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这次苍岭大战,虽然败绩,好在敌军退去,国家暂得安宁。 赵矜回京以后,让人马休息五日,然后要亲自征西。五日时间并不多,只因为 李荼那边传来受阻的消息,因此必须尽快去和他们并力破敌。其实赵矜自己,何尝 不想再多呆几天,享享后宫之福?何况被乌达那五十军棍打得小伤元气,还巴不得 多休息几天呢。 四位御妹出嫁之事,趁这五天里也安排妥了。 楚楚、香芷的名字本是艺妓之名,但也典雅,就以其名加公主号。玉玲、梅馨 原本自有姓氏,但为了统一,四女出嫁之后都随夫姓:楚楚公主配左将军李荼,便 名为李楚楚;香芷公主配镇军将军萧銎,便名为萧香芷;玉玲公主配右将军乌达, 便名为乌玉玲;梅馨公主配前将军齐劲,便名为齐梅馨。 因为她们深明大义,不要嫁奶油郎君,要嫁国家重臣,因此有这样的安排。 赵矜原本打算把她们嫁给左右前后四将军的,但是后将军何安平是修道之人, 而且他的道跟赵矜不一样——赵矜是“采阴补阳”,何安平则是“蓄养元阳”,因 此已经十几年没近女色了。赵矜知道这一节,因此任由何安平的志趣。何安平曾经 敬问赵矜如何修道,言语中流露出拜师之意,而赵矜婉转答道:“呵修道的路不止 一条,全看各人的因缘际遇。你跟我只能做道友,不能做师徒,我的道法,全赖有 缘得见真人;你却是无缘学的。但是也不必灰心,你自追求你的境界,走你的道路, 我相信有朝一日呵,也会得正果的吧!”何安平大彻大悟,顿时为自己一时信念不 坚、想要放弃原有的道法而改修他门而感到惭愧,深谢赵矜指点,看来得不得道都 是由缘分决定的啊!就象吕洞宾,若不遇到钟离汉,又怎能得成正果?若不成正果, 修个延年益寿,也不错了! 那么,不考虑何安平的话,就还差一个驸马的人选,选谁好呢?赵矜仔细考虑 了一番,最后决定是萧銎。萧銎的地位不如鹿裔、何磐等,但他是军班子弟出身, 文武双全,挺有儒雅气质,正适合香芷——香芷是六女中最有才华、最知诗书的一 个。另外,萧銎是最早跟随赵矜的二十二骑之一,又擅长射箭,赵矜对他十分欣赏, 这也是一个原因。 安汉城中,张灯结彩,四位公主,同日出嫁。乌达、齐劲穿上新郎服装,喜气 洋洋,拜谢主公,三军士卒与全城百姓,欢声雷动。另两个驸马出征在外,也没关 系,赵矜说了,这叫做“缺席结婚”,不在场无妨,派人飞马通知他们,以及将礼 服带去给他们先穿着就是了,公主随后便送,洞房随后便安排。 典礼过后,赵矜留下乌达、齐劲镇守安汉,也算和公主安度一个蜜月。又令何 安平依旧总领内务,自己带领李圭、何磐、鹿裔、鹿祥等将,点兵一万三千,出师 西征。 楚楚公主、香芷公主乘了香车,随军而行。李荼、萧銎迄今已经打下了大半个 伏尔加河以东地区,赵矜准备将这些领地分别设为四个州,等合力打下莫吉廖公国 的首都连叶谢伊,就再设立一个连州,作为“征西将军府”的驻扎地,今后任命李 荼与萧銎负责镇守并扩展西面疆土。就把嫁给他们的公主们安置在这里,免得象牛 郎织女一样两地分居。 赵矜这次出征,还带蕙娘同行。一来是因为自苍岭关归来之夜,蕙娘泪下漱漱, 如别半生,大大感动了赵矜,现在便携她同行,以免相思;二来是因为赵矜棒伤未 愈,蕙娘也放心不下。那一晚宫女为赵矜解衣,蕙娘看见那背上血痕累累,又吃惊 又心疼,自然免不了要问如何弄的。赵矜敷衍不过,只好招供是为许妤代棒,以明 军法。蕙娘便怨起许妤来,赵矜百般开导,说是为国家珍惜将才,她是烈女,不宜 当众受辱,因此自己代棒。蕙娘哪里在乎许妤,只心疼赵矜,因此心底还是不快。 这次行军,许妤以白身的身份与女军士们护卫蕙娘,蕙娘禀性温和,待其他人甚好, 对许妤却不交一言,就是因为这个缘故。 古来君主出征,带姬妾同行,也是常事,甚至可以说,没有不带的。又有一些 佳话: 春秋时齐桓公好色,娶很多漂亮夫人,迷恋酒色;管仲身为相国,一边理国家 大事,一边还要“为主分谤”,因此也娶很多漂亮夫人。“分谤”之意,就是说, 连贤士都好色,何况国君?这样子国内外的人就不会嘲笑齐桓公好色了。但是管仲 毕竟是贤士啊,他的夫人们之中不乏有教养的,才色兼备。后来齐军北征山戎,遇 到难事,齐桓公问管仲;管仲不知道,去问随行的姬妾们,小妾小倩才给他解决了 疑难。 而在王莽的新朝年间,东汉的开国皇帝刘秀当时还是个游学的青年,在家乡南 阳时,知道有一个极漂亮又有才德的淑女,名叫阴丽华;后来到了京都长安,又见 到执金吾(官名,掌管羽林军)出巡的场面,跟随的车骑很多、很有气势。于是刘 秀叹道:“为官当为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后来刘秀随同大哥起兵,征战天 下,归故乡时如愿以偿,迎娶了阴丽华为妾。阴丽华多次随军出征,每每让刘秀不 忧内务,精神焕发。刘秀最后终于能够一统江山,阴丽华也是大有功劳的。后来她 在随军途中怀孕产下一个男孩,被立为太子。郭皇后退位之后,阴丽华就做了皇后, 是历史上有名的贤后之一。 既有这样的典故,赵矜带蕙娘出征,就不是什么稀奇事,而是名正言顺之至。 蕙娘温柔体贴,每天给赵矜洗创敷药、服侍起居,赵矜的伤再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痊 愈了。 元气基本恢复,赵矜跃马挺剑,逡巡于蕙娘的香车前后,精神爽朗之至。此去 哪怕什么“莫吉廖”,转眼就要它“没戏了”! 心情一好,就喜欢作些歪诗歪对,现在赵矜已经染上了这样的“风雅”嗜好, 当即于马上口占一联:“车骑缱绻,哪厢红尘无春意?马革裹尸,何处黄土不埋人!” 蕙娘、众宫女还有女军士们,都凝神静听,上半句还好,下半句一出口,“何 处黄土不埋人”跟“哪厢红尘无春意”一对,实在是滑稽,众女忍不住都笑起来, 才知道主公原来是故意要逗乐大家。 现代女孩都喜欢有幽默感的男人,古代同理。 唯有许妤不笑,眉间隐隐有愁容,赵矜偷眼看去,稍损欢乐。于是专门为了逗 她,又假装寻思了一番,朗声说道:“——横批:”行军不苦‘!“ 女子们忍不住又笑,但是许妤的脸上还是那样肃然。 赵矜无法,将马一打,飞驰向前去了。 赵矜往路边的荒原奔了一阵,李圭、何磐等虎贲将士望见,生怕大王有失,连 忙追来。 赵矜勒马道:“我想要观赏些风景,不劳各位陪同。” 李圭拱手道:“主公!至尊无轻出之理。” 赵矜只好道:“我不是凡人,不用各位爱卿时时陪同。” 何磐道:“某等只恐主公有失!” 赵矜心想:“敢情我做了大王,就一点儿自由也没有了?不行,非得找借口糊 弄他们不可。”于是正色说道:“我的行事,自有玄机。有些事却是天机不可泄露。 以后我需要你们跟随的时候,自会招呼。若不招呼,请不要跟吧!” 李圭忙深鞠一躬:“主公言重!何言‘请’字,臣等敢不遵命!” 何磐也拱手:“既是如此,听主公吩咐!” 于是赵矜离队独奔,但是奔了一会儿,心情总是爽快不起来。究其原因,还是 因为许妤的缘故。自己代她挨打,可是好意啊,她应该也是感激的,却怎么闷闷不 乐的样子? 想了一想,MM的不开心,就是自己的不开心,得想办法开导才是。 又一想,有几个人被罢官之后还能笑得出来呢?不开心是难免的吧。再说,虽 然她不挨打,肉体上的耻辱免了,但是精神上的耻辱还在;自己回京以后,沉迷声 色享受,没再管她,倒是自己的疏忽。 想毕,赵矜拨马,望队伍奔回。载着蕙娘和若干宫女的十几辆五彩香车在整个 队伍的正中,十分显眼。禁卫女军环护在旁,前后则是虎贲将士,衣甲都很鲜明。 众女见赵矜奔回,都于马上施礼道:“大王回来了!” 赵矜笑着一挥手:“回来了,不用大惊小怪,兜个风而已。” 蕙娘挽帘笑道:“大王,臣妾记起了新城之中,大王吆喝长毛番话、走马带臣 妾出城之时。不知大王可否” 赵矜一口答应:“啊!还想走马兜风吗?好啊!那我们不妨现在就去。” 于是看着许妤,想要跟她说话,但为难于现在要怎么称呼,只得这样说:“许 姑娘,不要这样闷闷不乐,一起兜风去吧!” 众女的眼光,顿时集中到许妤的身上。许妤却道:“小人何曾不乐?” 赵矜见她不再称“末将”,却象一般军士一样称“小人”,心底更是怜悯,便 说道:“行过这许多路,妳却未曾开颜一笑,不是不乐,却是什么?” 许妤道:“小人职在卫护,不敢不恭。” 赵矜笑一声:“呵!不必这样拘谨吧?众人都笑,我又不怪。” 这时众女已经都羡慕起许妤来了,原来主公走过这么长的路,一直都注意着她, 还特别为她的不笑而来开导,她却这么不识抬举! 许妤却低头一想,下了决心,说出了更不识抬举的话:“主公亡国之语,小人 怎能笑得?” 此言一出,包括赵矜在内,众人无不变色。 蕙娘便斥道:“胡说!大王何来亡国之语!” 许妤低着头,还未答话,赵矜忙冲着蕙娘一摆手:“不怪!不怪!我绝不见怪。 妳有什么话尽管说来,只要有道理,我会好好纳谏。” 许妤便俯身道:“小人虽不才,略知诗书。军中切忌不吉之言。主公却道:” 马革裹尸,何处黄土不埋人‘,此乃亡国之言也。“ 赵矜一楞,呆了一会儿,才大笑道:“啊哈!原来如此!呵呵妳的心细,说得 也是有些道理。历来行军,不吉之言只怕怠慢军心。但是,我是洒脱的,怎么会在 乎这些禁忌!马革裹尸有什么不好?那是马援的典故,他的意思是:大丈夫应该死 在疆场,才算壮烈;捱到老来,死在妻子儿女怀中,就没意思了。” 许妤道:“小人知道。但那马援,后来果真死于卒伍,主公怎可效之!” 赵矜无言以对,良久,仰天道:“唉其实你们不知道,言语这东西,哪里能够 真的影响人的命运。越是多忌讳,倒越是不顺利!只管坚持自己的信念来行事,才 是最明智的。但是这些道理,你们哪里知道!我跟你们说,真是鸡同鸭讲。” 果然,许妤不禁抬起头来,一脸迷惑。 赵矜望望她,又道:“妳是有学问的,可惜历史局限性,不能站在我的高度来 看!罢了!妳且宽心,我也不再乱开玩笑。这样好了吧?一同兜风去也!” 许妤还能再说什么?不开心的原因其实是由于蕙娘责怪,但这是不能说的。于 是又躬身道:“小人遵旨。” 赵矜将马靠近香车,抱了蕙娘上来,向荒原驰去。许妤与数十名女军士各跨骏 马,载了宫女们,随后跟来。 茫茫原野,与一群美人儿跑马兜风,乐哉! 许妤载的是一名小宫女,而她的奔腾脚力接近于赵矜的驰骋,追逐之中,渐渐 就要赶过赵矜了,连忙止马。 赵矜叫道:“不必拘谨!妳能赶过我,只管向前奔!我们来赛马,百无禁忌才 尽兴!” 奔驰之中,许妤的心情也爽朗起来,叫道:“小人遵命!” 于是黄尘跸跋,滚滚向前,数十骑快马竞相奔逐,好一幅春风得意的气象! 赵矜虽然奋尽全力,但是仍然被许妤超过,回头便向蕙娘怨道:“都是妳太重 了!” 要是现代的MM,男友敢说她太重太肥的话,那只有挨敲的份。蕙娘却不是悍 妇,性格最为柔顺,当下只道:“果如是。大王勉之!” 赵矜大叫道:“好!勉之!前面兀那两个丫头,不要得意!” 小宫女回头看去,欢笑不已,许妤不禁也有了笑容。赵矜大呼急追,两骑疾如 闪电,直把后面的从骑甩下了好一大截。 到了最后,赵矜终于落败。究其原因,何止是蕙娘比小宫女重,赵矜本身也比 许妤重(光是那身王者气派的盔甲,就不知比许妤的链甲重了多少),骑术又不如 自小习惯乘马的许妤,纵然驰骋比奔腾强些,落败仍是难免。 胜负何足道,快乐才是本。至于什么“吉祥之言”和“亡国之言”,赵矜才不 相信有什么实在意义,征战天下的胜负,还得看真本事啊!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