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后世在评价奥古斯丁三世这位君主时,总习惯于把他和他的父亲查理四世比较, 并得出奥古斯丁三世十足是个昏君的结论。人们指责奥古斯丁三世昏庸无能,朝廷 上盛产贪污腐败、阿谀奉承之人,全仗着历代国王沿袭下来的法规制度和查理四世 广施仁政,最初国内才没有动荡不安;但是奥古斯丁退位之后,几位选帝侯在推举 新国王时产生了分歧,结果令国家陷入内战的漩涡中。而且人们指责奥古斯丁沉于 美色,娶了具有贵族血统的王后和几位妃子还不算,又让一个平民出身的情妇—— 其实是玉石匠人的寡妇——嫁到皇宫里去。当时这种无视血统禁令的行为被认为是 荒唐叛逆之举。而这些女人之间也因为争宠而爆发战争。史学家们埋怨奥古斯丁因 为女人而败国,要是他不娶这么多妃子,她们不为他生这么多儿子,国家也就不会 陷入内战了。 而这一连串灾难事件的开端,则是发生在圣历四五八年的夏秋之交,也就是全 国骑士锦标赛的前夕。在这些不起眼的日子里,有三个关键人物特别值得我们注意, 他们是科莱妮、阿茜、克荷林。不过现在,读者们还是请把目光集中在金发铁匠克 荷林的身上。 年轻的铁匠抱着剑走在路上。他想稍微绕一下远路,到市场的另一边采购一些 东西。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年轻的小闲人们跑来跑去,有个人大叫着:“听说喷泉 那边有美女打架耶,想看的赶快去!” 听到“美女”这词儿,克荷林眼睛一亮,不禁想起了早上的女剑客。首都的女 子大多修养不错,是不会当街打架的,而首都附近的农户也不会傻到在卫戍部队的 眼皮底下生事。时间还早,过去看看也无妨。 喷泉周围已经满是围观的人,大家交头接耳,谈论得更多的是那女子的美貌。 平时看惯了矜持的首都妇女,现在有一个天真活泼、热情奔放(他们是这么认为的) 的女孩出现在他们眼前,任何人都会感到新奇。克荷林本来长得就高大,踮起脚尖, 视线更是越过了大家的脑袋。他第一眼就看到翠绿色的顺滑的长发,心里一顿,不 由得替别人苦笑起来。 ——不是她又是谁呢? 站在女孩对面的是本地四个地痞无赖。仗着和卫戍部队的军官有些关系,平时 他们在市场上白吃白拿,好不自在。不知他们是怎么招惹了那个女孩,结果一个人 脸上留下了红红的五指印,非常生气,他的同伴们却忍不住一直笑。而对面的女孩 已经是秀眉紧皱,满脸愤怒了。 “我再宣布一次——我要求你们跟我决斗!”女孩大叫。 “诶,姑娘,我实在不明白,我们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一个无赖问道。他 是一个很有经验的无赖,知道什么人可以惹,什么人尽量不要惹。 “你的同伴不但摇了我的肩膀,还叫我‘喂,小妞’。这简直就是侮辱了我的 人格!” “可是你也打了我的朋友一个耳光啊!这决斗我不能接受。” “我不管!我是一个骑士,我有权要求你们跟我决斗!” 一听说她是一名骑士,围观者们都炸开了锅,议论纷纷。挨了打的无赖立刻狠 下脸去,说道:“小女孩,别太得意忘形。我们是四个人,又佩带着刀剑,等会儿 划破了你的小脸蛋儿,我要你一辈子后悔。” “就凭你们四个乌合之众?”女孩哼哼着,“我只要请一个人为我借一把长剑 来,就能轻易地击败你们。” 最年长的无赖想了想,顿时盛气凌人地质询道:“你说你是骑士?请你说话当 心点儿,这里可是首都!自初代国王开国以来,向来只有男子成为骑士,这是法律 的规定,就算你是公主殿下也一样。我问你,你自称是个骑士,有没有年满二十一 岁?有没有行过剑击礼?有没有拿到金护手?谁是见证人,你父亲还是你们教区的 主教?” 女孩的脸顿时涨红了起来。“我这骑士就算是自封的吧。不过我是一位伯爵的 长女,我是贵族,可以对你们的莽撞作出惩罚。”人群里立刻乐开了。女孩便更加 恼羞成怒。 克荷林挤过人群,站到圈子的最里面。他想这女孩是他的顾客,如果形势不对 劲他应该上前制止。但女孩看见了他,就好像见到了强援。“啊,原来你也在这里。 我的剑修好了?快拿过来。” 她取过剑去,光是握着剑鞘,精神就为之一振。抽出宝剑之后,众人更是觉得 这把剑握在她的手里仿佛是富有生命一般,不断向外散发着战斗的气息。那些无赖 的表情像是在问“真的要打?”情势紧张,他们也纷纷拔出长剑来。 真是糟糕啊!克荷林舔舔嘴唇。本来他很想劝一劝她,可是现在他忽然又很想 见识一下她的本领了。 他试图去评估这位女骑士(我们暂且承认她是)的实力。很轻很薄的熟皮甲, 窄刃剑,左手不带盾牌,也没有坐骑。哼嗯……作为骑士,这样的打扮真是罕见。 体型单薄,身材削瘦,看来也不会有多大的力气。那么,她到底会用什么样的战术 来战胜四个对手呢? 他正在纳闷着,女孩却把手腕一抖,弓身冲了上去。她的步伐真是轻盈,好像 一头小鹿在青石板上跳跃似的。无赖们四下散开,站定方位,大约是想采取包围夹 击的战术。无赖就是无赖,一旦开始战斗,是不会顾及对方是什么性别的。女孩 “唰唰唰”地连刺三剑,都是攻向正东方向那人,对方挡下两剑,却被第三剑刺中 肩头,不禁疼得“哎哟”叫了一声。另外三人同时攻来,救下他们的同伙。女孩身 子一矮,向左蹿出,反而攻向最后那人。她的动作好快!眨眼之间,她已经和每个 人都交过手,只因为对方已经站在了一起,彼此之间容易救援,才没有再一次伤敌 成功。 她的肢体柔软灵活,有时候,简直像一条小青蛇缠着对手不放。手中的魔法剑 也是特别轻便,人与剑充分融合在了一起,发挥出轻灵迅猛的优势。一时间,战场 上叮叮当当,长剑的碰撞声响个不停,攻防的角色来回交换,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女孩面对着四个对手,反倒是进攻为主,大家都不禁为她喝彩。克荷林也看得滋滋 有味。有一句话是“旁观者清”,克荷林总是觉得,倘若女孩的动作能再快一些, 取胜的把握就很大了;其实以她的身体潜质,只要坚持修行,还有巨大的进步空间。 女孩以左手持剑,右手反握剑鞘。这剑鞘看上去其貌不扬,最大的优点是坚固。 女孩也把剑鞘当作武器来用,时而格挡,时而弹压,使得非常灵活。但是以一对四, 人数上毕竟是相差悬殊。不久以后,女孩开始喘气,就在克荷林心中替她感到不安 时,一个无赖也开口了:“小姑娘,你是后劲不足了吧?你赶快停手,当着大伙儿 的面跟我们道个歉,我们就算是没有过节了。要不然我们就要反击咯!” “要我认输?还早一百年!”话音刚落,女孩忽然蹲下去,用剑鞘横扫对方的 小腿。她的力道竟然出奇的强大,两个无赖顿时惨叫着摔倒。女孩顺势往上斜斜地 刺出窄刃剑,点在第三人的右边手腕上,不过她的目的不是伤害对方,只轻轻一挑, 那人长剑脱手,满脸惊恐地低头查看伤势。人们通常最爱惜自己的双眼和双手,眼 睛用于沟通和看清世界,双手则是生存的保障。这下子只剩一个敌人。女孩抖动手 腕,顿时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攻势,令对方抵挡得左支右绌;只听见她大喊“撤手”, 剑鞘向对方砸去,“哐当”一声长剑落地,大家还以为那人的手臂快要骨折了。 这一系列攻势都在顷刻间完成,快得令人匪夷所思,衔接得又如同水到渠成, 没有半点儿迟滞的感觉。人们简直大开眼界,欣赏了一场新奇而精彩的剑术表演。 有人鼓掌叫好,有人交头接耳,有人只是静静地回味。 女孩把对方的武器踢开,用剑指着他们四人:“呵呵呵,这就是我‘快剑阿茜 ’的真正实力!你们记住,在一名贵族骑士面前,一定要表现出充分的谦卑和崇敬。” 女孩的话引起不少人的赞同。首都的这些市民长期生活在王公贵族的压迫下, 已经习惯了把自己看得低人一等,对贵族们卑躬屈膝。人们在心中大骂活该,一方 面是因为无赖们平时作恶多端,另一方面也是责怪他们冲撞了身份高贵之人。 这时人群之中骚动起来,一小队士兵出现在克荷林的视野里。 “让开让开!”领队的军官大叫,“是什么人在这里聚众闹事?是你吗,小姑 娘?” 阿茜把一对眼睛抬得老高,一副不愿答理的样子。 军官望望女骑士,又望望地上的无赖们,脸色阴晴不定。克荷林连忙走上去, 说道:“大人,这位女士是我的朋友,她在广场上被那几位先生说了一些轻佻的话, 所以很生气。您看,她是一名贵族,她总是很看重自己的身份名誉的。” “即便贵族也不能在首都打架啊。”军官虽然很不高兴,但阿茜的贵族血统对 他来说是一种震慑,于是心里只能责怪那几个无赖有眼无珠挑错对象。 克荷林趁热打铁,把几枚金币塞进军官怀里,一面说:“这事您就当作没发生 过吧。那几位先生伤得也不重,我让我朋友每人赔偿一些营养费也就抵得上道歉了。” “克荷林,她是你的朋友,以后你要多提醒提醒她——这里是首都!” “是是是,我明白。” 把巡逻队打发走,又用一把金尼平息无赖们的不满。上午阿茜给他的钱几乎就 没剩下什么。人群散开去,阿茜站在克荷林跟前,一脸的不满之色。“首都的士兵 真是贪心!” “大小姐,您就不要再惹事了。”克荷林提议道,“要不我请你到‘银色独角 兽’饭店去吃一顿?” “好吧,一切随你安排。” 克荷林笑了。能够邀请一位美女共进晚餐,任何男人都会激动不已。克荷林鞠 躬行礼:“尊敬的贵人之女,克荷林。红锤在此为您效劳。”他还是第一次真心实 意、满心欢喜地说出这些话,“另外,可否将小姐的芳名告知鄙人?” “我叫阿茜。格林,是新垦殖地区的格林伯爵的女儿。你叫我阿茜就行了,这 是我仿照精灵族的语言给自己起的,很好听吧?你也不要在我面前说那些文绉绉的 话,我在家里面已经听得腻了。” 彼此互通姓名之后,他们俩消除了隔阂。漫步在首都的街道上,空气中仿佛洋 溢着欢快的气氛。 “我告诉你哦,我的母亲是一位半精灵。而我的外公是精灵族里面的使剑高手, 这把蓝魔剑在外公手里,可是让每个敌人都闻风丧胆呢!”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