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卡妙是从前线被调回来参加临时会议的,直到坐到会议桌上他才知道会议的主 题——也就是米罗叛逃的事。参加这个会议的只有三个人,撒加、迪斯和他。会议 室因此而显得空荡荡的,卡妙看的心里一阵恻然。米罗的事虽然事出突然,但最初 的惊讶过后又不由得让人觉得其实那就是米罗会做的事,一点也不奇怪,只不过在 他做之前,从来没有人敢那样想而已。 德尔最高级的军事会议,就是由德尔的王撒加和麾下的四位元帅组成的,而如 今……四位元帅已经只余二人。卡妙不知道别人心里如何想,但他是觉得这场战… …越打就像是越泥足深陷,根本脱身不了,而且越来越凄烈。德尔是举全力攻入普 蓝的,除去在攻打普蓝的过程中损失的人数,在占领普蓝的时候,第一舰队是几乎 全军覆没,第二第三舰队损失大概二成,第四舰队及撒加自己的直属舰队没有大的 损伤,总共的兵力从最初的八百万减到五百万,老实说,这个数字并不惊人,毕竟 他们占领的是一个星球啊。然而,就在登上这个星球之后,至今,短短不过三个星 期……兵力锐减,重建后的第一舰队(由第二舰队第三舰队及撒加的直属舰队各抽 出部分兵力组成)又面临几乎要战到一兵一卒的地步了……所以这次回来也是想要 求增加兵力;第四舰队就不用说了,在阿尔码大屠杀后连同司令官阿布罗狄就都葬 身在楼兰复仇的火焰中了……第二舰队和第三舰队虽然没有在正面作战中损失太大, 但已经在几次的抽调兵力中也是没法维持原有的编制……现在德尔的总兵力,卡妙 估计,不过是在三百万上下了吧,正好差不多是正常的两支舰队的人数……想到这 里,卡妙突然觉得好笑起来,兵力减了,将领也少了,阿布罗狄死了,米罗叛逃了 ……正好也只剩下他和迪斯两个舰队司令官,倒也相称。 撒加召集他们应该是为了如何处置米罗的问题,可是整个气氛沉闷的让人无法 开口,就在几乎是全局的沉默中结束了这次的会议,只是在最后的时刻撒加独自完 成了这次会议的目的,他宣布——暂时将米罗的事放置一边,不加理会。 就在卡妙和迪斯告辞的时候,撒加却突然示意他留下来。 单独留了下来后,静谧而绝非和谐的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最后还是撒加打破 了沉默,“最近战事如何?” “还好。”卡妙简短的回答。详尽的战事报告早就提交,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再 重复。现在的情形对德尔来说实在是称不上好,能说还好不过是因为对手更惨,双 方都是惨败,普蓝的情况比他们更糟,兵力上数量的相对弱势,注定了双方就算是 以相等的伤亡数目普蓝也会是先倒下的那个,这个就算是目前德尔唯一的优势了。 十五年来,卡妙经历过大大小小无数的战役,却没有那次是伤亡的这样严重的…… 甚至折损主将,而且德尔……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了……一直在前线直接对普蓝的主 力作战,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的看到了鱼死网破的影子。他记得,那个跟他身 处对立阵营的人,那个人的身影清晰而温暖的滑过他的心田,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她 跟他说过的话,普蓝上的魔法力量虽然要保卫这个星球是力有未逮……但,如果是 想拼个玉石俱焚……她说到这里海蓝色的发丝垂下几缕,却盖不住那清澈的眼神, 如果只是想玉石俱焚绝对是做的到的,所以你们……不要逼得太过。他记下来她的 神情,她的话,未曾或忘。他相信她的话,不管是不是出于私心……然而,突然爆 发的阿尔码大屠杀将矛盾推向了极端,一百五十万的平民……他有些轻颤,这笔血 债…… 断了一切通往和平的可能……只有拼的你死我活…… “将原属米罗的兵力全部交由你,这样的力量足够歼灭那些普蓝的残存势力吗?” 撒加的声音唤回他的心思,他点点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不断消耗军队的司令官, 米罗属下的舰队尚有一百万左右的兵力,而他估计普蓝的军队在连番征战后只怕所 余不足五十万……不过,如果要消灭那五十万,想必这一百万也要跟着赔进去。又 一阵沉默后,卡妙突然问:“为什么……要做那次大屠杀?” 那样的事对我们根本就是弊大于利……为什么? 撒加避开了他的视线,别过脸去,过了片刻之后才有干涩的声音传到卡妙耳里 ——“我事先并不知情。” 什么? 卡妙怔住了,这样大的事……撒加作为德尔的王居然事先并不知情? 这意味着什么……阿布罗狄,米罗,迪斯的身影在卡妙心里掠过,一时间,无 数种可能性在思绪里纠结。 “怎么处置?”卡妙问的是撒加对于胆敢这样犯上的人怎么打算。 “目前,还动不得。”撒加的声音已经回复了常态。 卡妙默然,阿布罗狄已经死了,米罗走了,目前就剩下迪斯,如此非常时刻, 实在不是一个处理内乱的好时机,想必撒加做这样的决定也很无奈吧。可是形势不 能不顾,还是先解决了普蓝的事再来考虑这些吧。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跟你谈过了。”撒加含笑道。 “是啊。”卡妙低声应着,已经十五年了……自从十五年前自己相助加隆离开 德尔起,撒加就不曾这样的跟他谈话了,留他在身边却不再信任,像这样不设防的 跟他在一起已经十五年未见了。 “如果不是阿布罗狄那样私自行动,本来……”撒加话说了一半却停了下来, 仿佛是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一下子肃静了脸色,空气里陡然降温。“你回去吧。” 卡妙脸色不变的行礼然后退下。 撒加对他……总还是有心病的。彼此,都心知肚明。 撒加回到卧房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了,幽暗的室内在他踏进的瞬间飘出一个影 子,在他面前拜倒。 “起来。”撒加平淡的语气显示他似乎早知道这个人在这里。 那个飘忽的像影子一样的人站了起来,是一个女子,脸色苍白的有如常年不见 阳光的人,看起来应该还很年轻,漠然的表情却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给人一种 极不协调的感觉,整个人就像是一抹幽灵,飘在那里,丝毫不引人注目。 这是他培养的杀手中最出色的一位,没有名字,只有一个代号:九蝎子。这一 次居然要动用到她也实在是因为要杀的人太过难对付的缘故,否则,撒加也不愿这 么早让王牌杀手出场。他不怀疑九蝎子会完成任务,但他也相信,就算是再出色的 杀手,这次也不可能生还了,毕竟,想杀自由之星的领主不付出生命的代价又怎可 能? “这次要杀的人,”撒加打开全息图像,一个青年男子的身影便投射在室内— —看起来不过二十多岁吧,英俊的容颜带着贵族独有的特质,纵然只是投影却还是 能感觉到他眼神的锐利,而且那还是特异的金银妖瞳。 九蝎子静静的看着虚拟的人像,要杀的不管是谁对她来说都是一样。 投影渐渐淡去,撒加淡淡的问,“记住了吗?” 九蝎子点头。 “这个人就是自由之星的领主,我能提供的就只有这张全息摄影,别的资料一 无所知,其余的靠你自己了。”撒加淡淡的说,敏锐的注意到当九蝎子听到是自由 之星的领主的时候一闪而过的诧异。 自由之星……宇宙中最大的情报组织,向来无人能知道其具体情况。 其中,最为神秘的就是自由之星的领主了,无人知道他的任何资料,但是没有 想到,在撒加手上居然有一张他的照片,但是撒加所知的也就仅限于此了,甚至就 连这个人的名字、年纪,他也是不知的。 要杀这样一个人对任何杀手来说都是一种挑战,而且在资料如此不全的情况下 简直就是难如登天。但是九蝎子却没有考虑过成不成功的问题,既然交代了任务下 来,她就尽力去做。 对着撒加再度拜倒,然后就如同幽灵一般无声无息的飘了出去。 米罗……你以为威胁了我我就会放过你吗…… 就算现在没有多余的力量对付你……我也不会就这样放过你! 我太清楚你了,你一定会把消息透露出去的……不管我是不是会追杀你,说不 定你现在已经把所有的资料都卖给自由之星了……所以,自由之星也是不能放过的。 先解决他们,至于你——米罗,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在九蝎子离开后,撒加如海般蔚蓝的眼眸里渐渐露出杀意。 凡是……胆敢惹上我的,我都不会放过! 撒加做出如许断言的时候还不知道米罗在逃生的途中死于艾俄里斯枪下,事实 上,普蓝上的众人……没有一个知道米罗的确切结局。 冰冷的触觉几乎灼了神经,撒加反复把玩着手上的那把匕首,断匕,伊丝用来 行刺他后丢在这里的匕首,被他折断的匕首,睹物思人,还是因思人所以睹物?匕 首微微泛着蓝芒,抚摸的手突然觉得有些异样,低头仔细去看发现匕首的柄上刻着 一行很娟秀的字:伊丝,生日快乐。 下面有一个小小的落款:颜。 颜?是颜轩吧,这么说来,是她送了这把匕首作为生日礼物给你了……我听说, 你们是好朋友呢。凝视着匕首上那行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的字,撒加的眼眸逐渐泛 起迷离,说不出是悲伤还是讥讽:伊丝……你用她送的匕首来杀我,她却杀了你。 撒加嘴边的笑容是讽刺的,扭曲了他俊秀的面容,眼里的神情却是思念和痛,慢慢 慢慢的俯下身子,将头埋在手里,终成定格。 伊丝……伊丝……伊丝…… 低低的呢喃,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在我甚至想过停战的时候发 生这种事?为什么要那样去救阿布罗狄……为什么那个本是你朋友的人那样狠心? 伊丝……这样的结局,不是我要的啊……如果当初将你强留在身边是否会有好些的 结局?可那样……你不会快乐的,我知道,所以放你归去……未料竟是永别。 所有修和的路,都被他们关起来了啊……剩下的,只有无止境的战争了。你们 的人……杀了阿布罗狄。不论阿布罗狄是否有反我之意,但那也只能由我来处置。 你们杀了他,我们就不得不为他复仇了。德尔人不会放过杀了他们元帅的人……就 像你们也不会停下复仇的脚步……事已至此,惟有战一途了。 卡妙就带着原本是米罗属下的部队回到了前线。 返回的途中,中途休息的时候,卡妙本来要上车的脚步在留意到路边的一处后 停了下来。 那是一朵小花,一朵很小很小的海蓝色的花。 生长在路边,不起眼,很朴实无华,或者说很普通,却吸引了卡妙的注意。微 风中小小的花朵迎风招展,卡妙伸手轻轻抚过花瓣,温柔的感觉在心里泛起,因为 他想起了那个人,就像这朵花一样的人……她海蓝色的发丝就像这花的颜色,她的 坚定她的简明她的朴实无华都像这朵花给卡妙的感觉一样……没有缭乱人眼的外表, 却自自然然的给人安定的感觉,沉默而坚定的感觉……就像归依。也许就因为这样 他才会这样念念不忘她吧,那个注定是跟他处在生死战场上的对手,那个可以说是 普蓝军事的领袖——谷雨清明。他只见过她一面,但从此就萦绕心头。她叫谷雨清 明,但他只叫她谷雨,他们注定为敌他却没有为这个觉得不妥或是遗憾。接受了他 们作为敌人的立场就如他接受自己的命运一样自然,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个字,他 记得她每一个神情,知道她也是喜欢自己的吧,也和自己一样没有想过什么将来之 类的。他们在战场上,生死相拼,他也从未考虑过因彼此的感情而做什么,想来谷 雨也没有这样考虑过。很自然的,他们分开了这一点,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一回事, 战场上是普蓝和德尔对立,那是另一回事,就算明知道是爱,却也从未想过为爱要 做些什么或者该做些什么。 不知道谷雨是出于何种考虑采取了和他一样的做法,但卡妙自己知道,他并不 是出于对德尔的责任心或者民族感而压制自己的感情什么的,他只是,只是没有考 虑过这些。在他的思维中,从来没有把自己的感情和目前的战事一起考虑过。 没有摘那朵花,虽然很想把它留在身边,但是卡妙觉得,也许让它在那里更好。 在随从的催促中,卡妙上了车,临了回头再看了那朵海蓝色的小花,淡淡的想—— 如果有一天再见到谷雨,一定要告诉她……曾经有过这么一朵海蓝色的花,很像很 像她……曾经有过…… 一场遭遇战,不大不小。 眼看这次战役大局已定,敌人已经开始撤退,我收起战斗时高涨的魔法力,却 突然感受到一股极为熟悉的气息……我的爱……这世上最温暖最安心的气息……沙 加——所有的思念撞进他唇边浅浅的笑意,沙加——低吟了一声,我向沙加直奔过 去,甚至没有考虑过他为何会在此时此地出现,只是就想奔去他身边,狂喜的心情 中,自然没有了防范的意识,变故——也就在此刻发生。我看见沙加似乎动了动口, 说了什么,可惜逆着风没有听清楚。 一道亮光在我面前闪过,紧接着我听见有人怒喝的声音,天地间陡然亮了起来, 亮的刺眼…… 什么都看不见,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却本能的心里惶恐起来。 强到超乎人眼可以承受的光芒黯淡下来,力量的波动慢慢平息,勉强可以视物, 触目惊心的竟是沙加就拦在我前面,方才的光度剧增就是沙加的魔法力引起的—— 越过沙加的身影我依稀看见一些倒下的德尔士兵,以及他们身边还不曾放开的枪支。 眼光落回沙加身上,他的笑容淡淡的温暖如昔,我的脸色却不由自主的白了起来, 低低的问:“怎么回事?沙加……” 心里隐隐是知道了的,却拒绝去明白。 “在魔森林的时候,总是放心不下,所以……”沙加平静的语气好似什么也没 发生过,我一瞬不眨的凝视他,看见他眉头一闪而逝的痛楚,话语也随之一顿,但 只是一瞬间,沙加马上就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平定的接了下去说,“就来看看你。” “你……受伤了吗……”我的声音听起来遥远的有如在另一个世界漂浮。沙加没有 说话,轻轻闭上眼,却扶住了我的肩头。 有什么在心里慢慢的蔓延……一丝一丝的扩开,被我拒绝正视的感觉慢慢占据 心田……却依旧被排除在理性之外。 沙加扶住我肩头的双手越来越用力,几乎是撑在我身上……我垂下眼,却看见 一点一点的红色从沙加雪白的衣衫上渗了出来——那是血迹…… 一丝一丝的血迹浸过那白的一尘不染的衣衫,刺目惊心,我僵硬在当场,血却 没有停留的继续涌出,沙加的衣衫上已是殷红一片……压在我肩上的双手现在传递 的几乎就是沙加全身的重量了…… 沙加救了我……代价却是我承受不起的……我宁可他不要来这一趟…… 一切都太突然了……嘴唇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仿佛都消失在空气里,一点 一点的抬起眼,看向沙加。 他睁开了眼,一如我最初所见的,冰蓝色的眼眸里比天空更深邃比大海更纯粹, 比宇宙更广漠比生命更自然,即使在这种时刻也没有改变过,他淡淡的笑着,那是 我愿意倾尽所有去保有的笑容,那样平淡却那样温暖,他的声音也如同往日一般清 亮却温柔,“不要太在意了,生或死不过都是必经的一个阶段。” 是……吗…… 沙加……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突然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告诉我生死的一致吧。 为什么……出现在我面前又……我不要听这些……不要…… 所有的思维都拒绝去理解他的话,看进他的眼中明白他的意思却拒绝去理解。 “你曾经问我,你对我而言是不是很重要……”沙加停了一下,抓着我肩头的手更 用力了点,“我说过你比离开普蓝更重要,还说如果我哪天有了答案会告诉你……” 沙加的声音低了一些,断断续续的更加明显,“可惜我……怕是没法给你答案了… …就算是现在……也只能说……你比我……生命……更重要……但仍然不能说是否 是很重要啊……”最后宛若一声叹息,随着那声叹息,沙加松开手,倒了下去。… …………… 那一刻,我的心空了。 我的世界空了。 一切都不复存在,我就那样怔怔的……怔怔的看着沙加倒了下去。 没有任何反应的看着他往下倒。 怎么可能呢……沙加会倒下?? 手脚都如同被缚住了一样。 沙加倒下去的那一幕如同有千万年那样漫长…… …… 就在沙加即将倒在地上的那一刻。 我听见我心里碎裂的声音。 “沙加……” 我终于轻呼出声,抢出抱住他的身体。 抱住他,却没有挽回下坠的趋势,我已无力支持任何重量。 重重的摔在地上,却没有感觉。 抱着沙加,仅存的念头是不能让他沾到尘土。 不可以……让他摔到地上…… 我垫在下面,双手却紧扣了沙加,不肯松开。 沙加的金发垂了下来,拂过我的脸……终究还是混在地上。 我的心里……五脏六腑都绞痛起来——挣扎着起来,却无力的跪在地上,抱着 沙加的手是稳的,不曾颤过;我的脸上是失色的,不曾哭过…… 茫目而怆然的在他脸上搜寻…… “沙加……” “沙加” “沙加——” “沙——加——” 一声一声,从轻到重,从无声到大叫,所有无法忍受的情绪,不敢置信的感觉 ——一声一声,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心痛,最后化作声嘶力竭的大叫 ——“沙!加!” 远处林中有寒鸟被惊起,呜咽着飞空而去。 撕心裂肺的痛——嗓子一甜,血气逆行,有血从我嘴里慢慢溢了出来,顺着嘴 角一点一点的滴下。破碎的……不止是心。 沙加…… 你就这样……离我而去?! 你说……生死本是一体,本是平常事,不必介意。 可是沙加啊! 你死了我就不能再听见你说话你死了我就不能再看见你对我笑你死了就不能再 感受到你给我的平静你死了就不能再感受你的温暖死了就不能看见你的眼神你的平 和你的在意不在意对你的重要不重要不能再和你讨论生死——沙加! 生就是生,死就是死! 你让我怎么把它们视为一体?! 逆行的血脉贲炸开来,殷红一片——沙加! 鲜血狂涌而出,我摇摇晃晃的抱着沙加勉强站起身,他的身上,我的身上,都 是血,有他的,有我的。 沙加……就算是要死,我们也不能在这里! 我……带你回属于我们的地方…… 抱着沙加踉踉跄跄的没走到三步,我又摔了下来,没有看见自己的泣血,没有 听见其他人惊呼的声音……我的眼里,只剩下沙加。 挣扎着起身,继续向前走,不到几步又摔了下来……继续爬起来……继续摔下 去……身后,留下的是一行血迹。 在看见沙加倒下的那一刻,一阵绝望掠过穆的心里。 本以为,自己失去魔法力已经可以抵上为这场战争付出的代价,却没有料到, 最终……还是要拿生命做代价。 只是……穆紧握了拳,当初执意要回来的自己,死的却是沙加。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沙加最不在意的……恐怕就是他自己的生命了。可是— —他不在意,他在意啊。 可是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在那道惊天地的光芒爆开的时候,谁也没有能 力再改变些什么。 他们都太大意了,以为这场战役已经结束了,却没有料到会突生变化,那些在 溃逃的德尔士兵会突然袭击。 他也看见了那个向颜轩开枪的人,但是救人却来不及了。 沙加救了她,用的是自己的命。在那个时刻,任何动作都来不及阻挡那道激光。 魔法最大的弱点就在于它的使用需要时间……就算是再强的魔法师,也不过是将这 个时间缩短而已。所以,沙加虽然在惊见有人突袭的时候就动用了魔法,但要救颜 轩……却还是来不及的,就差了那么零点几几秒,所以他就自己挡在了前面,光系 魔法实际上是在他已经中枪后才发动的……魔法力笼罩了天地,残余的德尔士兵也 都死在那夺命的光芒中…… 在这样的时刻,穆竟模模糊糊的想到完全不相关的事,沙加死的跟他的身份不 是很相配呢,不管他有没有参与这场战争,但他毕竟名义上是楼兰的国师,而且他 也是楼兰当之无愧的光系第一魔法师啊,没有想到以他的实力,竟然是死在这种暗 杀之下……死在无名之人手里,而且如此突然,如此轻易,轻易的让穆都不是很敢 相信……但是,穆转念又想到,其实死亡也是很容易的事啊,真的是生死难测,发 生就发生了,不会管合不合理应不应该……穆的思绪移到这个上面也是一瞬间的事, 很快就从这种恍惚中清醒过来——接下来,他就看见沙加倒了下去,颜轩接住他, 可那情景,却惨烈的让他不忍再看。穆知道,沙加死了,那颜轩也完了。 她失去的……是精神的支柱。 沙加用自己的生命对生死做了最不在意的诠释——换来的,却是另一个人对生 死从此最为强烈的执着。 他希望她可以看透生死的虚妄,却又亲手终结了她看透的可能。 他死了……生与死失去平衡,剩下的,只有执着。 看着颜轩抱着沙加踉踉跄跄而去的背影,穆这么想,不觉中……有一种悲怆呛 上心口。 -------- 自在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