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圣旨 就这样,我作为一名不算普通的骑兵在蓟城住了下来。公孙将军对我真是没得 说,见我初来乍到无处安身,没过几天就赐了我一处宅子。那宅子独门小院,分内 室外室。内室四间,外室三间共是七间屋子。对我来说已经相当不小了。只是只有 我母亲与我二人居住稍显空旷了些。我现在已经算是将军的侍卫,需经常随侍左右, 所以总是比较忙碌。有时晚上都不能回家。我生怕母亲一人独居寂寞,便用我第一 个月的薪饷买了个十二岁,聪明伶俐的小丫头唤作兰儿的。让她服侍母亲,顺便给 母亲解闷。也让我出门在外时能比较放心。用我现在的薪俸养活三口人是绰绰有余 了,何况我和母亲都已习惯了节俭度日。母亲还是闲不住,在家无视,就以种菜养 禽为了。没过几个月,就已是鸡鸭装满笼子,菜蔬种满院子。以致于后来我那些同 僚有事没事都爱往我家里跑。说是来看我,其实还不是想着母亲亲手炖的老母鸡? 还好,我很容易就适应了目前这个角色,骑术也大有长进。天天在马上颠簸, 就是摔也摔出来了。我也渐渐能融入“白马义从”队伍之中。而且,我是这些人当 中射术最精的一个。武功没比过,但我自信不输于任何人。 躺在草地上,我任由清风吹过脸面。风中传来阵阵泥土的清香,我陶醉了,惬 意的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时光。 马蹄声自远处传来,声音越来越近。洪亮的声音随之传来:“擒虎,你小子钻 到那个地洞里去了,快给我出来,有急事。” 我一听就知道是王猛的声音,这家伙是我的同僚,也是我最好的朋友。知道来 人是他,我反而不着急了。以我的经验,他找我准没好事,不时赌输了要借钱,就 是又想到我家去蹭饭了。我打消了起身的念头,只是挥了挥手,懒洋洋的的答道: “这儿呢,这儿呢,你也用不着这么大嗓门吧!一百里外都听得到了。小声点,晚 上还能给我省两口饭钱。” 马蹄声果然直奔这边而来,“哈哈,这么说你是要请客,那我勉为其难,就恭 敬不如从命了。” 哎,又着了他的道,我后悔莫及。 蹄声在我身边停下,铁塔般的一个汉子出现在我眼前,遮住了我享受已久的阳 光。 “别磨蹭了,真有急事,主公叫你呢。”声音依然不改本色的响亮。 “真的,你不是骗我吧,主公今天早上才答应放我一天的假。”虽半信半疑, 我还是坐起了身子。 “这次猪才骗你,这是主公的紧急命令,不但叫你,严纲田楷大人那里主公也 都派人去了。还说所有人都要到军营去集合。” “真的?”我一下子站起来,急不可耐的问道:“这么严重,难道要打仗?” “才不是呢,听说张举张纯那两个杂种被人宰了,叛乱也平息了,朝廷专门派 了使者来奖赏主公呢。这次主公肯定又要升官了。” “张举张纯被消灭了?奇怪,我们很久没出兵了啊?他被谁消灭了?难道自己 杀自己杀死的?” “哈,你还真说对了,他们就是自己杀自己杀死的。真佩服刘州牧大人,咱们 在沙场上跟他们拚得你死我活也没能解决问题,刘大人只用了区区几百两银子买通 刺客就把他们剿灭了。不服也不行啊。” “那看来能有一段日子太平了。” “嗯,希望如此。快走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好,这就走。”我把两只手指放进嘴里,打了个唿哨,远处一声马嘶回应。 当我和仲鲁(王猛的字)回到校军场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白马义从更是 只缺我们两个。不敢迟疑,我们马上归队。队长宣宗回过头来狠狠瞪了我俩一眼。 我俩对视一眼,都吐了吐舌头。 今天的校军场明显与往日时不同,四周挂满了红带彩绸。各营的旗号都换了最 新的。将台上还铺了红地毯,摆着香案。 白马义从是主公最得意的部队,自然又是排在所有部队的最前面。再往前就是 幽州的文武重臣了。我从头一一辨认。将军我自然认得,公孙越、严纲、田楷、邹 丹、关靖这些将军的得力手下也都在。其他人我就不认得了,不过那个站在将军前 面,须发半白的老者应该就是幽州牧刘虞大人了吧。可惜背对着我,不知这位不费 吹灰之力便能消灭叛军的州牧究竟是怎样一幅尊容。 “圣旨到!”一个刺耳的声音高声叫道。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我们这些白马义从自然也不例外。 有一人昂首阔步,走上将台。高声宣读圣旨。可惜圣旨文邹邹的,我不大能听 得懂,只好低着头,认真研究地上的泥土。 跪拜的姿势真让人难受,偏偏这圣旨又臭又长,将台上那人念的抑扬顿挫,很 能自得其乐。全然不顾我这边腰都酸了。 我自己都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再圣旨中听到了几句能懂的话。“此次平叛, 幽州牧刘虞,中郎将公孙瓒功不可没,朕心甚慰。特封刘虞为太尉,容丘侯。封公 孙瓒为蓟侯,拜”奋武将军“,领右北平郡太守。” “右北平郡?”我的心猛地一跳。“那不就是我的老家吗?将军要去那里当太 守了?”我的心里一乱,后面的几句就没听进去。直到仲鲁拉我起身,我才回过神 来,原来圣旨已经读完了。 我起身长出了一口气,平生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能够站着都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圣旨读完了,只见那使者下了将台,将军与刘州牧,哦,该叫刘太尉大人了。 两人赶忙迎上去,与那使者寒暄起来。我又发现一处奇怪的地方,悄悄捅了捅身边 的仲鲁,“哎,你说怪不怪,论理说刘大人比咱们将军地位高,权利大。可我怎么 看这使者和咱们将军谈得有声有色,对刘大人却爱理不理的样子。这是不是有点太 不把刘大人放在眼里了。他什么人啊,这么大胆子。” “有什么奇怪的。”王猛尽力压低嗓门,声音让人感觉怪怪的。 “今天早晨的时候,主公亲自去拜访他来着。送了他两千这个。”他暗中比了 个手势,我知道,那时银子的意思。“当时他就把主公捧得跟他亲爹似的,我在旁 边看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我恍然大悟,又不解的问:“那他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 “我也不太清楚,听主公说,好像是皇上身边的一个什么宦臣,对了,好像叫 郭胜来着。你说宦臣到底什么意思啊,你不知道,主公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表情 那可真够怪的。” “真服了你,这点儿见识都没有。宦臣就是太监呗。”我撇了撇嘴,不懈地往 前看了一眼。 王猛终于明白了,拍了拍脑门,“啊哈,原来就是太监。我说这家伙怎么说话 尖声尖气的,走路还扭扭捏捏,原来是个没卵子的家伙。不好,当时他不小心跌倒, 我还扶过他一次。呸呸,晦气晦气。”他猛的把两只手放到大腿上,使劲搓了起来。 还一脸的懊恼。 我无奈的看着他苦笑,这个大家伙就是这么可爱。 也许我们这边说话声过大了,队长从前面转了过来。我俩连忙闭嘴,乖乖站好, 心里都暗暗叫苦:“完了,这回肯定要挨骂了。” 出乎意料,队长并没过分责怪我们,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聊够了?” “够了,够了。”我俩连忙点头。听队长没什么责怪的意思,仲鲁还加了句, “队长,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算了,今天还要用你们两个,我就先记下了。你们俩,还有娄奂。”他点着 我前面的一个小个子,“你们三个准备准备,刚才主公传过话来,这个叫郭胜的不 喜欢看军中演练,就爱看热闹。呆会儿你们把各自拿手的绝活再练一遍。记住,这 次不是咱们比赛的时候了。谁也不许出差错,出了错有你们好受的。” 我听了无所谓,那个娄奂也点点头。只有仲鲁一副不大情愿的样子,愁眉苦脸 的问:“队长,你说让我给一个太监表演?” “你给我闭嘴,什么太监不太监。被人听见,你脑袋还要不要?再说,这是主 公的命令。这里有谁力气能大过你吗?有你把他找出来,没有这件事就定了,别再 跟我废话。有没有?”看来队长自己也对这个安排不大满意,看到仲鲁还敢顶撞他, 有些气急败坏。 “没有,好了,我听你得还不行吗?”见队长生气了,仲鲁不敢再胡搅蛮缠。 “那就是没问题了,好好发挥,说不定主公会有奖励的。”队长说完,转身想 要离开,忽然又停下脚步,回头瞪着我们俩,“你们刚才所谈的事,自己知道就行 了。装在肚子里,以后跟谁都不能提起,知道吗?” “知到了知道了。”仲鲁有点不耐烦地说:“这谁还不明白?我又不是大嘴巴。” “你就是大嘴巴。”我,队长,周围所有同僚齐齐转过头来,异口同声对他说 道。 将台上的香案已经被撤下来,又有人摆上几张椅子。将军与刘大人,还有那个 郭胜分别上台落座。其他文武官员也都上了将台,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 在各营校尉,都尉的指挥下,营中的三千士兵绕着整个校场围成一个圆圈,把 中间的地方空了出来。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就等我们这些人上场表演了。 队长所谓的表演当然既不是操琴唱歌,也不是舞蹈。这些事情就算我和矮个子 娄奂能行,仲鲁这大老粗可是绝对做不来的。军人自然有军人的表演。 第一个上场的是仲鲁,临行前,他丢给我一句话:“擒虎,我看咱们成耍猴儿 的了。不对,咱们应该是被猴儿耍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和娄奂对视一眼,都哭笑不得。没想到傻大个也能说出这么有深度的话来, 以前可真是看走眼了。不过看来他还是不大高兴啊。 仲鲁上场第一件事,就是脱下上衣扔在地上。露出他那古铜色,结实的一身肌 肉。周围立刻响起一片赞叹声。他是我们军中公认的大力士。上来自然是干力气活。 只是这次他的对手不是人,而是一头已经成年的,重有八九百斤的大公牛。这头牛 显然被激怒过,不但喘着粗气,而且眼睛血红。它见有人走过来,赶忙低下头,用 牛角对准了他认定的敌人。 仲鲁自己却不慌不忙,先把双脚站稳,接着双手紧紧攥住牛角,一声大喝,猛 地发力,与公牛较起力来。 一人一牛都用上了全力,谁也不肯让步,四周叫好声如潮,大家都给王猛加油。 更有人擂起战鼓助兴。 仲鲁已是满脸通红,手臂上青筋暴起。公牛终于坚持不住了,“哞”的叫了一 声,后腿往后退了一步。仲鲁抓住这个机会,一声狂吼,双臂齐用力一拧牛头,公 牛重重的侧摔在地上。顿时,场下齐声叫好。我也忙振臂高呼,为这位好友喝彩。 也许是心中赌气令他变得极度兴奋,他狂喊着绕场一周,这才退下。 第二个上场的是娄奂,他表演的是马术。在马背上睡觉都不会掉下来的他自然 是游刃有余。一番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之后,场下自然又是彩声如潮。等他表演完 毕,下一个就是我了。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催动了坐骑。途中,我忍不住向将台上望了一眼。“用几 百两银子就能平息一次叛乱,却要用两千两银子才能贿赂一个宦官,这到底算怎么 回事。” -------- 万卷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