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09这一天,虎蜥人并没有沉浸在浓浓的悲伤气氛中。胡伦铁尔安排族人料理后 事,重新组织防御,忙碌得几乎忘记了悲伤。 科莱妮已经可以为大家治伤了。人类牧师的治愈法术比起虎蜥人单纯用清水清 洗、用草药敷着,效果可是好得多;加上虎蜥人身体强壮,伤者大多恢复得很快。 冒险者们倒有点羡慕虎蜥人了。 晚上,疲惫的伙伴们围坐在一起,中间生起一堆火。克荷林为大家做鱼肉薄饼 吃。奇鲁亚扫视了一圈大家的表情,知道这一批疲劳之兵暂时是没有办法跟巫妖较 量的,不由得苦笑起来。但是他仍然乐观地说:“我们除掉了两个死灵,就等于砍 断了巫妖的左右臂膀,现在我们的敌人已是孤身一人了。” 但是大家并没有被他的话鼓舞。大家面色阴沉,都不愿说话。后来还是阿琴耐 不住沉默,开口问道:“今天晚上,巫妖还会派人攻打下水道吗?” “你放心,他不会了。”贝伦安慰她说,“他已经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奇鲁亚用一根木头拨弄着火堆。“大家都快去休息吧,明天还有明天的工作。” 他没有抬起头,却说。 “今天需不需要派人值夜?”克荷林问。他对虎蜥人现在的防御力量毫无信心。 “没必要了,今晚我和贝伦替你们看着外面。” “咦,大叔,你怎么也学起贝伦来了?” 奇鲁亚笑了笑,说:“我们老人家不需要睡太久。这里很暖和,我更希望在火 堆旁舒舒服服打一个盹儿。” “好吧。如果需要睡觉就把我叫起来,我替你们看守大门。”克荷林说。 等到大家都躺在简陋的草床上睡熟了,奇鲁亚才和贝伦攀谈起来。有时候,他 们故意把并不特别的谈话弄得神秘兮兮的,不知这两人心里到底是什么用意。 “我们什么时候去地下监狱?”奇鲁亚问。 “这要看大家的恢复情况。不过我想,我们会在明天晚上出发。”贝伦说。 “这么早?”奇鲁亚有些惊愕,“为什么不推迟到后天早上?白天作战不是对 我们更有利吗?” “我们是在地底下,白天还是黑夜都没有区别。巫妖也会以为我们会在白天出 发,这样正好可以打得他措手不及。”贝伦解释道,“不能留给巫妖太多时间,要 不然,他不管是应战还是逃遁,都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他站起身来,在火堆旁来回踱步,过了一会,他问:“奇鲁亚,你们还是把心 思都放在夺宝上?” “我有什么办法!要是放着那堆宝藏不动,皮切和埃特肯定整天跟我埋怨这件 事,能把我烦死!”奇鲁亚说着,立刻感觉到贝伦正对着他冷冷地笑,于是又补充 道,“其实老实说,我自己也是不太放得下这笔财富的。我们最好是想个办法,既 能消灭巫妖,又能拿到财宝。” “先把巫妖和宝藏旁边的怪物都干掉,然后拿到财宝,这不是很简单吗?”贝 伦说。 是哦,真是太简单的道理了。只要以消灭巫妖为前提,宝藏就能顺顺当当到手 了。可是,巫妖会有那么容易消灭吗? 第二天,大家的气色比前一个晚上好得多了。他们足足睡了十个小时。贝伦告 诉大家,晚上他们就会前往监狱,和巫妖做一番了断。没有人害怕,相反,因为各 自怀着的目的不同,伙伴们都十分期待这最后的决战。 胡伦铁尔让十个虎蜥人战士帮助他们。这一次,奇鲁亚没有出言谢绝。一来虎 蜥人不但知道那些宝藏,还挖掘过那些宝藏,所以冒险者们对虎蜥人毫无秘密可言。 二来虎蜥人在古城生活了数百年,熟知地上与地下一切建筑的内部构造如何,他们 将是最好的向导。 夜幕降临。大家填饱了肚子,擦亮了武器,准备了手提灯,虎蜥人带着他们又 回到地面上。天空中月明星稀,微风不起,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一个虎蜥人告 诉贝伦,本来从下水道可以直接通向监狱,但是巫妖来了以后,他们就把这条通道 堵住了。 监狱座落在城市的西边偏北,距离昔日的皇宫和警备队总部都不太远,一旦发 生暴动,国王的军队就能迅速把监狱包围。这个监狱的外形好像一个巨大的铁盒子, 地上部分也是监狱,以前关着一些乞丐、小偷、娼妓、欠债者、逃税者等等普通犯 人,而国王的政敌、杀人狂、间谍、叛国者……都被关在地下,守着一盏昏暗的油 灯,直到大法官宣布他们的死刑才得以解脱。 现在还不是轻松讨论历史的时候,而奇鲁亚对上一个王朝也根本是一点兴趣也 没有。 他们推开沉重的大铁门,楼道变得像迷宫一样复杂。两个入口之间明明只有五、 六米的距离,却偏偏要上楼下楼,转过老大一个弯子。他们经过了层层铁门,每道 铁门旁边都有一个警卫室,可见这个监狱守备森严。 由这样一个监狱可以隐隐推断,上一个朝代的统治一定相当糟糕,社会腐败, 犯罪丛生,国王内外树敌,因而才需要这么一个监狱,把所有动摇统治根基的害虫 统统关押起来。他们竟然走了将近半小时,虎蜥人才指着一扇大门对贝伦说:“从 这里下去,就是地下监狱了。”贝伦于是向大家翻译。 奇鲁亚笑着说:“我们一直走在黑漆漆的通道里,我还以为我们早已经进入地 下了。” 地下与地上的区别是空气更加窒闷,奇鲁亚皱着眉头说:“要是这下面关上几 千个犯人,肯定有人要窒息而死了。” “依我看,那时闷死犯人应该是常有的事吧。”克荷林发表议论。男人总是对 政经大事很感兴趣。 走了一会儿,阿茜厌恶地说:“这里简直是充满了死人味儿。” 大家都有所感觉。无需贝伦或者别的人提醒,他们就把武器紧紧抓在手里。他 们几步一停,小心地警戒四周;遇上了岔道,更是再三探听周围是否有奇怪的声响。 后来,虎蜥人向导指着前方的通路说:“往前走是通向地下第二层的楼梯,但是我 们不走这楼梯。”虎蜥人带着他们来到一个囚室,掀开一张床板,下面露出一个大 洞来。向导说,“从前我们探索监狱时,发现了这个大洞,从这里下去,可以偷偷 地接近巫妖。” 奇鲁亚于是饶有兴致地问贝伦:“你猜,以前的犯人偷偷挖通上下两层囚室, 究竟有什么用意?” 贝伦笑了笑,摇摇头。奇鲁亚又问其他人,大家胡乱猜了几个缘由,比如上下 两层恰好关押了熟人,或者上面的是大肚汉而下面的偏偏是厌食症患者,诸如此类。 不过他们的每个推测都很牵强。 稍微开了一阵子玩笑,大家就随着虎蜥人爬进下一层的囚室里。虎蜥人探头探 脑地向外张望了半分钟,一个虎蜥人大胆地跳出去,把附近十来个囚室各望了几眼。 没有敌人。 这时,他们的右边传来哐哐之声,距离挺远。贝伦指着右边问:“从这个方向 能通到哪里?” “从那里走就能回到地下第一层。”虎蜥人说。 巫妖果然把有限的戒备兵力部署在各个要道上。然而巫妖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 个秘密通道。 “我们最好能绕过那些卫兵,直接找到巫妖。你有办法吗?”贝伦问向导。 “我们其实已经接近巫妖了!”向导说,“你们跟我来!” 虽然附近不时传来的声响让众人都心惊肉跳,但是向导的听觉、嗅觉都比他们 灵敏,也更了解幽灵剑士的巡逻路线。他们总是在幽灵剑士经过路口前及时躲藏起 来,等到红铠甲们远去,才又从囚室里探出身子。 在一个门口朝北,内部长满青苔的正方形囚室里,虎蜥人从一块松动的地砖下 取出一个泥瓦罐,里面竟是整整一罐金子! “这是当年的人类埋藏下来的黄金。”虎蜥人向导说。 “是金子耶!”皮切喜出望外,眼里顿时看不到其他人了,立刻就想猛扑上去。 “别动!”贝伦抓住皮切的肩膀,“现在带上这些金子,只能拖累我们。先去 找巫妖。” 皮切倔着嘴,心里骂道:臭老头,我才不想去对付巫妖呢。 贝伦自然知道皮切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甚至了解每一个同伴的心思。 “不要出声。跟我来。”向导对他们说。 在地下监狱的中央,有一个十分宽敞的大厅,它的长宽各有四十步,地面略低 于其它囚室几个台阶的高度。它实际上是一个行刑室。由于四面墙壁都是用很特殊 的材料筑成,每次典狱长遵照国王的秘旨对犯人用刑,犯人的惨叫声都会通过四面 八方的通道传到地下二层的每一个角落。这样就更容易击垮囚犯们的意志。大厅的 角落里放置了各种刑具。一面是一个断头台,高悬着一把铡刀;另一面有奥丁大神 的石像。从前,典狱长常常把某些囚犯带到奥丁神的石像面前,叫他们当着奥丁神 与牧师的面发誓从此改过自新,效忠国王,不然就把他们送上断头台。 大厅四周都是狱卒的宿舍,墙上安置了通风管道。可以料想,当初在这里做狱 卒的都是最下层的士兵,他们长期在这死气沉沉的地方看守犯人,一定会忍不住时 常拿犯人来出气。 现在,空荡荡的大厅里除了巫妖没有别人。巫妖就坐在奥丁神像前的讲台上。 讲台明显被挪动了位置,在其原本的位置上挖开了个大坑。虎蜥人悄悄告诉贝伦说, 那个坑就是当年他们挖出来的,在坑里他们发现了最沉的一箱金银珠宝,还有那把 魔力无边的邪恶之剑。 他们看到巫妖怀里就抱着那把魔剑。因为大厅太安静,谁也不敢出声说话,一 切言语交流都只能用口型和手势来表达。 巫妖竟然能说话! 他们听到巫妖在自言自语。巫妖用的是人类的语言,因为他生前就是一个人类。 他曾经是一个邪恶透顶的巫师,为了追求永生和强大的力量,当他向黑暗力量祈祷, 把自己的肉身作为交换代价的同时,他也把自己灵魂寄存在一个特别的容器里。从 此,巫妖的躯体变成了一堆死肉,就算把他的肉身毁灭,巫妖也不会死,他可以寻 找机会霸占别人的躯体。若要真正消灭巫妖,就必须毁灭寄存灵魂的那个容器。冒 险者们虽然不知这个巫妖有哪些生前往事,但是按瑟都芬魔法师学校的研究资料记 载,历史上出现的大部分巫妖,都是经过类似的过程蜕变而成的。 巫妖紧紧捏着魔剑的剑柄,对它说:“你这把剑还真是讨厌!如果你是一个人 类,我立刻就掐断你的脖子。”他伸出枯柴似的右手,拔出长剑看了看又放回去, “你比一年前又锋利了很多,这要归功于谁?归功于我!只有到了我的手里,你才 能重新焕发生机。当你在这个昏天黑地的监狱里呻吟时,是谁听到了你的召唤,从 魔界突破重重困难地来到人间?是我!而现在你却想离开我,去找另外一个强大的 主人。你这贪心不足的家伙,我难道还不够强大吗?在这世上你还能找出第二个和 我一样强大的人?你别痴心妄想了!” 乍一听,巫妖说话像是疯疯癫癫,但是大家无不留意去听,因为巫妖的话揭示 了许多他们很想知道的秘密。 巫妖接着说:“你要我感谢你?感谢什么?感谢你把自己的身体借给我寄存灵 魂?我呸!我难道不会自行寻找容器吗?你先搞清楚,是谁在依靠谁?是我在依靠 你还是你在依靠我?没有我,你只是掩埋在腐臭泥土里的一把破铜烂铁。” 巫妖似乎很生气。经过了短暂的沉默,他忽然大叫起来:“你不要吵啦!不要 再催促我,埋怨我,我这不是在尽力制造混乱吗?不要以为毁灭一个国家是很容易 的事,没有三年五载,谁也办不了。你不相信?我告诉你,就是魔王本人来了,这 个世界的大法师和牧师也有办法将他封印。”接下来是快而低声的抱怨,忽然巫妖 把魔剑猛地摔在地板上,众人便似乎听到了嗡的一声响。巫妖却又非常后悔地奔上 去,把剑拾起来擦去上面的尘土。 贝伦挥挥手让大家退后,他们躲进一个出口背对着大厅的囚室里。 “巫妖正在专注于跟那把魔剑交流,现在是我们动手的好机会。”贝伦说。于 是他们轻轻地拔出宝剑,扣上箭矢。他们再次回到大厅前面时,巫妖仍只是孤身一 人。冒险者们缓步从掩体后面走出来,散开成一个弧形。 “巫妖,你的死期到了!”阿茜恨恨地说。 巫妖转过身来,平静地说:“我早就料到你们会来这里找我。”他反而向阿茜 跨上三大步,“你们以为,只凭你们这些人就想杀死我吗?” “你只有一个人。我们尽可以在你的部下赶回这里之前把你杀死十几次。”阿 茜说。 “你真的以为你们自己有那么大的本事?”巫妖说,“赶快看看你们的身后吧。” 众人扭过头去,看到大厅四面的走廊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好几队士兵。冒险者 们自以为他们的现身让巫妖毫无防备,想不到却落入了巫妖的圈套里。虎蜥人立刻 转向幽灵剑士们,打算以他们的微薄之力去为冒险者赢得时间。 “现在请你们赶快上来杀我吧。”巫妖嘲讽地说。 “好!”阿茜举起魔剑向巫妖冲去。巫妖只是抬起一只手掌,阿茜忽然像撞到 了一堵墙壁,身体反弹回来,在地上摔了个素面朝天。 “小心他的魔法!”贝伦说。 巫妖怀里的剑忽然颤抖起来。巫妖一把按住魔剑,生气地说:“你激动个什么 劲?你为什么又闹着离开?为什么?你看上这些弱小的人类了?他们有什么好的!” 看来魔剑又在骚扰他了。 大家抓住这个时机。一时间,贝伦、阿茜、克荷林、科莱妮,从各个方向向巫 妖发起攻击。巫妖用魔力迫使他们退开,对着圈外的属下们大叫:“把这些人都杀 掉!” 幽灵剑士高举着大剑跑下楼梯。奇鲁亚早就准备了应对的法术,他扔出触媒, 面前的地面顿时变成了泥沼地,幽灵剑士踩在烂泥上,身体止不住往下陷,等到法 术消失,它们的半套铠甲已经陷入地下去了。 另一边,埃特也甩出事先配置的药水。埃特擅长用各种药水的搭配来实现大魔 法的效果。他的几个药瓶子在地上摔碎,淡黄色的液体流了一地,幽灵剑士立刻噼 噼啪啪地摔倒了,因为他们脚底滑得厉害。 虎蜥人战士截住剩下的那些敌人,展开不要命了一般的厮杀。 巫妖被自己手里的剑分心,他的魔法便挡不住面前这些人类。阿茜欺近身前, 使出快剑唰唰地猛砍。巫妖虽是魔头之一,也惧怕这把神圣的蓝魔剑,不得不展开 飘逸的身形到处躲闪。两个轻灵的身影便绕着一张大讲台转圈圈。贝伦也将长剑送 上,截住巫妖的去路,巫妖不得不飘离讲台。 冒险者们纷纷从地上捡起东西,向巫妖猛砸过去。 巫妖放慢脚步,贝伦趁机赶到了他的前面。巫妖拔出魔剑,狞笑着,首先向克 荷林攻去。 巫妖的力气很大,克荷林抬起斧子抵挡,竟被压迫得单腿跪下。阿茜大叫: “克荷林让开!”一边把剑横切上去。巫妖有所忌惮地跳开。阿茜与巫妖纠缠在一 起。贝伦趁机也把快剑攻向巫妖身后。巫妖竟不回防。贝伦一剑砍在巫妖背上,就 像砍中了一大块岩石。 贝伦一脸疑惑地退开。阿曼达随即抽过来一鞭子。只听嘭的一声,巫妖的斗篷 上激起许多灰尘,阿曼达的皮鞭却反弹回来,幸亏她及时收住去势,要不然肯定会 打中皮切。 巫妖用回旋斩暂时把阿茜逼退,回身与贝伦激烈地交战起来。两者在你来我往 的十多回合对攻之后,巫妖忽然把魔剑交到左手,一转背,冷不防地从肋下刺出一 剑。贝伦想不到巫妖能使出如此复杂精妙的剑招,等到剑尖刺进胸膛,想要后退已 经太晚了。巫妖迅速转身,把剑柄向前一推,一小半剑身就没入贝伦体内。 贝伦来不及感受疼痛,他的生命就像流水一样向着魔剑倾泄而去。魔剑更是把 自己的意志试图注入这个精灵的体内。那一刻,贝伦模糊了种种感觉,甚至连自己 是否还存在着都感受不到。忽然他听到有人尖叫着他的名字。“贝伦!”那是阿曼 达的叫声。精灵的脑子里嗡的一下,一阵眩晕,胸口以下传来了冰冰凉凉的感觉。 巫妖得意地大笑。擒贼先擒王,这条道理自古不变,巫妖就是看准了贝伦是冒 险者们的首领才对他集中攻击的。但是巫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因为,无论他怎 么用力,魔剑都紧紧和贝伦的肉身粘在一起,他没有办法把剑拔出来。 “快松开他,你这个可耻的叛徒!”巫妖大叫,“你犯得着眷恋一个快死的人 吗?我的力量难道还不够强吗?” 他更用力地拉扯那把剑,结果把贝伦整个儿拉向前。阿曼达高声惊呼,鞭子不 停往巫妖身上招呼过来。阿茜也挥剑斩向巫妖。 巫妖并不想放弃魔剑,右手仍然紧紧抓着剑柄。阿茜的快剑来势迅猛,切豆腐 一般地把巫妖的手腕斩断。巫妖差点儿仰面摔出,总算用脚跟支撑住了身体。他用 宽大的袖子盖住断腕,哼也没哼一声,脸上却满是震怒的神情。 “贝伦,你怎么样了?”阿曼达关心的只是这个男人的安危。 贝伦脚下踉踉跄跄,身体左摇右摆。他一把推开阿曼达,一手握着胸口的剑, 缓步走向巫妖。 巫妖紧盯着那把剑,看到贝伦自己送上门来,脑子里什么念头也没了,立刻扑 向贝伦。贝伦嗤地拔出魔剑,扭转手腕,向前一挺,将这致命的刺击向巫妖回敬。 巫妖瞪大双眼,无法相信事实。贝伦用两只手握住剑柄,也不知从哪儿得到了力量, 上下左右搅拌起来,不一会儿就把巫妖的胸口捣烂。 巫妖无力地软倒在地上,那些受到巫妖控制的幽灵剑士,一个个都愣住了,手 上也就停止了进攻。一个苍老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从其中一套盔甲中传出。“我 们为什么在这里?你们又是谁?”奇鲁亚灵机一动,说:“勇敢伟大的战士们啊, 战争又要爆发了,请赶快回到骑士团去做准备吧。” “真的有战争?我们得赶快回去保护国王!”说着,幽灵剑士们快步地面出口 跑去,只一眨眼就撤退得干干净净。众人简直又喜又惊。喜的是巫妖总算被他们消 灭了,而强敌也被法师的一个谎言屏退;惊的却是贝伦伤势严重,若不及时治疗, 他的生命就有危险了。 但是他们尚未回过神,贝伦却仰头大笑起来。他的笑声霸道、邪气,让人不寒 而栗。奇鲁亚一把拉住正要冲过去的阿曼达,对大家说:“不好,贝伦被那把邪剑 控制了!” 贝伦提起魔剑,第一个攻击目标就是阿曼达。阿茜伸剑把贝伦的招数隔开,气 愤地说:“你在做什么傻事啊?” “现在跟他说话没用,大小姐!”奇鲁亚说,“他已经神智不清了,现在的他 只是魔剑的傀儡。” 法师一边说,阿茜一边已经和贝伦攻防了十多招。因为对手是贝伦,阿茜不忍 对他施以重招,只能疲于防备。“你这个笨蛋,赶快清醒啊!”她一面左躲右闪, 一面扯开嗓门大叫。 阿曼达也不停呼唤着贝伦的名字,但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奇鲁亚急中生智,对阿曼达说:“快!快用你的鞭子抽他的脸!用力抽!” “那怎么行!那会把他的脸打坏的!” “只要能挽救我们大家就行了。一张脸和九条命究竟谁更重要?” 阿曼达早已没了主见,别人说什么她都感觉有理。阿曼达卷起鞭子,在手中掂 了掂,犹豫片刻——或许是在思量应该用多少力道——终于把鞭子抽出。贝伦的左 颊顿时浮现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疼痛唤醒了他的意识。 鲜血源源不断从他胸前的伤口流出,他的胸口疼,脑袋更疼。贝伦明白了魔剑 的意识打算夺取他的这具躯体,所以他自己的意识开始奋力抵抗这股入侵。他脸上 的表情古里古怪,时而像笑,时而又像哭。他用左手捂着脑袋,脚下虚浮,随时都 有可能摔倒。大家想走过去搀扶他,忽然贝伦又发疯似的把剑乱舞起来。 “别靠近我!我控制不了自己!” “把剑丢掉!把剑丢掉!”奇鲁亚重复说道。 贝伦把剑重重地摔在地板上,说:“赶快把这把剑砸烂!巫妖的灵魂也在里面!” “让我来!”克荷林在手心里啐了两口唾沫,提起战斧,对准剑柄上的灰宝石 劈下去。倏的有一团黑雾从碎裂的剑柄里蹿起来,在整个大厅上空盘旋。一些人一 心挂念着那些钱,另一些人则冲上去扶住贝伦。 “大家……大家都不要慌,我这就给他治伤!”科莱妮说。她急忙吟诵起治疗 咒文,可是她比谁都慌张,第一句咒文就念错了。 贝伦的脸上毫无血色,他虚弱地说:“我恐怕是不行了。我伤到了心脏。” “别说这种话,你会好的!”阿曼达带着哭腔。 科莱妮说:“先给他止血。”一边撕下衣襟按在贝伦的胸口。血依然汩汩的流 没有凝固之势。科莱妮脸色煞白,她已经看出来,贝伦是生机渺茫了。 “科莱妮,你快念咒啊!快念啊!” 科莱妮把食指伸到贝伦的嘴唇上。没有呼吸。“他已经……他已经……” “这不可能!” 科莱妮没有答话,因为她已泣不成声。 法师没有像姑娘们那样哭天抢地。他一直把大半的注意力放在那团黑雾上。黑 雾在天花板上回旋激荡了一阵,逐渐凝聚成形。 “巫妖,这就是你的真正面目吗?”法师说,“没有了合适的容器,你恐怕也 活不长久了。” 巫妖叽叽地笑,发出令人寒毛直竖的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们有多么伟大,原 来只是一群偷宝贼!”他说着,皮切和埃特就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原来他们早就跑 到宝箱的旁边,大把大把将金子银子塞进衣兜里。 “我今天竟然栽在你们这些无耻小人的手里!”巫妖愤愤地说,“但是你们别 得意,我就算下地狱,也要拉上你们几个陪葬——不,我要拉上你们整个国家!我 在昨天之前就准备好了我的军队。听吧,它们正在从地下复活!颤抖吧,祈祷吧, 为你们的从前忏悔吧!” 黑雾又散开去,颜色一点一点地变淡。巫妖用最后的力量支撑自己说完了这些 话,带着无限怨恨离开了人间。这时候,地板各处都开始松动,一般的腐尸、骷髅、 邪骸士兵,纷纷从地底爬起来,尽管有些怪物才动了几下就归于平静,但是站立起 来的怪物越来越多。虎蜥人哇哇直叫,但是谁也听不懂他们的语言。科莱妮向四周 望了望,说:“到处都是复活的怪物!” 然而皮切和埃特却无暇关心周遭发生的变故。皮切头也不抬地一直捞着那些金 子,兴高采烈地大叫:“大叔,赶快叫人来扛金子吧!” “别管那些金子了,快看看周围,你们这两个笨蛋!” 他们俩看到了那些可怕的不死系怪物。皮切倒吸一口凉气:“真糟糕,今天难 道是复活节前夜吗?我们得抓紧时间,赶快把这箱宝贝抬走!” 说着,两个人分别去提宝物箱两侧的铁环。可是箱子至少有几百公斤重,两个 人根本提不动。皮切继续招呼同伴,感受不到阿曼达她们投射过来的鄙夷的目光。 奇鲁亚知道其他的同伴都生气了,他口中念念有词,魔杖向宝物箱一指,皮切和埃 特忽然丢开铁环,一边甩手一边叫唤。因为铁环忽然变得滚烫。 “你们俩要钱还是要命!”奇鲁亚说,“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走!” 克荷林抱起贝伦的遗体,跟着大家向楼上冲去。沿途都是巫妖召唤出来的怪物, 那些怪物失去了领导,正在漫无目的地行走;但是见到了任何活物,它们也会不假 思索地发起攻击。 阿茜用快剑为大家杀出一条血路。一半是凭着来时的记忆,一半是虎蜥人的引 导,他们总算回到了地面。天啊!城里也到处可见活动的僵尸,数量恐怕有好几千。 “这些怪物都是从哪里来的?”克荷林环顾四周,问。 “恐怕是以前战争时遭殃的平民百姓。”奇鲁亚推测道,“巫妖把它们关在固 定的几个地方,现在巫妖一死,它们就全都冲破大门跑出来了。” “想要消灭它们,只有依靠萨菲罗斯大人了。”阿茜说。 皮切望着地下监狱的方向,无限惆怅地说:“唉,可惜了这一笔宝藏,又要落 入国王的口袋里了。” 克荷林说:“这是一笔不祥的钱财,最好我们谁也不要动它,让它静静地埋在 地下。我们见到萨菲罗斯大人之后,我会建议他把整座监狱炸掉。到时你们谁也不 要说出这些秘密来。”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皮切说的。皮切心想既然自己得不到, 最好也别让其他人得到,于是点点头。 他们很费劲地与虎蜥人沟通,建议虎蜥人全族都到城外避一避风头。奇鲁亚连 说带比,还在泥地上画画,总算才让对方明白他的意思。到处都传来可怕的声响。 冒险者们留下一个虎蜥人领路,他们飞也似的逃离了这座废墟之城。 两天之后,萨菲罗斯的大军扫荡了这片废墟。那场战斗的伤亡虽不大,却打得 异常辛苦。 而冒险者们却一头倒在地铺上,心里情愿这只是一场恶梦。 -------- 西子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