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乌达、鹿裔、姚蛮子、郑通福四将,冲垮河滩防卫之后,并不恋战,火急登城。 四百勇士紧紧跟随,他们个个强悍,手执短斧、长刀、铁锤、棍棒等,一窝蜂一路 劈打,气势逼人,军心涣散的俄军又怎么阻挡得住。 姚蛮子一夫当先,所向披靡,从临河的西面城墙打到了南面的城墙,转过弯后, 又继续猛打过去。俄军见得如此一个凶汉,吓得腿也软了,城墙上拥挤一团,倒越 发变成了姚蛮子的好活靶,一扫一片。其中好几个一时慌张,只怕被凶汉的铁棒砸 到,吓得便翻下了城墙。至于他们是摔死了还是只摔断腿,乱战中没人再去探听, 只知道城外喊声大起,杀气冲天。尤其是在西南角,潜伏已久的数千汉军一齐现身, 呐喊着奔向护城河,其中有上百人抬着一条长长的“草龙”,到了河边,指挥的偏 将戴得功喝一声“一、二、三!”百名军士便齐齐用力一推一投,将草龙前截投入 水中,顿时激起好大一阵水花!又有擅长凫水的几十名军士跳下河去,将草龙拖向 另一边河岸,霎时便搭好了一条浮桥。 原来这草龙除了是用轻材料做成之外,间中还结着许多大个儿的陶瓶子,瓶肚 大、瓶口小并用塞子塞住。虽然这些陶瓶因为烧得仓促而外表十分粗陋(甚至都不 成形状,看上去活像一堆土疙瘩),但是实用,产生的浮力相当可观。这是军中一 名小校所献的计策,果然有效,浮桥一下子就搭成。 公主被掳,军中人人激愤,先前踊跃献计,如今个个奋勇争先。将士们纷纷上 桥渡河,戴得功在桥边监督,维持桥上的人数不超过三十人,并要左右均衡,以免 翻桥。后面的军士又把十几条云梯先后投入河中,凫水好手在水中接力,将它们拽 过对岸,先过河的军士接着拖上岸去,便架起来火速登城。 不一会儿,又有裨将车楚尔良带着另一队人马抛下第二条草龙,攻城气势更增, 而这时南面城墙上的俄军正被四员猛将、四百勇士驱赶着狼奔豕突,哪里顾得上向 渡河的汉军放箭! 城中一片大乱!别司丘耶尔赫夫算是最沉着的将领,率领所部,就想来夺回失 守的部分城墙。但是到了阶梯处,就被八百名汉军挡住。这八百人先前开船开得很 累,乌达让他们一边休息一边堵住反击的俄军。别司丘耶尔赫夫虽然沉着,毕竟部 下不多,那八百人居高临下,哪里反攻得上去?城上乌达望见俄军发动反击,便引 郑通福等将士杀奔回来。鹿裔、姚蛮子两杆大棒,还是一路由西向东打去,当者立 毙,又把更多的俄军逼迫跳下了高墙。 别司丘耶尔赫夫统军有方,他的部队是这么大的城中唯一一支冷静下来迎敌的, 甚至临时带动起一批有胆量的别部将士,来跟随撕杀。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城中 人心涣散之至,他们一支队伍又能顶什么用? 连叶谢伊城中守军众多,虽然经过“渡河抢公主”、“出城迎敌”两次损失, 跟攻城的汉军仍然有一比一的比例。原本俄军中也有些有识之士,对于河滩一面的 防御也是不疏忽的,如果不是因为某些原因,汉军即使用泥鳅艇夜袭,也未必能够 登陆、站稳脚跟。 那么,这“某些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原来就是——“智将”伏佐维奇斯诺夫与“勇将”奥缪科,浪费了很多士兵生 命,渡河抢回来的公主,竟然已经把大公坦普卢多夫杀死在宫中多日了! 香芷原本不过是个弱女子,怎么能杀死大公,害俄军群猪无首,人心涣散? 只因跟随赵矜之后,赵矜的胆魄也影响了香芷。香芷在送姐妹而不幸被掳的时 候,刚开始也是又惊又怕,就想自寻了断。但记得在双树原的月下,赵矜说过: “其实啊,‘身体’算得什么?生命才是重要的、心才是重要的。别叹息,别自暴 自弃,妳们应是出污泥而不染。”那是一番安慰楚楚和香芷的话,赵矜不因为她们 出身青楼而看不起她们,反为她们的身世而同情、怜惜。这与这个时代大部分的男 人们、甚至女人们的看法都不一样。香芷心存感激,也更想得透了。 被掳入莫吉廖王宫之后,遇到坦普卢多夫这样的大色鬼,免不得遭到凌辱玷污, 一度又动摇了香芷的意志,后悔自己不早点死去。但正好有俄军军士在外廊传报军 情,大公被打断了好事,恼怒不已,大大斥骂。大公打骂了军士以后回来,还没一 会儿,又被一名军士打扰,不得不出去,结果廊上又是一番暴喝。这天也真是不巧, 因为公主被掳,外面汉军的行动很多,俄兵来传报军情的也就很多,大公居然连遭 四次打断,气得不得了,喝令亲兵关上里门,谁也不许放进了。 香芷的侍女之中,有彩绫、巧儿二人在西疆已久,懂得俄语,彩绫尤为擅长, 而且也有点心计。众女本来都在哭泣,没有谁有心思知道外面在吵什么,但是彩绫 生怕香芷寻死,知道她最忠心于大王,就告诉她:俄人大公连紧急军务都不理,公 主的牺牲不会是白费的,应该对大王有益吧这本是无奈的一点劝慰,但是倒让香芷 忽然醒觉。她也是有心计的人,觉得哭泣无用,不如想点积极的事情,又看见大公 作乐时搬来助兴的酒喝得乱洒一地,于是一条奇计顿时在脑海中产生! 红颜虽是弱质,身处绝境也能为谋! 晚上,众女还在嘤嘤哭泣,香芷先不哭了,悄悄说出自己的打算:诱惑住俄人 的大公,让他不能处理国事! 香芷跟随赵矜时,得他启发很多道理。就如赵矜虽然非常喜欢和女人们谈笑、 温存,但是一有国事,马上处理,绝不荒废。为什么?因为只有勤于理政,国家才 能昌盛。记得在刚刚起义成功之时,赵矜与众女在宫中欢宴喝酒,忽然有事,便要 离去。香芷挽留赵矜道:“大王莫忙,且再坐会儿吧!”楚楚也道:“大王就算为 妾等,稍待一会儿吧!”——赵矜却笑道:“正是为了妳们,所以我得出去。我何 尝不喜欢跟妳们在一起!着实喜欢得紧哪!但是有一些军国大事必须由国君处理, 是没有别人可以代替的。我要是贪图安逸,不去处理,国家就有灭亡的危险,那时 后悔何及!妳们难道想要我学陈后主、宋徽宗?” 香芷、楚楚都不是不懂事的人,连忙道歉,起身恭送。蕙娘更明白事理,不会 象杨贵妃缠唐玄宗一样缠赵矜,于是也道:“大王处事,必定是有道理的。妾等虽 不识得军国大事,然绝不拖累。” 赵矜正要走,听蕙娘这样说,便高兴地回头说道:“正是!我总是有分寸的, 妳们明白就好。啊哈!妹妹们虽然聪慧,毕竟年轻,好姐姐要多帮我开导一些!我 嘛,万一将来厌倦了理国事,妳们还该劝谏我才是呢!现在形势逼人,不能不理事 ;将来就算形势缓和了,也不能懈怠!” 这些话,言犹在耳。香芷如今回想起来,便下定决心,再怎么牺牲自己都无所 谓,一定要让那好色的长毛大公理不成事。他们现在可也是“形势逼人”,国君不 理事的话,那么国家必乱! 香芷便与侍女们解说道理,想让她们配合,来迷惑大公。最后她又说道:“香 芷虽不学,亦知西施以身饵敌、徐氏强欢报仇。此身本为主公所救,为国何惜!只 是委屈了妳等。” 侍女们都垂泪道:“公主尚且委屈,婢子等敢不从命。” 于是计议已定,众女相抱痛哭一阵,便整理衣妆,打起笑颜。彼此看到装出来 的笑容时,不禁又都流泪,好不容易,才扮得自然。 香芷自小苦命,在青楼里长大,却是聪慧非凡,各样舞蹈弹唱无不精通,连琴 棋书画都会一些,还有一些文化修养。这晚与众女定计,触动感慨,便口占小诗两 首。 一首是遥寄大王赵矜的:“粉黛铅华染为灰,妆成艳影笑含悲。 弱质不足补国事,敢为王兄捐残身。“ 另一首是寄驸马萧銎的:“妾本烟花幕中人,无以贞洁报君恩。 此心依旧昆山玉,凭君发落至金墉。“ 随口吟得,因为心中难免凄苦,不拘律韵。彩绫、巧儿等也有些文化,将两首 诗默默记下了,心意更坚,再无犹豫。 香芷因为同情跟自己一样的苦命人,身边的侍女多选曾陷烟花的女子,强颜欢 笑对于她们来说并不是难事,可以装得就象是真的一样。 次日,坦普卢多夫果然又来。香芷和侍女们装作受惊,缩于角落,大公和亲兵 们来动手时,又装作惧怕而顺从。彩绫便对坦普卢多夫说,公主愿意依从大公,只 要大公答应不要伤害他们。 坦普卢多夫大喜!强暴女人虽然也是他的一个爱好,但是被尊贵的公主顺从地 服侍,更是一种莫大的趣味!还有什么不答应的道理?这样,助纣为虐的亲兵也就 不必要了,通通打发了出去。 香芷与众女便施展青楼技巧,果然把大公摆弄得乐不思蜀。就连善媚的夫人珞 蕾佳娃,也不是香芷的对手!何况珞蕾佳娃好妒,孰不知大凡世上男人,有几个不 更喜欢左搂右抱的?如果没有感情因素,一个美女的吸引力哪里及得上一群美女! 香芷装得维妙维肖,渐渐大胆起来,撒娇撒痴都进入自然状态,好象不再惧怕 的样子。原来她竟是绝等的色技双全,可把大公乐得三魂掉了两魂!香芷和侍女们 有什么要求,大公全然应允,要穿着打扮,大公就把宫中珍藏的东方服饰都拿来给 她们挑;要唱歌跳舞,大公就派亲兵翻遍宫中找东方乐器——可惜实在找不全,气 得大公打了手下好些耳光又简直想要打自己耳光!因为那样的歌舞真是醉人啊!歌 声虽然听不懂,但是软绵绵的真舒服,东方女人的声音可比西方女人妩媚多了,舞 姿配以服饰,公主与侍女们身形婀娜,看得真是说不出的美妙!偏偏她们还抱怨说 东西不全,没法施展技艺,这不急死人吗?该不该打耳光? 坦普卢多夫喜欢喝酒,身边常常有酒。香芷见了,更合心头之计,就与众女极 力劝酒。坦普卢多夫本来还算是个半暗半明的大公,虽嗜酒,但不过量,除了急色 的时刻之外,也总还记得处理国事的。但被香芷这么一摆弄,就连什么国事也全然 忘记、喝得烂醉也毫不在乎了。 几天过去,彩绫、巧儿俨然成了大公的亲信,都是由她们对外传话,连亲兵也 难得见到大公。香芷的计谋本来只是要让大公不理国事,见到这么顺利,就有了进 一步的打算。因为听彩绫说,打听到大公夫人好妒的传闻,只怕那珞蕾佳娃泼辣, 会来搅局——这并不是多虑,几天里珞蕾佳娃都在咬牙切齿,好几次还要闯进内殿, 都被亲兵挡住就是了。 而且外头风声正紧,原来是汉军大军开到,看那样子即刻就要攻城,城里人心 惶惶,各种谣言直传到宫里,又有许多将领们先后想来向大公禀报,都被挡在外面。 在这样的情况下,香芷产生了一个绝对大胆的想法——杀死坦普卢多夫!这计 能成的话,就算自己也死,都值得了! 于是香芷让彩绫诳说亲兵们,就说大公嫌夫人和外人们很烦,要亲兵们绝对守 住,不放任何人进来。否则,就将亲兵队长砍头。 亲兵队长这些天已经不知挨了多少耳光,哪敢不遵命。彩绫命他多备酒肉,大 公要好好享受一番平生大乐。 外面都闹成这样了,大公还要享乐?亲兵队长虽然叫苦,但是不敢不依,他跟 随大公多年,知道大公最顽固,生起气来又特别暴燥。上任队长就是被狂怒的大公 一刀砍死的,自己可不想做第二个! 就这样,队长亲自给大公送来酒肉,望着美女群中呵呵大笑的大公,不敢吭一 声。大公见了这么多的酒肉,大喜,不知道是彩绫在用计,还以为是队长善解人意, 口齿不清地夸奖了他几句,打发他出去。彩绫便对队长吩咐道:“记住,把殿门关 了,不可以让人进来打扰啊!” 已经被灌得大半醉的大公附和道:“对对!不许打扰!” 队长喏喏连声出去了,遵令将殿门关上,领兵紧紧守卫,不放任何人进来。 就在当晚,据说要享受“平生大乐”的大公,被女人们灌得烂醉如泥,然后合 力勒死。 如此这般,好一场“大乐”!至于是上西天去继续享乐,还是下地狱,就不得 而知了。 孱弱的女人,到了该有决断的时刻,也是能杀人的。 杀人的滋味很震撼,众女下手时也都惊怕得紧,事后她们没胆子处理尸体,就 那样搁着,将殿门和里门悄悄地反锁,便上楼去。当夜一起在一间大房里点亮烛火 壮胆,白天则故意闹出些宴乐丝竹之声,好象大公仍在作乐。这一来,不仅快把大 公夫人珞蕾佳娃给活活气死,外面的将领们也都跺着脚叹气。 正好第二天汉军就在城外与俄军大战,俄军大败入城,切瓦洛夫上船逃跑,伏 佐维奇斯诺夫、别司丘耶尔赫夫等将领又来找坦普卢多夫商议急事,他们甚至冲破 了宫外的阻挡,但是仍未能见到大公!最后不得不愤愤而退,殊不知大公已经成了 “牡丹花下死”的风流冤鬼。 大公久久不出,城中怎能不乱?众将本来期待两位公子能拿拿主意,但马尔莫 日斯考、别辽左维本来就不是拿主意的料,现在又趁机沾染珞蕾佳娃,跟继母打好 点关系,以便她不再敌视两兄弟。珞蕾佳娃也是因为赌气,就跟马尔莫日斯考和别 辽左维胡来这是家事,外人无从介入,亲兵们虽然知道,也不敢去报告大公——谁 知道大公什么时候死呢?夫人和公子迟早要掌权的,介入国君家事的人往往短命, 还是不管吧! 谁知道,大公其实已经死了。以前互相嫌忌的夫人和公子们,虽然达成了精神 兼肉体的同盟关系,已经无补于事了!国家,眼看就要完了。 四面八方喊声如雷,尤其西南角,汉军已经大举登城!这个时候,大公怎么还 不出来?!亲兵队长终于也忍不住了,要进殿去,这才发现殿门已被反锁! 众人惶然无计,又敲了好一阵门,里面依然没有动静! 等到有人下了决心,领导众人砸门时,外面的情形,汉将鹿裔、姚蛮子两人, 已经从西南角杀到了东南角;随之而来的,整整一面城墙有无数汉军蜂拥登上,再 如潮水般地涌下几处阶梯,杀入城中! 别司丘耶尔赫夫抵挡不住,又得知两位以“强壮、勇敢”著称的公子、还有伏 佐维奇斯诺夫等一帮先知先觉的将领,早在西南角陷落之时就争相跑到河边上船逃 走,城中军民根本没有抵抗的意志,大势已去!别司丘耶尔赫夫虽然愤恨,却算是 俄族少见的忠勇之人,仍记得要保护大公撤退,便率军来到宫前。 怎知大公居然还不出来!真是岂有此理,别司丘耶尔赫夫喝令士兵帮忙砸门, 好不容易才把坚固的殿门砸开。 里面又还有一重里门,再砸,幸好比较薄弱,费不了多少时间。砸开后别司丘 耶尔赫夫领人冲进去,快到一个大房间时,迎面就闻到一股恶臭。别司丘耶尔赫夫 驰骋疆场已久,怎么不知道那是尸臭?可是当他冲进去,见到已经开始腐烂的大公 尸体时,仍惊得瞠目结舌。 难道难道如此健硕的大公竟是被那些弱女子所杀死?她们又到哪里去了? 别司丘耶尔赫夫想了一想,总算稍微明白了这些天的事情,不禁大怒,喝令士 兵上楼,就要来杀那些女子,为大公报仇,也是为自己雪耻。 俄兵们面面相觑,外面的呼声已经越来越近,还报什么仇、雪什么耻呢?逃命 更要紧吧? 便有另一名将领拉住别司丘耶尔赫夫,要他快走。 别司丘耶尔赫夫实在忍不住一口恶气,把手臂一甩,带了左右六七人就奔上楼 去了。其他兵将可不跟着,一窝蜂退出宫去。 别司丘耶尔赫夫提剑上楼,来杀弄死了大公并弄得全军混乱、城池崩溃的罪魁 祸首! 众女子这时正藏在最顶楼的一间房内,锁了门,只知道外面大乱,不知道具体 怎样,互相搂抱着,听天由命。 她们不知道,危机已经来临!但是这时宫外又奔来数骑,一路砍杀,锐不可当 ——赵矜、齐劲、李圭、许妤是也! 赵矜一心只惦记香芷,先前因为焦急,登云梯时一脚踏空,可把众将士吓了一 大跳,好在他反应很快,用手反攀住云梯,硬是没有摔下去,有惊无险地登上了城 墙。 随后齐劲、李圭都登上去,许妤本来被吩咐不要登城,等到开城门以后再进, 但她看到赵矜那样子,实在无法安心,只怕有失,于是紧跟着登上。 当赵矜从城头握住许妤的手,把她拉上来时,见她喘气的样子,不禁心头一热。 以前早就想握她的手了,一直没握到,现在却没时间感受一下与玉手相触的滋味, 立即拔出宝剑,下了阶梯,与众将士杀入城中。 这场战斗事先有周到的安排,不比先前的乱战。因此赵矜亲自登城,不仅不打 乱全军的计划,还更加激励军心。满城呼声急,汉军四处杀入,俄军就算最愚蠢的 也都知道,这城池马上就要完了。许多害怕屠城的平民,开始哭天号地。 一片刀光剑影,一片喊声与哭声。河东第一大城与第一坚城连叶谢伊,失守在 即。 汉军虎贲将士们奋力拼杀,夺得几匹骏马,赵矜与几名将领骑了,立即往宫殿 方向飞奔。惟恐俄人把公主劫走,更怕公主在乱军之中会被杀害。 这一来,还真对时候。公主并没有被劫也没有在乱军之中,但确实危急! 这时大公的宫中仍乱纷纷地拥出人来,都是使女、杂役什么的。赵矜在宫门下 了马,齐劲、李圭也一跃而下,见到奔出来的俄人就杀。 赵矜忙喊:“不要杀女的!只怕杀错了!” 齐劲、李圭叫道:“理会得!”便不杀女人,凡是女装的就揪过来看,见是俄 人女子的面孔就一把甩开,还挡着路的就一脚踢晕。 赵矜毕竟是文明社会来的人,没那么粗鲁,仗着身体灵巧,不砍人,腾挪闪躲, 只顾往里奔。倒是俄人见到赵矜冲来,惊吓得自相践踏。许妤没有赵矜的本事,眼 看跟不上,心里一急,双刀刷刷刷地就把俄人男女砍倒了一片,清出一条路来追赶。 古时打仗,才不怎么理睬“不伤无辜”的道理,何况现在这么紧急! 赵矜奔进被砸开的那道殿门,不由得一楞。殿中好象已经空空如也,还要不要 进去?想要掉头去河滩看看,又怕公主还在这里。一想之下,长吸了一口气,清啸 道:“香芷!妳在哪里——” 这一声长啸,在四周嘈杂之中,仍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楼上众女的耳中。她们正 因为听到了别司丘耶尔赫夫一路踢门的声音而惊恐,听到大王的呼叫,不禁都喜极 而泣。彩绫、巧儿等侍女便齐声呼道:“大王!公主在这里——” 香芷反而不喊,她的心中喜忧交集,不知道如何是好。大王就在左近,但自己 不知有没有面目与他相见。 说时迟那时快,赵矜耳朵灵,听到回喊也是惊喜,不顾一切便冲入殿中,甚至 经过那房间的门前都没有注意到尸臭。许妤经过时不由得眉头一皱,但她也曾多番 在血肉成山的疆场上撕杀,哪里在乎尸体,紧跟着便踏上楼去。 别司丘耶尔赫夫听见赵矜长啸时,楞了一下,接着便听到了女人们的声音,那 声音,即使在兵戈与烈火之中,仍是那样的清婉动人。别司丘耶尔赫夫不由得又一 迟疑,但想起大公的仇恨——大公再怎么样,好歹也在危难关头收留了本国军民, 是自己的恩人,不管如何,报仇再说!报仇尚可,更重要是雪耻啊! 于是别司丘耶尔赫夫也大喝一声,却把楼梯下面迎头冲上来的赵矜吓一激灵。 没想到这上面还有俄人,险些就扑进敌人堆里去了。 只怕敌兵害了公主,赵矜飞步急上,一剑便将别司丘耶尔赫夫的一名手下刺死。 别司丘耶尔赫夫不得不回身来战,他剑术精湛,赵矜虽然灵巧,却因为剑法生疏, 只能躲闪、格挡。 别司丘耶尔赫夫步步进逼,赵矜一边招架一边后退,心想:“没想到这里还有 这样的高手!走廊狭窄,发挥不出我的特长!该死的剑,又不听我使唤虽如此,也 不怕他,把他引到后面哪个宽阔些的地方再说。” 赵矜有意要引别司丘耶尔赫夫,故意示弱;魁梧的别司丘耶尔赫夫不把不高不 壮的赵矜放在眼里,一边击剑,一边连声大喝,气势咄咄。就在赵矜快要把他引到 楼梯旁一个厅里的时候,冷不防从拐角处转出许妤,只一刀,正剁中别司丘耶尔赫 夫的大腿。 别司丘耶尔赫夫一声惨叫,赵矜趁机一个侧旋飞踢,把他就头蹬下了楼梯,重 重地摔落,又噗咚噗咚地翻下了好些阶梯,顿时晕死过去。赵矜和许妤不再管他, 联手将剩下的俄军两三下解决。 众女只听见外面刀剑声乒乒乓乓,不知道究竟打得怎么样。赵矜在门前一呼, 她们才惊喜地打开门来。 香芷迎拜,未语泪先流,哽咽道:“大王,臣妾罪该万死。” 赵矜已经考虑到了会发生什么事,哪里会见怪,一个急步将香芷拽起,紧紧抱 住:“说什么!妳平安就是最好的了。切不要难过!有什么,我都为妳作主!”说 完,这才想起两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忙放了香芷,道:“现在还不是说话的时候。 快随我来,我保护妳们出去,然后还要去杀了那可恶的俄人大公!” 彩绫道:“大王,那大公已被公主设计除了。” 赵矜一楞,听彩绫简略地把事情一讲,这才激动地说道:“好、好!真不愧是 我的妹子!我就说嘛,敌人怎么这样混乱,原来是妳的功劳!真是好!别难过了, 妳我明白妳的心!妳是最好的女孩,不要难过!”感叹了一阵,又道:“现在还是 得赶快出去,先把妳送到安全的地方,我还要去追杀俄军,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