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内奸之迷 说句心里话,从扎西个人来将,对“神灵”一说,还是不太相信的,他只所以 恳求住持,是因为孟文龙他们几人是来找他帮忙的,总不希望让他们几人在九龙出 点什么事,但见住持拒口不说,也就没有再去求他,几个各自买了一根洁白的哈达 辞别了出来。 孟文龙忙问:“刚才你们用藏语交谈,说了些什么?”扎西不便将实情告诉他, 只淡淡的说:“没有说什么,只拉了几句家常。”孟文龙点了一下头,又问袁青: “那个喇嘛在没在里面?”袁青摇头说:“我看了一遍,没看见他。”孟文龙听了 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扎西:“我们现在又到哪里去?”扎西说:“现在我们 还可以去华丘和中古的两个寺庙中看看,如果那两个庙里都没有的话,那么事情就 有点麻烦了。” 但事情果然若扎西所说的那样,华丘与中古两个地方的寺庙中都没有他们要找 的那人。 大家开始有些失望了,孟文龙也一脸疲惫,回到了县城后,大家都住进了旅馆。 孟文龙将扎西独自拉出了旅馆,走在大街上。街上风很冷,所以夜晚外出的人也很 少,冷冷清清的,只有他们二人走在街上。 孟文龙忽说:“扎西,我想单独到你那里坐坐。”扎西不知道他忽的为什么有 了这个想法,但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了。进了屋,扎西生起炭火,放起了音乐,又取 出一瓶江津白酒。孟文龙一人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脸色木然,不知心里在想什 么。扎西取出两个酒杯,分别斟满,说:“没有什么下酒的,屋里还有一些花生, 我去拿。” 孟文龙一把拉住扎西的手说:“扎西,不用麻烦,坐坐,就这样喝两杯就行了。” 扎西说:“看你心情不好,肯定是为了那玉镯之事,不过好事多磨,不是有首歌中 这样说的‘没有那风雨,怎能见彩虹?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我去酥个花生, 咱哥俩今夜好好喝一盅,我陪你聊天解闷。”孟文龙说:“扎西,你的心意我领了, 但我习惯就这样喝酒,一点下酒菜也不用。”扎西见他执意不要,便坐了下来,端 起酒杯说:“既然如此,我也不客套了,我俩先干了这杯。”孟文龙也好爽快,端 起酒杯说:“好,一切尽在不言中,干!” 他俩干了第一杯,扎西又倒上第二杯,他忽叹道:“扎西,此次进山,把你真 是麻烦得够呛。”扎西说:“既然是哥们,你又说一切尽在不言中,那还说这些干 什么?”孟文龙说:“话虽如此,只是……”扎西摇头说:“你真是一举一动都与 刘皿很相像,但这也许也就是聪明人共同的缺点吧。”孟文龙抬头问:“怎样?” 扎西说:“过于聪明就过于去看重礼节,过于看重礼节就未免有点不爽快。” 孟文龙叹了一口气,端起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又自个儿倒了一杯,才说: “既然扎西如此说,我也就实话实说,今夜我到扎西这里来,是一些心里话准备讲 给你听的。”说到这里,抬头盯着扎西说:“我们相处已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不知 道你对我的印象怎样?”扎西点头:“很不错,你很聪明,也很会为人处事。”孟 文龙摇头说:“只怕这不是你的真心话。”扎西笑着问:“那你说我的真心话是什 么?”孟文龙苦笑了一下说:“其实我这个人很笨的,我知道自己的缺点。小时候, 我家很穷,父亲因为祖父的缘故,挨了批判,所以结婚很迟,而且家境一直不好… …”说到这里,他喝了一口酒,继续说:“我说一些过去的事你愿意听么?”扎西 笑着说:“你瞧我不是在听吗?” 孟文龙缓缓一笑,说:“在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父亲又为我找了一 个继母,生了两个妹妹,那时候,家境虽然依旧不好,但还是一直供我上学。在我 上初二时,父亲在采石场一次石崩中丧命,家中有两个妹妹和继母,我于是缀学回 家务农。又过了一年多,就随着南下大工的人群一道到了深圳,那时候深圳还正在 建设中,随处都需要出劳力的人,我身体很好,很快被一家建筑公司雇佣,不久我 升上了班头,那年,我22岁……”说到这里,孟文龙抬头望着屋顶,叹了一口气, 又说:“我应因此攒了一些钱,后来就没有再做工了,与几个打工仔合伙,将四川 的服装运到深圳去卖。”扎西听到这里,忙赞道:“想不到你还真有经济头脑,居 然把四川的时装拉到广东去卖,真的是常人想不到的。” 孟文龙淡淡一笑,说:“这也没什么,第一,四川人爱打扮,你没有到过深圳 那边,那边的人虽然很追求时髦,但服装却很差劲,反不如四川服装的款式新颖。 第二,四川的物价低于沿海,就算我们在成本上翻一倍,到沿海一倒手,还是便宜 货,那时候,沿海的人包括打工的都很多,但包里的钱还是不多,穿名牌的毕竟是 少数,我们到了那边,换个品牌,再精美一下包装,加上价格偏低,十分畅销,所 以自己也就发了一点小财。”扎西问:“燕飞兄弟二人都是你那时一块儿的伙伴?” 孟文龙说:“不是,阿飞原来是跑个体运输的,我们往广东的第一趟货就是他跑的, 后来,他看到这生意好做,就与我们合资了,阿文是这次才与我们一道进山的。” 扎西听到这里,便问:“那你为什么又忽然有了进山寻找这对玉镯的想法?” 他说:“我们几个的生意越做越红火,窍门也被别人发现了,所以竞争也就大了起 来,大家就散伙了。只有阿飞跟我还在继续干,我们在深圳和广州都有时装店,深 圳的由我夫人经营,广州的由他女友经营。”扎西问:“燕飞还没结婚?”孟文龙 说:“没有,他们准备定在1997年7 月1 日结婚。”扎西笑着说:“还怀有一点政 治目的。”孟文龙笑了一下才又说:“我平时喜欢看书,也知道当年我祖父较有名 气,就偷偷看了一些他的遗物遗作,有一些文物我都卖给了国家,在一个偶然的机 会里,我发现了就是第一天到你这里来你看到的那本日记本,发现了这对神奇的玉 镯的记载,我被吸引住了,所以就决定进山寻宝,试一下运气。” 扎西点了点头说:“那你又是如何认识刘皿的呢?”孟文龙说:“刘皿很喜欢 唱歌,有一次,也就是92年吧,我们在同一家卡拉OK厅唱歌,他唱得很好,我忍不 住为他鼓掌,因为那时侯也有点钱,就替他付了一次帐。他也喜欢交朋友,请我吃 了一顿火锅,所以我们就认识了。”扎西说:“不错,他歌唱得好,也长于交际。” 孟文龙说:“通过他介绍,不认识了你,才有这么一个夜晚,我们才可以一同喝酒 了聊天。”扎西说:“不过今夜我看你心事重重,只怕不是只想与我聊一下天吧?” 孟文龙点了点头,半响才说:“不错,今夜我到你这里来谈这些,的确有一件 事想请你帮忙。”扎西问:“帮什么忙?我若能帮上,绝不推辞。”孟文龙说: “这一点我相信。”说到这里,他忽叹了一口气才说:“近几天来,我一直在想那 个问题,就是究竟是谁泄露了我们要去挖龚基台的坟的消息?”扎西一怔,忙问: “那怀疑是谁?”孟文龙缓缓道:“阿文。”扎西惊道:“你怀疑燕文?” 孟文龙缓缓说:“这就是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扎西忍不住问:“你为什么 要怀疑他?”孟文龙说:“那天我们一同去大火山沟看龚基台的坟时,阿文曾说自 己鼻塞,后来又将一块卫生纸揩了鼻涕后扔在墓坑之中。”经他这一说,扎西又回 想起了那天之事,果然如他所说那样。孟文龙又说:“第二天我们到烟袋村找袁青, 我曾说过是不是当夜就来挖了这墓,只有你与他反对,不知你还记不记得?”扎西 又点头,因为当时燕文的确第一个说:“今天大家都疲倦了,今晚大家好好睡一觉, 明天再行动。” 孟文龙又说:“第二天晚上我们三人去挖墓,结果那墓早已被挖了。回来后我 想了很久,当时就怀疑他有嫌疑,当第二天我们回县时,我仔细看了一下桥头停车 的地方,居然也有几块类似阿文在坟坑中扔的那种卫生纸一样的纸团,那卫生纸的 颜色、质量与他丢在墓坑中的那种卫生纸一模一样,所以我就怀疑是他泄的密。” 扎西想了一下才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孟文龙点头说:“他是在给同伙留记 号。” 扎西一听,顿觉得他说得有理,便问:“那据你观察,燕飞有没有参与他的计 划?”孟文龙想了一会儿才说:“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扎 西叹了一口气,说:“现在虽然不能确定燕文就是那泄密的人,但据你刚才的推测, 只怕也八九不离十,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 孟文龙一口饮尽杯中的酒,说:“所以今夜我来与扎西商量,我们怎样设个圈 套引诱他露出马脚。”扎西问:“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他摇头说:“我也没什 么好主意,我只想现在他们虽然得到了一只,但却还没有得到另外一只,一定不会 因此罢手,他们还会暗中跟随我们,伺机得到另外一只。”扎西说:“你是不是说 我们因此要提防他?”孟文龙点头说:“不错。” 扎西想了一会儿,的确不知该怎样对他说。孟文龙问:“我的要求是不是让你 感到为难?”扎西笑了笑说:“怎么会呢?只是你们……你们是兄弟,叫我不知说 什么好?”孟文龙叹道:“不错,这也不怪你,你也许不了解我们,也不了解阿文。” 扎西听他这样说,忍不住问:“你这句话怎么说?”孟文龙想了一下才说:“阿文 是一个很好的人,但不幸的是他有个好赌的缺点,而且同他一起赌的人都是一些不 务正业的人,他经常去找那些人赌,然而手气却很坏,他不会用一些投机取巧的技 术,结果总是输,你不知道,我们已替他还了不少赌帐,特别是阿飞,他挣的钱也 许有一半都被阿文拿去赌了。这次也许是他又欠了别人的赌债,他再无脸向燕飞要 钱,便想悄悄拿去那玉镯,或许想换两个钱去还债,这也不怪他。”扎西听他起初 说的严厉,说到这后来,语气却缓和了许多,不由得有些感动,为这种友谊与理解 而感动,于是说:“这世界上无论是谁,都有犯错和迷路的时候,这时候,需要的 就是理解与帮助,如果我们防他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无论怎样我们都是应该的。” 孟文龙点了一下头才说:“我现在想的是,如果真是我猜测的那样的话,阿文 一定看见过那玉镯,而他是能认出那玉镯的,但他现在丝毫不露声色,显然知道那 玉镯就是我们想要的那一对,所以他想悄悄跟着我们,伺机得到另外一只。”扎西 点了点头:“你说得也有道理。”孟文龙说:“这也帮了我们大忙,至少我们再不 用花时间去证明这玉镯是不是我们要的那对,我们现在可以集中精力去寻找那尚未 露面的那一只。” 扎西问:“只是那一只我们怎样才能找到呢?”孟文龙说:“这几天我曾多次 问过袁青,他一口咬定买去玉镯的那喇嘛是九龙的,如果那喇嘛真是九龙的,只要 我们坚持不懈地去找,最终一定会找到的。”扎西苦笑着说:“话虽这样说,但怎 样去找,我却真的有点束手无策了。” 孟文龙笑着说:“有道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现在还没到山穷 水尽的时候,未必就没有办法。不过,纵然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也会出现柳暗花 明又一村的景面,我们又何必发愁呢?”扎西心中一动,忍不住问:“难道你心中 已有办法?”孟文龙说:“办法是没有,但我曾听到过藏族中有一种苦行僧,就是 那天你在野人庙讲的那种,这种僧人没有固定的居住庙宇,但也是喇嘛,不知九龙 有没有这种?” 扎西心中一动,说:“我只知道有一位。”孟文龙眼睛顿时亮了一下,问: “有一位?”扎西说:“不错,那还是93年我在三岩龙(地名)安装护林防火电台 时听别人讲的,三岩龙有一位朋错喇嘛,是个坐地喇嘛,已苦修了几十年,因在山 中,很少有人见过他的面,但据说法术很高。”孟文龙问:“真的?”扎西点了点 头。孟文龙急忙说:“那我们何不赶紧去找这位喇嘛?”扎西摇头说:“难啊,据 说这位朋错喇嘛已不见俗人,要找到他的确很难,而且他脾气古怪,纵算找到了他 的住所,只怕他也不会跟我们见面。”孟文龙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 要我们认真的去找,就一定能找得到的。” 扎西听他此言,也觉有理,同时心里也想见识一下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苦 行僧,便答应他一同去三岩龙找朋错喇嘛。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