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商定起义事宜之后,何安平、乌达、鹿氏兄弟便分头办事,很快便找到了赵矜 指名的李圭,还联络上了刘商、高敬和、戴得功等各处工匠、苦力头领,聚起了一 批骨干力量。 单说李圭此人,颇有来历。他是党项人祖籍灵州,为西夏皇族远亲支系,祖上 多有名将。五十年前,西夏被蒙古灭亡,都城全城被屠。李圭的祖父和两位兄长死 战逃出,蒙古追兵紧追不舍,两兄为了保全家族血脉,令弟弟先行,回身死战。当 李圭的祖父逃出玉门关,久等兄长不到,想想他们已经不在世上,心中大痛。其后 在西域且末城隐姓埋名,生存了下来,娶了一位也是逃难到此的党项女子,延续后 代。西域当时属于契丹族国家——西辽国,但是西辽被灭亡之后,且末城也成为蒙 古的领地,居民免不了被蒙古人奴役,李氏一家也被编籍为奴。虽然生长在苦难流 离的家庭,李圭自小得到祖父和父亲的兵法与武艺传授,也继承了报仇的梦想。现 在祖父已逝、父亲已老,李圭被随军充发到距离且末城有万里之遥的西部边疆,在 新城里当苦力头儿,干着粗重杂活。之所以还忍辱偷生,只为梦想有朝一日能够向 蒙古人讨还血债。 找到了何安平、乌达、鹿裔、鹿祥以后,有这么些能干的人来筹划起义,赵矜 反而没有什么事干,因此想要回去。 为什么想回去呢?一来想跟李荼、萧銎等学习枪术、弓术,临急抱抱佛脚也好, 起义时用得上。 二来救出二十二骑以后,就一直紧张筹划着大事,都没有空跟女人说说话儿! 赵矜在再入新城之前望着女人们依依不舍地相送,真感到好象亏待了她们似的。唔, 须得弥补!重色轻友固然不对,重男轻女也是不该,就算是现实世界里的成功人士, 都说要“事业、家庭两不误”哩! 但是回去之前,赵矜还得将新城的情况摸得更清楚一些,于是又逗留了一天。 这一天,赵矜躲躲闪闪,简直是跟俄军玩捉迷藏,走过了许多大街小巷。 不料就在这乱闯乱逛之下,竟也发现了一位难得的人材——在西城门附近,一 小段城墙在攻城战中受损,于是一队俄军驱使着数百名苦力运土运石,进行修补, 以免有朝一日蒙古军若是反攻过来就糟糕。修着修着,时至黄昏,苦力们多已疲劳, 有一个壮汉替同伴出头,一个人扛起一块原本得八个人合抬的大石,上台阶时依然 健步如飞! 因为好奇,到了晚上没人的时候,赵矜也去试试,运足了内力总算扛起大石, 但是走了不到二十步,已经觉得气力不济,支撑不住,慌忙把大石当街一甩,蹿身 保命。大石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闷响,惊动了巡城俄军,于是引发了好大一番骚 动。 赵矜躲在暗处,吐吐舌头。不试不知道,一试之下,觉得那个壮汉实在是个了 不得的大力士。眼看一撮牛高马大的俄兵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大石搬起,挪到街道一 旁,这时便听见有一个小军官高叫道:“先放这里!明天叫那大个子来搬走!快快 搜查,搞不好又是那个怪人干的,想要绊我们大公的马!” 赵矜暗自偷笑。不敢不敢,确实是本怪人干的,但真的不是故意!要是你们的 大公被绊了马,那还是自求多福吧,不要怨我。 俄军自从被赵矜劫刑场以后,加强了城中的巡逻,巡逻兵将们又免不得草木皆 兵、疑神疑鬼,有好几次神经过敏,把阿猫阿狗、乌鸦乌鹊什么的都当成了怪人出 没,打着火把追赶围捕,闹到几乎全城不得安宁。 怪人确实就在城里,只是他并不想要惹事生非,除了偷点东西吃喝以外,完全 对人畜无害。他的心中自有宏图,倒不在于要谋害大公,绊他的马。 就在当夜,赵矜与何安平约定十日之后(农历五月二十三日)凌晨丑时,里应 外合,发动全城起义,又拜托乌达联络那个壮汉之后,便静悄悄地潜出城外,到树 林里解了驰骋的缰绳,返回双树原去了。 城里的严密警戒又持续了几天。 恭送走了席加诺夫大公之后,现在新城里的第一号人物就数切尔耶夫大公,如 此大的城池里就他最大,感觉真是不错。可惜还有个怪人令人头痛,否则他就可以 安心享受、作威作福了。 不过,一个怪人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事,于是再过得几天,警戒渐渐地也就松 懈下来了。 另外一方面,俄族平民纷纷拥来这座城市,移居速度快得惊人,不到一周的时 间,新城内的俄民已经从上千人增加到至少四五万人。 为什么会这么快?其实并不奇怪。就象十字军东征一样,在“东方遍地黄金” 的谣言蛊惑之下,许许多多梦想发财的冒险家、生活艰难的贫苦人,就都拉家带口 地跟随军队前进,争先恐后想要抢占土地和获得发财机会。 这一情形,赵矜自然也看到了。他虽然知道历史上十字军的事,却仍对平民们 如此狂热大感意外。 望着涌进城来的又一批衣衫褴褛、大多只携带几件破烂家具的贫苦手工业者、 流亡农奴,赵矜心想:“啧!他们当真相信上帝会保佑他们的军队战无不胜啊?当 真不怕蒙古人再杀回来?还是说,真的被生活逼得走投无路?可怜啊” 可是,这个时代的景况就是如此!天下之大,其实没有几个穷人的容身之处。 到哪里也受欺压,就算是要寻找一方新天地,幻想也绝大多数会破灭。以往跟随十 字军的数百万平民,绝大多数填了沟壑,没有享受到一点点幸福就见上帝去了。 不管战争谁胜谁负,谁崛起谁衰落,天下依然纵横纷争,穷人依然流离挣扎, 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看过此情此景,回归双树原的路上赵矜又大发了一通感慨,更立志要建立一个 自己的国度,可以让民众比较安定、比较幸福地生存。这个国家首先要能够庇护华 夏各族,至于外族,如果能够的话,也让他们过得好一点吧!毕竟芸芸苍生,生存 都不容易啊! 赵矜以自己的眼光来看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民族仇恨,倒是有一种悲天悯人 之心。但是在这个时代,要实现也不容易,只有走着瞧了。俗话说“非我族类,其 心必异”,哪里有那么容易把民族间的冲突化解呢?于是赵矜对于“即使起义成功, 将来要如何立国”的问题,又思索了许多、许多。 最初来这个世界,只想着寻找一己快意,哪里想到这些!但当真正融入进来之 后,就发现,这并不是单纯的游戏!在玩电脑游戏的时候,要是看见自己的国家遭 到瘟疫,死了多少多少人,并不会有什么感觉;要是自己“GameOver”了,也没什 么要紧。而在这个世界,人人都是有血有肉的。包括自己,也要做个有血有肉的人, 忘记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就当是实实在在地生存于这个世界之中。 那边赵矜离去,这里何安平等迅速准备,靠得力头领们分头联系,十日之间便 要聚集起数千骨干,到时准备在赵矜领导下于城中举事,解放并发动各族工匠、苦 力,夺取兵器,杀敌人一个始料不及。李荼等二十二骑则因为人少,只在城外呼应, 协助夹击可能溃逃出城的俄军。 详细计划排定,至于那名力大无穷的壮汉,乌达问了好些头领,总算打听到了, 原来他姓何名磐,汉族人,出身贫苦农家,不识字,较迟才来到新城,因此李荼、 何安平等人都不认识。乌达便借需要用人的名义请示俄军监工,将何磐调来,暗地 指以光明前程,何磐大为感动,铁了心决意跟随。 且说赵矜这边,一回来与二十二骑传达消息,众人便都激情澎湃,恨不得举事 的一天快点到来。 于是一周之间,赵矜日间向李荼、萧銎等人学习弓马刀枪,夜里便和将士们一 起枕着兵器睡觉,言行举止之间,已颇有领袖之风。 虽说在赵矜心里早已忍不住想要与蕙娘温存,只是碍于在众人面前必须扮做一 个超级贤能的明君,自然不能因为好色而影响形象。 所以在这些天里大半时间是跟部下们在一起,剩下也就是和女人们在一株大树 之下说说笑笑,这总不妨吧! 但还不行,温存之心始终难耐,赵矜便与蕙娘约暗号去了远处的小树林中好几 趟,总算把处男的帽子给摘掉了,两情相悦,美妙无比。既然如此,就更想要把这 份快乐持续下去,一定要起义成功,到时一起回城享福去!六女与赵矜的感情都甚 融洽,蕙娘甚至有意撮合——若以古代的标准,这样才叫贤惠。但赵矜生怕搞多了 会令到众将士生疑,再说有了蕙娘已经挺开心,便不许她多事。 其实赵矜纯粹是多虑了。这个时代对于主公是敬若神明的,二十二骑哪里会有 什么意见!就算公开乱搞被他们看到,也会识趣地视若无睹,何况偷偷摸摸地搞几 下呢?赵矜只觉得偷情好刺激,心底有愧,但不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太大胆,而是放 不开,真是白当现代人了! 不过也好,众将士见到主公对女人们待之以礼、从来没有那种好色荒淫的样子, 心里都不由得暗暗佩服。主公不愧是修道之士,正气凛然,坐怀不乱! 第八天,赵矜借着大树的屏障与蕙娘偷偷吻别,这才与众女、众将士告辞,上 路再往新城。 这是为了慎重,别出了什么问题而没有及时处理,影响到时候发动起义。 果然这一考虑是明智的。当赵矜又从何安平、乌达、鹿裔、鹿祥的屋顶上落下 之时,众人无不惊喜,他们正急着要找主公报告呢! 起义需要提前发动,最好能够在今晚!为什么?原因就是女人的问题。 城破之时,俄军从蒙古人手里夺取了成千上万的女人,当中大多数容貌姣好, 以前往往是宫女、侍妾、丫环,或者是妓女、歌女、舞女。 美女在前,没有不抢着要的道理。以前欧洲各国打仗,战后还经常为争夺女人 而自相残杀呢。财色自古是纷争的根源,新城中有无数的财宝和无数的美女,足以 引起眼红和抢夺。 幸好俄联军统帅夏塔尼耶夫事先就想到了这一点,跟各国王公有约在先:攻下 新城后,大军继续向东出征,女人、财宝,还有对国家实力大有好处的工匠、苦力 们先看守好,粮草和器械则作为公用,接济前线。当务之急是继续作战,等到战争 的事情告一段落以后,再回头来分赃。 但是后来情况发展还是与设想不同。尽管夏塔尼耶夫威信很高,但毕竟俄军豺 狼成性,俄族各国本来就不是礼义之邦,从前的军纪更是一塌糊涂,许多将军士兵 都是烧杀淫掠成性。这番出征,夏塔尼耶夫与各国公侯三令五申,才勉强约束得住。 等到夏塔尼耶夫和那些以大业为重的公侯们已经率领大军去得远了,驻守新城 的部队便开始骚动起来。负责留守的布古斯加大公切尔耶夫自己不检点,监守自盗, 以酒宴的名义会同众贵官玩弄女人。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上行则 下效,大公如此,将军、士兵们又怎肯落后? 因为夏塔尼耶夫只说到不许先行瓜分奴隶,兵将们便钻了空子,先把俘获的蒙 古族女人瓜分了——她们原本的身份不算是奴隶。而且对蒙古族的女人下手,说得 好听就是义愤填膺、为本族报仇啊!俄族在被蒙族统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女人 被污辱以至杀害!史书记载,当时成吉思汗已经听从道士丘处机、李志常等人的劝 告,嘱咐众将少杀人命;但是西征的拔都、速不台等人,因为天高大汗远,约束不 着,所以依然肆意屠城,杀得整个西亚、东欧满目疮痍。一部西方历史文献记载道 :“他们把俘虏赶到他们的前面,去强攻设防的城市。他们躲在这些不幸人们的后 面,嘲笑那些被打倒的和杀死那些退却的人。在强迫农民为他们收割庄稼之后把他 们杀死。在继续前往别处掠夺之前,在撤走时杀死被他们污辱过的当地妇女。” 俄罗斯地区无疑是欧洲受蒙古铁蹄蹂躏最惨酷的地区,正因为有如此大的仇恨, 现在一旦有点报仇雪恨的机会,就会倒行逆施。于是,城里的蒙古女人,不管是随 军的家属还是平民的妻女,几乎都被污辱、屠杀殆尽。 这是世界的无奈,女人终究是弱者,在以男人为主导的战争中无辜遭殃。 说是报仇心切,不如说是天生兽性,当蒙古族的女人被杀死得差不多了,俄军 缺乏发泄对象,便渐渐染指到其他种族。色目各族的女子紧跟着就遭了殃,只因色 目人在蒙古国家中地位较高,为虎作伥地帮助蒙古人。至于兽性大发的极端分子, 色心当头,哪里还管什么族! 这样事情就闹得更大了,以至引起了干涉。 因为新城意义重大,各国公侯都在城中留有代表,主要任务之一就是“看守赃 物”,不许别人先动。守军胡搞乱搞的消息,通过各国代表传到了前方与后方,在 前方打仗的军人一听,都很不高兴,各国的王公贵族更加生气——他们都还没来得 及享受呢!切尔耶夫不过是个小国之君,他凭什么?因此王公们从前线紧急传来一 个协议:别的东西还是按照原计划,以后再分;但女奴要尽快先分配下去,先行送 回各国本土。 对此,切尔耶夫虽然不乐意,终究不敢得罪众多的国家,于是下令收拾秩序, 由各国代表按照事先约定的比例将俘获的女奴进行分赃,分好后就要押送回去。 为了完成分赃和押送的任务,这两天又有大约两千人开入新城。据何安平、乌 达等人的观察,现在城中共有大约九千兵马,其中骑兵两千多名。到今天,城内的 混乱加剧,有些俄军还起了内哄,打起架来。难怪赵矜这次入城,就惊奇地看到防 备十分松懈、秩序十分混乱! 那么,现在正是起义的良机!而且怎么也不能坐视女人被掳去。因此,赵矜同 意尽早举事,时间改定在二十一日凌晨——就在今夜。 众头领们趁着这几天俄军的混乱加强联络,已经基本完成了起义准备,只等大 家公认的“总头领”——赵矜主公吩咐。现在赵矜出于慎重提前入城,正是明智之 举!事不宜迟须要赶紧行动,再拖一天都怕夜长梦多,情况再发生变化,使良机错 失。 俄军一来忙着分赃,二来以为东方各族奴隶都是受尽压迫而不吭一声的顺民, 对他们的警戒十分松懈。却没想到,火药还须导火索,内因还须外因起,在东方历 史上有过好几次著名的奴隶暴动,都是由外因引发的。当有一位领袖指出一条明路 可走的时候,忍辱负重的奴隶也会重新燃起希望,发出一声怒吼,揭杆而起!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