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汪洋独裁者 傍晚之时,大家都聚集在船中一处大厅用餐,但也许是自小便孤单惯了吧,崆 流并没有加入其中,只是跑到伙房中趁乱拿了一些现食以及一瓶红酒,之后便跑到 了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洋面喝起酒来。 灵心就在一旁,正在默默不语地啃着与崆流分半的白面包,两人很有默契似的 各自都不说话,只是静静的享受着这稍嫌寒冷的海风。 说也奇怪,明明将自己的大衣给灵心披上了,但崆流就是感觉不到如何的寒冷。 喝了口中手的美酒后,他也不细想什么,望着洋面,暗自心道:“常听人说道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现在万卷书读不成,但万里路倒也是开始走了。想 我一个俘虏身分,能得有今日,命运女神的性子也当真是古怪得很呢!“想着想着, 崆流不禁露出了微笑来。 转回头去,却见灵心依旧缓缓咬着手中的面包,但崆流不禁感到有些奇怪,寻 思:“像她这些被当成牲品的人,照理说来应该害怕至极才是,怎么会如此处之泰 然?再说,饱受饥寒的她,为何当有食物之时,却不会狼吞虎咽?” 但他随即一转念,便已明白其中缘故,当下便摸了摸她的头柔声道:“如果饿 的话就尽量吃吧,嫌不够的话我再去厨房偷来就是了,用不着如此俭省。” 灵心听他此言,先是一怔,望了望他的双眼,似乎还在犹豫,但过得一会儿, 便开始加快速度吃了起来。 崆流心想:“这孩子会有这般心境,大概是长年穷苦所致吧。不过话说回来, 如果人人像他如此,也许这场能源的危机也不会如此刻不容缓了。” 看着灵心的瘦弱模样,以及她那时而疑惑,时而哀凄的眼神,崆流不禁露出了 一丝悲伤的神色,心道:“我以为自己已经活的够痛苦了,没想到远胜于我之人比 比皆是,如此看来,我这些年来所受到的,也当真是连屁都不如了。”想着不禁苦 笑起来,只觉自己原先是幼稚得紧。 突然间,灵心抬起头来,看着眼神有些伥恍若失的崆流,突然将手伸了过来, 往他手上轻拍几下,并担心地望着他。 崆流微微一惊,心想:“这小女孩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当下连忙露出笑容, 对她道:“别担心,我没有事的。” 汪洋之上没有其他灯火,崆流抬头望月,心知时候已然不早了。当下对灵心道 :“你也累了吧,还是早点休息才是……”说道此处,崆流这才发觉到:“糟了! 我倒忘了,这里可不是皇宫,我要到哪里去找多余的地方给她住?” 虽然说自己的房间不是不可多容纳一个小孩,但是毕竟男女有别,就算别人不 在意,他却可在意了。 当下苦思量久后,崆流想不到其他方法,也唯有试着找沙罗求救,看看能不能 暂且收留她几晚,等船靠岸了,再找人安置她即可。 带着灵心来到了沙罗门前,崆流却突然犹豫起来了,他暗想:“虽然这要求大 概不会被拒绝,但却不知她会怎么看待这件事?”然而一时之间又想不到其他的方 法,也唯有硬着头皮了,当下便轻敲了沙罗的房门。 这个时候的沙罗,刚刚回到了房间,此时正在更衣,但才刚把外衣脱下,却听 到门外传来微微的叩门声,于是停下了动作,下意识的将衣物抱在胸前虚掩,问道 :“是谁?姊姊吗?” 听到了沙罗的询问,崆流应了一声。 一听到是崆流,沙罗心中不禁紧张了起来,想来自从那日打森林逃出后,两人 就没有时间单独说话,怎地这时崆流会突然跑来,一想到此,沙罗脸上不禁飞红满 面,心道:“不晓得他来找我做什么?现在时间都这么晚了……”接下来的事,沙 罗却是羞得想也不敢想了。 “等我一下喔!”对门外这么说着,沙罗披上了搁在床旁的一件轻纱,就这么 转身,将门打开。 把门打开的瞬间,却见到崆流与灵心四只眼睛望着自己,当下先是一楞了一楞, 随即问道:“这孩子是谁啊?” “呃……说来话长……其实也不长啦。”说着,崆流带着灵心走入房中,并且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 “原来是这样啊……”一面说着,沙罗一面露出了些许的失望与腼腆,心道: “真是的,崆流只是来请我帮忙的……人家刚刚到底在想些什么嘛!” 但崆流哪能体会这少女既是娇羞又是多变的心?看着沙罗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 笑的神情,心中只道:“她该不会又想出什么来跟我恶作剧了吧?”当下便打起了 十二分精神,定定地注视着沙罗以提防她有什么特殊的举动。 见到崆流这么凝视着自己,沙罗还以为自己的心思被他看透似的,脸一下红的 跟什么似的,久久不敢抬起。 就在两人俱都沉默不语之时,低着头的沙罗,目光突然与抬头望着她的灵心相 接。 看着灵心那如宝石般光泽闪亮且透彻的眼神,沙罗不禁有种莫名的好感,当下 便想去拉灵心的手。但谁知,灵心却突然像是被吓到似的,发出了“嘤”的一声, 随即躲到了崆流的身后。 “什么嘛!姊姊有这么恐怖吗?”对着自崆流身后偷偷窥视着自己的灵心,沙 罗装出了生气的神情,但脸上却都是温柔与笑意。 虽然自己贵为公主,被人这么面对应当生气才是,但是一来沙罗个性本就随和, 二来又见灵心长得如此灵秀,因此非但无丝毫气恼,心中只道:“大概是这小女孩 怕生吧……唉,若是人家有这样一个妹妹的话,一定会很有趣吧。” 当下,沙罗又说了几句话想逗灵心笑,最后甚至还拿自己头上的金制发饰想诱 她出来,但她却依旧躲在崆流身后不发一语。 崆流看着这样的情形,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有道:“应该是她还 不敢与像你们这样的贵族同处吧,我还是带她去找橘或雾生小姐试试好了。” “好吧……”沙罗说着,露出了遗憾的神情,但是依旧低着头对灵心笑着道: “如果你想要这里玩的话,姊姊随时欢迎喔。” 看着沙罗的温柔神情,一时之间,崆流不禁有些错愕与感动,印象之中,总是 身处“妹妹”身份的她,似乎未曾出现过如此的神态。 走出了沙罗的房门后,崆流开始考虑接下来该找谁是好,往左是橘的房间,往 右是雾生的房间,至于往前……暂时不列为考虑对象。 在这三条路上苦思着的崆流,心中想道:“撇去其亚。橘也多半会答应,但仔 细想来,灵心跟雾生的性格似乎满类似的……”如此想着,崆流不禁低下头来,对 着灵心问道:“撇去我之外,你倒是决定一下自己的方向吧。” 原本只是一句玩笑话,但谁知,灵心先是往左看了看,又向又望了望,最后竟 然抬起头,定定的瞧着前方的房间……也就是蒂妲的房间。 “呃……你该不会是在开玩笑吧?”看着灵心的决定,崆流显露出了一丝难色, 他心道:“其他人都好讲话,但唯独蒂妲……倘若她知道了这孩子的来历,不知会 怎么做呢。”心中虽然相信蒂妲不会如此狠心,但却又不敢尝试,崆流也只有望着 正前方的木门大大叹了口气。 但就在崆流牵起了灵心的手要走向橘的房间之时,突然间,身后传来了开门的 声音。 “不会这么巧吧?”就在他这么想着之际,身后随着传来了一声冰冷的呼唤: “崆流?” “呃……蒂妲……这……”转身望着蒂妲,崆流就像做坏事被抓到般,试图将 灵心藏在身后。 但这种微末的小招式,又怎么能瞒得住心细如发的蒂妲?却见她望了灵心一眼 后,随即叹了口气,道:“这孩子的事,我都听负责管理的船员们说了。你也不必 这么躲躲藏藏了。” 说着,蒂妲却没露出生气的神情,迳自蹲下了身来,冰冷的视线望着灵心的双 眼,问道:“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呃……我自己暂时取的,叫灵心。” “灵心……好名字。光看着这灵彻的双眸,倒像是可以把自己的心看透似的。” 说着,蒂妲不由得伸手抚摸着灵心的头发,但见灵心这次却不害怕,乖乖的让 蒂妲摸着自己。 “那么……灵心,你要住姊姊这里吗?” “呃……蒂妲……你说这话的意思是?” “还会有什么意思?”说着,蒂妲抬起头来看着崆流,“难不成,让这个小女 孩跟你这个大男人同一间寝室吗?” 语罢,蒂妲微微一笑,虽只仅仅一瞬间,但却让崆流感到无比的温柔。 翌日早晨,在船的摇晃下,崆流悠然转醒。 更衣梳洗完毕后,他来到了甲板之上。 远眺着前方一万无际的汪洋,崆流顿时感到心胸开阔,说不出的畅快。 虽然说每日总面对一成不变的景色是会让人厌烦,然而海洋看似平淡无奇,但 实则瞬息万变,到也让崆流不敢寂寞。 虽然百般不愿,但是崆流却还是来到了大家聚集用餐的大厅。 因为这算是艘小型战舰,自然不会有什么豪华的大厅,大约四个卧室大的房间 中,摆着一张圆形桌子,中央放着花,周围则是随意摆了些装饰品来美化。 此时,蒂妲已经带着灵心坐在桌前,而沙罗正与橘聊着天,其亚不知跑去哪里, 雾生也没有来用餐。 “崆流!”注意到了崆流,沙罗高兴地叫着,并且挪出了与橘之间的座位来, 示意要他坐到两人之间。 “呃……”看到这一幕,崆流不禁苦笑,望了蒂妲一眼后,最后只有乖乖地坐 到沙罗与橘的身旁。 早餐的菜式很普通,荷包蛋、薰肉、白面包、木梅与橘子果酱、葡萄汁、生菜 沙拉,皇宫中典型的早餐。 难得与众多人一起吃饭的崆流,一时之间似乎显得有些无法适应。 看着蒂妲、沙罗等人规规矩矩地吃着,崆流不禁心想:“真是麻烦啊,若是我 一个人时,用手抓起来吃就可以了,干嘛动刀动叉的呢?” 用餐完毕后,众人没有即刻离开,因为在海上无事可做,又不用上课,自然就 聚在一起,说着些有的没的。 出乎意料之外,沙罗与橘相当合得来,只不过所聊的话题,似乎以崆流所发生 过的糗事为乐。 不方便参加这样话题的崆流,当下便凑到灵心与蒂妲那边。 “你们两个相处的好吗?” “怎么会不好?” 随口应答着,蒂妲脸上的神情竟是无比的温柔。其实崆流也知,蒂妲性格向来 外冷内热,表面上看来对大家一视同仁,然实际上却是相当好恶分明,她既然这么 说了,必定是相当喜爱灵心才是。 “这孩子……似乎还不大会说话。” “我见到她时就是如此了,实在不怎么说话,但是应该是听得懂我们说的话。” “也不像其他小孩有哭闹或是大笑呢,看来似乎受过了不少苦。” 看着蒂妲温柔的轻抚着灵心的脸,坐在一旁的崆流心中不禁一动,暗想:“若 是以后他有儿女家室的话,一定也会露出如此的柔情吧。”想到此,当日彷徨森林 中,沙罗对自己所说的话不禁又回荡在耳,崆流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阻止这一 切胡思乱想。 “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是在想,这孩子跟你还真像呢!” 为了掩饰自己心中的话,崆流毫不细想着便这么说,但说完才发现自己似乎又 说错话了。 然而,这次蒂妲却竟没气恼,只是微微一笑,幽幽地说了声:“对啊,真像呢。” 就在这时,沙罗却突然插话道:“也难怪她会只跟着姊姊了!” 看着灵心与蒂妲之间甚是亲昵,又想起了昨晚对自己的态度,一时之间,沙罗 心中大感不悦,赌气的话自然就说出口来。 但见蒂妲没说什么,而崆流也只有苦笑,沙罗心中更是闪过一丝淡淡醋意,心 道:“什么嘛,怕人家怕得要命,跟姊姊就能处得这么好。” 就在沙罗又想说些赌气话之际,突然间,外头传来了骚动的声音。 察觉到情况有异,除了灵心外,四人均互相望了一眼,随即便朝外头奔去。 一到外头,蒂妲便拦住了一个船员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船员一见是蒂妲,先是一惊,随即吞吞吐吐地说道:“呃……呃……这……几 个船员们抗议,说没有祭品不能驶过这段航程。” 原来经过一天的航行,船此刻已经来到了那个“汪洋独裁者”出没的区域,现 下许多船员正在抗议,希望能将灵心抛入海中,以求能平安渡过这片海域。 “开什么玩笑!要祭品,难道牛、羊、猪不行吗?干嘛一定要让个小女孩来牺 牲?” 蒂妲用着冷冷的语气说着,心下却暗道:“看这局势,他们似乎非要人出来当 祭品不可,倘若硬是不答应,只怕无法继续航行。”但是转念却又想到灵心那令人 怜惜的眼神,一时之间,公私之间,孰轻孰重,倒也无法分得仔细。 就在这时,原本站在一旁的崆流走来,对着船员问道:“难道不能避开这段航 道吗?” “也不是说不可以……只不过……‘汪洋独裁者’所经范围甚广,如果真打算 避开的话,最少也得再花半个月的时间才行。如果您们不急的话……” 也不等船员将话说完,只觉心烦意乱的蒂妲便一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 可以走了。”随即又转头对崆流说道:“我去掌舵的那边看看有什么折衷的方法… …” 还不等蒂妲交代完毕,崆流便立即说道:“放心吧,我会试着跟他们谈谈,就 算不行,也绝不会让他们伤害灵心的。” 听到这句话,蒂妲心中稍感轻松,但随即又将神色紧绷起来,转头离去。 等蒂妲走后,崆流来到了那群抗议人士的面前,大声说道:“各位,请姑且请 听我一言。” “没什么好说的!若是要我们继续航行的话,就把那女孩当成祭品交过来,否 则免谈!” 带头的独眼老者发言完,身后百余人一齐附和着。 “难道你们忍心为了自己的命,就牺牲他人吗?” “嘿!我说伯爵大人啊,牺牲一人就可以救一群人,这难道不值得她去牺牲吗?” 听到这种歪理,崆流皱了皱眉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就由你去好了啊!” “这、这……小人都这把年纪了,骨头松了、牙也散了,只怕离死不远,您还 要小的去牺牲吗?” “那不正好?反正横竖你都死,不如牺牲自己救了大伙,以后传出去,不是正 好可以流芳百世?” 独眼老者听到这句话,脸上顿时一阵铁青,若非碍于尊卑之别,只怕早就冲上 前去给他一刀了。 见到老者的气势减弱,崆流连忙趁胜追击,说道:“如果今天没人愿意自己牺 牲,那有关祭品这话大家都甭提,倘若有人愿意牺牲,那就自个往下跳便可,我想 也不必多说什么吧?” 一面说着这歪理,崆流心下暗想:“我就不信这群人会有愿意牺牲之人,姑且 赌一赌运气,倘若安全,那是最好。倘若真被碰上,那就……”崆流一时却也无法 想到什么好法子,为今之计,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然而,天下事无巧不巧,就在崆流好不容易安抚住群众之时,突然间,海洋中 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吼叫声。如同龙吟般,吼声撼动着海洋,将洋面带来了一波又一 波的冲击。 众人俱是一惊,转头望向声音的来处,不看也罢,这一看,差点没有被吓得魂 飞魄散。 只见一只百公尺来长,如蛇型般的蓝色巨兽在海域中浮浮沉沉着。它头顶有着 一只血红色的角,长度几乎可以刺穿一般战船,全身覆盖着身蓝色的鳞片,与海洋 的颜色相近,若非浮出海面,否则真让人无法注意到。 “它真了出现了!它真了出现了!”每个人的心中口中都这么喊着,即便是崆 流,此刻脑中一时也没了个主意,只盼这一切都是一场荒诞无稽的恶梦。 当下,数百名船员们俱都开始惊慌失措了起来,就连有相当资历的老船员们, 也都因为生平第一遭这么近见到“汪洋独裁者”而开始惶恐了起来,一时之间,甲 板上群众们乱成了一团,原本应该是具有纪律的船员们此实全成了被恐惧支配的难 民。 然而,就在这混乱的场面中,却突然有几个年轻的船员,拾起了身旁的铁叉, 一步步朝着站在门边的灵心走去。 “还不住手!” 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沙罗连忙赶来,张开双臂挡在灵心身前,银雪则是张牙 舞爪地威吓着那群人。 “几个大男人欺负个小女孩,你们羞也不羞?” 橘说着,便使出了“圣者的假面”保护着三人,以防他们在这混乱中突然发难。 “生死交关,谁还管什么羞不羞?我可不要在这里海中!” 说着,一个壮汉便想挺叉而上,但却被银雪口中的冰冻结了脚。 “你们只要胆敢再进一步,纵然不会被淹死,我也让他冻死!” “前后都是死,我偏偏要拼他一拼!” 大吼一声,又有数人往前冲! 眼见如此局势,沙罗心下也怯了,自知银雪一时无法阻止这么多的人,倘若硬 要如此,说不得,只有杀人了! 然而,就在沙罗开始犹豫不决之时,突然间,一个人横剑冲来,打断了群众手 中的铁叉,却是其亚! 只见其亚握紧了手中碧色长剑,挡在群众面前悠然说道:“虽然我不知事情的 前因后果,但是若要对二公主不利,倒请你们先问问我手中的‘光风斋月’!” 由于其亚失去了守护天使,雷斯索性便以借为由,将渊明的四大镇国神剑赐给 了他,让他能够自保与保人。他手中的“光风斋月”正是此神剑,传说中,此剑乃 是以天上星星殒落之石粹炼而成,不但削铁如泥,而且一但本身受到冲击,就会发 出震波攻击敌人,就算是想围攻,也必然得不到好处。 这群乌合之众自然是不知此剑来历,但见到剑光逼人,锋利无比,却也没一个 人敢贸然上前送死。 “这样草菅人命,称得上什么贵族?” 一个看来比较精灵的船员这样说道,大家一听,也随之同声附和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难道你们就不是在迫害他人吗?” 崆流生气的大吼着,寻思:“我压根都没将自己当成贵族,也不愿用他的权力 来享什么好处,怎么今日倒成了是我在仗势欺人?” 就在这时,蒂妲突然走了出来,朗声道:“崆流说的没错,但你们也没有错。 贵族固然是有权力,但也不能草菅人命,正因如此,我更不能允许自己为了苟且偷 生,而去牺牲一个无辜的生命!刚刚已经跟船长商量好了,怕死的人都下船离开罢, 我们决不强留!” 听到这句话,船员们各各相互望了望,又看看了身后正在接近的“汪洋独裁者”, 衡量了几番后,便纷纷开始抢小艇,准备离开。 一时之间,人员惊慌逃窜,抢到小艇,搭着小艇远走高飞,没有抢到的,索性 拿了个舢板便跳入水中,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十之八九的成员们一股脑的都跑了。 看着蒂妲毫无畏惧的傲立于船首,崆流微微一笑,走到她身旁,说道:“想不 到你也会有这么冲动的一天。” 听到这句话,蒂妲也不气恼,只是幽幽地道:“跟你学的啊。那时心中什么也 没仔细想,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要这么做罢了。” “现在船员都跑了,我看纵然躲过了‘汪洋独裁者’,这趟旅程也唯有作罢了。” “管他的,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这话时,蒂妲刻意学着崆流平时那份洒脱的语气,虽然在她口里说来总有些 格格不入,但崆流听来倒也有趣得紧。 “哈哈!说的没错!” 没过多时,“汪洋独裁者”已经来到了距离“浮士德号”数丈之前。 只见它猛然仰起了上半身,单独一颗巨大如蓝宝石般的双眼,以逼人的神气看 着下方的众人。 眼见如此庞然大物,蒂妲心中不由得有些怯了,双手紧握着,只待待会儿能在 发难之前先攻个措手不及。 然而,就在蒂妲这么思索着之时,崆流却突然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一时之间, 蒂妲感到有些错愕,但看了看崆流的神情,只见他眼里尽是平和,并且轻轻的对自 己摇了摇头,当下蒂妲便了解了崆流的用意,于是便放松了握紧的手,心道:“是 了,跟他在身边,就算天大的难事,难道两人就不可能解决?” 就在这个时候,“汪洋独裁者”突然大吼了一声,在如此的距离之下,顿时将 众人震得几乎无法站立。 但,在这全场骇然之际,崆流却像是浑然未觉般,问道:“您该会说话吧?” 突然间,它停下了吼声,低头瞪着崆流,片刻之后,竟真开口答道:“人类啊, 为何能知道此事呢?” “因象您这般的神兽,理应会通晓各类语言才是,否则又怎能被称为神兽?” “既然知道我是神兽,又怎敢擅自闯入我所栖息的领域?” “这倒真是我们的错了,还望您能见谅,姑且放我们过去。” “既然要通过,那也该知道规矩吧?” 听到这句话,众人不禁往灵心看了一眼。 但是崆流只当没听见这句话,当下问道:“……冒昧的问一句,您吃人吗?” “笑话!海中生物数之不尽,我又何必来吃你们这些人类?” “既然如此,又何必要祭品呢?”语罢,崆流微微一笑,也不等它的解释,迳 自说道:“以我之愚见,您多半是要立个威严,让大家不敢小您,所以才与他人定 下如此的规定,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听他如此问,不禁暗暗感到担心,但崆流说此话之时,背上也是冷汗直流, 心道:“倘若您是个讲理之神倒也罢,如果是个无理霸道的神只,恐怕我们只有弃 船的一途了。”但是为了救灵心,说不得,只能放手一搏了。 果见它像是震怒一般,突然大吼起来,隔了好一会儿才道:“小子!你当真不 怕我?” “怕!怎么不怕?但是比起一条人命,纵然多么害怕,现在也只能忍住了!” 听到这话,它先是一怔,突然间,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小子倒也有 趣,千百年来,栖息于此地的我,所遇到的,不是那些只会鞠躬哈腰的小人,便是 以正义之师自命,而想把我驱逐的鲁莽之徒,如今没想到会遇上你这小子!好样的! 好样的!” “这么说的话,您愿意……” 就在众人感到可以松了口气之时,它却突然变了语气,说道:“这倒是两回事, 若今日平安放你一干人等通过,以后我还想要安宁吗?这样吧,我姑且就给你三道 题目,答出来了,我就放行,答不出来……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崆流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众人,但见沙罗与橘轻轻点了点头,而其亚则是露出信 任的微笑,因为他们都知,眼下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与其硬战,倒不如把希望放 在这个常常莫名其妙带来奇迹的崆流身上。 然而,尽管大家都如此支持,崆流却多少有些犹豫,心想:“倘若今天就我一 人,除死也无大事,但今日,我身后却背负着如此多人的命运,这倒是不可以有半 分的大意。” 察觉到了崆流了心思,一旁的蒂妲幽幽的叹了口气,稍稍握紧了崆流的手,什 么话也没说。 感到蒂妲的体温与心跳自掌心传来,崆流心中一动,抬起头便道:“好,我接 受这个挑战,不过我有两个额外条件。” “一齐说了吧,” “首先,这海洋既非你我所有,也自不属于任何人,你只用让我们过路便想换 我们的命,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那你又有什么要求?”它一面回答,一面心想:“这小子倒也伶牙俐齿,且 让我问他三个就连我都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很简单,我们船员都跑光了,所以如果你输了,就必须送我们全员至下一个 港口。” “这个简单,别说下个港口了,只要你能把我问题尽数答出,便是万里航程我 也奉陪!” “第二个条件……只有你问我答倒也无聊,不如我们各问三题,看看谁答不出 谁的。但如果平手的话……” 听到这话,它蓦然大笑,说道:“你这小子也太小看我了,千年以来,我都在 真理与学问的沉思中打转,想要问倒我?好!如果平手的话,也就算是你赢了罢!” 面对它这样的回答,崆流心中一乐,心下已经想出了数个应对之法,于是便道 :“好,尊重您是长者,就由您先出题吧。” “……我问你:”生命是什么?‘“ 此言一出,除了崆流以外,每个人都面有难色,寻思:“此题怎么说怎么对, 但怎么说也怎么不对,哪里有解答?” 然而崆流却像是毫无惊恐般,淡淡的反问道:“那我倒问您:”生命不是什么? ‘“ 这回答也当真狡猾得紧,如果自己答了,无疑是帮崆流说了答案,但如果自己 不答,两人就是平手。 于是他当下便道:“好!就算你对,下一题可没这么简单了!”说完, 却开 始沉思,似乎想找个最难的问题来问倒崆流。 “……注意了!我问你:”我是什么?‘“ 这个问题也是千年来无数哲学家所思考的问题,自己怎么样也无法看穿,如何 也无法想透,心想崆流一介毛头小子,自然是无法回答出来。 但谁知,崆流突然一笑,反问道:“那您倒回答,‘你不是什么?’” 又是如前题一般的反向问法,然而此中涵义却比前者更深,这让它不禁一怔, 心中暗道:“我不是什么?我不是什么?我不是什么……”苦思良久之后,蓦然领 悟其中真意,当下大笑道:“小子,真有你的!此题就算平手吧!但是下一题可不 会这么简单喔!” 已经连续平手两题,它心中暗想:“这小子倒也不简单,但这第三题可也不能 再让他取巧了,且让我想个他反问不得的方法。”稍一沉吟,它脑中便想到了个计 策,于是开口说道:“小子,前两次都是我出题在先,这次倒换你先出题试试。” 听到了这话,崆流先是一怔,心道:“这老家伙也真狡猾得紧,担心我再用此 招取巧,索性就要我先出题?”但虽然知道了它的想法,但是一时之间,崆流还真 想不出什么可以难得倒 的问题,心中转过千百个稀奇古怪的题目,但却都没有十 拿九稳的把握可以问倒 。 “怎么了?难不成你是想认输吗?” 看见崆流面露难色的神态,它的语气中似乎显得有些得意。当下更夸口道: “想我活了不只你的百来倍,看尽这世间大小奇观,想要找个我试不得的事物,对 你而言,只怕难如登天罢。” 谁知,听到了这话,崆流脸上却突然露出了笑容,心下道:“你不说倒也罢, 这下说了反而让我想到了个连我也全然不得要领的玩意儿。”当下手一伸,拿出了 “默世录手札”来。 但也不等崆流开始发问,却见到它突然“咦”了一声,就如被吓到似的,呆了 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一笑,也当真让人紧张不已,众人不禁心想:“这下糟了,看它的样子,十 之八九知道‘默世录手札’的来历。”一想到此,其亚、沙罗、橘都不由得握紧手 中的武器备战,而蒂妲则是担心地看着崆流。 但谁知,大笑之后,却听他说道:“好小子!有这东西怎么不早说?光是看在 这东西与那位尊驾的面子上,别说过路了,就算要我追随万里也自当奉陪到底!” 突然间,也不等崆流的反应,“汪洋独裁者”突然化作一道光,顿时包围住了 整艘船。 当刺眼的光芒渐消,众人只见它已然消失,但船首却多了个龙型雕像,而船的 两侧竟然多了双大鳍,就好似这整艘船成了一只大鱼似的。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船首的雕像突然开口说道:“从今天起,我‘汪洋独裁 者’──‘利贝亚森’(Leviathan )就寄宿在此船上,您说要东我就东,您说要 西我就西,便是血海也敢航行!” 说完,也不等崆流下命令, 便像是夸耀自己的能力般,摆动着双鳍,顷刻间, 船竟然如腾空飞起般,向远方航去,其速度之快,远胜先前数倍有余。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