿,让他的 朋友梅利·白兰地巴克帮他看着每样东西。当欧索大声要求要见弗洛多时,梅利恭 敬地弯下了腰。 “他不舒服,”他说。“他正在休息着。” “你是说,躲着吧。,”洛比莉亚道。“不管怎样,当我们想见他的时候,就 是得见他。只管给我去,跟他说!。” 梅利将他们留在大厅很久,让他们有时间发现他们的临别赠礼,汤匙。它并没 有缓和他们的情绪。终于他们被引进书房。弗洛多坐在桌前,桌上有一大叠的文件。 他看起来很不舒服--无论如何他还是见了塞尔维克·贝金斯夫妇;他站起来,不安 地抚弄着口袋里的某样东西。但他说话仍然很有礼貌。 塞尔维克·贝金斯夫妇有点咄咄逼人。他们开始对各种值钱但没有标签的东西 出价,很差的买卖价(就像是朋友之间的)。当弗洛多回答只有那些毕波特别指定 过的东西才会被送出去后,他们说这整个事件非常可疑。 “对我来说只有一件事很清楚,”欧索说:“就是你从中获取了不少的利益。 我坚持要看遗嘱。” 欧索曾是毕波的继承人,直到弗洛多被收养。他仔细地读了遗嘱并哼着鼻子。 而它,很不幸地,写得很清楚而且没有问题(根据哈比族的法律传统,会要求在其 它这栏中要有七个见证人用红笔签名。) “又落空了!”他对妻子说。“在等了“六十”年后。汤匙?搞屁!”他在弗 洛多面前弹了弹手指,颓丧地退出。但洛比莉亚就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了。稍候弗洛 多走出书房来看看事情进行得怎么样时,发现她还站在那,研究转角和角落,轻踏 着地板。在几个小(但还蛮值钱的)东西不知为何掉到她的伞里,让她总算安心之 后,他断然地护送她离开屋子。她的脸看上去像是很痛苦地要想出非常让人受不了 的告别话,而她唯一所能想到,在阶梯上回头说的,是: “你会遗憾终生的,少年仔!你为什么不也跟去?你不属于这里;你又不叫贝 金斯--你--你这个白兰地巴克!” 注:白兰地巴克有白兰地酒虫之意。 “你听到了吗,梅利?那是种侮辱,倘若你愿意那样说。”关上门看不到她的 同时,弗洛多这样说。 “那是称赞呵,”梅利·白兰地巴克道,“不过,当然,那不是事实。” 然后他们巡视洞居,逐出了正在敲洞居其中一个酒窖的墙的叁个哈比青年(两 个柏芬斯家的和一个波格家的)。弗洛多还跟山秋·普劳德夫特(老奥多·普劳德 夫特的孙子)扭打了一阵,那家伙开始在一个较大的食品储藏室里挖掘,因为他觉 得那里有回音。毕波的金子传奇激起了好奇和希望;为了传说中的金子(神秘地得 来的,如果不是完全是不义之财),每个人都知道,归找到者所有--如果搜寻没被 打断的话。 当终于打倒山秋并把他赶出去后,他摊在大厅中的椅子上。“是时候该‘打烊’ 啦,梅利,”他说。“锁上门,今天不管谁来都不要再开门了,就算他们带了攻城 来也是一样。”然后他喝了杯泡过头的茶来提神。 他才困难地坐下来,前门又传来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大概又是洛比莉亚,” 他想。“她一定是想到了真正恶毒的话,所以要跑回来说。那可不急。” 他继续喝着他的茶。敲门声再度响起,更大声,但他故意装作没听到。突然那 个法师的头出现在窗户上。 “如果你不让我进去,弗洛多,我会打爆你的门让它飞进你的洞居再穿出这个 山丘。” “我亲爱的甘道夫!再等半分钟!”弗洛多大叫,冲出房间直到门口。“进来! 进来!我以为是洛比莉亚呢。” “那我原谅你。但我不久前有看到她,驾着辆矮马拉的车,绷着的脸跟牛奶凝 在一块儿似的。” “她已经快把我凝在一块儿了。坦白说,我几乎要戴上毕波的戒指。我好想要 隐形消失。” “千万不要!”甘道夫坐了下来说。“千万要小心那只戒指,弗洛多!事实上, 那正是我要过来说的最后几句话中的一部份。” “呃?是什么?” “你知道了多少?” “只有毕波告诉我的那些。我听过他的故事:他怎样发现它,及他怎样使用它: 我是说,在他的旅程中。” “哪一个故事,我有点好奇,”甘道夫说。 “哦,不是那些他跟矮人说,还写在书里的啦,”毕波说。“他在我来这住的 同时,就告诉我真的故事了。他说你一直缠着他直到他跟你说,所以我最好也先知 道。‘我们之间没有秘密,弗洛多。’他说:‘但不会再进一步了。不管怎样它是 我的。’” “很有趣,”甘道夫道。“好啦,你现在怎么想?” “如果你是指,他是否捏造关于这个“礼物”的事,呃,我觉得它蛮像真的, 我看不出他改了哪一部分。这不太像是毕波会作的事,我觉得有点诡异。” “我也是。但诡异的事是有可能会发生在那些有这种宝物的人身上的--如果他 们使用它。你要引以为诫,要小心那玩意儿。它可能具有不只是让你隐身消失的其 他力量。” “我不了解,”弗洛多说。 “我也不了,”法师回道。“我才刚开始对戒指感到好奇,尤其是经过昨晚之 后。不需要担心。但你最好听我的建议尽量少使用它,或甚至不要用。我求你至少 不要把它用来引发议论或激起猜疑。我再说一次:把它秘密藏着,安全地藏着。” “你真是神秘。你在害怕些什么?” “我不太确定,所以我无法说得更多。当我回来后可能可以告诉你些什么。我 马上要离开:所以暂时得说再见了。”他起身。 “马上?!”弗洛多叫道。“为什么?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至少一星期耶。我 正需要你帮忙。” “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必须改变我最初的决定。我真的得离开一阵子;但我会 再来看你的,尽快。等着见到我吧!我会悄悄溜进来。我不会常常公开地来雪尔地 方。我发现我有一点不受欢迎。他们说我是个讨厌鬼,平静的破坏者。有些人甚至 以为我把毕波拐走了,还有更糟的。如果你真想知道,有人猜你和我密谋夺取他的 财产。” “有些人?!”弗洛多惊叫。“你是说欧索和洛比莉亚吧。真是可恶。我宁愿 把袋底居和其他一切都给他们,如果我可以把毕波找回来,然后跟着他到各地流浪 的话。我喜爱雪尔地方。但我想,如果我有办法,我也会走。我想知道还能不能再 见到他。” “我也是,”甘道夫说。“我还想知道很多其他的事。但现在,再见了!自己 多保重!多注意我的出现,特别是在最不可能的时候。再见!”弗洛多看着他到门 边。他最后挥了挥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步伐走出去了;弗洛多觉得这个老法师不 寻常地正经,几乎就好像他的地位变得举足轻重。黄昏近了,斗蓬下的身影消失在 薄暮之中。很长的一段时间,弗洛多都没有再看见他了。 第二章 过往的阴影 言论在九天甚至再九十九天后都还没有平息下来。毕波·贝金斯先生的第二次 失踪在哈比顿村,事实上在整个雪尔地方,被讨论了一年又一天,而停留在人们记 忆中的时间还更久得多。它变成年轻哈比人们的围炉故事;最后,疯狂贝金斯,那 曾经砰然一声在闪光中消失,又再带着一袋袋珠宝和金子出现的人,成为最受欢迎 的传奇人物,并且在所有的真实事件都被遗忘之后还永久地存活着。 但另一方面,邻近地区的一般看法是毕波,那个总是有点癫狂的人,最后终于 完全发疯了,逃跑到蓝山去。他无疑地在那掉到了一个池子还是河里,结果酿成了 悲剧,有了个不能算是早夭的结局。指责多半都落在甘道夫头上。 “只有那该死的法师才会留下弗洛多一个人,可能的话弗洛多就要处理一切后 事,并且养成些哈比人的观念。”他们说。而且表面上看起来,法师的确是留下弗 洛多一个人,而他也处理好了一切后事,但哈比人观念的养成结果似乎没那么显着。 事实上,他同时也继承了毕波古怪的名声。他拒绝服丧;第二年他还办了个宴会来 庆祝毕波的一百一十二岁生日,他称之为一英担重的飨宴。但和名字不符的是,只 有二十位客人被邀请,还有好几道--依哈比说法是--食物如雪般覆着,饮料如雨般 淋着的料理。 有些人有点震惊;但弗洛多年复一年维持着举办毕波生日宴会的惯例,直到他 们习惯。他说他并不认为毕波死了。当他们问:“那他现在在哪?”,他只耸耸肩。 他一个人住,就跟毕波以前一样;但他有相当多的朋友,特别是在年轻一辈的 哈比族中(多是老图克的子孙),他们从小就跟毕波很亲密,而且常常进出袋底居。 弗可·柏芬斯和弗雷德加尔·波格就是其中之二;但他最好的朋友是皮尔格林·图 克(通常称作皮苹),和梅利·白兰地巴克(他的真名是梅利亚多克,但很少有人 记得)。弗洛多跟他们在雪尔地方四处走动;而他更常一个人游荡,让那些敏感的 居民吃惊的是他常常被人在离家很远的地方看见,在星光下散步在山丘上或森林中。 梅利和皮苹猜想他是偶尔去拜访精灵,就跟毕波以前一样。 随着时间流逝,人们开始注意到弗洛多也显出了“保养良好”的迹象:外表上, 他看起来是个才刚脱离青年时期,强壮充满活力的哈比人。“有些人就是有全部的 运气,”他们说;但弗洛多直到更沉着的五十岁还是这样,他们才开始觉得奇怪。 弗洛多自己,在第一次吓到以后,发觉到自己当家,还当上“那个”袋底居的 贝金斯先生倒蛮有点乐趣的。好些年他过得十分愉快,一点也不担心未来。但后悔 没跟毕波一起去他那潜在的一半仍然在成长着。他发现自己有时会那样想着,特别 是在秋天,有关那些荒野,和他从未见过的山脉的奇特影像出现在他的梦中。他开 始跟自己说:“也许有一天我会自己穿过那条河。”但在他心中的另一半则回答: “还不到时候。” 情形就这样持续下去,直到他的不惑之年过去,接近他的第五十个生日了:五 十这个数字让他觉得意义重大(或者是一种预兆);无论如何,正是在这个年龄时, 毕波意外地落入了冒险之途。弗洛多开始感到非常浮燥,再走旧的路子似乎太老套 了。他看着地图,猜想着在越过边境后会有些什么;雪尔地方的地图边边多是空白。 他比平常更常独自离家在更远的地方徘徊;而梅利和他其他的朋友都担心地看着他。 经常可以见到他跟这时候开始出现在雪尔地方的旅行者散步及交谈。 有流言传道,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些奇怪的事情;那时候甘道夫有好几年都没出 现,也没稍来任何音讯,弗洛多搜集了在他能力范围内能找到的所有消息。精灵, 以前很少在雪尔地方行走的种族,现在可以在傍晚看到他们穿越树林朝西而去,只 见有过去的而没见过有回来的;但他们正渐渐离开这块中央大陆,而且许久都没再 关心这里的事情了。然而路上的矮人也是异常地多。古老的东-西道路横跨雪尔地 方,端点到达灰港,矮人总是利用它为他们到蔚蓝山脉矿场之路。他们是哈比人远 地消息的主要来源--如果他们要知道消息的话:规矩是矮人说得不多,哈比人也不 多问。但现在弗洛多常常会遇见来自远地国家的陌生矮人,在西之国寻求避护。他 们很忧愁,而且悄悄地谈着“宿敌”和“魔都之地”。 那个名字对哈比族人来说只曾在有关黑暗过往的传说中听过,在记忆中就像暗 地里的影子般;但它是个恶兆,而且令人不安。似乎曾被白色评议会驱逐的暗之森 的邪恶势力,以更强大的力量在魔都的老据点再次出现了。据指出,黑暗塔再度建 了起来。在那里那股势力漫沿得又广又远,远地的东和南方战争四起,恐惧扩展着。 半兽人再次在山中繁衍。食人妖不再像从前那样痴钝,变得狡诈而装备了可怕的武 器四处流窜。而且传闻还有比全部这些生物更可怕的东西,甚至连它们的名字都无 法叫得出。 消息的一小部分,当然,传到了一般的哈比人耳中。而就算重听最严重及最足 不出户的人也开始听到些奇怪的故事;那些因工作有需要去到边境的人也看到了怪 事。在弗洛多五十岁春天的一天傍晚,临水村绿龙酒店中的一场对话显示了即使在 最安定的雪尔地方中心仍可以听得到流言,虽然大部份哈比族人还是一笑置之。 山姆·甘吉坐在靠炉火的一角,他对面则是泰德·山迪曼,磨坊主的儿子;还 有一些乡下哈比们听着他们交谈。 “你听过这些日子来的那些怪事了,是吧,”山姆说。 “哦,”泰德道:“如果你有在听的话,你会听到的。我还可以在家听到那些 围炉故事及小孩子故事呢,如果我真想知道的话。” “无疑地你可以,”山姆回嘴:“但我敢说它们其中有些可比你想得还要真实。 到底是谁捏造了这些故事?谈谈龙吧。” “不,谢哩,”泰德说:“我不想谈。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听过它们了,不 过现在一点也没有相信的必要。在临水村只有一只龙,就是这里,绿龙,”他说, 像一般人那样大笑。 “好吧,”山姆说,跟其他人一样笑着。“但那些树人呢?那些巨人,你可能 会这样称呼。他们确实有说不久前有一只比树还大的,在北摩耳斯那边的偏僻处被 看到过。” “谁是“他们”?” “我表亲哈尔是其中一个。 他为过丘的柏芬斯先生工作而去南法辛打猎。 他 “看到”一只。” “他说看到,也许吧。你的哈尔总是说他看到东西;搞不好他看到的根本不在 那。” “但这只就像棵榆树那么大,而且在走路--大步走了七码,如果他一步是一寸 的话。” “那我打赌绝不是一寸。他看见的“是”一棵榆树,八九不离十。” “但这棵可是在“走路”耶,我告诉你;而且在北摩耳斯根本没有榆树。” “那哈尔就不可能会看到一棵,”泰德说。旁边有些笑声和拍手:听众似乎认 为泰德领先得分。 “没关系,”山姆说:“但你无法否认其他的,我们的哈菲斯特就看过一个怪 家伙横越雪尔地方--横越喔,你听好:还有很多从边境被赶回来的。那些边界卫兵 从来没有像这样忙碌过。 “而且我还听说精灵们向西迁去。他们的确说要去港边,越过白之群塔往还更 遥远之外,”山姆含糊地挥着手:不只是他,他们中没人知道到海要多远,那是要 穿越过座落在雪尔西方边境的群塔的。但古老传说是说那边有个灰港,精灵的船只 偶尔在那出航,而永不归来。 “他们航呀、航呀、航过那海,去到了西之国,留下我们,”山姆说,半重覆 着这些字眼,一本正经悲哀地摇着头。但泰德大笑。 “好啦,如果你相信那些老故事,那些没什么新鲜的。我不明白那些关我或是 你什么事了。让他们去航吧!但我保证你没看过他们这样做过;雪尔地方其他人也 没有。” “呃,我可不知道,”山姆深思着说。他相信他曾经在森林中看到过一只精灵, 还很希望有天能再看到其他的。在他小时候听过的所有传说中,这些哈比人们所知 道的有关精灵的故事片段和模糊记忆中的事迹,总是能让他深深感动。“有一些, 甚至在这里几个地方也有,所谓的传说生物通,他们常常有关于那些传说中生物的 最新消息,”他说。“现在在这里的就是那贝金斯先生了,我为他工作的那位。他 告诉我他们航行,他颇懂精灵的。而且老毕波先生知道得更多呢:我跟他聊过很多 次,那时我还是个小伙子哩。” “噢,他们都疯了,”泰德说。“至少老毕波“已经”是疯了,弗洛多则正在 发疯途中。要是那就是你消息来源,你要听到些愚蠢的事可不用再多费事了。好啦, 朋友,我要回家了。祝你健康!”他喝干了他那一大杯酒,吵吵闹闹地离开了。 山姆安静地坐在那,没再多说话。他有事要思考。为了一件事,袋底居的花园 有很多要处理的,如果天放晴,他明天会有个很忙的一天。草长得很快。但山姆心 中还有比园艺还重要的事。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起身走了出去。 那时是四月初,天空在下了好久的雨后放晴了。太阳西沉,微凉暗淡的黄昏褪 去了颜色,入夜了。他在早夜的星光下走路回家,若有所思,轻声地吹着口哨,穿 过哈比顿村走上希尔丘了。 就在那个时候,缺席很久的甘道夫再度现身了。距他从宴会那时离开已经过了 叁年。然后他守了承诺,简短地拜访了弗洛多,在探望他之后他又再次离开了。接 下来的一两年间他回来得十分频繁,常常在薄暮时分他意外地来到,在日出前又无 声无息地走了。他丝毫不谈及他的事及旅程,而且看起来大多是对弗洛多的健康和 他的作为感到兴趣。 然后突然他的来访行为中止了。离上一次弗洛多看或听到他的时候已经过了九 年,让他开始在想这个法师可能永远不会回来,而且对哈比人不再感兴趣了。但那 天傍晚,就在山姆走回家,黄昏淡去的时候,书房的窗户响起了一阵熟悉的轻敲。 “一切都好嗯?”甘道夫说。“你看起来跟从前一样啊,弗洛多!” “你也是啊,”弗洛多回答;但他暗暗在想甘道夫看起来更老更憔悴了些。他 迅速地说起自己和整个地区的近况,很快他们就陷入了长谈直至深夜。 第二天清晨,在吃完晚起的早点后,法师和弗洛多坐在书房敞开的窗户旁。火 炉中燃着明亮的炉火,太阳散发着温暖,徐风从南方吹来。所有的东西看上去都清 新怡人,春天的鲜绿在原野中,在树的指尖缓缓摇曳。 甘道夫想起了那个春天,大约八十年前,毕波没带手帕离开了袋底居的时候。 他的头发或许比那时更白了,胡子和眉毛可能更长了,而他的脸上担忧和智慧的刻 痕也更多了;但他的眼眸仍然明亮依旧,仍是以一贯的活力和愉悦吞吐着他的烟。 注:“没带手帕”详请请参照哈比一书。 现在他在静静地抽烟,而弗洛多坐着不动,陷入沉思。就算在这样的晨光下, 他还是感觉得到甘道夫所带来的消息那灰暗的阴影。最后他打破了沉默。 “昨夜,你开始告诉我关于我的戒指的一些奇事,甘道夫,”他说。“然后你 停了下来,说这样的事最好还是留到白天说。你不觉得最好现在把它说完吗?你说 戒指很危险,远远比我所能猜想的还要危险。这是指哪一方面?” “很多方面,”法师应道。“它远远比我最初猜想的力量更强,力量强大到最 后会征服任何长久拥有它,与它在作致命的竞争的人。它将会拥有他。” “很久以前在艾勒金,很多精灵戒指被制造了出来,就是你们所称的魔法戒指, 而当然它们有好几种: 有些力强,有些则否。力量不大的只会在完全成长前 试些 小阴谋,对精灵铁匠们来说是没什么好怕的--程度还未到达我所说的致命的危机。 但那些强大的戒指,力量的戒指,它们极度危险。” “一个危机,弗洛多,那个保有那些强大戒指之一的人,不会死,他不会再长 或获得更多的寿命,他只能一直持续着,直到对每一分钟都感到厌烦。而且如果他 常常使用戒指让自己隐形,他就会“褪色”:最后他将永久的隐形,而且只能在支 配戒指的黑暗力量眼底下的一丝余光中行走。是的,很快,也许会拖个一阵子--拖 一阵子,如果他强壮而且善意地使用,但无论是体力或是善意都撑不了多久的--很 快黑暗的力量会吞噬掉他。” “真是可怕!”弗洛多说。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山姆·甘吉在花园内刈草的 声音传入了房内。 “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最后弗洛多终于问道。“而毕波又知道多少?” “毕波知道的不比他跟你说过的多,我确定,”甘道夫说。“他肯定是不会将 任何他觉得可能危险的东西留给你的,即使我曾答应过要照顾你。他认为这只戒指 很漂亮,而且在需要时也很有用;如果有不对或奇怪的地方,应该是他本身的问题。 他说它“在他心中占有的分量逐渐成长”,而且他总是一直在担心着;但他毫不怀 疑是戒指本身的问题。虽然他已经发现了这东西需要小心看管;它的大小和重量似 乎总是不一样;它会用一种奇特的方法缩小或变大,而还可能会从戴得很紧的手指 上突然滑落。” “没错,他在他最后的一封信中有警告我那事,”弗洛多说:“所以我总是把 它留在戒指 上。” “十分明智,”甘道夫说。“但在他漫长的人生中,他自始至终从没有跟那戒 指取得接触。他将这视为他的功劳,还非常引以为傲。虽然他变得有点浮燥不安。 ‘神经拉长紧绷着’,他说。代表着戒指已经渐渐取得控制了。” “你知道这全部事情有多久了?”弗洛多再一次问道。 “知道?”甘道夫说。“我所知道的事只有智者们能跟我一样多了。但如果你 指的是“知道关于这戒指的事”,呃,我还是一无所“知”,就像人家说的。要作 一个最后的测试。但我不再怀疑我的猜测。” “我第一次猜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沉思,在记忆中搜寻。“让我们来看 看哦--那是在白色评议会将黑暗势力逐出 之森的那年, 就在五军战争之前,毕波 发现了他的戒指。然后一阵阴霾就笼罩在了我的心头,虽然我还不知道在怕些什么。 我常在想咕噜姆是如何得到那只强大的戒指,那很明显--至少从一开始就很明显。 然后我听到毕波的那个关于如何“赢到”它的奇怪故事,我根本无法置信。最后当 我从他那知道了真相时,我同时看到他在怀疑之外仍不只一次声明他对那戒指的所 有权。很像咕噜姆和他的“生日礼物”。那谎言太像是用来安慰我的。很显然地那 戒指有一种有害的力量会同时作用它的拥有者身上。那是我有的第一次警觉认为事 情有点不对。我常常跟毕波说这样的戒指还是不要用它才好;但他总是嫌烦,而且 很快就会生气。我只能作些其他的事。我不能丝毫不造成伤害地从他那边拿走它, 而且我也没有权利这样作。我能作的只有看着还有等待。我几乎要去征询白衣撒鲁 曼的意见了,但有些事又让我转了回来。” “他是谁?”弗洛多问。“我以前没听过他。” “可能没听过,”甘道夫回答。“哈比族不是,或说曾经不是他所关心的。迄 今为止,他是智者中最伟大的。他是我这阶级的中坚,也是评议会的领袖。他有很 深的智慧,但他的骄气也随之成长,他总是恶意地管人闲事。关于精灵戒指的学问 传说,无论大的小的,全是他的研究领域。他曾经长期地研究这些东西,找寻制造 它们的失落秘方,但当评议会中讨论那些戒指的事时,他以他对戒指的学问告诉我 们的,全都违反了我的恐惧。所以我的怀疑沉睡了下去 --不安地。仍然,我看着, 还有等待。” “而毕波看来一切安好。好多年过去了。是的,它们过去了,而它们似乎没有 碰触到他。他没有显出任何岁月的迹象。阴霾又再度聋罩了我心头。但我对自己说: ‘不论如何他从母亲那边得到了一个永远的家人。那就是时间的影响。再等等吧!’ 然后我就等。直到那一夜他离开这间房子。他那时说的话及作的事让我的心中 充满了撒鲁曼无法消除的恐惧。我知道有些黑暗及致命的东西在工作着。在那之后 这几年中我花了大部份的时间来找出它的真相。” “还没有任何永久性的伤害产生吧,是吗?”弗洛多担心地问。“他终究会没 事的,不是吗?我是说,能平和地安息。” “他立刻就感觉好一点了,”甘道夫。“但在这个世界只有一种力量完全了解 这些戒指及它们的影响力;而就我所知这世界没有一种力量可以完全了解哈比族。 在智者之中只有我曾知道关于哈比的事:一种学科的偏门分支,但充满了惊奇。他 们可以优柔得像奶油,而有时又固执得像老树根。我想它可能就是可以承受那些戒 指,远比大部份智者能相信的承受时间还久得多的原因。我不认为你需要担心毕波。” “当然,他拥有了这戒指那么多年,而且使用它,所以那要花上他一段很长的 时间去摆脱它--例如说要在他经得起再看见它之前。否则的话,他可能会就这样生 活个几年,十分快乐--直到随它而逝。因为他在最后终于和自己约定好放弃了它: 这是个重要的关键。不,我不会再为毕波烦恼了,他已经不管这东西了。我想那是 对“你”负责。” “曾经在毕波离开后,我深深担心过你,和所有迷人的、可笑的、无助的哈比 人。 如果那位 黑权力君临雪尔地方;如果所有你们这些亲切、快乐、蠢蠢的波格 家、宏恩布罗尔家、柏芬斯家、布雷斯杰多家和其他家的,以上非指荒谬的贝金斯 家,都被奴役的话,对这世界可是个悲惨的不幸。” 弗洛多不寒而栗。“但我们怎会这样?”他问。“还有为什么他要这样的奴隶?” “告诉你实话吧,”甘道夫回答:“如果你们相信到目前为止--”到目前为止”, 记下来--他完全忽视了哈比族的存在。你们应该心存感激。但你们的平安日子已经 过去了。他不需要你们--他已经有了更多有用的仆人--但他不会再次遗忘你们。让 哈比成为可怜的奴隶,远比哈比族在自在逍遥更能让他高兴。就是这样的怨恨和报 复。” “报复?”弗洛多说。“为了什么报复?我还是不能了解这跟毕波和我本身, 及我们的戒指有什么关系。” “每件事都有关系,”甘道夫说。你还不知道真正的危险;但你会知道的。当 我待在这时,我自己都还不太清楚它;但是是该说的时候了。把戒指给我一下。” 弗洛多将它从裤子口袋中拿出来,它系在挂在他皮带上的子上。他松开它,慢 慢地交给法师。它突然感觉起来变得很重,就像它还是弗洛多本身因为某些因素不 想让甘道夫碰它。 甘道夫举起它。它看起来像是用坚固的纯金打造的。“你在它上面可以看到任 何花纹吗?”他问。 “不,”弗洛多说。“没有。它十分朴素,而且一点也没有刮痕或戴过的迹象。” “好,那看!”弗洛多感到一阵惊愕而且痛苦,因为法师突然将它丢入火焰中 燃烧角落的中心。弗洛多大叫一声并摸索着火钳;但甘道夫制止了他。 “等等!”他以命令的语气说,从他倒竖的眉毛下快速地看了弗洛多一眼。 戒指上没有发生明显的变化。一会儿后甘道夫起身,关起了窗外的窗板,拉上 窗廉。房间变得又黑又静,虽然山姆大剪刀的喀喳声--现在靠近窗户了--仍从花园 中微弱地传来。这时法师站住看着火,然后他弯身用火钳将戒指从炉中夹出,同时 捡起它。弗洛多摒着气息。 “它颇凉的啊,”甘道夫说。“拿着它!”弗洛多用他畏缩的手掌接过了它: 它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厚更重了。 “举起它!”甘道夫说。“然后仔细地看!” 弗洛多照作了,现在他看见一些流利的线条,流利得比最流利的笔书还要流利, 沿着戒指划过,里里外外:火焰般的线条,似乎将这些字组成了篇连续不断的文字。 它们散发着刺眼的亮光,光程甚远,好像照得超出了它深深的刻痕之外。 *哇拉哇拉呜哩呜哩喵喵喵汪汪汪呵呵呵嘻嘻嘻之吃失日一屋迂 “我读不出这些长得像是燃烧的火的文字,”弗洛多用颤抖的声音说。 “你不能,”甘道夫道:“但我可以。这些字是精灵文,用的是一种古老的写 法,而其语言是在魔都使用的,我不会在这念出来。但这在一般语言中的意思,大 约是: 至尊魔戒支配它们全部,至尊魔戒将找出它们, 至尊魔戒将把它们都带来而在黑暗中联结起它们 它只是精灵学中一首流传很久的诗中其中两句: 叁枚戒指送给那天空下的精灵诸王, 七枚送给那石殿中的矮人群主, 九枚送给那被毁灭死亡的末路人类, 至尊那枚则留给黑暗王座上的黑暗领主 在那魔都之地黑影栖息之所。 至尊魔戒支配它们全部,至尊魔戒将找出它们, 至尊魔戒将把它们都带来而在黑暗中联结起它们 在那魔都之地黑影栖息之所。” 他停了一下,然后以他低沉的声音慢慢说道:“这就是那枚主宰之戒,那支配 他们全部的至尊魔戒。这就是那枚他多年前失落了的至尊魔戒,因此大大地削弱了 他的力量。他极度地想要它--但他“不可以”得到它。” 弗洛多安静不动地坐着。恐惧似乎伸出了巨大的魔掌,像是从东方升起的一团 乌云,逼近吞食他。“这枚戒指!”他结结巴巴地说。“究竟它是怎么来到我手上 的?” “噢!”甘道夫说。“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刚开始是在那黑暗年代时,那 现在只有学者们还记得的年代。如果我要告诉你所有的故事,我们可还得在这从春 天坐到入冬。 但昨晚我已经跟你说过了黑暗领主,索隆大帝了。那些你听过的传言都是真的: 他的确再次兴起支配了 之森, 并回到了他在魔都黑暗塔的远古堡垒中。那名字就 连你们哈比人都听过,就像个影子紧依在古老的故事上。总是在被打败后,经过一 阵子安息,那些阴影又以另一种面貌卷土而来。” “我希望它不要在我有生之年发生,”弗洛多说。 “我也是,”甘道夫说道:“而且所有看过它发生的生物也是。但那不是他们 所能决定的。而我们能决定的,也只有在我们仅有的时间中该能作些什么。而且, 弗洛多,我们的时间已经开始倒数了。“宿敌”很快地茁壮。他的计划早已成熟, 我想,而他们自己也正在成熟。我们要努力去阻止。即使机会微乎极微十分危险, 我们也必需非常努力去阻止。 “宿敌”还欠缺一样东西来给予它力量和智慧去击败所有的反抗势力,消除最 后的防御力量,使各地陷入第二次的黑暗。他缺的就是至尊魔戒。 那叁枚,情形最乐观的,精灵诸王因为他而藏了起来,他的手从没碰到或污损 了它们。七枚为矮人群主所拥有,但他已收回了叁枚,其他的则被龙群们烧毁了。 九枚他则给了命中注定要死的众人,那些骄傲自大的人,让他们踏入了圈套。很久 以前他们就堕落在至尊那枚的支配下,变成了魔戒怨灵,那在他巨大阴影下的阴影, 他最恐怖的仆人。很久以前了。那年之后那九人就在外四散行走。现在谁知道呢? 在这阴影再度成长之时,他们也许还会再次行走。但唉呀!就算在雪尔地方的早上, 我们也不能谈这样的事。 所以现在是:那九枚的他已聚集在他身边;那七枚的也是,及其他被摧毁的。 那叁枚的仍然藏着。但那不再困扰他。他只需要那至尊一枚;因为那是他亲手造的, 那是他的,而且他将他最大部份的力量铸在它之中,让他能统领其他的。如果他得 回它,他将再次指挥它们全部,无论它们在哪,就算是那叁枚,以及所有跟它们同 时铸造的都会浮现,他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而这是个危险的机会,弗洛多。他曾相信至尊那枚已经消失了,精灵毁掉了 它,那是早该作了的事。但他现在知道它还“没有”消失,它已经出现了。所以他 在找它,在找它,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它身上了。那是他巨大的梦想,我们巨大的 恐慌。” “为什么,为什么它没被毁掉?”甘道夫说。“以前精灵们对他的抗力比较强, 而且不是所有的人类跟他们都很疏远。西方怀斯特奈斯的人们来帮助他们。那是古 老的历史中,回想起来很棒的一章;因为那时也发生了不幸,黑暗聚集了起来;但 伟大的武勇、伟大的行为并非全然无效。可能有一天我会告诉你全部的传说,或你 可能会从一个知道得更详细的人那听到。 但在这时,你该知道的是这东西怎样会到你手上的,那已经足够成为个传说了, 那全部也是我要说的。是那精灵之王吉尔-盖拉德,和西方怀斯特奈斯来的依兰迪 尔打倒了索隆,虽然他们自己也英勇地阵亡。而依兰迪尔之子依西多尔从索隆的手 上砍下那魔戒自己拿走。索隆就此被击败,他的元灵逃走躲了好多年,直至他的阴 影在暗之森再次成形。 但那魔戒就失踪了。它掉入了巨河奥都恩,就此消失。因为依西多尔沿着河东 堤防向南行军,在靠近欢乐原野时中了蒙特山脉的半兽人大军埋伏,几乎全军覆没。 他跳进水中,但在游泳时魔戒从他的手指上滑落,然后半兽人们就看见他,用箭将 他射死了。” 甘道夫停了一下。“在欢乐原野中央有一个深色的池子,”他说:“魔戒在众 人所知及传说之外流动着;就算现在对它的经历也所知有限,智者的评议会再也找 不到它。但最后我想,我能接上这个故事。” “很久以前,再很久很久以前,邻近巨河的堤防,在迷失野地的边上,住着手 脚灵巧的小人儿。我猜他们也是哈比种的;史都尔家族的父辈的父辈的宗亲,他们 热爱那条河,经常在里面游泳,或是用芦苇造些小船。他们之中有一家风评蛮不错, 因为他们比大部份的人家都大并且富裕,是由一个乡下老奶奶所管理的,她严格而 多闻,懂得很多他们曾有过的古老知识。那家人中最爱打听闲事,好奇心最重的人 叫史莫哥。他对事物的根源和起始很感兴趣;他会跳入很深的池中;在树和生长的 植物底下刨根;挖隧道进入绿色的山丘中;直到看到丘顶,或是树上的叶子,或是 开在空中的花后才停止:他的头和眼总是朝下看的。 他有个朋友名叫迪亚哥,是他的同类,观察力较敏锐但没有那么快及强壮。有 一次他们乘船顺流而下到欢乐原野,那里是鸢尾花的大温床,还长满了芦苇。史莫 哥在那下船搜寻着堤防,而迪亚哥坐在船上钓鱼。突然一只大鱼吞了他的钩子,在 他还来不及想到他在哪里前,就被拉着掉到了水中,直沉到底。然后他松开了他的 钓线,因为他觉得他在河床中看到什么东西在闪着;他摒住呼吸将它抓起。 上来的时候他变得有点急促,头发上沾满了杂草,手里还抓着一把泥巴,他游 向堤防。看!在他洗去泥巴之后,在他手中躺着一只美丽的金戒指。但史莫哥也从 一棵树后看着他,就在迪亚哥因戒指窃喜之时,史莫哥悄声地来到他身后。 ‘把那个给我,迪亚哥,吾爱,’史莫哥靠在他朋友的肩上说。 ‘为什么?’迪亚哥道。 ‘因为我生日,吾爱,而我想要它,’史莫哥说。 ‘我不管,’迪亚哥道。‘我已经送过你一个礼物了,那已经超过我能负担的 了。我找到这个,我要留着它。’ ‘哦,你真的要吗,吾爱,’史莫哥说;他掐住迪亚哥的喉咙勒死了他,因为 那金色看起来如此耀眼美丽。他将戒指套到手上。 没有人发现迪亚哥怎么了,他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被谋杀,他的身体被狡猾地藏 了起来。史莫哥独自回来,他发现当他戴着戒指时,他的家人都看不见他。他对他 的发现感到高兴,而且隐瞒了这事;他用它来挖掘别人的秘密,他将他的智识用在 邪途歪道上。对于所有的危险他变得眼明耳利。戒指依他的才能给了他力量。不用 说,在亲友间他变得很不受欢迎,而且人见人避(当他没隐形时)。他们踢他,而 他就咬他们的脚。他行窃,并且开始喃喃自语,喉咙还会咯咯作响。所以他们叫他 “咕噜姆”,诅咒他,叫他滚远点;而他的祖母,渴求着安宁,将他从家中驱逐, 从她的洞居中赶出。 他孤独地流浪,为这世界的无情而落泪,他沿着那条河往上走,直到来到一条 由山中流出的小溪,然后再沿着它走。他用戒指隐形在深渊中抓鱼,生吃它们。有 一天非常热,他在池子上弯身时,感觉到头的后方一阵灼热,从水中发出令人目炫 的强光烧痛了他湿润的双眼。他在想那是什么,几乎完全忘记了是太阳。然后他最 后一次地仰头,对她挥拳。 而在他低下眼时,他看见了远处迷雾山脉的山头,溪流涌出的地方。突然他想 到:‘在那些山底下应该会是凉爽而阴暗的吧。在那太阳将不能再看着我了。那些 山脚下一定是我该生根之地;必有那自太初后就没有人发现的巨大秘密埋藏在那儿。’ 因此他在夜晚旅行上了那些高地,他发现了一些洞穴,有些暗泉在内流动;他 像只蛆般钻进了那些山丘的心脏,在众人所知之外消失了。那魔戒也就跟随着他进 入了阴影中,就连那位铸造者,当他的势力再度茁壮时,也无法得知它的事。” “咕噜姆!”弗洛多叫道。“咕噜姆?你是指那个毕波遇见的那个,非常咕噜 姆的生物?真恶心!” “我想那是个悲哀的故事,”法师说:“而它也有可能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甚 至是在一些我认识的哈比人上。” “我无法相信那个咕噜姆跟哈比族有关系,就算只是远房亲戚,”弗洛多有点 激动地说。“真是讨厌的想法!” “而那是真的,”甘道夫回答。“无论如何,起源是一样的,我可比哈比人更 了解他们自己。就连毕波的故事中也暗示了这种血缘关系。他们俩背后的想法和回 忆有很大的相似性。他们格外地互相了解,程度比一个哈比人了解像是一个矮人, 或是一个半兽人,甚至一个精灵的程度还多得多。想想他们都知道那些谜语,只有 一种可能。” “嗯,”弗洛多说。“虽然除了哈比人以外的种族也会出谜语,可是类型不大 一样。但哈比人从不作弊。咕噜姆总是想要作弊。他只是想让可怜的毕波疏于戒备。 我敢说开始玩那个可能最后可以轻易带给他一个牺牲者的游戏,一定会让他那坏心 眼非常高兴,而且就算他输了对他也无害。” “就是太对了,我怕,”甘道夫说。“但之中还有些其他的东西,我猜,你还 没看出来。就算是咕噜姆也还没有完全沉沦下去。他证实了要沉沦,比任一位智者 推测想像中的还要困难--以一位哈比人来说。在他的内心中仍有一个小小的角落属 于他自己,光明穿透了它,就像穿透黑暗中的一个隙缝:超越过去的往昔。那才是 真正令他愉快的,我认为,再次听到那温柔的声音,吹回了记忆之风,还有树,照 耀在草上的太阳,这些他早已遗忘的事情。 但当然,那最终只会让他邪恶的部份感到愤怒--除非它能被克制。除非,它能 被治愈。”甘道夫叹息。“唉!那时是有一丝机会的。而现在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不,并不是因为他拥有了魔戒如此地久,虽然久得几乎和与他能回忆到的一样久。 而是因为他戴着它很久很久: 在那黑色的暗地里很少用得上它。 我确信他并没有 “褪色”。他瘦但还很强壮。但那东西吞吃了他的心灵,当然,那痛苦几乎是难以 忍受的。 那些山脚下的“巨大秘密”全变成了空虚的夜晚:找不到多的东西,没有值得 作的事,只有恶心的勉强可食用的东西和令人憎恶的记忆。他极度地不幸。他憎恨 黑暗,但更憎恨光明:他憎恨所有的东西,而憎恨那魔戒更超过所有一切。” “你的意思是什么?”弗洛多道。“魔戒理所当然地不是应该是他的宝贝,他 唯一关心的东西吗?如果他憎恨它,为什么他不摆脱掉它,或是一走了之离开它?” “你应该要开始明白了,弗洛多,在听完这一切之后,”甘道夫说。“他恨它 却又爱它,就像他恨自己却又爱自己一样。他无法摆脱掉它。在这事上他不能自己 作主。 一个有力量的戒指会照顾自己,弗洛多。“它”可能会不忠地滑落,但保有它 的人却不能抛弃它。他顶多能试着要传给其他人保管--那也只有在它刚开始要支配 他的前期时才行。而据我所知,毕波在他独身的经历中也想过要这么作,而且真的 作了。他也需要我全力的帮助。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无法就这样舍弃它,或把它丢在 一旁。弗洛多,不是咕噜姆,而是魔戒它自己在决定事情。魔戒要离开“他”。” “什么,正好在遇到毕波的时候?”弗洛多说。“找个半兽人不是更适合吗?” “这一点也不好笑,”甘道夫说。“对你来说是如此。到目前为止,在魔戒的 经历中这是最奇特的一件事:毕波刚好在那时来到,并且在黑暗中,盲目地,将手 放在它身上。 不只一种的力量在作动着,弗洛多。魔戒试着要回到它主人的身边。它从依西 多尔的手上滑开背离了他;而当机会来临时,它抓住了可怜的迪亚哥,而他被谋杀 了;后来就是那个咕噜姆,它吞吃了他。但它无法更进一步利用他:他太渺小、低 贱了;而且在它跟他待在一起时,他从未再离开过他的深渊。所以现在,当他的主 人再次复苏,从暗之森发出了他的意识后,它抛弃了咕噜姆。只是它能想到可捡到 它的人,只有那最没有可能让它达到愿望的:雪尔地方的毕波! 在那事的后面,有些其他的事在进行着,在魔戒制作者的任一计划之外。坦白 地说,就是找到它的“是”毕波,而“不是”它的主人。所以在这种情形下“是” 你拥有了它。这可能会是个令人振奋的想法。” “才不是呢,”弗洛多说道。“虽然我不确定我了解你。但你怎能知道这全部 的事,有关魔戒,还有咕噜姆的?你真的是全都知道了吗,亦或是还在猜测阶段呢?” 甘道夫看着弗洛多,他的眼睛泛着光芒。“我知道的很多,我得知的也很多,” 他回答。“我会详细告诉“你”所有我作过的事。有关依兰迪尔、依西多尔和至尊 魔戒的历史所有的智者都知道。 你的戒指,除开其他证据不谈,单照那上面火 般 的文字来看,正是至尊魔戒。”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弗洛多打断他问道。 “就在刚刚,当然,在这房间里,”法师提高了声音回答。“但我正是希望找 到它。我从一段黑暗的旅程,漫长的搜寻中回来作这最终的测试。这是最后的证明, 现在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了解咕噜姆的那部份,并把它填入历史的缺口中,倒需要 思索一下。它可能可以从我对咕噜姆的推测开始,但我现在可不是用推测的。我已 经见过他了。” “你见过咕噜姆?”弗洛多惊讶地叫道。 “是的。如果能的话,当然,那是很明显要作的。我很久以前就试过了;但到 了最后才处理好。” “那毕波逃离他之后发生了些什么?你知道吗?” “不十分清楚。我能告诉你的,是咕噜姆愿意说出来的--当然,虽然不是我刚 报告过的。咕噜姆是个骗子,你必须筛选他的话。例如,他称魔戒为他的″生日礼 物″,而且很坚持。他说它是来自他祖母的,她有很多种像那样美丽的东西。一个 荒谬的故事。我不怀疑史莫哥的祖母是位女族长,以她而言是个很出色的人,但要 是说到她拥有很多精灵戒指就太可笑了,对于把它们送出一事,根本是个谎话。但 是是一个带有少许真实的谎话。 谋杀迪亚哥的事一直纠缠着咕噜姆,而他也作出了抵抗,一次又一次将它归咎 于他的”宝贝″,就像他在黑暗中啃骨头一样;直到他也几乎相信了。那″是″他 的生日,迪亚哥该把那戒指送给他。它很显然地变成了一个礼物。它″是″他的生 日礼物,如此,如此。 我仅我所能地忍受他,但真相实在是迫切地重要,最后我只好变得严厉。我将 恐惧之火放在他的身上,从他那榨出真实的故事,一点一滴,还伴随着咆哮和抽泣。 他认为他被误解,被虐待。但当最后他告诉我他的故事,直到说完猜谜游戏结束, 毕波逃走后,他就再也不肯多说了,除了一些灰暗的提示。有些其他东西给他的恐 惧更甚于我给的。他喃喃道他要夺回他的地位。人们会知道他是否还会乖乖站着让 人踢,然后被赶到洞中″抢他″。咕噜姆现在可有了些亲密朋友,很亲密的朋友而 且力量强大。他们会帮助他。贝金斯会为此付出代价。那是他主要的想法。他憎恨 毕波并诅咒他的名字。更甚的,他知道他来自何处。” “他怎么知道的?”弗洛多闻。 “呃,同样的,毕波笨笨地自己告诉了咕噜姆;而之后要找到他的家乡可不怎 么难,一旦咕噜姆出来后。噢没错,他出来了。他对魔戒的渴望膨涨到了超过了对 半兽人,甚至对光亮的害怕。一两年后他离开了那山。你看,虽然仍然被对它的欲 望所束缚,但魔戒已不再困扰他;他开始恢复了一些。他感觉衰老,极度地衰老, 怯懦,及非常地饥饿。 光亮,太阳和月亮的光亮,他仍然害怕而且讨厌着,而他永远会的,我想;但 他很狡猾。他发现他可以躲开日晒及月照,在死寂的夜中靠着他苍白冷静的双眼迅 速轻快地前进,并且抓到小型受惊或不小心的东西。他因着新的食物和空气而成长 得更强壮大胆。他找到了去暗之森的路,那是可以预期的。” “那就是你找到他的地方吗?”弗洛多问。 “我在那看到他,”甘道夫应道:“但之前他流浪得很远,跟着毕波的踪迹。 这事很难从他口中确知,他的说话不断被诅咒和威胁的话中断。‘它的很多口袋里 倒底有些什么?’他说:‘不消说,没有那宝贝。小滑头。那不是个公平的问题。 它先作弊的,它作的。它破坏规则。咱们应该榨干它,是的宝贝。而咱们正要这么 作,宝贝!’ 注:咕噜姆的修辞学学得不是很好,所以一遇到多数他只会加″很多″来表示。而 他以咕噜姆身份讲话时都自称″咱 ″,恢复成史莫 哥时才会称″我″。 “那是他说话中的一个例子。我不认为你还想听下去。那几天我可真被烦死了。 但我从他的咆哮中搜集 漏出的线索, 他最后到了以斯加罗斯,甚至到了戴尔谷的 街上,凝神静听细看。呃,重大事件的消息在迷失野地可传得又远广,很多人都听 过毕波的名字,知道他打那来的。我们在回西方的家的旅程上并没有保密。咕噜姆 敏锐的耳朵很快就听到他想要的了。” “然后他为什么没进一步追寻毕波呢?”弗洛多问。“为什么他没来雪尔地方。” “哦,”甘道夫说,“现在说到这个了。我想咕噜姆是有试过。他回转朝西出 发,直到了巨河。但之后他转了向。他不是被距离之远吓倒,我确信。不,有些事 拉回了他。那些帮我追踪的朋友们都这么想。 树精们是头一个追踪到他的,对他们来说是小事一桩,他的足迹那时还很新。 它带着他们穿过了暗之森又转回来,但他们仍没有抓到他。森林中到处传满了有关 他的流言,就算在野兽和禽鸟间也感到恐怖的传说。而森林客们则告诉我说有一种 新的恐怖来到了,一个嗜血的鬼魂。他爬到树上找取鸟窝;他爬到洞穴中找取幼小 的生物;他滑进窗里找寻育婴床。 而足迹在暗之森的西边边缘终止了。他向南离开出了树精的范围,失踪了。然 后我犯了个严重的错误。没错,弗洛多,但这不是第一次;虽然以后可能会证明这 次是最糟的。我让事情发生了。我放任他不管;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事 要思考,而且当时我还相信撒鲁曼的研究。 好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我已经为它付出了代价,经历了很多黑暗而危险 的日子。在毕波离开之后,我再着手进行追踪,那路程又长又冷。而我的追寻徒劳 无功,但得到了我一个朋友的帮助:亚拉冈,本世纪世界上最出色的旅者和猎人。 我们一起行遍了整个迷失野地找寻咕噜姆,没有希望、没有成果。但在最后,当我 放弃追寻而要返回到其他地方时,咕噜姆被找到了。我的朋友在极大的险境中,带 着那可悲的生物一起回来了。 他不肯说出他到底作过了些什么。他只是一直哭,一直悲惨地喊着我们,喉头 一直发出″咕噜姆″的声音;当我们对他施压时,他就啜泣着发抖,搓着他的手, 吸吮着他的手指,好像它们很痛似的,就像他想起什么古老的刑求痛苦似的。但我 害怕的是,无疑地可能:他曾慢慢偷偷摸摸,一步一步,一哩一哩,南下,最后下 到那魔都之地。” 房间里可以感到一阵肃寂。弗洛多可以听到他的心脏在跳动。虽然外面一切似 乎都维持原状。但山姆的大剪刀声音可一点也听不进耳。 “是的,到魔都,”甘道夫说。“唉!魔都吸引着所有邪恶的东西,黑暗塔顺 从它的意志全力将他们聚集在那。″宿敌″的魔戒也会留下它的印记,将他变成那 些被召唤的生物之一员。然后所有的人会窃窃私语着那南方新的阴影,及它对西方 的仇恨。他在那有优秀的新朋友,而且将会帮助他进行他的复仇。 可怜的傻瓜!在那块土地上他会听到很多,但对他来说太多了。像他那样在边 境潜伏窥探,总有一天会被抓到,带到里面去--调查。我很害怕事情就是那样。当 他被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去了那很久,正在回来的途上。背负着些制造灾害的差事。 但那现在已经没关系了。他已经制造了最糟的灾害。 是的,唉!透过他,″宿敌″已经知道至尊那枚已经再度被发现了。他知道依 西多尔在哪掉落。他知道咕噜姆在哪发现他的戒指。他知道那是枚强大的戒指,因 为它会给予人长命。他知道那不是那叁枚之一,因为它们从未失落,而且它们忍受 不了邪恶。他知道那不是那七枚,或是那九枚之一,因为它们已是他的。他知道那 是至尊魔戒。而且我认为,他最后听说了,雪尔地方的哈比族。 在雪尔地方--他现在可能正在找它,如果他还没找到它在哪的话。事实上,弗 洛多,我害怕他甚至会认为,那他长久没注意到的名字”贝金斯”变得十分重要。” “这太恐怖了!”弗洛多叫道。“远远比我从你的提示和警告中所设想的最坏 情况还要坏。噢甘道夫,最好的朋友,我该怎么办?我现在真的很怕。我该怎么办? 可惜当毕波有机会时,他没刺死那卑劣的生物,!” “可惜?他手上留有的是怜悯。怜悯和恩惠,不作没有必要的攻击。而他现在 可得到了很好的报酬,弗洛多。弄清楚,他受到邪恶的伤害能如此轻微,并且在最 后终能逃脱,都是因为他在开始拥有戒指时。带着怜悯。” “我很抱歉,”弗洛多说。“但我真的吓坏了;我对咕噜姆可怜悯不起来。” “你又还没看过他,”甘道夫插话。 “没,但我不想,”弗洛多说。“我不了解你。你是说你,还有那些精灵们, 还让他活着,在他那么多可怖的行为之后?现在无论如何他跟个半兽人一样坏了, 而且只是个敌人。他该死。” “该,我敢说他该。很多活着的都该死。而一些死了的该得到生命。你能给他 们吗?不要太热衷于判人死刑。因为就算最聪明的也无法看见所有的结局。我对咕 噜姆在死前能痊愈不抱太多希望,但还是有机会。而且他和魔戒的命运习习相关。 我的心告诉我在结束前还有需要他的部份,尚不知是好是坏;当那来临时,毕波的 怜悯将会主导了很多的命运--尤其是你的。不管是怎样我们都没杀他:他又老又可 怜。树精把他关了起来,但他们对待他,一如你可从他们聪明的心中看得到的温和。” “那无所谓,”弗洛多说:“纵使毕波不能杀了咕噜姆,我也希望他没保留那 魔戒。我希望他没发现它,那我就不会得到它!为什么你让我留着它?为什么你不 叫我丢掉它,或毁掉它?” “让你?叫你?”法师说。“你没全部听完我刚说的吗?你说的根本没经过大 脑。说要丢掉它,那很明显就不对。这些戒指自有被找到的方法。在邪恶的人手中, 它可能就会制造出巨大的邪恶。最最糟的,就是它落入″宿敌″之手。事实上它曾 这样过;因为这是至尊那枚,他会动员他全部的力量去找到它,或夺回它。 当然,我亲爱的弗洛多,那对你来说很危险;而那也深深烦扰着我。但这事如 此生死悠关,使我不得不冒些险--包括我到远方去,而让那些日子里雪尔地方没有 警觉的眼睛在守护。只要你不曾用它,我不认为魔戒会对你有任何永久的影响,不 是邪恶的影响,至少会有一段非常长的时间不是。而你一定记得九年以前,我最后 看见你的时候,无疑地我对它仍所知有限。” “那为什么不毁掉它,就像你说的很久前就该作的?”弗洛多再次叫道。“如 果你曾警告我,或甚至送个音信给我,我就会对它这样作。” “你会吗?你要怎么作?你曾试过吗?” “没。但我想能敲烂它或熔掉它。” “试吧!“甘道夫说。“现在就试试!” 弗洛多把魔戒从口袋再度拿出并看着它。 它现在又变得 素而且平滑,没有他 能看到的标记或花样。黄金看起来非常干净而且纯,而弗洛多在想它的颜色有多华 贵而美丽。它是个出色的东西,全然的一个宝物。当他拿出它时,他曾想要把它丢 入到炉火最热的部份去。但现在他发现他不能这样作,无法不经一番巨大的挣扎而 这样作。他衡量着手中的魔戒,犹豫着,而且强迫自己记起甘道夫告诉他的所有事 情;然后在跟意志努力后他移动了--像是要把它丢出去,但他发现他把它放进口袋 去了。 甘道夫残酷地大笑。“你懂了吗?你也是,弗洛多,早已无法轻易让它去,更 不会去伤害它。而我更无法″叫你″作--除非用暴力,那会破坏你的心智。而要破 坏魔戒,暴力也没用。就算你拿它来,用一个超重大榔头敲,它也不会有一丝凹痕。 它不会被你的,或我的手而消灭。 你那小火,当然,甚至连普通的金子都熔不掉。这魔戒刚已经通过它一点损伤 都没有,甚至没有热。但在雪尔地方也没有一个铁匠的熔炉可以改变这结果。就算 是是矮人们的铁砧和炼铁炉也没办法。我曾说过龙的火焰可以烧毁力量的魔戒,但 现在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龙有那足够热的古老火焰了;而也不再会有龙了;没有了 黑龙安卡拉根,那龙曾能危害到这至尊魔戒,这支配之戒,那索隆亲自造的。 只有一个方法:找到那在奥罗山的末日裂隙,那火焰山脉,将魔戒丢到里面, 如果你真想毁掉它的话,永远不让它落入″宿敌″的魔掌。” “我的确真的想要毁掉它!”弗洛多叫着。“或,呃,让它被毁掉。我还没有 危险地冒险过。我希望我从没见过那魔戒。为什么它会到我手里?为什么我被选中?” “这种问题无法回答,”甘道夫说。“你可能可以确信那不是为了其他人所没 有的好处而作,至少不是为了权力或才智。但你被选中了,因此你要利用你有的力 量,心灵和智慧。” “但那些东西我有的不多!你又有才智又强而有力!你不把这戒指拿去吗?” “不!”甘道夫一跃而起叫道。“有这力量我就会有太大及太恐怖的力量了。 透过我魔戒会获得更大的力量,变成更要命。”他的眼睛迥迥发光,他的脸亮得像 上面有火。“不要诱惑我!因为我不希望变得像他黑暗领主一样。现在我的心因为 魔戒感到可惜,因优柔寡断及对力量的渴求而感到的可惜正在扩大。不要诱惑我! 我不敢拿它,不敢保证它安全,不被使用。我的力量很希望能去挥舞它。我对它有 这样的需要。巨大的危险横越在我之前。” 他走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和窗板。阳光再度流回了房间。山姆吹着口哨从外面 的小径上走过。“现在,”法师道,转身对着弗洛多:“决定在你。但我会帮你。” 他将他的手放在弗洛多的肩膀上。“只要它还在你身上一天,我会帮你分摊这重担。 但我们很快必需要作些事。″宿敌″正在蠢动。” 有好长一阵子的沉默。甘道夫又坐下来抽着他的烟斗,好像陷入了沉思。他的 眼睛看起来是闭起来的,但他从帽沿下专注着看着弗洛多。弗洛多不动地凝望着炉 火红色的余烬,直到它们填满了他的视野,他似乎从火中看穿了什么。他正在想那 传说中的末日裂隙,和对那着火的山脉的恐惧。 “怎么!”最后甘道夫说了:“你在想些什么?你决定好要怎么作了吗?” “没!”弗洛多应道,从黑暗中回过神来,惊讶地发现其实并不暗,他可以看 见窗外被太阳照着的花园。“或也可以说,好了。直到了解刚刚你所说的以后,我 猜想我应该要留着这魔戒并守着它,至少当它是个礼物,不论它会对我怎样。” “不论它会怎样,将会很慢,很慢才能到邪恶的程度,如果你小心地保有它的 话,”甘道夫说。 “我也这么希望,”弗洛多道。“但我希望你能很快找到其他个更好的保有者。 但在这期间我似乎是个危险,一个对住在我附近的人来说的危险。我不能保有这戒 指又留在这,我应该要离开袋底居,离开雪尔地方,离开所有一切走掉。”他叹了 口气。 “我想要保护雪尔地方,如果我可以--虽然我常常觉得这里的居民说话又愚蠢 又迟钝,而且感到来场地震或龙跑来侵略一下可能对他们会比较好。但我现在不那 么觉得了。我觉得有雪尔地方在身后,安全又舒适,我才会发见而更能忍得住流浪: 我会知道那地方会是坚固支撑我脚的地方,就算我的脚没办法再次站在它之上。 当然,我有时也曾想过要离开,但我是把它想作放一个假,一连串冒险像是毕 波有过或更棒的,平安地结束。但现在这事却代表了亡命,由危险奔向危险,拉着 它紧跟着我。而且我猜我是要单独地去,如果我要那样作并保护雪尔地方的话。但 我感到渺小,被驱逐,和呃--绝望。″宿敌″如此强大又可怕。” 他并没有告诉甘道夫,但他在说话时一股想追随毕波的强烈渴望自他心中燃起 --追随毕波,而且甚至可能再找到他。这企图如此地强烈,盖过了他的恐惧:他几 乎已经要冲出这里,连帽子也不顾就沿着路而下,就像毕波多年以前一个类似的清 晨作过的。 “我亲爱的弗洛多!”甘道夫喊道。“哈比人真是不可思议的生物,就像我之 前说过的。你可以从下面这事得知,虽然可以在一个月内摸熟他们所有作事的方式, 但之后一百年里他们还是会意外地让你吃惊。我几乎不期望会有这答案,即使是由 你身上。但毕波在选他的继承人时一点也没选错,虽然他几乎没想过这会证明它有 多重要。我恐怕你是对的。魔戒不能再留藏在雪尔地方;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其 他人,你应该要走,将贝金斯这名留在身后。有那名字,在雪尔地方之外或在野地 里都不安全。我会给你个旅行化名。当你走时,用下丘先生这名字离开。 但我不认为你需要一个人走。不需要,如果你认识任何人你可以信任,而且会 愿意要跟你走--而且你愿意带他进入到未知危险的。但如果你要找夥伴的话,慎选! 并且慎言,就算是对最亲近的朋友也是!敌人有很多间谍、很多方法在探听。” 突然他停下来像在倾听。弗洛多开始注意到一切都变得非常安静,里外皆然。 甘道夫蹑脚走到窗户的一边。猛然冲到窗台上,伸出一只长手往下。一声呱呱大叫, 抓上来的是一只耳朵被抓着,山姆·甘吉卷缩的头。 “好,好,真感谢我敏感的胡须!”甘道夫说。“这不是山姆·甘吉吗?你现 在到底在干啥?” “上帝保佑您,甘道夫阁下,先生!”山姆说。“没事!我刚只是在窗户下修 草,如果您懂的话!”他拿起大剪刀,显示当作证据。 “我可不懂,”甘道夫严厉地说。“离我最后听到你的大剪刀有好一会儿了。 你在这偷听(译注:又有“屋檐漏水”之意)多久了?” “偷厅,先生?我求您原谅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袋底居底的客厅可偷不走 啊,这是事实。” 注:原文里偷听(Eavesdropping)一字拆开来有屋檐漏水之 意。而哈比的洞居都是圆顶小山洞,没有屋檐。因此山 姆原文中回答则是:“屋檐漏水(偷听)?袋底居没有 屋檐啊。”藉此装傻。 “不要装傻!你听到了些什么,还有你为什么要听?”他眼睛迥迥发光,眉毛 倒竖着像猪鬃一样。 “毕波阁下,先生!”山姆发着抖哭叫道。“不要让他伤害我,先生!不要让 他把我变成任何变态的东西!我老爸会很激动的。我没有恶意,我以名誉担保,先 生!” “他不会伤害你的,”弗洛多说,很难止住大笑,虽然他自己也吓了一跳而且 有点困惑。“他,跟我一样,知道你没有恶意啦。只要你上来坦白回答他的问题。” “呃,先生,”山姆有点慌乱。“我听到了些我不十分懂的事,有关什么宿敌, 还有戒指,还有毕波阁下,先生,还有龙,还有着火的山脉,还有--还有精灵,先 生。我听是因为我克制不了自己,如果您知道我的意思。上帝保佑我,先生,但我 就爱那种传说故事。而且我也相信它们,不管泰德会怎么说。精灵,先生!我由衷 地喜爱见到″他们″。您能带我去见见精灵吗,先生,当您走的时候?” 突然甘道夫笑了起来。“进来吧!”他吼道,两只手都伸出去把吓到的山姆、 大剪刀、修草剪及其他的都举了起来,穿过窗户让他站在地板上。“带你去看精灵, 嗯?”他说,仔细地看着山姆,但在脸上浮着微笑。“所以你听到弗洛多先生要离 开的事了?” “我听到了,先生,那是我哽咽的原因:就是您刚听到我那样。我试着不那样, 先生,但它就是突然那样:我好伤心。” “没用的,山姆”弗洛多悲伤地说。他突然了解到从雪尔地方离去不只是在袋 底居说声一路平安那熟悉的安慰话而已,还代表着更多痛苦的别离。“我必需离开。 但”--在这他看着山姆--“如果你真的关心我,你要保守着这″不宣″之秘,懂吗? 如果你没有,如果你吐出任何一个你在这听到的字,那我期望甘道夫会把你变成一 只长满斑点的蟾蜍,然后让这花园里布满了草蛇。” 山姆跪下来发着抖。“起来吧,山姆!”甘道夫说。“我想到更好的主意。可 以让你闭上嘴,而且可以彻底惩罚你偷听的行为。你要跟弗洛多先生一起去。” “咱,先生!”山姆跳起来叫道,像只狗在要求主人带它去散步。“咱能去, 能看到精灵和其他一切!哟荷!”他大声叫道,泪花在眼角迸了出来。 注:一英担为一百一十二磅重。 第三章 三人成行 “你们要安静离开,而且你们要马上离开,”甘道夫说。两叁个星期过去了, 弗洛多还是没有要走的迹象。 “我知道,但要同时作到可真难,”他反驳。“如果我像毕波就这样消失,谣 言将传遍整个雪尔地方而且永远不会停。” “当然你不可以就这样消失!”甘道夫说。“那不行的。我说″马上″,不是 ″瞬间″。如果你能想出个办法溜出雪尔地方而且不被大家知道,那迟个几天是值 得的。可是你不能迟太久啊。” “秋天如何,或在″我们的生日″那天?”弗洛多问。“我想届时我可能可以 作些安排。” 说实话吧,他迟迟不愿启程,现在就到了紧要关头了。袋底居似乎比往年看起 来更是个舒适的住所,这是他在雪尔地方的最后一个夏天,他想尽可能地享受这里 的风味。当秋天来时,他了解到不论如何,在他心中的这想法比想去旅行更要由衷 地强烈,一如以前在这个季节他总是会这样想。他私下已经真的下定决心要离开了, 在他的第五十个生日:毕波的第一百二十八个。不知什么缘故,这特别的日子似乎 就这么自然浮现并跟着他。追随毕波的念头萦绕着,而有件事让他忍住要离开的念 头。他想到魔戒,以及它最后会带他去的地方。他并没有把他的想法全告诉甘道夫。 但法师会猜到些什么也是很难说的。 他看着弗洛多微笑。“很好,”他说。“我想那行得通的--但不能再更迟。我 正感到非常的不安。在这时期,一定要小心,而且不要留下有关你要去哪的暗示! 还要看好山姆·甘吉,不要给他去讲。如果他讲了,我真的会把他变成一只蟾蜍。” “说到我要去″哪儿″,”弗洛多说:“那实在也很难讲得出来,因为我自己 也还不十分知道。” “不要荒谬了!”甘道夫说。“我并不是在警告你叫你不可以在邮局留个联络 地址!你是要离开雪尔地方--而且应该不被知道,直到你到了很远的地方。你必需 去,至少也要离开,或北,或南,或西,或东--当然方向也是还不知道的。” “我曾兴起要离开袋底居的想法,还想好了要道别的话,然而我从未考虑到要 往哪个方向,”弗洛多说。“我要去哪?还有我要坐什么去?我追寻的是什么?毕 波去找的是宝藏,找到而能再回来;但我能看到的最远的未来是,我要去丢掉一个 东西,而且不会回来。” “但你无法看到很远的事,”甘道夫说。“我也不能。也许去找末日裂隙是你 的使命;而探险可能是其他人的事:我不知道。无论如何你是还没有准备好要走这 条漫长的路就对了。” “不是的!”弗洛多说。“再说另一方面,我该要走哪条路呢?” “朝向危险;但不要太轻率,也不要太直接,”法师回答。“如果你要我建议, 向心碎山谷去。那旅程应该不会太危险,虽然那路跟以前比走起来比较不舒服,而 且它将会变得更糟,就像今年的流年不利一样。” “心碎山谷!”弗洛多说。“太好了:我要向东去,而且我会朝向心碎山谷。 我会带山姆去拜访精灵们;他会很高兴的。”他轻松地说;但他的心,因着突然想 要看到半精灵爱朗德的屋子,还有能呼吸到那许多传说中人物仍平和居住之地山谷 深处的空气,而雀跃不已。 一个秋天的黄昏,一个令人震愕的片段消息传到了长春藤矮丛和绿龙酒店。巨 人和边境其他的怪事都因着这更重要的事情而被丢在脑后了:弗洛多在卖袋底居, 事实上他已经卖掉--给了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 “也卖得个好价钱了, ” 有些人说。“卖得廉价,”另外一些人则这样说: “而对当买家是管家婆洛比莉亚时更是如此。”(欧索几年前,以102岁令人失 望的高龄死了。) 到底为啥毕波要卖掉他美丽的洞居比卖的价钱更引起争议。有几个人主张一种 理论--经由贝金斯先生自己点头及暗示中支持的--弗洛多的钱快用完了;他将要离 开哈比顿村,并已着手在准备要在交易后到巴克兰地,住在他白兰地巴克的亲戚中 过着平静的生活。“可能是要尽可能远离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有些人加油添 醋道。但袋底居的贝金斯家财富多到无法测算的这个观念如此根深蒂固,成为最难 让人信服这理论的基础,比相信任何其他理由,甚至比相信由他们的幻想所提出的 不是理由的理由:多数提出的这类理由是这是甘道夫一个灰暗还未显出的阴谋,都 还要难。虽然他这几天都保持安静并且不四处走动,但众所周知他″藏在袋底居里 ″。但一次迁居可能正符合了法师的预定,那无法怀疑的事实:弗洛多·贝金斯要 回到巴克兰地去。 “是的,我会在这秋天搬家,他说。“梅利·白兰地巴克正在帮我挑一间不错 的小洞居,或者会是间小房子。” 实际上靠着梅利的帮助他已经选好并且在那边的巴克贝瑞村上的小河盆地买好 了一间小房子。对山姆以外的所有人,他假装他将要永久定居在那了。朝东出发的 决心给了他一个点子;巴克兰地正在雪尔地方的东方边境上,而因他小时就住在那 儿的事使他的回归不管怎样似乎是可信的。 甘道夫待在雪尔超过了两个月。然后六月底的一个黄昏,在弗洛多的计划最后 终于安排好的不久后,他突然宣布次日清晨他要再次离去。“只是很短的一下下, 我希望,”他说。但我要下到南方的边境去弄些新消息,如果我弄得到的话。我闲 晃的时间已经超过我该的了。” 他说得泰然,但对毕波来说,他看上去似乎有点忧心。“有什么事发生了吗?” 他问道。 “呃,没有:但我听到了些令我不安,并且需要调查看看的事。如果我认为那 终究需要你们马上离开的话,我会立刻回来,或至少捎来讯息。在那期间坚持你的 计划;但要比以前更小心,特别是对于魔戒。让我再强调一次:不要用它!” 他在天刚亮时离开。“我可能在任何一天回来,”他说。“最迟最迟我也将回 来参加告别宴会。我想你们在路上终究会需要我同行。” 最初弗洛多的心非常乱,常常在想甘道夫听说的是什么;但他的焦虑逐渐消失, 而且晴朗的天气下他有好一会儿忘掉了他的麻烦。雪尔地方很少有这么晴的夏天, 或这么丰收的秋天:树上长满了苹果,蜂蜜从蜂窝中滴落,而玉米长得又高又饱满。 秋天很棒,直到弗洛多再次开始担心甘道夫。九月已经过了而仍没有他的消息。 那生日,还有那搬家,逼近了,他仍没来,或送个只字片语。袋底居开始忙了。一 些弗洛多的朋友来留居并帮他打包:有弗雷德加尔·波格和弗可·柏芬斯,当然还 有他的亲密好友皮苹·图克和梅利·白兰地巴克。在他们在的期间,他们把地方弄 得乱七八糟,像整个翻过来了似的。 九月二十号,两辆覆着布满载的小马车离开去巴克兰地,将弗洛多没卖的家俱 和东西,经由白兰地酒桥那条路,运到他的新家去。次日弗洛多真的挂念起来,不 断地眺望寻找甘道夫。星期四,他生日的清晨,破晓时分就像在很久前毕波的大宴 会那天一样的晴朗无云。仍然地甘道夫没有出现。那天傍晚弗洛多办了他的离别筵 席:规模很小,只为他自己和他四个帮手办的;但他很烦恼而没有心情在宴会身上。 这个思虑和他将要很快和他的年轻朋友们离别两件事在他心头秤来秤去。他在想他 该怎么跟他们说。 然而,那四个年轻的哈比兴致正高,尽管甘道夫缺席,宴会还是很快地充满欢 乐。餐室除了桌椅外空荡荡的,但食物很不错,还有好酒:弗洛多的酒不包含在卖 给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的东西中。 “无论当塞-贝家的爪子碰到我其他剩下来的东西时它们会变得怎样,至少我 帮这些东西找到了个好归宿!”弗洛多道,他正喝干了他的酒杯。那是最后一滴的 陈年闻牙酒。 注:塞-贝:塞尔维·贝金斯。 当他们唱了许多歌,谈了许多他们一起做过的事后,他们举杯祝贺毕波,然后 再依弗洛多的惯例,为他和弗洛多的健康一起干杯。然后他们走到外头透点气,看 一眼星星,就上床去了。弗洛多的宴会结束,而甘道夫还没有来。 第二天早上他们忙着将剩下的行李装上另一辆小马车。梅利负责此事,而且跟 着”肥仔”(就是弗雷德加尔·波格)驾车离开。“该有人先到那儿并在你到之前 使屋子变暖,”梅利说。“呃,过会儿见罗--后天吧,如果你途中没睡着的话!” 弗可午饭后回家了,但皮苹还留着。弗洛多急燥而且担忧,徒然地听着甘道夫 的声音。他决定等到日落。之后,如果甘道夫迫切要找他,他该会去小河盆地,甚 至还可能先到。因为弗洛多要走路去。他的计划--为了消遣和看雪尔最后一眼跟任 何其他一样理由充份的动机--是从哈比顿村走到巴克贝瑞村渡口,完全地放轻松。 “我也是要给自己一点训练,”他说,在半空大厅满布灰尘的镜子中看着自己。 他很久没有发奋走路了,镜中的影像看起来有点松弛,他想。 午饭后,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洛比莉亚和他淡茶色头发的儿子,洛索出现 了,更增弗洛多的烦厌。“终于是我们的了!”洛比莉亚说,她大步进来。那句话 很不礼貌;更完全的不对,因为袋底居的交易直到午夜才会生效。但洛贝莉亚也许 是可以被原谅的:她已经不得不比她所想望的还要多等了袋底居七十七年,而她现 在已经一百岁了。不管怎样,她是过来看她付钱买的有没有被搬走;并且她要钥匙。 花了好一阵子才让她满意,因为她带了完整的清单来,并一一检查过。最后她带着 洛索和备用钥匙和会将其他钥匙留在袋满街甘吉家的承诺离开了。她气呼呼地,坦 白说出她认为甘吉家是那种会在半夜偷占洞居的人。弗洛多一杯茶都没给她喝。 他和皮苹及山姆·甘吉在厨房独自喝着自己泡的茶。山姆早已被宣布过要去巴 克兰地“照料弗洛多先生和他的花园”;一项由″老头″同意的安排,可是那没有 使”老头″欣慰,因为他知道将有洛比莉亚来当邻居。 “我们在袋底居最后的一餐!”弗洛多说,将他的椅子向后推。他们将要洗的 碗盘都留给洛比莉亚。皮苹和山姆把他们叁人的行李绑好堆在玄关。皮苹到外头去 作在花园里最后一次的散步。山姆则不知道跑哪去了。 太阳西沉。袋底居看起来是凄凉、阴暗又凌乱。弗洛多巡回过那些熟悉的房间, 看着夕阳在墙上的余辉淡去,影子在墙角爬动。屋内渐渐变暗。他出来走下小径到 底端的大门,经过一段短距离下到了希尔路上。他半期望着甘道夫能大踏步穿越薄 暮走来。 天空万里无云,星辰逐渐明亮。“将会是个晴朗的夜晚,”他高声说着。“那 是个开始的好兆头。我想要散个步。可是我不能再容许无所事事的闲晃了。我要出 发了,而甘道夫必会跟上来。”他转身往回走,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些声音, 就在绕过袋满街尽头的转角那。其中一个声音很确定是老”老头″的;另一个的就 比较奇怪,而且不知为何令人感到不舒服。他不能分辨出那说了些什么,但他听到 ″老头″的回答,声音有点尖锐。那个老人似乎有些慌乱。 “不,毕波先生已经走了。今早就走了,而我儿子山姆跟着他一起去的:不管 怎样他所有的一切都走了。是的,卖掉或是带走了,我说过了。为了什么?为了什 么这件事跟我没关系,也跟你没关。去哪儿?那不是啥秘密。他搬到巴克贝瑞村或 是一些类似的地方去了,那边下面的那边。是的,路--很--清--楚!我自己没去过 那么远过,巴克兰地住的尽是怪人!不,我已经没什么消息好说了。祝你晚安!” 足步声离了开去下了希尔丘。弗洛多模糊地猜想着为什么这个那人没上到希尔 丘的事实似乎会令他松了一大口气。“我对这些打听有关我的事的问题和好奇感到 厌恶吧,我猜,”他想。“他们都这么喜欢打听!”他半兴起个念头想去问″老头 ″那个包打听是谁;但他想到更好(或更坏)的事,而转身快速地走回袋底居了。 皮苹正坐在他玄关的行李上。山姆则不在那。弗洛多走入那漆黑的门内。“山 姆!”他呼唤着。“山姆!时间!” “来罗,先生!”远远地一声应道,随后山姆赶来,边擦着他的嘴。他刚跟地 窖中的啤酒道别完。 “准备好了,山姆?”弗洛多说。 “是的,先生。我等现在好久了,先生。” 弗洛多关上锁起圆门,把钥匙给山姆。“带着这个跑下去到你家,山姆!”他 说。“然后尽你所能以最快的速度过街,在越过牧地那条路的大门口跟我们碰面。 我们今夜不走穿过村里的路。太多耳目在偷听偷看了。”山姆用全速奔去。 “好吧,我们终究要离开了!”弗洛多说。他们肩起了行李,拿起他们的手杖, 沿着角落走到了袋底居的西边。“再见了!”弗洛多看着那漆黑空洞的窗户说道。 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跟毕波一样地,如果他知道的话)匆匆跟在皮尔格林身后 走下了花园的小路。在底下他们跳过树篱一处低的地方,到了一处野地上。像风沙 沙地掠过草地,穿越夜而去了。 在希尔丘西边的山丘底,他们到了一个正对着一条狭路敞开着的大门边。在那 他们停下来调整行李的背带。不久山姆出现,快步走来困难地呼吸着;他沉重的背 包高吊在他肩上,他把一个高高的难看的袋子放在头上,他称之为帽子。蒙胧中他 看上去非常像个矮人。 “我很确定你把所有最重的东西都给我了,”弗洛多说。“我同情蜗牛,还有 那些把家背在背上的东东。” “我还可以再多背一点的,先生。我的包包很轻,”山姆坚决而且完全不由衷 地说。 “不,你不用,山姆!”皮尔格林说。“那对他有益。除了他叫我们装的他什 么都没拿。他近来有点偷懒,在他自己走个几段路后他会觉得轻些的。” “对可怜的老哈比好心点吧!”弗洛多大笑道。“我确信,在我到巴克兰地之 前,我会瘦得像柳枝一样的。我刚只是胡说的。我想你已经背得比你分摊到的多了, 山姆,我们下次打包时我会研究一下的。”他又拿起了他的手杖。“好吧,我们都 喜欢在黑暗中漫步,”他说:“那让我们在上床前走个几哩吧。” 他们沿着小路向西行了段短路。然后他们离开它左转,再次安静走到野地里。 他们挨次沿着灌木篱和矮数林边边走,夜晚的黑暗降在他们身上。他们隐在黑暗的 斗蓬下就像都有魔戒一样。因为他们都是哈比族的,又尽量安静,他们连一点能让 哈比人听得见的声息都没发出。甚至连荒野的生物或是树木都没注意到他们的经过。 一会儿后他们穿越了水溪,在哈比顿村的西边,由一条窄铺桥上穿过。水流在 那不过仅有一条弯的黑丝带宽,边上环着赤杨树林。再往南一两哩远他们急速地穿 越了来自白兰地酒桥的大路;他们现在正在图克兰地,弯向东南往绿丘乡去。当他 们开始爬第一个斜坡时,他们回头看到哈比顿的灯火,在水溪远远那端的山谷中温 和闪烁。很快地它就消失在黑暗的大地凹口之处了,接着是临水镇旁的灰色池子。 当最后一户农家的光被远远抛在身后时,弗洛多从树枝间望了望,转过身来挥手道 别。 “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次俯瞰这片山谷,”他悄声地说。 当他们走了快叁小时后,他们停下来休息。那夜十分晴朗、凉爽,天空布满了 星星;但像烟般的一缕轻雾从小溪和底下的牧地正爬上山腰。薄薄地被覆盖着的桦 树林,在从他们头上吹过的微风中摇曳,交织成了一片黑色的网网着苍淡的天空。 他们吃了很节省的宵夜(对哈比人来说),然后继续上路。很快他们就碰到了条窄 路,蜿延起伏,在前方的黑暗中褪成灰色:这路通往木厅村和贮积村,还有巴克贝 瑞村渡口。它远离来自水溪溪谷的主要道路而攀升,越过绿色丘陵近郊朝向茂底林, 东法辛蛮荒一隅。 过了一会儿他们跳入一条再高耸的树林中被劈开的足迹小路,干树叶发出沙沙 的声音。它非常的暗。刚开始他们还一起谈着,轻哼着歌,远离了包打听们的耳朵。 然后他们在沉默中行进,皮苹开始落后。最后,当他们开始要爬一个险峭的斜坡时, 他停了下来打呵欠。 “我好困喔,”他说:“困到我马上就会倒在路上了。你们要用脚睡觉吗?快 近午夜了。” “我以为你喜欢在黑暗中走路,”弗洛多说。“但不用这么赶。梅利希望我们 在后天的某一刻到;那留给我们两天多的时间了。我们会在第一个合适的地方停止 的。” “风在西方吹,”山姆说。“如果我们要接近山丘的另一面,我们得要找个地 方作避风所,还要够舒服,先生。有片干枞林就在前面,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 山姆对这块土地上离哈比顿村二十哩内的地方都很清楚,但这也是他懂的地理的极 限。 就在越过丘顶后他们来到了枞树林区。他们离开路走入漫着松香味的森林黑暗 的深处,搜集了些枯枝和松球来升火。没多时一棵大枞树的底部就有了令人欣喜的 火焰细碎的爆裂声,他们围着它坐了会儿,直到他们开始打瞌睡。然后,在那大树 根上的每一角上,他们蜷曲在斗蓬和毛毯里,很快进入了梦乡。他们没设看守;就 算是弗洛多也还不担心任何危险,因为他们还在雪尔的心脏地带。一些生物在火焰 熄灭后跑来看看他们。一只狐狸有事经过森林时还停下来嗅嗅。 “哈比!”它想。“好哇,接下来是啥?我听闻过这块土地上的怪异事情,但 我很少听过一个哈比人会睡在户外的树下。这还是叁个!背后必有些什么古怪。” 它倒是一点也没错,但它并没再去发现更多。 清晨来临,苍凉而湿黏。弗洛多第一个起床,发现树根在他背心后戳了个洞, 他的脖子僵硬。“为消遣而走路?!为什么我不用驾车的呢?”他想,常常在旅行 的开始他都这样想。“而我所有美丽的羽毛床都卖给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了。这 些树根会对他们有益的。”他伸了个懒腰。“起床,哈比们。”他叫道。“是个美 丽的早晨。” “什么美丽?”皮苹说,从他的毛毯边用一只眼睛眯着看。“山姆!九点半前 弄好早餐!你把洗澡水放热了吗?” 山姆跳了起来,看起来有点迷迷蒙蒙。“还没,先生,我还没有,先生!”他 说。 弗洛多剥去皮苹的毛毯把他滚出来,然后走到森林边。东边的太阳火红地在笼 罩着这地的浓雾中升起。被金色红色的秋天树木触碰着,像是在树荫海上漂浮航行。 他下方一点点的路往左陡峭地直下至凹处消失了。 当他回来时山姆和皮苹已经升好了一堆火。“水!”皮苹叫道。“水在哪?” “我没把水装在口袋里,”弗洛多说。 “我们认为你是去找些水的,”皮苹说,忙着放置食物,和茶杯。“你最好现 在去。” “你也可以来啊,”弗洛多说:“带着所有的水瓶。”在山丘脚下有条小溪。 他们在一个小瀑布下装满了瓶子和小露营锅,那里是小溪流到一块露出地面的灰色 石头上落下好几 造成的。 它像冰一样冷;让他们在那洗脸和手时发出滋滋噗噗的 声音。 当他们的早餐结束,他们的行李再次困好,已经是十点后的事了,天气也开始 转晴和变热了。他们下了斜坡,穿过路潜入小溪的地方,上到下一个斜坡,再上上 下下另一个山肩;在那期间他们的斗蓬、毛毯、水、食物、和其他装备早已看起来 像是沉重的负荷。 那天的进度被预期是个辛苦又无聊的工作。然而在几哩后,路不再起起落落: 它以一种讨厌的之字形爬上险峻的坡顶,然后准备好了最后一次的向下。在他们前 面,在森林地带的棕色薄雾消散中,他们看到的是一片低地,点缀着几点树丛。他 们由茂底林看过去直到白兰地酒河。那路在他们之前就像条线。 “路啊不断地前啊前向,”皮苹说道;“但我不休息可作不到。正值午餐时间 了。”他在斜坡顶的路旁坐了下来,向东远远瞧着薄雾临跨在那河上,还有那他几 乎花了一辈子所待的雪尔地方末端。山姆站在他旁边。他圆滚滚的眼睛睁得大大地 --因为他正在横看着这片他从未见过的土地,直到新的地平线那端。 “精灵住在那些树林里吗?”他问道。 “我听说的没有,”皮苹说。弗洛多则沉默。他也朝东沿着那路凝视着,就好 像他以前没看过它一样。突然他说话了,高声地但像对着自己,慢慢地说: 路啊不断地前啊前向 从门前开始往下开广。 前行往那道路去的方向, 我必要跟随啊,如能前往, 用我疲惫的步伐追寻它, 直到走到一个大道大, 那许多小径和许多人相遇的地方呀。 然后往何向?就不能说啦。 注:这首″诗″跟毕波的歌有一处不同。 “那听起来有点像是老毕波的韵脚,”皮苹说。“还是只是你仿造的一首?听 起来完全没有鼓励的意思。” “我不知道,”弗洛多说。“它浮现在我的脑中,就像是我作出来的一样;但 我可能很久前就听过了。当然它让我想起了很多毕波走以前最后那几年有关他的事。 他常常说世上只有一条道路;它就像一条大河;它在每一个门阶上迸出浪花,而每 条小径都是它的支流。‘出门去,弗洛多,是件危险的事,’他以前常说。‘你走 在路上,如果你不管好你的脚,就不知道你会被扫到哪去。如果你随便它,它正是 去 之森的极路,可能把你带到孤寂之山,甚至更远去更糟的地方,你了解这事吗?’ 他常在袋底居前门外的小径上说这话,特别是他在散了段长步后。” “呃,至少这路不会在这小时内把我扫到任何地方去,”皮苹说,卸下了他的 行李。其他人跟着他的示范,把背包放到丘顶上,把脚放到路的外面。在休息之后 他们享用了顿不错的午餐,然后是更多的休息。 当他们走下山丘时,太阳开始西沉,午后的光照在那块大地上。这路不常使用, 不适合马车在上行走,但仍有些小交通通往茂底林。当山姆停下来一会儿像是在静 听前,他们已再次缓缓走了一个或一个多小时了。他们现在在平地上,在许多弯曲 之后前头的路直直穿过草地,上面布着些高大的树木,和接近着森林的露宿客。” “我可以听见一只马还是骡从后面沿着路而来,”山姆说道。 他们往后看,但路弯让他们看不了多远。“我在想是不是甘道夫跟着我们后面 来,”弗洛多说;但就像他说过的,他有个感觉觉得不是那样,突然一股冲动他想 要躲开过来的骑者视线。 “那可能没啥重要,”他辩解说:“但我在这路上一点也不想被人看到--任何 人。我已经对我的行为老是被注意和讨论感到厌烦了。而如果那是甘道夫,”他像 是补充地追加道:“我们可以小小吓他一跳,让他因为这么晚到付点代价。让我们 跑到视线外吧!” 另两个很快就往左跑,跳到一个离路不远的凹处里。他们在那平躺着。弗洛多 犹豫了一下:好奇心以及一些其他的感觉,跟他想躲起来的欲望彼此挣扎。马啼声 近了。就在那时他将自己抛进到一棵投影在路上的树后面,长着长长的草的一块地 里。在一个树根上他抬着头凝神注视着。 转角那转来一匹黑色的马,不是哈比族的矮马,而是一般大小的马;它上面坐 着一个巨大的人,看起来以一种威严的态势伏骑着,隐在黑色的斗蓬和头巾中,因 此只显露出他下方高高踩在马镫上的靴子;他的脸被遮着看不见。 当它来到树前与弗洛多成一线时,那马停了下来。骑乘的人影仍然低着头坐着, 好像在用心地听。头巾中传出一声像是在闻着躲藏的气味的嗅鼻声;他的头一直来 回看着路的两边。 一阵没来由的担心会被发现的恐惧紧抓着弗洛多,他想起了他的魔戒。他几乎 不敢呼吸,想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欲望变得很强,因此他开始慢慢移动他的手。 他觉得他只有把它戴上,然后他才会安全。甘道夫的建议似乎变得很愚蠢。毕波用 过这魔戒。“而且我还在雪尔地方,”他想,他的手已碰到了挂着它的子上。在那 一刻那骑者坐了起来挥动疆绳。那匹马步向前,先是慢慢走着,然后突然转成了快 步急行。 弗洛多爬到路的边边看着那骑者,直到他们之间距离渐渐变小。他还不能十分 确信,但对他说是那么突然,在它离开他视野之前,那马转身离开,进到右方的树 林去了。 “呃,我称那叫做非常诡异,而且的确令人不安,”弗洛多对自己说,走向他 的同伴。皮苹和山姆还平躺在草堆中,而且什么也没看到;所以弗洛多描述了那个 骑者和他奇怪的行为。 “我说不出为什么,但我很确信他是在找或”嗅”寻着我;而我也很确信我并 不想要他找到我。我以前在雪尔从没有看过或像这样感受过。” “但那人,那″大的人″之一,要对我们作些什么?”皮苹说。“而他又在世 界的这地方作些什么?” “那儿约有些″人″,”弗洛多说。“在那下面南法辛的地方他们与那些″大 的人″有些过节,我相信。但我从没听到过像那骑者的任何事。我在猜他从哪来的。” “对不起,”山姆突然插话进来。“我知道他打哪来的。哈比顿村就是这儿那 黑色骑者来的地方,除非他们不只一个。而且我还知道他要去哪。” “你的意思是?”弗洛多用严厉的语气说道,并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以 前没提起?” “我才刚想起来的,先生。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傍晚当我带着钥匙回到我们洞 居的时候,我老爹,他对我说:‘哎呀,山姆!’他说。‘我以为你跟弗洛多今早 就离开了。有个奇怪家伙问到袋底居的贝金斯先生,他才刚走。我叫他去巴克贝瑞 了。并不是说我喜欢他的声音。他似乎非常地慌忙,就在我告诉他贝金斯先生已经 永久地离开他的老家时。还对我嘶嘶作响,他就那样。那着实让我打了个冷颤。’ ‘他是什么家伙啊?’我对″老头″说。‘我不知道,’他说:‘但他不是个哈比。 他高大黝黑,而且弯下腰来还比我高。我想那是来自外地那些大的人种族之一。他 讲话很奇特。’ 我不能留下来再听多一些了,先生,因为你还在等;而且我自己也没多留心。” 老头″老了,甚至还有点瞎,而且当这家伙来希尔丘并被发现他在我们的街尾散步 时天色也有点黑了。我希望他还没造成任何伤害,先生,还有我也是。” “不管怎样″老头″不用被责难,”弗洛多说。“事实上我也听到了他跟个似 乎在打听我的陌生人在交谈,我几乎就要去问他那是谁了。我希望我有,或你之前 有跟我说。我会在路上更加小心。” “尽管如此, 那骑者和″老头″的陌生客之间也可能没有关系, ”皮苹说。 “我们已经够秘密地离开哈比顿村了,我不懂他怎能跟着我们。” “说是″嗅到″的如何,先生?”山姆说。“而″老头″说过他是个黑色的家 伙。” “我但愿我有等甘道夫,”弗洛多喃喃道。“但那也有可能让事态更糟。” “那你知道或推测到有关那骑者的事了?”皮苹说,他听到了那些喃喃自语。 “我不知道,而且一点也猜不出来,”弗洛多说。 “好吧,弗洛多表哥!你现在可以保守你的秘密,如果你想故作神秘的话。这 时我们要作些什么?我是很想喝上一杯或吃个晚餐,但不知为何我们最好从这离开。 关于你说的那有个看不见鼻子的嗅嗅骑者,让我提心吊胆。” “没错,我认为我们现在就要离开,”弗洛多说:“但不是由大路上走--以防 那骑者回来,或是另有跟着他的。今天我们要多赶一些路。巴克兰地还有好几哩远 呢。” 当他们再次拔腿离开时,树映在草地上的影子又长又细。他们现在在路的左方 离路有掷一石之遥,然后尽可能地远离在它的视野之外。但是这样对他们造成了阻 碍;因为草又密草丛又多,地面凹凸不平,树林同时也开始转成灌木林了。 太阳下沉,照红了他们背后的丘陵,黄昏来临在他们回到在平地一端的路上前, 那路已直直地爬过好几哩。在这里它左弯转向下通往贮积村的长牙羚低地;但有条 向右的狭窄歧路,弯弯曲曲穿过古老的橡木林直通木厅村。“那是我们要走的路,” 弗洛多说。 在路的交会不远处他们接近了一棵又大又笨重的树头:它还活着,而且还留着 那些它长出的小树枝,环在那长长的掉下来大树枝的断株上,但它是中空的,而且 可以从路的另一边的大裂口进去。这些哈比爬到里面,坐在枯叶和腐木行成的地板 上。他们在那休息用便餐,安静地交谈并无时无刻地倾听着。 当他们爬回小路时夕阳照着他们。西方的风在树梢间叹息。树叶们窃窃私语着。 很快地那路和缓地下走,在薄暮中稳定前进。一颗星从他们前面黑暗东方的树上升 起。他们并排走着,步伐一致,振作着他们的精神。不久,星星们变得更密更亮, 不安的感觉离开了他们,他们再也没有听到马啼的声音。他们开始轻轻哼唱,这是 哈比人沿途走路常作的事,尤其是在夜里接近家时。对大部份的哈比来说哼的会是 首晚餐歌或是首床歌;但这些哈比们哼的则是走路歌(不过,当然,不是没有提及 晚餐或床)。毕波·贝金斯作词,曲的旋律则跟这些山丘一样老了,当他们在水溪 溪谷的小路散步谈及冒险时,弗洛多学会了这首歌。 暖炉上的火红红, 屋顶下的是卧床; 但还没累的是我们的脚, 绕过那角落我们可能看到 一个乍现的树或站立的大石 没人看过单单我们见识。 树还有花还有叶子还有草, 让它们过了!让它们过了! 山丘还有河流在天空之下, 穿越它们呀!穿越它们呀! 绕过那角落那儿可能等到 一条新的路或秘密大街道, 而虽然我们今天穿越了它 明天我们可能原路回来啊 取道秘密小路往前向 朝向月亮或朝向太阳。 苹果,荆棘,核果,李, 让它们去矣!让它们去矣! 沙子还有石头还有池子还有谷, 向它们道别噜!向它们道别噜! 家在后方,世界在前方, 有很多的路径可以往 穿越那夜晚边缘的暗影, 直到所有的星星都沉隐。 然后世界在后方,家在前方, 我们将漂泊回到家还有床。 薄雾与薄暮,云斑与日暮, 终将会淡出!终将会淡出! 炉火与灯光,还有鲜肉与面包香, 然后睡上床!然后睡上床! 歌到结尾。“″现在″睡上床!″现在″睡上床!”皮苹高声唱。 “嘘!”弗洛多道。“我想我又听见马啼声了。” 他们快速地停下来,像树影般安静地站着,竖耳细听。小径上传来马啼声,在 后方的某段路上,从风中缓慢清晰地走来。他们快速而安静地溜出小路,跑进橡树 林影子深处。 “不要让我们走太远!”弗洛多说。“我不想被看见,但我想看看他,如果他 是另一个黑骑士。” “那样是很好,”皮苹说。“但不要忘了他那嗅觉!” 马啼走近了。他们没有时间去找一个比树影更好的藏身地点;当弗洛多往小迳 爬回几码时,山姆和皮苹弯身躲在一个大的树洞里。林间十分灰暗,一丝淡淡的光 线射入林中。在上面星星挂在朦胧的夜空,但没有月亮。 马啼的声音停了下来。弗洛多看着,他看到有个暗暗的东西穿过两棵树间较亮 的间隔,然后定住。它看上去像是一匹马的阴影,被一个小一点的黑影领着。那黑 影站在很接近他们离开小路的那方,左右摆动着。弗洛多认为他听到了那抽鼻子的 声音。那影子弯到地上,然后朝他爬过来。 那想要悄悄戴上魔戒的欲望曾侵袭过弗洛多一次;而这时它变得更加强烈。强 烈到他都还没了解是什么情形,他的手已经在口袋里摸索了。就在那时传来了一阵 声音,像是混合了歌声和笑声。清晰的声音扬起落入星光灿烂的空中。那黑影直站 了起来然后退后。他爬上了那阴暗中的马,穿过小路似乎消失在另一边的黑暗中了。 “精灵!”山姆沙哑地低呼。“精灵,先生!”如果他们没把他拉回来的话, 他会冲出树林直往那些声音撞去。 “是的,那是精灵,”弗洛多说。“在茂底林有时可以碰见他们。他们不住在 雪尔,不过他们会在春天和秋天流浪到那,离开他们在塔丘那一边的地盘。我真感 激他们这样作!你们没看到,刚刚那黑骑士就停在这,而在歌声响起时他正好要爬 向我们。当他听到那歌声的同时,他马上就溜走了。” “那精灵呢?”山姆说,以对那骑者引起的不安来说他似乎是太激动了。“我 们不能去看看他们吗?” “听!他们正朝这路过来,”弗洛多说道。“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 那歌唱声近了。此刻一个声音扬起在其他之上。正用悦耳的精灵语唱着,那语 言弗洛多只懂得一些,其他们则一无所知。不久那和着旋律的声音在他们的想法中 变成了一些他们只懂得部份的字句。这歌弗洛多听到的是这样: 白雪公主!白雪公主!噢 晴空的淑女! 噢 西海彼方的女王! 噢 照耀着我们漂泊到这隅 树林交错的世界啊! 基索尼尔!噢 艾贝瑞斯! 清澈是尔之眼而明亮为尔活思! 白雪公主!白雪公主!我们歌唱为汝 在大海彼方遥远之土! 噢 绝望之年的星星 以她发光的手撒在外, 迎风之地现在明亮澄清 我们看到你的银色花盛开! 噢 艾贝瑞斯!基索尼尔! 我们仍记得,我们住在那儿 在那遥远之地树林中啊, 及西海上汝之星光下。 注:“基索尼尔”为“点星者”之意,“艾贝瑞斯”为“星之女王”之意,两者皆 是女王珐达。 歌声终了。“这些是高身精灵!他们说着艾贝瑞斯的名!”弗洛多吃惊地说。 “这些最美丽的人们很少能在雪尔看到。现在在中央大路,巨海之东已经存留不多 了。这的确是个奇妙的意外!” 这些哈比沿着路边坐在影子里。不久之后那些精灵下到了这小路来,朝向山谷 前进。他们缓缓地经过,哈比们可以看见星光在他们的头发上和眼睛中微微发亮。 他们没有提灯,但走路时似乎有微光落在脚上,像是月亮在升起之前照在山丘边上 的月光。此刻他们很安静,当最后一个精灵经过时,他转身朝着哈比们直看并笑了 出来。 “嗨噢,弗洛多!”他叫道。“这么晚还出来啊。还是可能你是迷路了?”于 是他大声叫其他人,然后他们整群停了下来聚在一圈。 “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他们说:“叁个哈比晚上人在森林里!毕波走后我们 还没见过这种事呢。这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的是,我美丽的人儿们,”弗洛多说:“简单说我们似乎跟你们同路。 我喜欢在星星下散步。但我也会欢迎你们的同行。” “但我们不需要人同行,而且哈比人都这么迟钝,”他们笑道。“而且你怎么 知道我们跟你们同路,你还不知道我们要往哪去咧?” “而你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弗洛多回问道。 “我们知道很多事,”他们说。“以前我们常看见你,跟毕波在一起,虽然你 可能没看见我们。” “你们是谁,还有你们的老大又是谁呢?”弗洛多问。 “我是吉尔多,”回答的是他们的领队,那位最先向他们打招呼的精灵,芬洛 德家族的吉尔多·因格朗。“我们是″流亡者″,我们多数的同族很久以前就已离 去,而我们也将要走,只是在这延迟了一会儿,不久就要回归巨海彼端。但一些我 们的亲戚仍平静地居住在心碎山谷。好吧!现在,弗洛多,告诉我们你们在作什么? 因为我们在你身上看到一些恐惧的阴影。” “噢,聪明的人们!”皮苹急切地打断他们。“告诉我们黑骑士的事!” “黑骑士?”他们低声地说。“你为什么会问到黑骑士?” “因为今天我们被两个黑骑士袭击,或可能是被一个黑骑士袭击两次,”皮苹 说;“就在刚刚,当你们接近时他溜走了。” 精灵们没有马上回答,他们用他们的语言小声地互相交谈。终于吉尔多转身过 来对着这些哈比人。“我们不会在这里说的,”他说。“我们认为你们现在最好跟 我们来。这不是我们的习惯,但这时,我们会带着你们上路,而你们今晚要跟我们 一起露宿,如果你们愿意的话。” “噢 美丽的人们啊! 这正是我愿望中求之不得的机会啊,”皮苹说。山姆则 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我真的感激你, 吉尔多·因格朗,”弗洛多鞠了个躬说。 “*%%$$#@%$%^,一颗星照耀在我们相聚的这一刻,”他用高身精灵语 补充了这一句。 “小心点呵,朋友们!”吉尔多大笑着叫着。“不要谈论秘密呵!这里可有个 古代语学者啊。毕波是个很好的老师。啊啊!精灵朋友!”他说,向弗洛多鞠躬。 “现在带你的朋友们来吧,加入我们的队伍!你们最好走在中间,不然你们可能会 走失呢。在我们停下来前你们可能会很累。” “为什么?我们要去哪?”弗洛多问。 “今夜我们要到木厅村山丘上的树林中。有好一段路喔,你们到路结束时可以 休息,而这可以缩短你们明天的旅程。” 现在他们又再次安静地前进,像是影子及微光飘过:因为精灵(甚至比哈比更 在行)当他们想要时就可以无声无息地行走。皮苹很快地感到想睡,而且脱队了一 两次;但每次一个走在他身边高高的精灵都伸出他的手臂保护他不要跌倒。山姆走 在弗洛多旁边,像在作梦一样,他的脸上有一种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惊异欣喜的表情。 两边的森林变得更密了,现在看到的树比较年轻茂密;随着小路越走越低,朝 下到山丘的凹处时,有很多森色的矮榛树丛长在两边上升的斜坡上。最后精灵们转 身离开了小路。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绿色骑马小径穿越右方的灌木林;他们跟着它, 背向后方立在河谷低地的山丘肩顶的森林斜坡离开。突然他们出了树林的阴影,夜 空下,横在他们前面的是一片灰暗的宽广草地。叁边紧靠着森林;但朝东的地面下 降得极为险峻,那些在斜坡底下生长着的黑暗树木的上部,在他们脚下。更远处, 低地朦胧地躺在星星之下。近在手边则有一些灯火闪烁在木厅村里。 精灵们坐在草地上,柔和地互相交谈:他们似乎不再去注意哈比们了。弗洛多 和他的同伴缩在斗蓬和毛毯里,倦意不知不觉中倾袭了他们。夜渐渐加深,村落中 的灯火也熄灭了。皮苹枕在一个小土堆上沉沉睡去。 远远东方的高处悬着瑞米瑞斯星,那颗张网之星,在雾的上方,红色的波极星 正缓缓升起,像颗在火中发光的宝石。同时因为空气的流动,所有的雾像面纱掀起 般散去。在那儿那天空的剑者,佩着光亮的腰带的梅那瓦加星群,爬过了世界的边 缘。突然精灵们唱了起来。树林下随着红光瞬时燃起了火堆。 “来吧!”精灵们叫着哈比们。“来吧!现在是聊天和作乐的时候啦!” 皮苹坐了起来揉揉他的双眼。他打着哆唆。“在集会场有升着火,并有食物为 着 饿的客人而准备!”一个站在他前面的精灵说。 在绿草地的南端有个开幕仪式。在那绿色的地板和道路相接,形成了一个像是 集会场的宽广地方,屋顶则是巨大的树。他们巨大的躯干像柱子般竖在每一边。中 央一个木材点起的火堆正燃烧,树柱上金光和银光的火距正不断点着。精灵们坐在 草地或老树干看得见的年轮上围成一圈。有些向后传着杯子及倒着饮料;有些其他 的则携来满盘满碟的食物。 “粗茶淡饭,”他们对哈比们说;“因为我们居住的森林离我们的集会场很远。 如果你们有天成为我们家中的座客,我们招待你们的会比较好。” “对我来说,这作为一个生日宴会已经够好的了,”弗洛多说。 之后皮苹回想这事时,对食物和饮料只记得一些,因为他的心中满满的都是精 灵的脸上映出的光,发出的声音如此多样如此美妙,让他感觉像在作白日梦一样。 但他记得那里有面包,对饿坏的人来说充满了最棒的香味,最好的大大的白面包; 有水果甜得像野草莓般,比花园里种的水果还丰满;他一口气喝光了一杯装满了芬 香,凉爽的像清澈的喷泉,金黄的像夏日午后的啤酒。 山姆根本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或清楚画出他自己、他那夜的感觉、或想法,虽 然它仍然在他记忆里是他一生中一个重大的事件。他曾想到最接近的,是说:“呃, 先生,如果我能把苹果种得那样,我会叫自己为园艺家。但那歌声才是常存我心的, 如果你知道我的意思。” 弗洛多坐着,吃着,喝着,快乐地说着;但他的心中主要还是在注意着那些交 谈的话。他懂得一点精灵语,正用心听着。现在他再次用他们的语言对那些招待他 们的人说话并致谢。他们对他微笑并大笑着说:“这里有个哈比中的宝石!” 一会儿后皮苹很快睡着了,被抬起来放在树林的树荫下;在那他躺在一张柔软 的床上,当夜的剩余时间他都一直睡着。山姆拒绝离开他的主人。当皮苹去睡了后, 他过来并蜷在弗洛多脚边坐着,那也是最后他打着瞌睡阖上眼的地方。弗洛多仍醒 着,跟吉尔多在交谈。 他们说了很多事,老的和新的,而弗洛多问了很多发生在雪尔外野地里的事。 得到的消息多半是悲哀不吉利的:黑暗的聚集、人类的战争、和精灵的离去。最后 弗洛多问了个最接近他心中所想的问题: “告诉我,吉尔多,你曾见过毕波吗,在他离开我们以后?” 吉尔多微笑。“有,”他回答。“两次。在这种非常时刻他跟我们道别过。但 之后我又见过他一次,在离这很远的地方。”他不愿再多谈毕波,而弗洛多陷入沉 默。 “你没有告诉我或问我很多有关你自己的事,弗洛多,”吉尔多说。“但我已 知道了一些,而且我可以由你的脸上,你问题背后的想法中读出更多。你离开雪尔, 而现在你怀疑是否你会找到你所追寻的,或完成你的意图,或你将永不回来。是这 样吗?” “是的,”弗洛多说;“但我想我的秘密离开只有甘道夫和我忠诚的山姆知道。” 他朝下看了看山姆,后者正轻轻地在打呼。” “这秘密不会由我们这传到″宿敌″那去的。”吉尔多道。 “″宿敌″?”弗洛多说?“那你们知道我为什么离开雪尔罗?” “我不知道为了什么″宿敌″正追击着你,”吉尔多回答;“但我发觉他很-- 事实上似乎对我来说很诡异。而我要提醒你危机既在你的前方也在你的后方,并在 每一边上。” “你是指那些骑士?我怕他们可能是″宿敌″的部下。那些黑骑士到底″是″ 什么?” “甘道夫什么都没跟你说?” “没有有关这种生物的事。” “那我想我也不该多说,免得恐怖会让你放弃旅程。因为在我看来你们似乎上 路得正是时候,如果你们的确是这时上路的话。现在你必需加紧脚步,不要停留更 不要回头;因为这雪尔地方已不能再对你有任何庇护。” “我无法想像有什么消息还会比你的忠告和警告更恐怖,”弗洛多惊道。“当 然,我知道危险横越在前;但我真的不希望会在我们的亲爱的雪尔地方遇上。哈比 无法平静地从水溪走到那河边吗?” “但雪尔不只是你们的地方,”吉尔多说。“其他人比哈比们更早就住在这, 有些其他人更是在哈比们都不在了之后还会继续住在这。宽广的世界围绕着你们: 你们可以将你们自己隔离在内,但你们无法永远将它隔离在外。” “我知道--只是它以前总是一直如此地安全和亲切。我现在能作什么?我的计 划是秘密地离开雪尔地方,一路迈向心碎山谷;但现在我的脚步有了迟疑,在我能 到达巴克兰地之前。” “我认为你应该还是依着你的计划,”吉尔多说。“我不认为这路对你的勇气 来说会有多困难。但如果你真想要听到明确一点的建议,你应该去问甘道夫。我不 知道你要离开的原因,因此我也不知道追击你的人会用什么手段袭击你。这些事甘 道夫一定知道。我猜你会在离开雪尔前见到他。” “我希望如此。但那是另一件使我挂心的事。我盼着甘道夫好多天了。他应该 在两天前来哈比顿村的;但他还没出现。现在我在想可能发生过些什么。我应该等 他吗?” 吉尔多沉默了一会儿。“我不喜欢这个消息,”他最后说。“甘道夫不应该迟 到,那不是个好预兆。但俗语说:‘不要管法师的事,因为他们又敏感又爱生气。’ 选择权是你的:走或是等。” “而俗语也说过,”弗洛多应道:“‘事情不要找精灵商量,因为他们同时又 会说不好,又会说好。’” “真有此事?”吉尔多大笑。“精灵从不给予随便的建议,因为建议是个危险 的礼物,甚至由智者给智者的也是,而且所有的过程可能进行得很糟。但你们是怎 样?你还没有告诉我关于你自己的所有事情;那我该怎样比你选得好?但如果你要 建议,我会因着友谊的缘故给你。我认为你现在应该马上走,一点都不要耽搁;而 如果甘道夫在你们出发时还没到,那我也这么建议:不要单独去。带一些像这样可 靠并自愿的朋友。现在你该觉得感谢我,因为我不是很高兴给予这种劝告。精灵有 他们自己的工作,和他们自己的悲伤,他们很少关心到哈比们,或是其他这块大陆 上生物的事。无论是无意或是有心,我们的路很少能跟他们的交错。这次遇见可能 不只是无意的;但对我来说不是那么有心的,而且我怕我说得太多了。” “我深深地感激,”弗洛多说;“但我希望你跟我简单地说说黑骑士是什么。 如果我采纳你的建议,那我会有好长一阵子看不到甘道夫,而我应该要知道有什么 威胁追着我跑。” “知道他们是″宿敌″的部下还不够?”吉尔多回答。“避开他们!不再多说 了!他们很要命。不要再多问!但我的心正忍耐着,所有事结束之前,你,德洛果 之子弗洛多,会比吉尔多·因格朗了解更多有关这些堕落的东西。愿艾贝瑞斯保佑 你!” “但我要从何找到勇气?”弗洛多问。“那正是我最需要的。” “在绝望之地将找到勇气,”吉尔多说。“要乐观!现在睡吧!到早上的时候 我们会已经离开,但我们会把消息传到各地。流浪者团会会知道你们的行程,而那 些有着善良力量的人会看顾着。我命你为精灵之友;愿星辰照耀在你路途的一端。 我们很少能和陌生人处得这么愉快,能从其他种的流浪者口中听到古代语真是好。” 弗洛多感到睡意侵袭上他,甚至就在吉尔多结尾之时。“我现在要睡了,”他 说;那精灵领他到树荫下皮苹的旁边,他扑到床上,很快进入没有梦的梦乡。 第四章 通往蘑菇园的捷径。 早上弗洛多清爽地醒来。他昨夜躺在一棵树的树荫下,一棵树枝环绕着并低垂 在地的树;他的床是蕨和草铺成的,包柔着深沉、温和、奇特的芳香。阳光从生长 在树肩、颤动的绿叶间穿越照下。他跳了起来,走出树 。 山姆坐在靠树林边缘的草地上。皮苹则站着查看着天空和气象。没有精灵的踪 迹。 “他们留给我们水果和饮料,还有面包,”皮苹说。“过来吃你的早餐吧。这 面包尝起来就跟昨晚的一样好。我本来不打算留一些给你的,但山姆坚持要。” 弗洛多坐到山姆旁开始吃了起来。“今天的计划是什么?”皮苹问道。 “尽可能地快点走到巴克兰地,”弗洛多回答,并将他的注意力放到食物上。 “你觉得我们可能会遇到那些骑士中的任何一个吗?”皮苹精神奕奕地问。在 这早晨的阳光下,会见到全部骑士的可能似乎并没让他惊慌。 “是的,有可能,”弗洛多说,他不太喜欢这个提醒。“但我希望在没被他们 看到的情况下穿过那条河。” “你从吉尔多那有发现关于他们的线索吗?” “不多--只有谜语和提示,”弗洛多含糊地说。 “你有问关于他们那个嗅觉的事吗?” “不讨论这个了,”弗洛多嘴巴塞得满满的道。 “你不能这样,我确信这非常重要。” “在这种情形下我确信吉尔多会拒绝解释,”弗洛多尖声说道。“现在让我们 安静一会儿吧!当我在吃东西的时候,我不想回答连珠炮似的问题。我想要想事情!” “天哪!”皮苹说。“想事情?在早餐的时候?”他走向那片绿地的边缘。 在弗洛多的心目中,这明亮的早晨--危险的明亮,他想--并没有驱走对被追击 的恐惧;他仔细思索着吉尔多的话语。皮苹欢笑的声音传来。他正奔跑在绿色的草 皮上唱歌。 “不,我不能!”他跟自己说。“带着我的年轻朋友们跟我走过雪尔,直到我 们又饿又渴, 使得床和食物看起来多甜蜜是一回事。但带他们离乡背井,疲累 饿 可能得不到治疗可又是另一回事了--就算他们愿意也是一样。这事是我单独继承的。 甚至连带山姆去我都觉得不该。”他看着山姆·甘吉,并发现山姆正望着他。 “呃,山姆!”他说。“怎么啦?我已经比我以前都还要快地离开了雪尔--事 实上我甚至决定在小河盆地连一天也不会停留的,如果我能的话。” “很好啊,先生!” “你这是还要跟着我的意思?” “我是。” “事情将会变得十分危险,山姆。已经很危险了。很有可能我们两个都回不来 的。” “如果您回不来,先生,那我也不回来;不要怀疑,”山姆说。“‘不要离开 他!’”他们对我说。‘要离开他~’我说:‘~的想法我没有。就算他要爬过月 亮,我也要跟他去,;而如果那些黑骑士之中有人想要阻止他,他们得把山姆·甘 吉算上一份,’我说道。他们就笑了起来。” “″他们″是谁,你们在谈些什么?” “精灵们,先生。我们昨夜小聊了一下;他们似乎知道您要离开,所以我看不 出有否认的必要。不可思议的人们啊,精灵,先生!不可思议!” “他们是啊,”弗洛多说。“你还喜欢它们吗,现在你接近看过了。” “这么说吧,他们似乎有点在我喜欢和不喜欢之上了,”山姆慢慢地说。“我 对他们怎么想似乎是无关紧要的。他们比我预期的还要如此不同--如此年老又年少, 如此快活又悲伤,就像是这些事的综合体一样。” 弗洛多有点吃惊地看着山姆,半期望着能从他的外表看出他这奇特的改变。这 听起来不像是平常他认为他认识的那个山姆·甘吉的声音。但似乎现在就是平常那 个山姆·甘吉坐在那,只是脸上带着平常见不到的深思。 “你现在还觉得有任何必要需要离开雪尔吗?现在你想看他们的愿望已经实现 了。”他问。 “是的,先生。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经过昨夜之后我的感觉有些不同了。在 某方面来说,我似乎看到了未来。我知道我们将会有段很长的路要走,走入黑暗; 但我知道我不能回头。现在我想要的已经不再是看精灵了,也不是看龙,也不是看 山脉--我不太知道我想要是什么:但在结束前我还有些事要作,它就在前方,不是 在雪尔。我必须找出它,先生,如果您了解的话。” “我不是完全了啦。但我了解甘道夫帮我选了个好夥伴。我很满意。我们会一 起去的。” 弗洛多安静地吃完了他的早餐。他站起来看了看前面,然后叫着皮苹。 “准备好出发了吗?”他在皮苹跑来时说道。“我们必须马上离开。我们睡晚 了;还有好多哩路要走呢。” “你的意思是,″你″睡晚了吧,”皮苹说。“我老早就起来了;我们只是在 等你吃饱还有喝足罢了。” “我都好了。我要尽快地赶往巴克贝瑞村的渡口。我不会走那条大路,那要回 到昨晚我们离开的路:我要从这里直直切过这块区域过去。” “那你得要用飞的,”皮苹说。“在这块区域里没人能用走的直直穿到任何地 方。” “我们随便走都能比路更直,”弗洛多回答。“渡口在木厅村的东边;但那条 路是弯到左边去的--你们从这可以看到远远的北边它的转弯。它绕到马利许沼地北 边尽头的附近以免冲到由那条桥上贮积村的公路。但那是好几哩外的事了。如果我 们可以从这走直线到渡口,我们可以省下四分之一的距离。” “欲速则不达,”皮苹辩道。“这区域四周崎岖难走,下到马利许沼地那--在 这几个地方中我知道那里,有泥泞和各式各样的困难。而你如果在担心黑骑士的话, 我看不出在大路上遇到他们,会比在树林中或在旷野里遇到还糟。” “在树林中和旷野里找人可不容易多了,”弗洛多说。“你可以想见如果在大 路上,会有机会被他们找到,而且逃不掉。” “好吧!”皮苹。“我会跟着你到每个泥泞和水沟里去的。但我真是不乐意! 我早算好在日落前刚好可以到贮积村的金河鲈酒栈。那有东法辛最好的,或曾经是 最好的啤酒耶--我上次去品已经是好久以前了。” “原来是这样!”弗洛多道。“抄捷径也许会耽搁,但酒栈耽搁更久。照成本 效益来看我们得让你远离那个金河鲈酒栈了。我们想要在天黑前到达巴克贝瑞村。 你说呢,山姆?” “我会跟您走的,弗洛多阁下,”山姆说(仅管私底下不安而且深深怨叹不能 喝到东法辛最棒的啤酒)。 “那就走那条艰难的充满泥泞和荆棘的路吧,我们现在就走罢!”皮苹说。 天气的热度几乎跟之前的其他天一样热;但从西之国飘来的云层已经开始慢慢 聚集。看起来就快要下雨了。哈比们爬下险峻的绿色小丘,冲进下方的密林里。他 们选择的路线是离开木厅村向他们的左方走,然后斜斜穿过聚在山丘东面的树林, 直到他们到达另一边的平地。然后他们直往渡口的路就是一片开阔,除了一些小水 沟及障碍物外。弗洛多估计他们走直线的话约还有十八哩路。 他很快就发现丛林比以前看到的更近,缠绕得更要复杂。在丛林中没有现成的 小路可走,使他们没办法很快前进。当他们挣扎着到山丘底时,他们发现一条小溪 从山丘陡峭的那面流下,隐藏在一处挖出的山脚后面,高悬在荆棘之间。不方便的 是它穿过他们所选的那条直线。他们没办法跳过它,而且实在也没办法横越它而一 点都不弄湿、刮伤或沾到泥巴。他们停了下来,想着该怎么做。“一开头难题就来!” 皮苹冷笑着说。 山姆·甘吉往回看。从树林中间的开口他瞥见他们刚爬下的绿色山丘的丘顶。 “瞧!”他紧抓着弗洛多的手臂说。他们全都望了过去,在那高处的边缘,天 空的映衬下,一匹马站着。它旁边立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他们立刻放弃任何回头的念头。弗洛多领头冲进小溪旁的密丛中。“呼!”他 对皮苹说。“我们俩都对了!捷径已经有了转弯;但我们下来掩蔽得正是时候。你 有对灵敏的耳朵,山姆:你有听到任何东西过来吗?” 他们站着不动,聆听时几乎要闭住呼吸了;但没有任何追击的声音。“我不认 为他会试着带着他的马爬下山丘,”山姆说。“但我猜他知道我们已经下来了。我 们最好继续走。” 继续走不是那么容易。他们还有行李要背,那些树丛和荆刺似乎不大愿意让他 们通过。他们从土陇后面蜿蜒地走,空气通风不良,闷闷停滞着。最后当他们勉强 将路走到比较宽广的地方时,他们感到又热又倦,全身刮痕累累,而且没办法再确 定他们要走的方向。山丘下来的那条小溪沉降到了平地,变得更宽更暗,离开朝向 大河和马利许沼地而去。 “啊呀!这是贮积溪啊!”皮苹说道。“如果我们要试着继续走我们路线的话, 我们至少得横越这条溪一次才能弯到右边。” 他们涉过小溪,匆忙赶过一个宽阔的地方-那里长满了通心草而且没什么树- 往更远的那处。那边他们又遇到了树林地带:大部份是橡树,偶尔这儿那儿有长棵 榆树或白杨。地面是完全地平坦,矮树丛很少;但树木实在靠得太近,对他们来说 很难看到比较远的前面。一阵强风刮起了落叶,雨点开始从阴暗的天空滴落。然后 风平息下来,雨像小溪般地下着。他们沉重地走,以他们最快的速度通过零碎的草 地,穿过厚厚的落叶堆;雨哗啦哗啦地在作弄他们,全下在他们身上。他们一言不 发,但偶尔左右交替回头。 半小时后皮苹说了:“我希望我们没转太多个弯而变得朝南走,并且不要变得 正纵越过这森林!它不是很宽的丛林带--我应该说过它最宽不会超过一哩--我们现 在早应该横过它了才对。” “我们一开始走得弯弯曲曲不是个好现象,”弗洛多说。“但没办法了。让我 们继续走吧!我不确定我想要出去到空旷的地方。” 他们继续可能又走了好几哩。阳光闪现在残云后面,雨也变小了。现在已经过 了中午,他们都非常觉得该是吃午餐的时候了。他们停在一棵榆树下:它的叶子虽 然变黄得很快,可是还很茂盛,它脚边的地面还是干的,一个完美的庇护所。当他 们开始用餐时,他们发现精灵们已经将他们的瓶子装满清净的水,颜色是淡淡的金 色:它有好多种花酿蜜的味道,而且十分提神。很快他们就开心地笑着,对着雨, 还有黑骑士们弹着手指。最后的几哩-他们觉得-会很快被他们忘掉。 弗落多幽雅地把背靠在树干上,闭着眼睛。山姆和皮苹坐在一起,他们开始哼 着,然后轻轻地唱道: 荷!荷!荷!对着酒瓶我边喝边走 治疗我的心还有淹掉我的愁。 雨会下啊风会吹哦, 还有许多路啊要来走, 但是在棵高高树下我要来躺, 让那云儿飘走航呀航。 注:“荷!”音 ㄏㄡ· “荷!荷!荷!”他们开始唱得更大声。突然他们急促地停止。弗洛多迅速跃 起。一阵长长扭曲的嚎叫从风中传来,像是什么邪恶而且寂寞的生物的叫声。忽高 忽低,最后终止在一个尖锐的音上。在当他们或站或坐,被这出奇不意吓得不能动 弹时,另一个比较模糊,离得比较远的,但不会比刚刚那声更不叫他们血液发冷的 叫声回应着。接着是一阵寂静,然后被风吹过落叶的声音打断。 “你们想那是什么? ” 皮苹第一个问,他试着想要轻声,声音却有点颤抖。 “如果那是一只鸟,那可是我在雪尔从来没听过的一种。” “那不是鸟或野兽,”弗洛多道。“那是一种传呼,或一个信号--那些叫声中 有传话,虽然我听不懂。但可没有哈比会发这种声音。” 接着他们就不再谈它了。他们都想到了那些骑士,但没有人说出来。他们现在 迟迟不肯决定该走还是该留;但他们迟早得横过往渡口路上的那个旷地,而那最好 是在天还亮的时候走。过没多久他们就再度背上行李上路了。 走了不远,突然就到了森林的末端。广阔的草原在他们面前伸展开来。他们现 在终于知道,他们真的转了太多弯而变得朝南了。在平原的那端他们可以隐约看见 横跨过河的巴克贝瑞村的山丘,但它现在在他们的左边了。小心地爬过树林的边缘, 他们以这种姿态尽快地想要穿过草原。 刚开始他们很害怕,因为远离了树木的遮蔽。他们吃早餐时所在的高地就耸立 在他们身后远处。弗洛多半期待着能远远看到那个骑士小小的身影,被天空衬着立 在那个黑暗的土陇上;但没有这种迹象。这时太阳从散去的云后露出,再度光亮地 照耀着,并正往他们刚离开的那个山丘沉落。他们的恐惧远离,虽然他们还是有点 不安。地开始变得更平顺,修整得非常整齐。很快他们就进入了一处被照料得不错 的农场牧地:那边有树篱、大门还有排水沟。一切看来都很安静平和,就像是雪尔 地方一个普通的一隅角落。他们的精神随着步伐提振了起来。河流渐渐接近;黑骑 士似乎开始变得只是树林中的幻象,离他们好远好远了。 他们沿着一个大的菜头园子边穿过,到了一扇坚固的大门边。在门后满是车轮 辗过的印子,从造得蛮不错的树篱到远处一丛矮树间。皮苹停了下来。 “我知道这些农地和这扇门!”弗洛多说,他紧张地张望,几乎就像是皮苹宣 布了这条小径是通到龙穴一样。其他两个人惊讶地看着他。 “老梅果怎么了?”皮苹道。“他是所有白兰地巴克族人的一个好朋友。当然 对侵入者来讲他很可怕,他养了很多只凶狠的狗--但毕竟住在这的人这么靠近边境, 他们必需多作防范。” “我知道,”弗洛多说。“可是同样的,”他红着脸笑着补充道:“我很怕他 和他的狗。我每年都特意绕过他的农地走。以前我还小住在白兰地洞庄的时候,他 有好几次在后面的蘑菇园抓到我偷跑进去。最后一次他揍了我一顿,把我抓过去给 他的狗群看。‘看好,小伙子们,’他说:‘下次这个小捣蛋再踏进我的地方一步, 你们就可以咬他。现在去看着他离开!’它们一路追着我跑回渡口。我到现在还没 摆脱那种恐惧--虽然我敢说它们都知道自己的本份而不会真的碰我。” 皮苹大笑。“好啦,是该和解的时候了。特别是如果你要回来巴克兰地住的话。 老梅果实在会是个可靠的朋友--如果你离他的蘑菇园远点的话。我们来走这条路进 去,这样就不算侵入了。如果我们遇到他,我来跟他讲。他是梅利的好朋友,我曾 跟他来过这做过一次不错的买卖。” 他们沿着小径直走,直到看见了前面的树林后面露出了一间大房子和农舍的茅 草屋顶。梅果,和贮积村的普迪夫特家族,还有马利许沼地的大部份居民都是住在 房子里的;而他的农庄是用用砖头建的,并且四周有高墙围着。有扇很宽的木头大 门向墙外开向小径。 注:哈比顿村的哈比住的是洞居。 在他们靠近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恐怖的吠声和狗叫,而且听见很大的一声吼 叫:“夹手!尖牙!暴狼!过来,小伙子们!” 弗洛多和山姆死死的停住,但皮苹仍往前走了几步。大门打了开来,叁只巨犬 奔出跑到小径上,凶暴地吠着,直向旅行者们冲来。它们没去注意皮苹;而山姆则 害怕地缩到墙边-当两只看起来像狼的狗怀疑地嗅着他,并且在他想动时对着他咆 哮的时候。叁只中最大而且最残忍的停在弗洛多前,竖起毛对着他狺狺作吼。 这时一个矮矮胖胖,带着一张红通通圆脸的乡下哈比穿过大门出现了。“哈罗! 哈罗!你们到底是谁呢,还有你们到底想要什么?”他问。 “午安啊,梅果先生!”皮苹说。 农夫仔细地看了看他。“啊呀,这不是皮苹少爷吗--我应该说,皮尔格林·图 克先生!”他叫道,从皱眉怒视变成了露齿而笑。“离上次我在这附近看到你有好 长一段时间了。我认识你你可真幸运。我正要把我的狗狗们放出去攻击一个陌生人。 今天可发生了些奇怪的事。当然,我们常常会在这抓到陌生人在附近徘徊。这里实 在太靠近河了,”他摇着头说。“但那家伙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他总是不肯很干脆 地穿过我的土地,连我也没办法挡住他。” 注:梅果的名字就叫“农夫·梅果”。 “你说哪个家伙?”皮苹问道。 “那你还没见过他罗?”农夫说道。“他沿着这小径爬上去,朝着公路走,但 不久又回头。他是个奇怪的人,问了些奇怪的问题。可能的话你要不要跟我进来, 那样我们聊起来会比较舒服。我啤酒桶里还有些不错的麦酒,如果你和你的朋友肯 赏光的话,图克先生。” 似乎很显然地农夫会跟他们讲得更多,如果依他的习惯,能给他时间的话。所 以他们都接受了邀请。“那狗呢?”弗洛多担心地问。 农夫大笑。“它们不会伤害你们啦--除非我叫它们作。来这,夹手!尖牙!跟 我来!”他叫道。“跟来,暴狼!”为了让弗洛多和山姆安心,这些狗走了开让他 们能自由活动。 皮苹把其他两个人介绍给梅果。“弗洛多·贝金斯先生,”他说。“你可能不 记得他了,但他曾经住过白兰地洞庄。”农夫从贝金斯这名字开始想,并锐利地看 了弗洛多一眼。有好一会儿弗洛多以为他蘑菇被偷的回忆被唤醒了,那些狗要被叫 来咬走他了。但农夫·梅果拉着他的手臂。 “唉呀,他可不是比以前更古怪了吗?”他喊道。“贝金斯先生是吧?进来进 来!我们可以来好好聊聊。” 他们走进农夫的厨房,坐在一个宽的火炉旁。梅果太太拿来了一大罐的啤酒, 倒满了四个大马克杯。那酒实在酿得不错,而皮苹更为自己多倒了些,以弥补错过 金河鲈酒栈的遗憾。山姆怀疑地啜饮着他的啤酒。他对雪尔地方其他部份的居民存 有一种天生的不信任;而且他不能很快地就将曾经揍过他主人的人当成朋友,虽然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在稍稍谈过天气和农事远景(大约不会比以前更糟)后,农夫·梅果放下了他 的马克杯,依次看了看他们。 “现在,皮尔格林先生,”他说:“你们是打哪过来的,你们又要到哪去?你 们是来拜访我的吗?因为,如果是的话,你们经过我家大门而我没看到你们。” “呃,不是的,”皮苹回道。“告诉你实话吧,因为你刚也猜了,我们是从小 径另一头来的:我们经过你的田地。但那只是个意外。我们在后面靠木厅村试着想 走条捷径到渡口,而在森林里迷路了。” “如果你们很赶的话,那条大路对你们来说是比较有用的,”农夫说道。“但 我担心这事。你可以走穿过我的田地过去,如果你有这样打算的话,皮尔格林先生。 还有你,贝金斯先生--虽然我敢说你还喜欢蘑菇。”他笑了起来。“呵,没错,我 认出了这个名字。我想起年轻的弗洛多·贝金斯还是巴克兰地其中一个小流氓的时 候了。但我刚想的不是蘑菇园。在你们突然出现之前我才刚听过贝金斯这名字不久。 你们知道那个奇怪的人问了我些什么吗?” 他们热切地等着他继续。 “好吧, ”农夫接下去说,津津有味地谈到重点: “他骑着匹黑马来到大门那里,那儿碰巧是开着的,然后直走到了我家门口。他全 身也都是黑的,披着斗蓬罩着头巾,就像他不想被人认出一样。‘这时候在雪尔他 能要些什么?’我自己想着。我们是没看过很多边境那边的那些大的人种;但无论 如何我是没听过任何像这个黑的家伙的人。” “‘你好啊!’我说,向外走向他。‘这条小径不会通到任何地方,不管你要 去哪,最快的路是走回头到大路上。’我不喜欢他的样子;当夹手出来时,它嗅了 嗅,好像被刺到了一样汪汪叫:它把尾巴放了下来,狂叫着跑走。那黑色的家伙还 是站着不动。 ‘我来自彼方!’他缓慢地说,并且像死人般僵硬地往回指,越过″我的″田 地指着西方,,你们看多奇怪。‘你见过″贝金斯″吗?’他用一种诡异的声调, 俯身向我问道。因为他的头巾盖得很低,我一点都看不到脸:我的背部感到一阵寒 意。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不客气地骑过我的土地。 ‘离开!’我说。‘这里没有贝金斯。你在雪尔的这边是弄错了。你最好回头 向西到哈比顿村去--你可以走那条大路去。’ ‘贝金斯离开了,’他轻声地说。‘他正过来。他离这不远。我希望能找到他。 如果他经过你会告诉我吗?我会带金子回来的。’ ‘不,你不会的,’我说。‘你会回到你所属的地方去,比现在还要快一倍。 我给你一分钟,在我叫狗来之前。’ 他发出了一种嘶嘶声。那可能是在笑,也可能不是。他就在我旁边策着马冲向, 我险险刚好跳到他的路线外。 我喊着狗,但他很快就弯出去了,像脱 的闪电骑马 越过大门,上了小径直朝那条公路而去。你们怎么想?” 弗洛多看着火坐了一会儿, 但他唯一在想的是他们从陆路该怎么到渡口去。 “我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最后说。 “那我来告诉你该怎么想,”梅果说。“你应该不要去跟那些哈比顿村的家伙 混在一起,弗洛多先生。那儿的家伙都很怪。”山姆动了动他的椅子,然后用一种 不友善的眼光看着农夫。“你就是这样一个卤莽的小子。当我听说你离开了白兰地 巴克家到老毕波先生那去的时候,我就说你去会惹上麻烦的。记住我的话,这都是 毕波先生作过的怪事引起的。听说他的钱是在外国用一些古怪的方法弄来的。也许 这事是有人想要知道他那些埋在哈比顿村山丘里那些金银财宝是打哪来的?” 弗洛多什么也没说:农夫这个敏锐的猜测让人有点惊慌失措。 “好啦,弗洛多先生,”梅果继续:“我很高兴你还能知道要回来巴克兰地。 我的建议是:留在这!不要再去跟那些外地人混在一起。你在这里会有朋友的。如 果那些黑色的家伙里还有人来找你,我会打发他们的。我会说你死了,或是已经离 开了雪尔地方,或说些你想要我说的话。而那可能已经足够真实了:因为这就跟他 们想要听到的老毕波的消息很像。” “也许你说的没错,”弗洛多说,回避着农夫的眼光,凝视着火。 梅果关心地看着他。“好吧,我看你心里有数,”他说。“显而易见地你和那 个骑士在同一天中午到来不是件偶发事件;而且也许我的消息对你来说其实不是什 么大新闻。我不是在要求你告诉我藏在你心中的事,但我看见你有着相同的麻烦。 也许你正在想,要不被抓到而到达渡口可不太容易吧。” “我是正这样在想,”弗洛多说。“但我们必需要去试并且必需要到那边;而 光坐和想可作不到。所以我恐怕我们得走了。真的很感激你的仁慈。这叁十年来我 生活在对你和你的狗的恐惧中,农夫·梅果,虽然你听到这事可能会笑出来。好可 惜:我错失了一个好朋友。而现在我很抱歉得马上离开。但可能的话,有一天我会 回来的--如果我有机会。” “欢迎你来,”梅果说。“但我有个想法。现在已经将近日落,我们就要开始 吃晚饭了;因为我们在日落后很快就会睡觉。如果你和皮尔格林先生及所有的人可 以留下来跟我们共进晚餐,我们会很高兴的。” “而我们也想这么作!”弗洛多道。“但我们真的必需马上走,我恐怕。即使 现在可能在我们到达渡口前就天黑了。” “噢,等等!我要说的是:在用完晚饭后,我会驾辆小货车出去,而且我会把 你们都送到渡口去的。那可以保护你们一路安全,也可以让你们免于另一种麻烦。” 弗洛多现在欣然地接受了这个邀请,也让皮苹和山姆松了一口气。太阳已经沉 到西边的山丘之后,光也变弱了。两个梅果的儿子和他的叁个女儿进来,一顿丰盛 的晚餐陈列在桌上。厨房被烛光照亮,炉火也被转大。梅果太太忙进忙出。一两个 属于这个农庄的其他哈比也来了。不一会儿十四个人就坐定开动。有丰富的啤酒, 在其他种农村食物之外,还有好多盘蘑菇和培根。狗狗们则趴在炉火旁啃着碎肉和 碎骨头。 当他们吃完后,农夫和他的儿子提着灯笼到外面准备货车。当其他客人出去时, 院子里已经很黑了。他们把行李丢在车板上爬了进去。农夫坐在驾驶座上,鞭策着 他两只壮硕的矮马。他的太太站在门开着的灯光中。 “你要自己小心啊,梅果,!”她喊道。“不要跟任何外地人起争执,直接回 来!” “我会的!”他说,驶出了大门。风在这时无声无息地骚动着:夜沉寂而安静, 空气中有股刺骨的寒冷。他们摸黑并且慢慢地走。一两哩路后小径到了尽头,越过 一个很深的堤沟,爬上了一个短斜坡,到了高起的公路上。 梅果下来将南北两边的路仔细地看了看,但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在沉寂的空 气中也没传来任何声响。几股河雾悬在堤沟的上面,爬行过了田野。 “它会越来越浓的,”梅果说:“但在我要回头之前我不会点起灯笼的。我们 可以远远听到这条路上的任何东西的声音,在我们今晚碰到它之前。” 从梅果小径到渡口有五哩多的路。哈比们把自己蜷了起来,拉长了耳朵听着轮 子的嘎嘎声和矮马马蹄的哒哒响。货车对弗洛多来说似乎比蜗牛还慢。除了他之外, 皮苹正打着瞌睡要睡着了;而山姆则望着逐渐升起的雾。 最后他们到了渡口小径的入口。两根作为标记的高耸白柱倏地在他们右方浮现。 农夫·梅果拉拉矮马,货车嘎地一声停下。他们正开始争相爬出来时,突然听见那 曾让他们都害怕的东西:前方路上响起马啼的声音。那声响直朝他们而来。 梅果跳下来,站着撑着矮马的头,凝神朝黑暗中看去。″哒哒,哒哒″来的是 正走近的骑马者。马蹄落下的声音在沉静、雾蒙蒙的空气中大声地响着。 “您最好躲起来,弗洛多阁下,”山姆不安地说。你伏到货车里面,用毯子盖 着,我们来让这个骑马的家伙走到相反方向去!”他爬出去走到农夫的旁边。黑骑 士必需骑过他们才能接近货车。 ″哒哒,哒哒。”骑马的人接近他们了。 “喂!”农夫·梅果喊道。逼近的马啼声突然停下。他们觉得他们朦胧看到前 面一两码前,那个被黑斗蓬罩着的形影。 “现在! ”农夫说,把 绳丢给山姆,大踏步直朝向前。“一步都不要再靠近 了。你想要什么,你要去哪里?” “我想要贝金斯先生。你有见过他吗?”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但这声音是梅 利·白兰地巴克的声音。一个毫无遮掩的灯笼出现,照在农夫惊扼的脸上。 “梅利先生!”他叫道。 “是的,当然罗!你以为是谁?”梅利朝这走过来说。当他走出雾时,他们的 害怕消退了下去,他的影子似乎突然缩小成一般哈比的大小。他骑着一匹矮马,围 巾包住他的脖子和下巴以隔离雾的侵害。 弗洛多跳出货车来跟他打招呼。“你终于来了!”梅利说道。“我正开始在猜 你们今天是不是走另外的路来,而正要回去吃晚饭哩。起雾的时候我朝着贮积村骑 去看看你们是不是掉到壕沟里去了。我真庆幸我知道你们打哪条路来。你从哪发现 他们的,梅果先生?在你的养鸭池里?” “不,我抓到他们侵入,”农夫说:“几乎要把我的狗放出去咬他们了;但他 们告诉我全部的事了,我并不怀疑。现在,原谅我,梅利先生、弗洛多先生,还有 其他人,我得要回头回家去了。梅果太太正担心夜深了呢。” 他把货车在小径上调头。“好吧,祝大家晚安罗,”他说。“这真是个奇特的 日子,而且没出什么错。但结果一切圆满;虽然在到我们各自到家以前不该这么说。 我不会否认这样作时的我现在挺高兴的。”他举起灯笼爬了上去。突然从座位底下 拿出一个大篮子来。“我差点忘了。”他说。“梅果太太要把这东西送给贝金斯先 生,带着她的祝福。”他把它递下,在感激和晚安的合唱声中离开了。 他们望着那轮微弱的灯笼光,直到它们逐渐消逝在雾夜中。弗洛多突然笑了起 来:从他提的盖着布的篮子当中,蘑菇的香味正飘散出来。 第五章 被揭露的阴谋 “现在我们最好自己回家,”梅利说。“这事其中有些古怪,我看得出来;但 得等到我们回家以后再说。” 他们转身下了渡口小径,小径很直,而且被照料得很好,路边围着涂着白漆的 大石头。约几百码后小路领着他们到了河堤,那儿有个很宽的木栈。一艘很大的帆 渡船系在木栈旁。白色系船柱靠着水边在两旁高柱的灯火下微微发亮。雾被阻隔在 它们之后的平原外;它们前方的河水一片漆黑,一丝丝蜷曲的白烟像水蒸气般缭绕 在河堤的芦苇上。而在远方的浓雾看起来似乎比较稀疏。 梅利牵着矮马穿过靠在渡口的船舷门,其他人跟着他走了上船。然后他用一根 长竿子将船慢慢往外推开。白兰地酒河在他们前面缓缓、开阔地流动着。河对面的 堤防很陡峭,它的上面有条蜿蜒的小路,由码头向上爬。灯火在小路顶端闪耀着。 堤防后方隐约可以看得见巴克丘;此外,在薄雾迷失的帘幕后许多圆窗黄黄红红地 亮着。那些是白兰地洞庄的窗户,白兰地巴克一族的古老建 。 很久以前,戈汉大爹·老巴克,老巴克家的族长,马利许沼地最老,事实上也 是雪尔地方最老的人之一,曾穿越过这条河,这块地方原本的极东边境。他建立了 (或说挖出了)白兰地洞庄,把他的名字改成白兰地巴克,移居到此,变成了几乎 可说是独立的小城之主。他的家族发展再发展,在他死后仍然继续地发展,直到白 兰地洞庄占据了全部的低丘,而拥有了叁个前门,许多侧门,和约一百个窗户。然 后白兰地巴克一族和他们众多的家属围着洞庄开始挖洞,然后开始建屋。那就是巴 克兰地的起源,从河到老树林间密密地住出一条长长的区域,可以说是雪尔的殖民 地吧。它最主要的村落就是巴克贝瑞村,聚集在白兰地洞庄后面小丘和斜坡上的一 处地方。 马利许沼地的人们对巴克兰地人很友善,而洞庄之主(就是白兰地巴克族长的 称号)的地位仍为贮积村和灯心草村之间的农夫们所承认。但多数旧雪尔地方的居 民都认为巴克兰地是块特殊区域,就像从前一样算是半个国外。虽然实际上他们和 四个法辛的其他哈比并没有非常地不同。除了一点外:他们热爱小船,而且一些人 还会游泳。 他们的土地本来在东面毫无防护;但他们在这面建了树篱:高篱。它是由很久 以前的世代们所种,现在是又高又密,因为它被不断照料着。它从白兰地酒桥一路 延伸,一个大回转弯离开河边,直到篱尾村(柳苏河在那儿出老树林流入白兰地酒 河):从头端到尾端长达二十哩。但是当然,它不是个完美的保护屏障。树林和高 篱在很多地方靠得很近。巴克兰地人天黑后会锁上他们的门,而那在雪尔地方也并 不寻常。 渡船慢慢地越过了河。巴克兰地的河岸接近了。山姆是这个队伍中唯一以前没 有穿越过这条河的成员。当水流潺潺流过时,他有种奇特的感觉:他过往的生涯躺 在身后的雾中,而黑暗的冒险则横在前方。他骚骚他的头,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希望弗洛多阁下现在仍在袋底居安和地继续生活。 四个哈比步出了渡船。梅利正将船绑牢,皮苹则早已将矮马牵上小路,这时山 姆(曾回头看着,像是在向雪尔道别)沙哑地低语道: “看后面,弗洛多阁下!您看到什么了吗?” 远方的木栈上,在遥远的灯光下,他们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影:留在那里 的看起来像是一大团暗暗黑黑的东西。但当他们在看的时候,它似乎往他们移动并 左右摇摆,就像在地上找些什么东西。然后它爬行,或是蹲伏着,回到灯光后的幽 暗之中去了。 “那什么玩意啊?在雪尔地方的。”梅利叫道。 “一些跟着我们的东西,”弗洛多说。“但现在不要再问了!让我们马上离开 吧!”他们匆匆地上了小路到堤防的顶端,当他们往后望向远方那端的河岸时,它 笼罩在薄雾之中,什么也看不见。 “谢天谢地,你在西岸那边一只小船都没留下来!”弗洛多说。“马可以过这 条河吗?” “它们可以往南走二十哩到白兰地酒桥--或它们可能会游泳, ” 梅利回答。 “虽然我是没听过有马在白兰地酒河游过啦。但它们要作这事干啥呢?” “晚点我会告诉你的。让我们进屋去我们就可以讲了。” “好吧!你和皮苹是知道路的;所以我要骑马去告诉肥仔波格说你们来了。我 们会处理晚餐和一些事情的。” “我们早些时候跟农夫·梅果用过晚餐了,”弗洛多说:“不过我们可以再来 一顿。” “你们可以的!给我那个篮子!”梅利说,然后向前骑入黑暗中。 从渡口到弗洛多在小河盆地的新家有一小段距离。他们穿过了左手边的巴克丘 和白兰地洞庄,沿着巴克贝瑞村走上巴克兰地由桥过来往南的主要道路。延这路朝 南半哩后他们右手边出现一条小径。他们又随着它在这块区域爬上爬下走了几哩。 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有着浓密树篱的窄门前。黑暗中看那房子什么都看不见: 它漆黑地站在小径后的一个大圆形草坪中央,在外树篱内还环绕着一圈矮树。弗洛 多选了它,因为它座落在这块区域偏僻的一角,并且四周近处没有其他居民居住。 你可以进进出出而不被注意。它是很久以前的白兰地巴克人造的,用来迎接客人, 或让他们家族成员中那些想从白兰地洞庄拥挤的生活中逃开一阵子的人住的。它是 一栋古色古香,带有乡土味的房子,跟哈比洞居十分相像:它长而矮,没有二楼; 它还有草皮屋顶,圆窗,和一个大圆门。 当他们从绿色的小路往上走时,一点光都看不见;窗户暗暗的而且关着。弗洛 多敲了敲门,开门的是肥仔波格。一股柔和的光线流了出来。他们悄悄地走进,将 自己和灯光关在门内。现在他们在两头都有门的大厅里,前头是一条走廊,往后通 到房子的中央。 “呃,你们觉得如何?”梅利从走廊走过来问道。“我们已经尽我们所能在最 短的时间里让它看起来像个家了。毕竟肥仔和我是昨天才把最后一车行李带到这的。” 弗洛多四周看了看。它看起来是像个家。许多他自己喜爱的东西--或是毕波的 东西(他们在新的布置中仍存有对他清晰的记忆)--被尽可能地摆放得好像他们还 住在袋底居一样。它是个令人愉悦、感到舒适、乐于居住的地方;而且他发现他希 望他是真的来这定居安静地闲隐。把他的朋友们卷入这些麻烦中似乎是不公平的; 他再次考虑着该怎么对他们开口说他必需很快,事实上是马上要离开他们的这件消 息。那该在这个极好的夜里做好,在他们都上床去睡以前。 “它实在令人感到舒适,”他努力地说。“我几乎不想要离开了。” 旅行者们把他们的斗蓬挂了起来,把他们的行李堆在地板上。梅利领着他们走 下走廊,打开一扇门后到了远远的那端。炉火的光显现出来,一阵热气涌出。 “澡堂!”皮苹叫道。“老天保佑梅利亚多克!” “我们该怎么决定进去的先后?”弗洛多说。“最老的先,还是最快的先?不 管怎样你都是最后啊,皮尔格林少爷。” “相信我,这事已经作了最好的安排了!”梅利说。“我们在小河盆地的生活 可不能从因为洗澡而争吵来开始。房间里有″叁个″澡盆,还有满满一大锅的热水。 也有毛巾、垫子和肥皂。进去吧,快点!” 梅利和肥仔走进走廊另一侧的厨房,忙着迟来的晚餐最后的准备工作。争先恐 后的声音从浴室传了出来,混着泼水和翻滚的声音。皮苹的声音突然高过了其他人, 唱起毕波最喜爱的洗澡歌之一。 啦啦啦来唱道!为一天结束来洗个澡 把疲劳和泥巴都冲掉掉! 傻子才不开口唱啊: 喔!水烧滚滚真是贵族享受! 喔!甜美的是小雨声淅沥淅沥淅 还有小溪从高山蹦到平地哗啦哗啦哗; 可是还有更棒的甚于小雨和潺潺小溪 就是水烧滚滚的烟雾和热气。 喔!水冷冷的我们需要倒一倒 倒进干渴喉咙就一定爽到; 但是要是缺饮料,啤酒可更好, 所以水烧滚滚倒回来洗澡。 喔!水干干净净喷得高高地 在天空下一个白色喷泉里; 但没有一个温泉听起来有这么甜蜜 就是水烧滚滚溅在我脚底! 一声可怕的水声四溅,还有弗洛多一声大大的″哇~”声传来。很明显地大部 份皮苹的洗澡水被当作喷泉,喷得高高地。 梅利走到门边,“来吃晚饭还有喝杯啤酒如何?”他叫道。弗洛多走出来弄干 头发。 “这边空气中都是水,我还是到厨房去弄干好了,”他说。 “天啊!”梅利望进里头说。石造的地板在游泳了。“你得把那个拖干才有东 西可以吃,皮尔格林,”他说。“快点,不然我们不会等你。” 他们在厨房火炉边的桌子旁吃晚餐。“我想你们叁个没有要再吃蘑菇了吧?” 弗雷德加尔不大期待地问。 “我们当然还要,”皮苹叫着。 “它们是我的,”弗洛多道。“梅果太太,一个农夫妻子中的皇后,送给″我 ″的。把你们贪婪的手拿开,我要来好好享用他们。” 哈比对蘑菇有种热爱,远远胜过那些″大的人″最贪心的喜爱。这事实可以部 份解释小弗洛多长长地冒险到马利许沼地的着名农地去,及被偷蘑菇的梅果震怒的 原因。其实这时候的蘑菇对大家来说都够多了,即使以哈比标准来说也是。而之后 还有很多其他的东西,当他们吃完后,连肥仔波格都发出满足的叹息。他们将桌子 推回去,把椅子在炉火边围了一圈。 “等下我们会清理的,”梅利说。“现在告诉我所有的事吧!我猜你们一定有 过一些奇遇,我不在实在很不公平。我要全部的细节;而我最想知道的是老梅果是 怎么回事,及他为什么对我那样说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他在″害怕″,如果那 有可能的话。” “我们那时都很害怕,”皮苹停顿了一下说,弗洛多则凝神看着炉火一言不发。 “你也会的,如果你曾经被黑骑士追过两天。” “他们是干啥的?” “黑色的人骑在黑色的马上,”皮苹回道。“如果弗洛多不说,我会从头告诉 你所有的故事。”然后他详细地把他们的旅程从哈比顿村开始述说了一遍。山姆加 了各种辅助用的点头和感叹语。弗洛多则保持沉默。 “我应该认为这全是你们编出来的,”梅利说。“如果我没看到那个在桥栈上 的黑影--还有听到梅果声音中那奇怪的语气的话。你们怎么认为的,弗洛多?” “弗洛多表哥有一度很接近他们,”皮苹说。“可是现在是该他开口的时间了。 直到目前为止除了农夫·梅果猜那跟老毕波的宝藏有关以外,我们都没办法继续说 更多。” “那只是个推测,”弗洛多慌忙地说。“梅果什么都不知道。” “梅果是个罗唆的家伙,”梅利说。“在他圆圆的脸后面藏着的比他说出来的 还更多。我听说他曾经进去过老森林一次,而且他在认识很多奇人异物这方面也颇 负盛名。但你至少可以告诉我们,弗洛多,你觉得他的猜测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我″认为″,”弗洛多慢慢地回答,“那推测是好的,就这事发展而言。真 的″是″跟毕波过去的冒险有些关系,而这些骑士们要找-或我们该说搜查-他或 是我。如果你们想知道的话,我也害怕,这不是开玩笑的;而我在这在任何地方都 不安全。”他看着窗户和墙壁,好像他在害怕他们会突然冲进来似的。其他人则安 静地看着他,彼此匆匆交换了一瞥。 “马上就会真相大白,”皮苹对梅利低语道。梅利点点头。 “好吧!”弗洛多最后说,坐下来伸直了他的背,好像下了一个决定。“我不 能再暗地里守着它了。我有些事要告诉你们全部。但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开始。” “我想我可以帮你,”梅利悄声地说:“由我自己先告诉你一些事。” “你的意思是?”弗洛多不安地看着他说。 “就是这样,我轻爱的老弗洛多:你实在很可怜,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说再见。 你要离开雪尔,当然。但危险比你想像得还快降临在你身上,现在你下定决心要马 上离开。而你并不想。我们为你感到难过。” 弗洛多张开嘴又合上。他惊讶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滑稽,使得他们都笑了起来。 “亲爱的老弗洛多!”皮苹说。“你真的以为蒙蔽了我们全部人的眼睛了吗?很明 显地你早就计划好要离开,所以从四月起就开始对你所有常去的地方道别。我们不 断地听到你在发牢骚:‘我要不要再去看看这个山谷呢,我真想。’及类似那样的 话。还有假装你的钱都用光了,还有真的把你最爱的袋底居卖给那些塞尔维克·贝 金斯们!还有那些跟甘道夫的闺中密谈。” “天啊!”弗洛多说。“我想我太过小心和自以为聪明了。我不知道甘道夫会 怎么说。整个雪尔都在讨论我要离乡背井了吗?” “哦,不!”梅利说。“不要担心那个!这秘密当然是留不久啦;但现在它还 是,我想,只有我们几个共犯知道。毕竟,你不要忘记我们都很了解你,而且常常 跟你在一起。我们可以猜出你在想些什么。我也很认识毕波。告诉你实话吧,在他 走后我一直在注意你。我认为你迟早会随着他离开;事实上我很期盼你能够快点离 开,而最近我们变得对这事更加渴望。我们曾经很怕你就给我们这样偷偷溜走,或 是突然一下就跑掉,像他那样我行我素一样。自从春季后我们就一直睁大着眼,并 且在我们的计算之内好好准备。你要就这么逃走可不容易。” “但我一定要走,”弗洛多说。“那没有用的,亲爱的朋友们。我们都很卑劣, 但要留我下来是没用的。既然你们猜到这么多事,那么请帮助我,不要阻止我。” “你还没听懂!”皮苹说。“你一定要走--因此我们也一定要去。梅利和我要 跟你一起去。山姆是个优秀的夥伴,他会跳进龙的的喉咙里去救你的,如果途中他 没跌倒的话;你危险的冒险中需要不只一位夥伴。” “我最亲最爱的哈比们啊!”弗洛多深深地感动着说。“但我没办法允许这种 事。我也很久以前就决定好了。你们嘴上是说危险,可是你们并不了解。这不是寻 宝,不是去去就来的旅行。我是要从致命的危险中再迈入致命的危险。” “当然我们了解,”梅利断然地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决定要去。我们知道 魔戒不是个开玩笑的玩意儿;但我们要尽我们一切力量帮助你对抗″宿敌″。” “魔戒!”弗洛多说,现在他是真正完全地大吃一惊。 “是的,魔戒,”梅利说。“我亲爱的老哈比,你不用体谅我们这些好打听的 朋友们。我几年前就知道魔戒的存在了--事实上是在毕波走以前;但很明显地他将 它视为秘密,我也就把这事留在心里,直到我们阴谋成形。我那时跟毕波不是很熟, 当然,跟你也是一样;我那时年纪太小了,而他也很小心--但他不够小心。如果你 想知道我第一次是怎么发现的,我会告诉你。” “继续!”弗洛多无力地说。 “是塞尔维克·贝金斯一家人让他疏于戒备的,你可能想像得出来。一天,在 那个宴会前一年,我偶然在路上散步,正好看到毕波在我前头。在一阵距离之外, 塞-贝一族突然出现了,直朝我们而来。毕波慢了下来,然后说时迟那时快!他不 见了。我吓得难以保持正常;但是我穿过树篱躲到田里去。我在塞-贝家人经过后 偷偷往路上看,就这样清楚地看见毕波突然地再出现。我看见他把一个黄金闪亮的 东西放到他裤子的口袋里。 之后我不断在注意。坦白地说清楚一点,我是在秘密侦查。但你得承认那是很 有意思的,我那时才十几岁呵。我一定是雪尔地方唯一的一个-除了弗洛多你之外 -曾经看过老头子秘密写的书的人。” “你读过他的书!”弗洛多叫道。“老天啊!什么东西都保管不好吗?” “保管得不是太好,我应该这样说,”梅利道。“但我只有匆匆扫视一遍,很 难去得知些什么。那书他从不随便放。我在想它怎么了。我还想再看一次。在你手 上吗,弗洛多?” “没有,它不在袋底居。他一定带走了。” “呃,就像我说的,”梅利继续:“我把这事留在心里,直到春天事情开始变 得严肃起来。然后我们设计我们的阴谋;我们也变得严肃。你不是个容易就能被敲 开的笨瓜子,甘道夫那边更难。但如果你想要我们帮你介绍我们主要的侦查员,我 可以让他亮亮相。” “他在哪?”弗洛多往四周张望说道,好像在期待可以看见一个戴着面具,邪 恶的身影从碗橱后面出现。 “站前一步,山姆!”梅利说,而山姆站了起来,脸直红到耳根。“这就是我 们的情报人员!我可以告诉你,之前他可收集了不少情报,直到他最后被抓到。在 那之后,我会说,他似乎认为自己发了重誓,一点也不肯说了。” “山姆!”弗洛多叫道,觉得这世上不可能有比这再叫人吃惊的事了,而且十 分难以决定他该感到生气、好笑、放心或仅仅是笨。 “是的,先生!”山姆说。“我恳求您的原谅,先生!但我不是要害您,弗洛 多阁下, 也没有意要害甘道夫阁下。 ″他″有些感觉到,并记挂着您;当您说要 ‘一个人走’时,他就说:‘不!带个能信任的人去。’” “但似乎我没有人可以相信啊,”弗洛多说。 山姆难过地看着他。“这看你想要的什么,”梅利插嘴道。“你可以相信我们 可以跟你赴汤蹈火--或者到更糟的地方。而也可以相信我们会帮你保守任何秘密-- 甚至比你自己保还密。但你不可以相信我们会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麻烦,而且一个字 都不说就离开。我们是你的朋友,弗洛多。无论如何:我们就是。我们知道大部分 甘道夫告诉你的事。我们知道很多魔戒的事。我们怕死了--但我们要跟你走;或像 猎犬一样跟着你。” “而毕竟,先生,”山姆加了几句话:“您确实应该听从精灵们的建议。吉尔 多说过您应该带着他们同去,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你不能拒绝这事。” “我不拒绝,”弗洛多看着山姆说,他正露齿而笑。“我不拒绝,但我不会再 相信你们是会乖乖睡觉了,不管你们有没有在打鼾。我会用力踢你们来确定的。” “你们真是一群奸诈的无赖!”他转向其他人说。“但祝福你们!”他笑道, 站起来挥着双手。“我投降了。我会听吉尔多的建议的。如果危险不是这么阴暗, 我会快乐地跳起舞来。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能不感到开心;好长一段日子都没 有这么开心。今夜我吓死了。” “好!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叁个来为弗洛多队长和队伍欢呼!”他们叫着;还 围着他跳舞。梅利和皮苹开始唱歌,似乎他们早就为这种情况准备好了。 它是依着毕波很久一前那个长程冒险时的矮人歌为模子开始作成的,唱的旋律 一模一样: 再会啦炉火和高墙! 穿过雨下风吹的地方, 我们要离开啦在天破晓前, 穿过远方高高树林和山岗。 往心碎山谷向,精灵住的地方 朦胧雾垂下面的空地上, 穿越荒野沙漠我们快快骑, 我们不会告诉人家我们要往何向。 敌人在前哦,而恐惧在后, 天空下就是我们的床卧, 直到我们的辛苦终究经过, 我们的旅程终,差使有个好结果。 我们要离开啦!我们要离开啦! 我们要骑着马走在天破晓前啦! “太好了!”弗洛多说。“但假如是这样,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忙,作完再上床 --真正屋顶下的床,至少今晚还能睡这地方。” 注:这句话有押韵。 “喔!这是首诗耶!”皮苹说。“你真的要在天破晓前出发吗?” “我不晓得,”弗洛多回答。“我怕那些黑骑士,而我确定长时间留在同一个 地方是不安全的,特别是在一个大家都知道我会到的地方。吉尔多也建议我不要再 等待了。但我非常想见到甘道夫。我可以了解吉尔多在听到甘道夫没再出现后的忧 虑。那取决于两件事。那些骑士可以多快到达巴克贝瑞村?而我们又可以多快离开? 那需要好好准备一番。”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梅利说:“是我们可以在一小时内离开。我几乎什么 东西都准备好了。野地那边的马厩里有六匹矮马;马具和生活用品都打包好了,除 了一些多的衣服和比较容易坏的食物。” “似乎是个蛮有效率的阴谋啊,”弗洛多说。“但那些黑骑士呢?等甘道夫一 天安全吗?” “那要看你觉得那些骑士会怎么作,如果他们发现你在这里的话,”梅利答道。 “他们″可以″现在就到,当然,如果他们没逗留在南大门那边,也就是树篱下到 河堤的地方,就在桥的旁边。大门守卫不会让他们在晚上通过的,虽然他们可能会 硬闯。而就算在白天他们也会试着阻止他们进来,我想,至少要等到他们通报过洞 庄之主后--因为他们不会喜欢那些骑士的长相,而且一定会被他们吓到。但,当然, 巴克兰地无法长久支撑住一次下定决心的攻击。而且很有可能在早上时那些骑士骑 到那边问及贝金斯先生的事就会被放行。实在是大家都知道你要回来住在小河盆地。” 弗洛多坐下来想了一会儿。“我决定了,”他最后说。“我要明天出发,趁着 天亮。但我不会沿着大路去:那样的话还不如留在这里。如果我穿过南大门,那我 的出发马上就会被知道,取代了它该还有几天是秘密的事,如果还可能有这几天的 话。而更糟的是,桥和东大路靠边境的地方肯定会被监视,不论是不是有骑士到了 巴克兰地。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多少人;但至少有两个,而有可能更多。唯一可以作 的就是走向令人想不到的方向。” “但那就代表着得走进老树林里去耶!”弗雷德加尔恐怖地说。“你连想都不 能想。那跟那些黑骑士一样危险。” “不一定,”梅利说。“那听起来像是不顾死活,但我相信弗洛多是对的。那 是唯一一条离开这而不会被马上追到的路。藉着好运我们可以将它列入出发的考虑。” “但你们在老树林里可得不到什么好运,”弗雷德加尔反驳。“没人在那会好 运。你们会迷路。人们不会进去那里的。” “噢,不,他们会的!”梅利说。“白兰地巴克家人会进去--当他们偶尔心血 来潮时。我们有个秘密入口。弗洛多进去过一次,在很久以前。我则曾进去过好几 次:当然通常在白天,当树木都在睡觉而十分安静时。” “好吧,你怎么想怎么作吧!”弗雷德加尔说。“我害怕老树林胜过我知道的 任何东西:关于它的故事都是梦靥;但我的意见很难被采纳,就像我也不会加入旅 行一样。但我仍然很高兴有人可以留下来,在甘道夫回到这的时候可以告诉他你们 作了些什么,我相信他不久后就会来。” 跟弗洛多不同,肥仔波格没有想离开雪尔的欲望,也不想看看外头有些什么。 他的家族来自东法辛,精确一点说是从桥野地方的羔羊渡口来的,但他从没越过白 兰地酒桥。他的工作,在原先这些阴谋者的计划中,就是留下来应付那些包打听的 村民,并且尽可能维持贝金斯先生仍留在小河盆地的假象。他已经带了一些弗洛多 的旧衣服来帮忙完成这工作。他们很难想到这事日后将会证明它有多危险。 “聪明!”弗洛多说,当他了解这计划后。“不然我们就没办法留给甘道夫任 何消息了。当然我不知道这些骑士识不识字,但我一定不会鲁莽地冒险写下讯息, 以防他们来了以后搜查这个屋子。但如果肥仔愿意留守,那我就能确定甘道夫能知 道我们走那条路离开,那就可以让我决定了。我明天要先进去老树林里。” “好啦,就这样啦,”皮苹说。“在这全部中我比较喜欢我们的工作,比肥仔 的--在这等黑骑士来好多了。” “你等到你们完全进入老树林后,”弗雷德加尔说:“你就会希望你之前有回 来跟我在一起。” “再争论毫无益处,”梅利说。“我们还要去整理一下,在我们上床前把最后 的东西打包好。我会在破晓前把你们都叫起来的。” 当他们终于都去睡觉时,弗洛多还有好一会儿睡不着。他的脚隐隐作痛。他很 高兴明早他能骑马去。最后他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梦中他似乎在错杂的树林中 黑暗的一块地方外看到一扇高高的窗户。下面树根的地方有生物爬着嗅着的声音。 他觉得他们迟早会嗅到他。 然后他听到远方传来一阵噪音。刚开始他以为是阵强风吹过树林落叶的声音。 然后他知道那不是落叶,而是遥远的海的声音;在他醒着的生涯中从未听过的声音, 虽然它常困扰着他的梦。突然他发现他四周一片广阔。没有树了。他站在一个黑暗 的荒野上,而空气中有股怪怪的盐味。往上看他见到一座高高的白塔,独自座落在 山脊上。他突然有一股很强的冲动想要爬上塔看看海。他挣扎着爬上山脊向塔爬去: 但天空中一道强光突然出现,那是一道雷声轰然巨响。 第六章 老树林 弗洛多突然醒来。房间里还很暗。梅利一只手拿着蜡烛站在那儿,用另一只手 在敲着门。“呃!怎么回事?”弗洛多慌乱地说。 “怎么回事!”梅利大叫道。“起床的时候到啦。四点半了,外面还雾朦朦地 一片。来吧!山姆早就准备好早饭了。就连皮苹都起床了。我刚把矮马都上了鞍, 把那匹要拿来载行李的牵了过来。把那个懒人肥仔叫醒!至少他得起床看着我们离 开!” 很快地,在六点钟后这五个哈比准备好出发了。肥仔波格则还打着哈欠。他们 安静地溜出了房子。梅利走在前头牵着一只载着行李的矮马,沿着穿过房子后面树 丛的小径走,然后横越过了好几个田地。树林的落叶闪闪发光,每一根小树枝都在 滴着水;草地则沾着冷冷的露珠。一切都很静,使得远处传来的噪音变得好像很近 而清晰:家禽在院子里的吵闹,和远方有人关门的声音。 在他们的棚子里他们发现了他们的矮马;哈比喜爱的结实小家畜,走不快,可 是长途工作时很好用。他们坐了上去,很快地骑向薄雾中了,薄雾似乎很勉强地在 他们前头打了开,而再在他们后头合起来。在安静没有交谈地骑了一个多钟头后, 他们看到高 隐约地出现在前面。它很高,而且银色的蛛网紧紧缠着。 “你们要怎么穿过这个?”波格问道。 “跟着我!”梅利说:“你们就会知道了。”他转身沿着高篱骑,不久他们就 来到了一个沿着一个凹进去的口可以弯进去的地方。那里高篱被破开了一个空间, 和缓地斜向地下。有砖块堆成了墙,稳固地堆高,直到在高篱的下面形成一个很深 的拱形隧道,而进入那个口就可以到另外一边。 肥仔波格在这里停了下来。“再见了,弗洛多!”他说。“我真希望你们没有 要进那个树林里去。我只愿在今天结束前你们不需要救援队。但祝你们幸运吧--不 管是哪一天!” “如果前面没有比老树林更糟的东西,那我就算幸运了,”弗洛多说。“跟甘 道夫说沿东大路赶来:我们很快就会走回那条路然后再尽快向东走。”“再见了!” 他们叫道,骑下斜坡进入了隧道,消失在弗雷德加尔的视野中。 那里又暗又潮湿。在远远的出口边一扇大门关着,上面还有厚重的铁闩栓着。 梅利过去把门锁打开,等大家都过去以后再把它推回去。关上门时铿锵一声,锁也 发出喀哒的声响。听起来不怎么吉利。 “瞧!”梅利说。“你们已经离开雪尔,现在在外面,就在老树林的边边了。” “那些跟它有关的故事是真的吗?”皮苹问。 “我不知道你指的故事是什么,”梅利回答道。“如果你是指肥仔的奶妈以前 跟他讲的那些古老的鬼故事,有关于哥布林小鬼和精灵们那一类东西的,我会说那 不是真的。至少我不相信那些。但这森林″是″有古怪的。所有在里面的东西活动 力都更强,比,好比说吧,比雪尔地方的人或生物更能了解现在世界上发生些什么 事。而且这里的树木不喜欢陌生人。它们会监视着你。它们通常只会监视着你,直 持续到天黑,然后就不再监视。只是偶尔几个最不友善可能会掉几根树枝下来,或 把根伸出来,或用长藤蔓抓你。而在晚上它们多半很可怕,人家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只有一两次在天黑后才来,而且只在高篱附近徘徊。我觉得所有的树都互相在交 头接耳,用一种低等的语言在交换着讯息及阴谋;而所有的树枝在没有风的情况下 摇摆摸索着。他们都说这些树会移动,它们会把流浪者包围起来关在中间。事实上 很久以前它们攻击过高篱:它们过来把自己种在它旁边,再弯身越过它。但哈比来 砍掉了数以百计的树木,还在树林里升了一个大营火,并且把高篱东边烧了长长的 一大块出来。之后那些树就放弃攻击了,但它们变得很不友善。在不远的里面现在 还留这一块大营火造成的空地呢。” “那里面只有树木是危险的吗?”皮苹问。 “有很多的怪东西住在树林深处,在很远的那头,”梅利说:“至少我听到的 是这样;可是我从来没看过它们。但是是有东西造成了这些小路。不管什么时候有 人进来都会发现有明显的足迹;而它们似乎无时无刻地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在变化移 动着。离这条隧道不远就是,或说有了好长一阵子是,通往营火空地的一条蛮宽的 小路的起头,它多多少少在我们要去的方向上,向东往南一点。那就是我要去找并 且要试着走的小路。” 哈比们离开了隧道大门,穿过了宽大的洞口。在那边有一条模糊的小路往上到 树林中,离开高篱大概有一百多码;但当它带着他们来到树下后就突然地消失了。 往后他们透过已经很浓密的树林可以看见高篱成为黑黑的一条线。往前他们则只能 看到树,数不尽的各种大小、各种形壮的树干:有直有弯,有绞在一起的,有歪一 边的,有雄雄蹲倨着的,也有长得细细长长的,有平滑的,也有长满了树瘤和枝节 的;而所有的树 都是灰灰绿绿,怖满了青苔或是黏黏又毛毛的野生植物。 只有梅利一个人看起来蛮有精神的。“你最好走在前面找那条小路,”弗洛多 对他说。“让我们都不要走失,或是忘了高篱在哪个方向。” 他们选了一条树林中小路,他们的矮马吃力地沿着它,小心地避开交缠打结的 树根前进。这里没有矮树丛。地面稳定地上升,而他们更向前进时,那些树木看起 来似乎变得更高、更暗、更浓密。没有声音,只有偶尔从静止的树叶上滴下的水滴。 没有一点风的飒飒声,也没有风吹过;但他们都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感到他们被 一种非难、深沉到讨厌,甚至憎恨地监视着。这种感觉不断地扩大,直到他们发现 他们不断地抬头,或从肩膀往后瞥,就像他们在期待着有什么事会突然发生。 仍然还是没有那条小路的迹象,而树木似乎定时地来挡他们路。皮苹突然觉得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二话不说就放声大叫。“喂!喂!”他叫道。“我又没有要干 什么!就让我过去吧,好不好~!” 其他人吓一跳停了下来;而叫声就像布幕一样低沉。没有回音或回答,树林似 乎比以前变得更拥挤,更多东西跑来监视着。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大叫,”梅利说。“那比规规矩矩来得危险。” 弗洛多开始在想,是不是真有可能找到穿得过去的小路,还有他带着其他人进 来这讨厌的森林是不是错了。梅利来回地看来看去,似乎是不能确定该走哪条路。 皮苹注意到了。“你再不久就会让我们迷路了,”他说。但这时梅利吹了声让人安 心的口哨并且指向前面。 “唉呀,唉呀!”他说。“这些树″真的″会移动。营火空地就在(或说我希 望在)我们的前方,而通过去的小路似乎是已经搬家过来了。” 他们向前走时,光线慢慢地明亮。突然他们走出了树林,发现自己在一个宽大 的圆形场地上。他们头上是天空,蔚蓝晴朗地让他们惊讶,因为在树林的屋顶下他 们没办法看到晨光的升起及迷雾的退去。然而太阳,却还不够高到照进这个空地, 虽然日光能照在树顶。空地边,树叶都长得更密而且更绿,几乎形成了一堵墙围着 它。中间没有树,只有杂草和一些高的植物:修长的毒萝卜和西洋芹,火迹草长在 松松的土烬里,还有杂乱生长的荨麻和蓟草。一个凄凉的地方:但在树林之后,它 似乎是一个迷人、快活的花园。 哈比们感觉受到了鼓励,他们满怀希望抬头望着天空,白昼慢慢地伸展开来。 空地另一头的树墙有一个开口,有条明显的小径在那。他们可以看见它通往树林里, 又广又宽地开拓,虽然有时会树会让它变窄并且用浓密的树枝阴影盖着它。他们骑 上这条小路。他们还是在逐渐地爬升,但现在他们快得多了,心情也好多了;似乎 这树林终于怜悯他们,而要让他们平安通过了。 但不久后空气变得又热又闷。树又开始在两边合了起来,他们没办法再看到很 远的前头。现在他们再度感到不舒服,感觉比以前更强烈,树木不祥的意志紧压着 他们。四周安静到使他们矮马的蹄声,那在枯叶上沙沙作响,和偶尔被藏起来的树 根绊到的声音,听在他们耳里像是在打雷。弗洛多想唱首歌来激励他们,但他的声 音唱起来只有嗡嗡响。 噢!在影子大地上的流浪者啊 不曾绝望!虽然他们身在黑暗那, 所有在那的树林终会结束走到末, 然后就能在开阔地看太阳越过: 日沉,日升, 黄昏,早晨。 不论东奔西往所有的树林终会受挫... “受挫”--在他说这个字时,他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听不见了。空气凝重,歌词 使人更厌烦。在他们身后一根悬挂着的老树的树枝掉了下来,轰隆地碰在小路上。 树木似乎是要把他们包围起来了。 “它们不喜欢那些有关末了或是受挫的事,”梅利说。“这时候我可不会再唱 歌了。在我们到树林边缘之前先憋会儿吧,然后我们可以转头给他们来个大合唱。” 他愉快地说,如果他有感到任何的忧心,他并没有显出来。其他人都没应声。 他们都很沮丧。弗洛多的心头上有块大石压着,现在他每往前走一步就后悔他怎么 曾经会想过要跟这些树木的威胁挑战。事实上,刚刚事情又开始有变化时,他差点 停下来提议走回去(如果还有可能的话)。小路不再爬升,它一下子变得差不多跟 平地一样。树木靠在一旁,在前头他们可以看到小路几乎是直直地通向前。往前头 一段距离之外,是一个小丘顶,上头没有树,就像被树木包围起来的一个光头。小 路似乎是直直地朝向它去。 他们又再开始匆忙地向前赶,满心欢喜地想这终于有一会儿能够爬得比树林顶 还高。小路向下沉降了一下,然后又再向上爬,最后带着他们来到了险峻的山腰脚 下。在那边树林慢慢淡成草地。长在四周的树像是头浓发围绕着戴着皇冠的一个圆。 哈比们牵着矮马,一圈一圈地绕着上了山丘顶。他们站着凝视着它们。天空闪 着微微的阳光,但漫着一层雾;他们没办法看得很远。近手边的雾几乎都散去了; 但雾还是到处蒙在树林中,并往它们的南边漫延,而在直穿过树林的纵深凹处之外, 雾仍飞升如蒸气如一缕掰烟。 “那条,”梅利用他的手指着说:“那条线就是柳苏河。它从高原上流下来, 往西南从这树林中间流过接到篱尾村下面的白兰地酒河。我们不走″那条″路!人 家都说柳苏河谷是这整个树林中最怪异的地方--所有的怪东西来源中心,就像它自 己一样。” 其他人看着梅利指着的方向,但他们只能看到一点点,因为雾遮到了那个潮湿 而深割的河谷;此外树林的南半部也慢慢地从视野中黯淡下去。 照在丘顶的阳光现在变得热了起来。一定是十一点了;但秋雾仍让他们看不清 其他方向。在西,他们看不清高篱的那条线,也看不清更远的白兰地酒河谷。朝南, 他们最满怀希望的一面,他们看不到任何可能是他们正朝向的东大路形状的东西。 他们在树海中的孤岛上,而地平线上蒙了一层面纱。 东南面的地面陡峭地直落下,山坡有如直冲到远方树林的下面,就像从深海中 冒出的撑着海岛的山柱。吃中餐的时候,他们坐在绿色的丘顶边缘看着他们下方的 树林。在太阳升起过午时分,他们瞥见在东边,横在老树林的那头的高原灰绿的边 线。那让他们非常兴奋;因为能看见在树林边境的任何东西都是很棒的,虽然如果 能的话,他们还是没有要去那边:古墓高原在哈比传说中就像这个树林一样的不祥。 最后他们决定要再继续走。带他们上来山丘的那条小路又在北边出现了;但他 们在走上去之前,他们注意到它是不断往右弯的。它下降得很快,他们猜它一定是 要带着他们直朝柳苏河谷而去:完全不是他们想走的方向。在讨论一阵子后,他们 决定放弃这条误人的小路而直接朝北走;那条大路必定是在那里,虽然他们从山丘 顶上看不到它,而且它很可能没有几哩远。另外,北边,小路的左面,的地方似乎 比较干燥而且比较开阔,那边斜坡上的树林比较稀疏,橡树、白杨和其他种叫不出 名字的密林树木被松树和枞树所取代。 一开始他们的选择似乎不错:他们走得很顺,虽然在瞥见空地的太阳时他们会 莫名地错觉他们好像弯向东边走了。可是走了一段时间,就在他们刚走过一段比较 稀疏,比较没那么盘根错节的路之后,树木又再度开始靠近,。然后他们意外地发 现了地面上有很深的凹洞,像是超巨大轮子的车痕或是很宽的壕沟,那些凹陷的路 面已经被废弃很久,而且被荆棘塞住了。而这正好横越在他们的路线上,对他们的 矮马产生了困扰和麻烦。每一次他们爬下去时都发现这些凹洞里长满了浓密而杂乱 的小树丛,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占住了左边不肯放弃,只留下了一条路可以让他们往 右转;而在他们能找到下一个往上的路前,他们必须沿着洞底走很长一段路。每次 当他们爬上来时,上面的树木就看起来变得更深更暗;并且最难找得到往上的路的 总是在左边,所以他们只好被迫不断往右往下走。 一两小时后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虽然他们很清楚地知道他们 很久以前就没再朝北走了。他们已经被转向,并且朝着一条帮他们选好的路线前进 --往东并且往南,直入树林中心而没办法出来。 他们花了一个下午踉踉跄跄地爬过一个比他们以前遇过的还都深都广的凹洞。 它又深又险,很明显地不管是要往前还是要往后,要是不把矮马和行李留下来,要 再爬出它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他们能作的就是跟着凹洞--朝下走。地面变得比较 软,有些地方像沼地一样;一道泉水出现在墙璧上,很快地他们发现他们是沿着一 条小溪走,小溪潺潺流过杂草丛生的河床。然后地面急剧地往下,小溪也变得更湍 急吵杂,快速朝下奔跃。他们身在一个溪谷中,光线黯淡,树木围成拱形高高在上。 在沿着河跌跌撞撞走了一段路后,他们突然地走出了暗处。就像他们穿过一扇 大门看到前头的阳光一样。来到了开口处他们发现,他们是穿过了一道几乎可说是 悬崖的高大峭壁的裂口下来的。在它的底部是片长着草和芦苇的宽阔地;远处则可 以模糊看到另一个几乎是峭壁的斜坡。金黄色午后的太阳温暖而疾静地照在两者之 间的神秘地带。一条水色微棕的暗色河流懒洋洋地在它的正中央蜿延流着;古老的 柳树邻接着,柳树拱越着,倒下的柳树阻扰着,还有数以千计的枯萎柳树叶点得像 是斑点。空气十分厚重,在泛黄的枝间颤抖着;有股温暖而和缓的微风轻拂过这个 山谷,芦苇沙沙作响,柳枝也随风吱吱嘎嘎。 “好啦,现在我对我们在哪总算有点概念了!”梅利说。“我们走的跟我们想 去的方向几乎相反了。这是柳苏河耶!我到前头去看看。” 他走进阳光中消失在长长的草丛里。不久他再出现报告说从悬崖底到河之间的 地面十分结实;有几块地方草皮坚固地延伸到水边。“还有,”他说:“似乎有条 像是小路的东西沿这河这边蜿蜒。如果我们向左转跟着它走,我们最后应该可以到 达树林的东面。” “或许吧!”皮苹道。“可是,是否那小路到现在都还在,它会不会只是把我 们带到沼泽里再把我们丢在那。你们说,谁造了那条小路呢?还有为什么?我确定 那不是为了要给我们方便。我觉得这个森林还有所有里面的东西都很可疑,我开始 相信所有有关于它的故事了。你们知不知道我们还要往东走多远啊?” “不。”梅利说:“我不知道。至少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下到这个柳苏河来, 也不知道谁会常常来这沿着它造了条小路。但我看不到也想不出别条能出去的路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他们鱼贯而出,梅利带他们去他发现的那条小路。到处都是 又绿又高的芦苇和青草,在他们的头上高高地生长着;但一但找到路后,那条小径 很容易走,很容易就能随着它选着沼地和水塘间的地面弯来弯去曲折地前进。它不 断穿越过其他的细流、及一些从比较高的林地出来下到柳苏河的小水沟,在这些地 方都有树干或是几捆树丛横在水上越过它。 哈比们开始觉得很热。各种嗡嗡作响的苍蝇大军在他们的耳边环绕,午后的阳 光也烧灼着他们的背。最后他们出其不意地进入一块稀疏的阴影之中;巨大灰色的 树枝横在小路上。向前每走一步都让人比以前勉强。睡意似乎从地面爬出爬上他们 的腿,并从空中轻柔地落在他们的头和眼睛上。 弗洛多感觉他的下巴向下滑落,他开始打起瞌睡来。而皮苹就在他的前面跪倒 下来。弗洛多停住。“这不太好,”他听到梅利说。“不休息没办法走下一步。得 打个盹了。柳树下比较凉。苍蝇少!” 弗洛多不喜欢听他这样讲。“算了吧!”他喊道。“我们还不能打盹。我们得 先脱离这个树林。”但其他的人早就没这个心思了。而且山姆还边站边愚蠢地打呵 欠眨眼。 突然弗洛多自己感到睡魔压倒了他。他头晕眼花。空气中似乎有个声音。苍蝇 不再嗡嗡叫。他只能模糊地听到一个声响,像是半哼着歌的骚响,似乎在树枝间骚 动着。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瞧见他前头有棵柳树,一棵年老灰白的树。看起来十分巨 大,它花枝招展的树枝像是长了很多长手指的触手,长满节瘤和揪缠环绕的树干张 开了一个宽大的裂缝,裂缝微弱地嘎嘎作响好像树枝刚搬了家。树叶颤抖着,被刺 痛他双眼的明亮天空衬着,他前倾倒下,趴在他趴下的草地上。 梅利和皮苹挣扎地往前跑,让他们的背靠躺着柳树干。他们后面的树摇摆着嘎 嘎作响,裂了个口承受他们。他们往上望着灰灰黄黄的柳叶,衬着光线轻柔地动着, 声音像唱着歌。他们闭上眼睛,像是可以听见歌词,宁静的歌词,诉说着关于河水 和睡眠的故事。他们屈服在这魔力中,很快地沉睡在大灰柳的树根边。 弗洛多躺着跟难以抗拒的睡魔战斗了一会儿;然后他努力地站了起来。他感到 迫切地需要冷水。“等我一下,山姆,”他结结巴巴地说。“我得去泡一泡脚。” 半梦半醒之中他向那棵树靠河的一边跑去,那儿好几根大树根伸到水中,像是 许多幼龙探头在喝水。他跨上其中一根,用他发热的脚拍着凉爽棕色的河水;他在 那也感到睡意突然从树头掉到他的背上。 山姆坐了下来搔着他的头,嘴张得像个洞穴一样打呵欠。他觉得很困扰。天色 越来越暗了,他觉得这突如其来的睡意实在有些怪异。“在这个太阳和温暖的空气 的后边一定还有些什么,”他对自己喃喃道。“我不喜欢这棵又高又大的树。我不 相信它。听,它现在在唱催眠的歌了!那没有用的!” 他拔足便走,摇摇晃晃地去看矮马怎么了。他发现有两只在小路旁徘徊;他就 把他们抓回来跟其他只在一起,这时他听见两声声响;一声大声,一声则低柔而清 晰。一声是有重物落到水里发出的水花声;另一声则是像门很快关上时发出的喀答 声。 他匆忙地赶回河堤小路。弗洛多正在沿岸的水里,一根大树根似乎在他头上往 下把他往下压,但他没有挣扎。山姆用他的外套套住他,把他从树根下拉过来;然 后很辛苦地把他拖到河堤边。几乎同一时间他醒了过来,边咳嗽边语无伦次说着。 “你知道吗,山姆,”他最后终于说,“那棵″残忍″的树把我丢进水里!我 感觉到的。那个大树根就把我一圈圈绞起来,然后把我丢到水里的!” “我觉得你是在作梦,弗洛多阁下,”山姆说。“如果你想睡觉,你不应该坐 在那种地方的。” “其他人呢?”弗洛多问。“我在想他们会作些什么样的梦。” 他们绕到树的另外一边,然后山姆了解他听到的喀答声是什么了。皮苹不见了。 那条他躺着的裂缝已经关上了,所以一条缝都看不到。梅利则被困在那:另一条裂 缝在他腰部合上了;他的脚伸在外头,但其他的部位都陷在那黑暗的洞里了,洞的 边像一对钳子夹着他。 弗洛多和山姆先在树干上皮苹刚躺过的地方敲打。然后他们粗暴地想把抓着可 怜梅利的裂缝口拉开。但一点用都没有。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弗洛多狂乱地叫着。“为什么们要跑到这个可怕 的森林里来啊?我希望我们都回到小河盆地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无意识地用 他的脚踢树。一阵难以察觉的震动从树干传上了树枝;树叶沙沙低语着,但现在听 起来变成远方来的模糊笑声。 “我猜我们的行李袋里没有准备斧头吧,弗洛多阁下?”山姆问道。 “我带了把小斧头用来砍柴烧,”弗洛多说。“那大概没有什么大用。” “等等,”山姆大叫,说到柴让他想到一个点子。“我们可能可以来升个火!” “我们可能,”弗洛多怀疑地说。“我们可能可以把皮苹活生生烤熟在里面。” “我们可能可以先来烧或者吓吓这棵树,”山姆激动地说。“如果它放他们走, 我就会停止,如果我必需折磨它的话。”他跑向矮马,不久就拿回来了两个装火种 的盒子和小斧头。 很快地他们搜集了干的草和树叶,还有一小块树皮;把断在地上和砍下来的小 树枝堆起来。他们把这些堆在树干上,离那些被抓起来的夥伴比较远的一头。山姆 一点燃火种,干草就点着了,火光摇曳,烟冒了上来。小树枝裂开了。火焰小小的 触手烧卷在这棵老树干燥的外皮上,把它烧焦了。颤抖漫延到整棵柳树。树叶在他 们头上嘶嘶作响,好像在叫着痛苦和愤怒。梅利大声地尖叫了一声,而他们听到树 里头传出皮苹闷声的大喊。 “把它熄掉!把它熄掉!”梅利叫着。“如果你们不熄掉,他会把我们两个挤 扁。他这样说的。” “谁?什么?”弗洛多叫道,他很快地跑到树的另一头。 “把它熄掉!把它熄掉!”梅利哀求。柳树的树枝开始粗暴地左右摇摆。似乎 有股风升起的声音,往外飘散到四周树木的树枝,就好像他们丢了颗石头到这个沉 睡的河谷中,激起了整个森林愤怒的涟漪。山姆踢着那一小团火,并且踏熄火星。 但弗洛多-他实在不太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作,也不知道他这样作想要干什么-沿 着小路跑掉,大喊着″救命!救命!救命!″。他似乎很难听到自己的尖叫声,因 为就在那些字离开他嘴里的同时,它们都被柳树的风吹跑,埋没在树叶的吵杂声里。 他感到很绝望:茫然而愚蠢。 突然他停住了。有个回应了,他想;但那似乎是从他后面来的,从那头树林的 后面传来的。他转个圈听着,很快就确定了: 有人在唱歌;无忧快乐的低声欢唱, 但那歌词豪无意义: 嘿咚!快乐咚咙!铃一个当叮咙! 铃一个当!跳跳蹦蹦!把柳树叭啦叭罗! 汤姆碰,快乐的汤姆,汤姆·碰碰迪! 带着对这个新危险的半点期待和半点恐惧,弗洛多和山姆现都在都站着不动。 突然在一大串无意义(他们这么任为)的歌词后,歌声上扬,清晰地转成了一首歌: 嘿!来快乐咚咙!叮铃咚咙!我亲爱的噢! 光,跟着季节风,跟有翼的星掠鸟走。 沿着山丘下面下去,在阳光中照耀, 在门阶上,等着星光闪耀, 那里有我漂亮的小美人儿,河妇的女儿呦, 像柳枝一样苗条,比水还要纯洁噢。 老汤姆·碰碰迪带了荷花 又奔回了家来罗。你听到他在唱了吗? 嘿!来快乐咚咙!叮铃咚咙!快乐呦! 金莓啊!金莓啊!快乐的黄金莓呦! 逊脚老柳男,把你的树根给我藏起来! 汤姆现在急得很。傍晚马上就会来。 汤姆又回家来罗,带了荷花。 嘿!来快乐咚咙!你听到他在唱了吗? 弗洛多和山姆像是被施了法一样地站着。风呼地吹过。树叶又再度安安静静地 垂在僵硬的树枝上。另一阵歌声响起,然后突然地,在芦苇上方出现了一顶老旧的 帽子,沿着小路蹦着舞着,帽子的等很高,帽沿边上扎着一根长长的蓝羽毛。又一 个起落,一个男人,或似乎有个男人,出现在视野中。从各方面来说,如果是个哈 比他可是太大太重了,如果是个大人种族又实在不够高,虽然他够吵,穿着大黄靴 子的大粗腿迈着大步跑着,像只牛赶着去喝水一样冲过草堆。他穿着件蓝外套,有 着棕色的长胡须;他的眼又蓝又明亮,他的脸则红得像颗熟苹果,但笑起来有好几 百个绉褶。他手里拿着一片大叶子当盘子,盛着一大堆的水百合。 “救命!”弗洛多和山姆叫道,向前伸着手跑向他。 “哦!哦!站在那不要动!”那个老头举起一只手叫道,他们急促地停了下来, 好像僵住了一样。“现在,我的小朋友们,哪儿--你们要去?怎么喘得像牛一样? 这会儿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汤姆·碰碰迪。告诉我你们的麻烦! 汤姆现在很赶。不要压坏了我的百合!” “我的朋友被抓到柳树里去了,”弗洛多气喘吁吁地喊着。 “梅利少爷被塞在裂缝里!”山姆叫道。 “什么?”汤姆·碰碰迪跳起来叫着。“老柳男?没啥比那个更惨了吧,嗯? 那很快就可以解决的。我知道对付他的咒语。灰色的老柳男!我会让他发冷直冷到 骨子里,如果他不好好约束自己的话。我会咏唱着咒语把他的根掀起来。我会咏唱 着风起,把他的树叶和树枝都吹掉。老柳男!”他把他的百合小心地放在草地上, 然后奔向那棵树。在那他看见梅利的脚身在外面--其他的地方已经被吞没到深处。 汤姆将嘴靠在裂缝旁,开始低声地对它吟唱。他们听不到他在唱些什么,不过很明 显地梅利醒了过来。他的腿开始踢着。汤姆跳开来,折了根树枝开始用力打柳树的 这边。“让他们好好地出来,老柳男!”他说。“如何--你觉得?你不该醒来的。 吃泥土吧!挖深点吧!去喝水吧!给我睡吧!碰碰迪说的!”然后他抓住梅利的脚, 猛地将他拉出变宽的裂缝。 另一声撕裂声吱吱,另一个裂缝扯开,皮苹弹了出,好像被踢出来一样。然后 很大的啪啦一声,两个裂缝又都关上了。从树根到树尖留过一阵颤抖,接着是完全 的死寂。 “谢谢!”哈比一个接一个说。 汤姆·碰碰迪冒出一阵大笑。“好啦,我的小朋友们!”他说,弯身看着他们 的脸。“你们应该跟我回家的!我的餐桌上摆满了黄乳酪、蜜蜂巢、还有白面包和 奶油。金莓在等着呢。晚餐桌上有的是时间问问题。你们尽快地跟在我后头吧!” 他拿起他的百合,挥着手,沿着小路向东走,还边蹦蹦跳跳地跳舞,边大声唱着无 意义的歌。 也许是被吓到,也许是他放心的谈话,哈比们以最快的速度跟着他走。但还是 不够快。汤姆很快就从他们前面消失了,他的歌声也越来越模糊,越行越远。突然 地他的声音又大声地飘回来。 沿着小路蹦,我的小朋友,蹦上柳苏河喔! 汤姆在前头点了蜡烛罗。 西沉罗太阳:很快你们就得摸索。 夜晚的黑影笼罩时,门会敞开, 亮黄色光芒闪烁在窗棂后。 不用怕黑黑的赤杨树!不用理苍老的大灰柳! 不用怕树根及树枝!汤姆在你们前头走! 嘿现在!快乐咚咙!我们会等你们呦! 之后哈比们就没再听到声音了。几乎是同时太阳好像沉到他们身后的树林里。 他们想着黄昏灿烂的光线斜斜照在白兰地酒河的情景,巴克贝瑞村里的窗户上百户 的灯光开始闪起。巨大的影子横跨在他们上;树木的躯干枝节悬在黑暗中威吓着小 径。白色的迷雾升起,袅袅漫在河面上,边缘则迷失在树根旁。他们足边一股隐约 的热气升出地面,混着飞快落下的薄暮。 要沿着路走变得很困难,而他们也累了。他们的腿似乎变得跟铅块一样重。鬼 鬼祟祟的怪声音在他们两旁的树丛芦苇间回汤着;如果他们抬头看苍凉的夜空,他 们就会看到长满瘤节的脸衬在星空之下,从高高的河堤和树林边缘睨视他们。他们 开始觉得这一切都是虚幻的,他们跌到了一个永远不会醒的恶梦中了。 就在他们感到自己的脚慢到快停下来的时候,他们注意到地面逐渐地上升。河 水开始潺潺作响。黑暗中他们看到泡沫的微光,那儿河流过了一个小瀑布。突然树 林到了尽头,迷雾也被留在了身后。他们走出了森林,发现一片很宽广的草地在他 们前方拓展。那条河,现在又细又湍急,快活地跃下来与他们相会,在已经在空中 闪亮的星光中处处泛着亮光。 他们脚下的草短矮而平滑,就像被刮或割过一样。树林形成的屋檐被修剪过, 整得像篱笆。他们前方的小路现在是平坦又好走,石头围成边。它通向一个翠绿的 小圆丘顶,现在在苍凉的星空下显得灰白;而在一个还是比他们高的地方,更远的 一条斜坡上,他们看见一间房子的闪耀灯光。沿小路再一次向下,然后再向上,上 到一处靠小丘的草皮,直朝灯火处去。突然一道光从一扇打开的门里流泄出来。在 他们前方的就是汤姆·碰碰迪的家,往上,往下,就在小丘底下。在它后面裸露着 灰色陡峭的地肩,再过去则是古墓高原黑暗的形影,蔓延在东方的夜中。 他们都向前赶, 哈比们和矮马。 他们几乎落下了一半的疲惫和全部的恐惧。 “嘿!来快乐咚咙!”歌声缭亮地迎接着他们。 嘿!来快乐咚咙!蹦过来呀,我的好朋友! 哈比!矮马全部都!我们爱宴会噢! 现在让欢乐开始吧!让我们一起唱! 然后另一个嘹亮的声音,跟春天一样古老而年轻,像是快乐的水的歌,从明亮 的山丘早晨直流入黑夜,像是串银铃接触了他们。 注:火迹草指的是被火烧过的地方长出来的杂草。注:水百合即为荷花。 第七章 在汤姆·碰碰迪的家里 四哈比走过了门口的宽石阶,然后站在那不停地眨着眼。他们身在一个长长的 矮房间里,屋顶灯火的光摇曳照满了整个房间;在磨得黑亮的木桌上站了许多蜡烛, 高高黄黄的;明亮地在燃烧。 正对着外门的房间那一头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一个女人。她金黄色的长发蜷曲在 她的肩上;她的长袍是绿色的,绿得像初生的芦苇,露珠般的银色点缀在上;她的 皮带是金的,形状像是镶着湛蓝色勿忘我芽眼的菖蒲练子。她的脚则浸在宽口的绿 棕色陶瓷容器中,白色的荷花浮在水面,让她看起来像是在水池中心登基的女王。 “进来,善良的客人们!”她说,而就在她开口之时他们了解了她嘹亮的声音 就是他们听到的唱歌声。他们有点羞怯地向前走进了房间,开始打躬作揖,感到有 点怪的讶异及笨拙,就像是一个家伙,正敲着人家家的门想要要水喝,而应门的是 全身覆着鲜花年轻又美丽的精灵女王。但在他们能说话前,她轻轻地站了起来,跨 过百合花碗,然后笑着走向他们;她走路的时候,长袍柔柔地沙沙作响,就像风吹 在花朵盛开的河边上。 “过来,亲爱的人儿!”她说,用手握着弗洛多。“开心地笑吧!我是金莓, 河的女儿。”她轻轻地越过他们,转身张开白晰的双臂将门关上。“让我们把夜晚 关在外头吧!”她说。“因为你们还在害怕,也许是怕迷雾和树影,深水及荒野的 东西。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今晚你们在汤姆·碰碰迪的屋檐下。” 哈比们惊讶地望着她;而她微笑看着每个人。“美丽的金莓夫人!”最后弗洛 多说道,他感到他的心有一股他不了解的悸动。他站的跟偶尔被精灵之声所迷住时 站得一样;但这是在他身上作用的咒语有些不同了:这欢喜不那么尖锐而高昂,但 更深刻更贴近他平凡的心;不可思议,但还没到怪异的境界。“美丽的金莓夫人!” 他再次说道。“现在我了解那些隐在我们听到的歌背后的喜乐了。 噢 像柳枝一样苗条!噢 比水还要纯洁喔! 噢 生命池中的芦苇!噢 美丽的河之女喔! 噢 是春天过了夏天来,然后是春天又再来喔! 噢 是瀑布上的风,是绿叶的笑声喔!” 突然他停了下来开始结巴了,努力克制着对听到自己说出这些话来的亚异。但 金莓笑了。 “欢迎!”她说。“我还没听过那个雪尔地方的人有这么甜的一张嘴呢。但我 知道你是个精灵之友;在你眼中的亮光和声音中的声响告诉我的。这真是个令人高 兴的邂逅!现在坐下来吧,等等这儿的一家之主!他不会拖太久。他正照料着你们 的疲倦牲口。” 当金莓忙着摆设桌子时,哈比们高兴地坐在灯心草座的矮椅上;他们的眼光跟 着她,因为她动作时苗条的优雅举止让他们很喜欢。从房子后面的某处传来了一阵 歌声。在一堆”叮铃咚咙”和″快乐咚咙″和″铃一个当叮咙″中他们不时听到一 些字眼重覆: 老汤姆·碰碰迪是个快乐的家伙; 他的夹克蓝得发亮,而他的靴子黄澄澄喔。 “美丽的夫人!”一会儿后弗洛多再次地说。“告诉我-如果我问的听起来不 会太蠢的话-谁是汤姆·碰碰迪?” “他是,”金莓边保持着她迅速的动作边微笑边说。 弗洛多满腹疑问地看着她。“他是,就像你们见过的他,”她回应着他的视线 说。“他是森林、河水和山丘的主宰。” “那这片怪地方全都属于他?” “不完全是!”她答道,她的笑容褪了下去。“那的确会是个重担,”她低声 补充,就像在对自己说话。“那些树啊草啊,所有在这块土地上会生长有生命的东 西都属于他们自己。汤姆·碰碰迪是主宰。没有人看过老汤姆在亮光下或影子中在 森林里走动、在溪中涉水过、在山丘顶上蹦蹦跳跳。他不会恐惧。汤姆·碰碰迪是 主人!” 一扇门打了开,汤姆·碰碰迪走了进来。他现在没戴帽子,他茂密的褐发沾满 了秋天的落叶。他笑着,走向金莓,牵着她的手。 “这是我可爱的老婆!”他向哈比们鞠个躬说。“这是我的金莓,浑身穿着环 绕着花朵银绿色的衣裳!桌子都盛上了吗?我看到了黄乳酪和蜜蜂巢,还有白面包 和奶油;奶油、起司、翠绿的香草和收成的熟莓子。那够我们吃了吗?晚餐准备好 了吗?” “准备好了,”金莓说:“但客人们可能还没?” 汤姆拍手叫道:“汤姆,汤姆!你的客人们累了,而你却几乎忘掉!现在来吧, 我快乐的朋友们,汤姆会让你们振作起来的!你们去弄干净你们的脏手,洗洗你们 的倦容;抛掉你们的泥斗蓬,还有梳梳你们乱发的一丛丛!” 他打开了门,然后他们跟着他下了一个短短的走廊,并转过一个急弯。他们来 到一间有斜屋顶的矮房间(似乎是间阁楼,建在房子的北面)。它的墙是洁白的石 头,多数盖着绿色的壁纸和黄窗帘。地上铺着石版,撒着鲜绿色的灯心草。有四个 厚厚的床垫,每个上面都盖着白色的毛毯,放在一边的地上。它们对面的墙边有张 长椅,上面放满了陶瓷水盆,除此之外还立着一些装着水的棕色水罐,有些是冷的, 有些则冒着热气。而每张床边都已经放了一双柔软的绿色拖鞋。 不久之后,洗干净振作了精神,哈比们在桌边就座,每边两个,桌的两端则坐 着金莓和主人。那是顿又长又快乐的一餐。虽然哈比们吃得就像非常饥饿的饿鬼一 样,但食物还是很够。他们饮料碗中的饮料似乎是清澈的冷水,但喝到他们的心中 就像酒一样解放了他们的声音。客人们突然注意到他们在快乐地唱歌,就如说话那 样的轻松容易。 最后,汤姆和金莓迅速地起身收拾桌子。客人们被命令乖乖坐好,坐在椅子上, 每个人都有个脚凳来放他们疲惫的脚。在他们前面的宽火炉中有火,烧出一阵甜甜 的味道,就好像火炉是用苹果树造的。当每样东西都弄好归位后,屋内所有的灯光 都被熄掉,除了一盏灯和各位在烟囱架两端的一对蜡烛。然后金莓过来站在他们前 面,握着一根蜡烛;她祝他们每个人晚安并且熟睡。 “安心去睡吧,”她说:“直到明早!不要管夜晚的吵闹!因为除了月光和星 光,没有东西会穿过门窗来的,山丘顶的风也吹离了。晚安罗!”她依着微光,沙 沙地穿出了房间。她的足音就像寂静夜里的小溪温和地下落,流过凉爽的石头。 汤姆安静地坐在他们旁边一会儿,他们每个人都累得鼓不起勇气,去问原本在 晚餐想问的众多问题中的任何一个。睡魔聚集在他们的眼皮上。最后弗洛多说: “你有听到我的呼叫吗,主宰,或那时只是你凑巧路过?” 山姆摇了摇头,像是刚在美梦中被摇醒。“呃,什么?”他说。“我有没有听 到你的呼叫?没耶,我没听到:我忙着唱歌。那时路过是凑巧的,如果你称它为凑 巧的话。我没有事先计划,虽然我是在等你们。我们听到了关于你们的消息,而且 知道你们在流浪。我们猜你们不久就会沿着河下来:所有的小路都通往那去,都会 下到柳苏河。灰色的老柳男是个力量强大的歌者;而才几个人是很难逃出他狡猾的 迷宫的。但汤姆在那有个差使,而他不敢阻拦。”汤姆点着头,好像睡魔又逮着他 了;但他用柔和的歌声继续说: 我在那儿有个差使:收集水百合, 叶子翠绿而百合洁白要拿来取悦我可爱的美人, 在年终之前摘了来要留着它们过冬, 把她的小脚打扮得花繁叶茂直到雪融化之时。 每年夏末我就去为她找来它们, 在宽池中,又深又清澈,在柳苏河远方的下游; 在那它们春天最早绽放而且留恋到最晚, 很久以前在那池子边我发现了河之女, 美丽年轻的金莓就坐在灯心草中。 她唱歌是那样地甜,她的心在颤动! 他睁开了眼看着他们,眼中突地闪过一层忧郁: 那对你们会是个好借镜--因为我现在不会再 沿着森林与河走到深处, 除非今年过去。我也不会在春天穿过 老柳男家的这边, 直到快乐的新春来到,那时河之女她会 跳过那柳树小径到河中沐浴去。 他又再度沉默;但弗洛多无法克制地又多问了个问题:他最渴望得到答案的一 个。“告诉我,主宰,”他说:“关于柳男。他是什么?我以前没听过他。” “不,不要!”梅利和皮苹同时说,他们突然坐直起来“不要现在讲!直到早 上前不要讲!” “说得没错!”那老人道。“现在是休息的时候。但大地一片黑暗时,听到某 些事是不吉利的。睡着直到晨光来吧,躺在枕头休息!不要管夜晚的吵闹!不用怕 大灰柳!”他边说边放下灯吹熄了它;然后两只手各握着一只蜡烛带着他们出了房 间。 他们的床垫和枕头像胎毛一样地柔软,毛毯是用白羊毛作的。他们辛苦地爬上 床,赶忙在睡着前把棉被拉上。 在这寂静的夜里,弗洛多在黑暗中进入了梦乡。然后他见到初月正上升;在微 弱的月光下朦胧中他的前面有道黑色的岩墙,一条拱路像是大门一样贯穿着它。弗 洛多好像被举了起来,穿过岩墙,在后面他看到一个很多山丘围成的圆形,山丘中 间是一片平原,平原的中央耸立着尖尖的石峰,像是座巨大的塔,但不是人造的。 在它的峰顶有个人影站着。月亮上升的时候像是有一会儿挂在他的头上,而当风吹 起他的头发时月光像是在他的白发上发亮。他下方黑暗的平原升起一阵恐怖的叫声, 和许多狼呼嚎的声音。突然一个影子,形状像是巨大的翅膀,穿过了月亮。那个人 影举起了手臂,一道亮光在他手中的法杖一闪。一只强壮的老鹰掠了下来将他带走。 刚才的声音开始凄厉地哭嚎,狼声也不断哀叫。传来一阵像是强风吹过的声音,夹 杂着马蹄声,飞奔,飞奔,从东方飞奔而来。“黑骑士!”弗洛多惊醒在想,马蹄 的声音仍然在他脑中回响。他猜想着他是否还会再次有勇气离开这房间的石墙安全 保护之下。他不动地躺着,一直在听;但现在一切都很安静,最后他翻了个身再度 沉睡,或漫游到其他记不得的梦里去了。 在他旁边皮苹正高兴地作着梦;但他的梦中发生了个变故,让他翻过身呻吟起 来。突然他醒了,虽然醒来,在黑暗中他还是听得见那个扰乱了他的梦的声音:″ 踢-答、踢-答,吱吱吱吱″:像是风吹拂着树枝的吵声,小树枝刮着墙和窗子: ″咯吱,咯吱,咯吱″。他猜想那是靠在这房子边的柳树,突然他有一种很恐怖的 感觉,好像他不再是在一间普通的房子里了,而是在柳树里听着恐怖沙哑的咯吱声 正再次嘲笑着他。他坐了起来,感到枕头被他的手捏得不成枕头形了,他又再次放 心躺了下来。他好像听到了那些字的回音在他耳边响着:“什么都不要怕!在天亮 前安心睡吧!不要管夜晚的吵闹!”然后他又睡着了。 梅利睡着时听到了水声:河水汩汩地轻轻流下,然后漫延,挡不住地漫延环绕 着这个屋子,流进一个无边的深池里。它在墙下潺潺流过,然后缓慢但确实地在上 涨。“我会被淹死!”他想着。“它会想办法流进来,然后我就会淹死!”他觉得 他躺在一个软软的泥泞的沼泽里,他跳起来踩在一个又冷又硬的石板一角。然后他 想起了他在什么地方而又掉了下来。他似乎听到了,或是想起听过那声音:“除了 月光和星光,没有东西会穿过门窗来的,山丘顶的风也吹离了!”一小股甜美的空 气吹动窗帘。他深呼吸后又再睡去。 而就山姆所记得的,他那夜睡得跟木头一样满足,如果木头可以睡得很满足的 话。 他们在晨光中醒了来,四个人全部同时醒了。汤姆像只星掠鸟一样吹着哨子走 进房间。当他听到他们起床走动时,他拍拍手叫道:“嘿!来快乐咚咙!叮铃咚咙! 我的好伙伴噢!”他拉上黄色的窗帘,哈比们看到窗帘然来是从房间两头盖住了所 有的窗户,窗户一个面向东,其他的则面向西。 他们振作精神跳了起来。弗洛多跑到东面的窗户,发现自己看见了一个满布着 露水的菜圃。他半期望着能在墙旁看到赛马场,充满蹄印斑斑的赛马场。但事实上 他的视线被高高挂着一整绳豆子的竿子遮住了;但在那之上远方衬着阳光隐约可见 到灰色的山丘顶。这是个昏暗的早晨:在东边,长长的云层之后,像是间边边染上 红色污点的羊毛衣,布着微亮的金黄色云海。天空告知着山雨欲来;但那光很快地 变宽,长在豆子上的红花衬着绿叶开始发亮。 皮苹从西边的窗口望出去,望下深深的雾池中。整个树林笼罩在雾中。由上往 下看像是由云作成的斜斜屋顶。有个凹陷还是深沟将雾隔成一条一条浪柱和波浪; 那深沟就是柳苏河谷。那河由左边的山丘流下消逝在白色的影子中。靠手边是一个 花园,整齐的银色篱笆围绕着它,在修剪过的草上有着暗淡的露珠。在那一点都看 不到柳树。 “早安,早安朋友各位!”汤姆叫道,他把东边的窗户完全打开。清爽的空气 流了进来;有股雨的味道。“太阳今天不大会露脸了,我想!我在天亮的时候出去 走过了,到山丘顶去蹦了蹦,嗅了嗅风与天气、脚下的湿草地、和头上要下雨的天 空。我叫醒金莓在窗下唱歌;但没人把哈比们在清晨叫醒。夜里有些人在黑暗中醒 来,在天亮前又睡去了!铃一个当叮咙!忘掉夜里的吵声吧!铃一个当叮咙滴!叮 铃滴,我的好伙伴噢!如果你们快点儿来你们就会发现桌上有早餐。如果你们来晚 了你们就得喝西北风罗!” 不用说--不是因为汤姆的招待听起来很认真--哈比们马上就跑来,直到把桌子 清空得差不多后才离开。汤姆和金莓都不在那。在房子可以听见汤姆在到处忙,在 厨房乒哩乓啷,在椅子上爬上爬下,里里外外到处唱着歌。这房子朝西了望着那云 雾迷漫的河谷,窗子是开着的。水从屋檐滴落。云在他们吃完早餐之前互相接成了 一大片的屋顶,灰色的雨柔和、稳定地呈直线落下。在深色的窗帘之后,树林完全 蒙上了一层面纱。 当他们向窗外看去的时候,雨像是从天空中流出来一样地下着,金莓嘹亮的声 音则在空中唱着。他们听不到多少歌词,但他们似乎很清楚那是首雨之歌,如久旱 的甘霖一样甜美,诉说着河流由高地流出奔向远方大海的故事。哈比们开心地听着; 弗洛多心中特别高兴,并庆幸着这让人暗爽的天气,因为它让他们拖延了离开的时 间。马上要走的念头从他起床那一刻起就一直重重压在他的心头;但他猜他们今天 可能不会走了。 上方的风在西方停滞了下来,更深重更厚湿的云团卷起来将它们满载的雨水溢 出来降到古墓高原赤裸的高原地上。除了落下来的雨水外,房子周围什么都看不到。 弗洛多站在打开的门边,看着那条白粉色的小路变成一条小牛奶河,然后咕噜咕噜 地流向河谷。汤姆·碰碰迪从房子转角那快步走了过来,一面挥着手好像在闪着雨 --而事实上当他蹦过门口时他看起来蛮干了,靴子除外。他把它脱下来放到炉边。 然后他坐到最大的椅子上叫哈比们在他身边围一圈。 “今天是金莓的洗澡日,”他说:“也是她的秋天清洁日。对哈比来说可太潮 湿了--就让他们尽量休息吧!今天是个讲长故事的好日子,是个问问题和答答案的 日子,汤姆要开始说了!” 然后他告诉他们许多惊人的故事,有时有点半像是他在跟自己说,有时又突然 用他深色眉毛后的明亮蓝眼睛看着他们。他的声音通常会变成用唱的,而且还会离 开座位手足舞蹈来诉说。他告诉他们有关蜜蜂和花朵的故事,森林道路的故事,和 树林中奇特的生物,有关邪恶和善良的东西,友善和不友善的东西,无情和温和的 东西,以及藏在荆棘后面的秘密。 当他们在听的时候,他们开始了解到这树林中的生态,排斥他们在外,它们觉 得他们是到了其他以这为家的生物们地盘上的陌生人。在他言谈之中最常谈到的是 老柳男,而弗洛多现在已经知道该怎样去满足它了,事实上知道得比该知道的还多, 因为这不是个令人舒服的话题。汤姆的话表露出了那些树的心态和想法,通常都是 又阴暗又诡异,并且充满了对大地上可以自由走动生物的恨、啃它们的、咬它们的、 砍它们的、劈它们的、烧它们的:破坏者和压霸王。它被称为老树林不是没有原因 的,因为它事实上就很古老,是一大片残存的被遗忘的森林;而且在它的里面还住 有着,不会比山丘还快老化,树木中元老的元老,它们还记着它们曾经当王的那段 日子。数不清的日子使它们心中充满着骄傲、深深的智识、以及恨意。但没有一个 比那棵巨大的柳树更危险:它的心腐朽了,但它的力量却长青;而且它很狡猾,是 风的主宰,它的歌声和思维在河两边的树林流窜。它灰暗干渴的灵魂从大地吸取力 量,将根在地面上广阔地伸展、枝叶在空中无形地伸长,直到几乎树林中从高篱到 高原间所有的树都臣服在他脚下。 突然间汤姆的话语题开了树林跳到年轻的河上,越过冒着水泡的瀑布,越过鹅 卵石和磨光的岩石,环绕在密闭草地和潮湿裂缝的小花丛间,最后漫游到了高原上。 他们听着有关巨墓冢,绿色的坟堆,和在山丘上、山丘中洞穴里的石铃故事。绵羊 成群地咩咩在叫。绿色和白色的墙耸立着。高处还有着许多城塞。小王国的国王们 合力奋战,年轻的太阳像火般照在他们新铸而渴望的红色剑身上。有胜利有惨败; 高塔倒下,城塞烧毁,火焰直窜至天际。金子被堆在死去诸王及诸后的棺木上;坟 堆埋上他们,石门被关上;草地长起覆盖过了一切。不久羊群走来吃草,很快地山 丘又再被清空。一个远方黑暗之地的影子来到,骨头在坟堆下骚动着。墓冢干尸群 在空洞中走着,他们寒冷的手指和金练上的铃在风中叮当作响。在地表上露出的石 铃在月光下像是缺着牙在露齿而笑。 哈比们发着抖。就算是雪尔地方也听过森林另一边的古墓高原的古墓干 的事。 但那不是每个哈比都喜欢听的故事,甚至舒服地围在炉火边时也不愿听到。现在这 四个人都突然记起了一事,让他们在这房中的欢喜之情由他们心中被逐了出去:汤 姆·碰碰迪的房子是紧靠座落在那些恐怖的山丘之下。他们对他的故事都乱了头绪, 身体不安地移动,并且互相面面相觑。 当他们再注意到他在谈的事时,他们发现他已经走到了超出他们记忆之外、在 他们作梦时才会去过的一些陌生区域了,他进入了当这世界还更宽、大海还直流到 西方海岸的日子里;而汤姆唱着歌继续前行进入了古老的星光中,只有精灵之王还 醒着的时候。然后他突然停住了,他们看他一直点头好像睡着了一样。哈比们在他 面前坐着不动,深深着迷着;而一切看起来就好像—在他话语的魔力之下—,风走 了、云干涸了、日子过去了、黑暗自东而西来到,整个天空布满了白色的星光。 弗洛多说不出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也说不出倒底现在是今天的早上晚上还是 已经经过好少天的早上晚上。他一点也不觉得饿或是累,只是满怀着惊奇;星光穿 过窗户照进,天空的寂静就像环绕着他。最后他说出了他的惊奇,及他对这片寂静 突如其来的恐惧: “你是谁,主宰?” “嗯,什么?”汤姆坐直了说道,他的眼睛在昏暗中迥迥发光。“你还不知道 我名字吗?那就是唯一的答案。告诉我,你是谁,单单跟我说,是真正的你自己呢 还是化名?你还很年轻我却已经老了。最老的老头了,那就是我。记住我的话,我 的朋友们:汤姆那条河和那些树之前就在这了;汤姆记得那第一颗的雨滴、第一粒 的果实。他在那些大的人种之前就造了小路,并且看着那些小小的人类来到。他在 那些国王、坟堆和古墓干尸之前就在这。当精灵往西去时,汤姆早就在这了,在大 海们转向而流之前。当星星还什么都不怕之时,他就知道星星之下的黑暗了--在黑 暗领主从外地来之前。” 像是有个影子穿过了窗外,哈比们惊慌地瞥向窗户的玻璃。当他们再转头回来 时,金莓站在后面的门边,全身像是发着光。她拿着一根蜡烛,用手遮着火光;光 线穿透照射出来,就像是阳光照射穿过白色的贝壳一样。 “雨已经停了,”她说;“而新的河正流下山丘,在星辰下流过。现在让我们 来开心欢笑吧!” “还要让我们来吃喝个过瘾!”汤姆叫道。“讲个长故事可渴死人。听个长故 事更是个饿人的事,早上、中午、已经搞到晚上了!”他边说边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再一跳从烟囱架上拿起了蜡烛并且把它举起凑到金莓拿着的火光上;然后他沿着桌 子跳舞。出其不意地蹦出门口消失了。 很快他又回来了,带着一个装得满满的大盘子。然候汤姆和金莓开始整理桌子; 哈比们坐着,带着半点惊讶半点大笑:金莓的动作是如此优雅,而汤姆的嬉闹却是 快活又奇特。他们有一点看起来像是在出出入入,绕着桌子各自独舞,但彼此之间 并不会互相妨碍;而用一种很快的速度,食物、餐具和灯光都依序地放好了。盘子 在烛光辉映下,闪着白色和黄色的光。汤姆对客人们鞠了个躬。“晚饭准备好了,” 金莓说;哈比们看到她现在穿了一身银色,佩着白色的腰带,她的鞋看起来就像鱼 鳞。而汤姆全身则穿着纯蓝,像雨后的勿忘我的蓝,还有一双绿色的长袜。 那是顿比以前都棒的晚餐。刚刚哈比们沉醉在汤姆话语的魔力下时或许已经错 过了一餐还是好几餐,但现在当食物摆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就好像一整个礼拜都没 吃过东西一样。他们有好一会儿没唱歌也没说太多的话,全神贯注地在吃。但不久 后他们的兴致又来了,他们的声音夹着快乐和笑声并发出来。 在他们吃完后,金莓为他们唱了好多歌,歌声快乐地由山丘顶开始,缓缓落入 沉寂;在沉寂里他们见到他们心池中的水比他们听说过都还要广阔,在水中他们看 到天空在他们之下,星星像珠宝一样沉在深处。她再次祝他们每个人晚安,然后把 他们留在火炉旁。但汤姆现在却十分清醒并带给他们满腹的疑问。 他显出一副很了解他们、他们的家族的神情,甚至好像确实知道他们的过去及 他们在雪尔都作过些什么,这些连哈比们自己都想不太起来的事。而这并不再让他 们讶异了;他并不保留地告诉他们关于他这些新消息的大部份是来自农夫·梅果, 他似乎比他们想像的还要重视他。“在他年老的脚下踩着耕土,手指沾着泥土;他 的骨头中隐含着知性,而他的双眼都是开着的,”汤姆说。很明显地汤姆和精灵们 也有来往,而关于弗洛多旅行的消息,有一点像是从吉尔多那边得到的。 事实上因为汤姆知道的是如此地多,问的问题又是十分巧妙,以致于弗洛多发 现自己告诉他关于毕波和他自己的所愿和所惧之事,已经比告诉甘道夫的还多很多 了。汤姆的头不断上下点着,他的眼中突然闪了一下,在他听到那些骑士的时候。 “让我看那只重要的魔戒!”故事当中他突然道:而弗洛多带着惊讶,将练子 从口袋里拿出来,解下魔戒后马上交给汤姆。 在他棕色的手掌中,它似乎长大了一会儿。然后他突然将它拿到眼前笑了起来。 在那一秒内哈比们都有种预感,对他明亮的蓝色眼睛穿过那个金色的环在闪烁,感 到既滑稽却又有点慌乱。然后汤姆把魔戒套在他的小指尾端举到烛光下。有一下子 哈比们都没注意到什么异样的变化。然后他们喘起气来。汤姆无声无息地在消失! 汤姆又再笑了出来,然后他把魔戒弹到空旋转中--随着一阵闪光它消失了。弗 洛多大叫——汤姆弯身向前,微笑着把它捡回来给他。 弗洛多专心地看着它,而且有点怀疑(就像一个人把宝石借了给一个骗子一样)。 它还是同样的魔戒,或是看起来、重起来跟一样:因为魔戒压在弗洛多手里对他来 说似乎总是重得出奇。但有些事鼓舞着他去证实。也许是因为他好像变成微不足道, 汤姆似乎很轻视这件甘道夫曾经认为很危险很重大的事。他在等待机会,当谈话再 次继续,汤姆在述说着一个有关小贩和他的怪行为的滑稽故事时,他悄悄戴上了魔 戒。 梅利转向他说些事情时吓了一跳,还压抑着他的惊叫。弗洛多十分兴奋(在某 方面来说):它现在完全变成他所有的了,因为梅利在椅子上茫然地瞪着眼,很明 显的是看不见他。他起身从火炉边偷偷向门外溜去。 “喂,你!”汤姆叫道,他明亮的眼睛用最锐利的眼神扫向他。“嘿!弗洛多, 来这!你要去哪?老汤姆·碰碰迪还没瞎哩。把你的金戒指拿下来!你的手不戴它 会比较好看。回来!不要再玩你的游戏,来坐在我旁边!我们还得再聊一会儿,然 后想想早上。汤姆会告诉你们正确的路,让你们别再迷路。” 弗洛多苦笑(试着想开心一点),然后脱下魔戒回来坐好。汤姆跟他们说他想 明天将会阳光普照,会有个愉快的早晨,出发是蛮有希望的。但他们早点去会比较 顺利;因为这地方的天气是连汤姆也不能保证太久的,它有时变得比他换外套还快。 “我不是主宰天气的,”他说:“也管不住用两条腿走路的。” 依着他的忠告他们决定早点由他家向南走,越过西边高原上比较低的斜坡,走 一天内就可以到东大路的地方,并且避开古墓。他告诉他们不用害怕--但是要留心 自己的工作。 “保持走在绿草地上。你们别去管那些古老的墓石、冰冷的干尸或是刺探他们 的家,除非你们很强壮,而且有颗永不退缩的勇气!”他不只一次地说着这话;还 建议他们由坟墓西边穿过,如果他们不小心走失到其中一个附近的话。然后他教给 他们一首歌让他们唱,如果他们明天真的不幸遇到危险或困境的话。 荷!汤姆·碰碰迪,汤姆·碰碰迪! 依着河流、树木和山丘、柳树和芦荻, 依着火、太阳和月亮、现在在听并听到我们吧! 来吧,汤姆·碰碰迪,我们需要你伴我们吧! 在他们跟着一起唱完之后,他笑着拍了拍他们每个人的肩膀,拿着蜡烛领着他 们回房去了。 ———— 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