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 卡车滑向山坡之下 子弹横飞的刹那间,希贝格纵身跳身我们四个人藏身的小卡车,双手紧抓车子 的边沿;用力一推,便连人带车一并滑下建于山坡上的路轨! 特遣队向卡车乱枪扫射,希贝格已身中多枪。卡车向山坡冲下之际,我探头出 去,向四周的特遣队员扫出一排子弹。同一时候,纳吉星与浦娜已合力将负伤的希 贝格拉进挤迫的小卡车内。当我再次扫出一排子弹时,发现一个家伙正向我们掷出 一件东西! “手榴弹?”我俯身伏在希贝格的身上,喝道:“小心!”电光火石间,背后 传来一声隆然巨响,烈焰浓烟冒起,一股强力的气流,把急速滑行的小卡车,抛得 向前倾斜,导致整部卡车脱离生锈的路轨,直坠向山坡之下! 我们藏身卡车中,避过特遣队射出的另一轮子弹,就齐齐被抛出车外。在草丛 中滚动时,山坡下传来火车疾驶而来的声音! 可恶的特遣队,依然追不舍,继续向滚落山坡的我们开火。每一个人已无可选 择,可能让自己的身体滚下去。一块大石突然挡住我的去路,脑袋被它撞个正着, 痛得我咬紧牙关站起来,弯腰向前方冲去。才走了几步,便感觉已达山脚,而其余 各人亦分别滚到一条火车路轨的旁边。 “希贝格呢”我环顾四周,发现纳吉星、浦娜与亚里正在不同的位置爬起来, 就是不见了希贝格!山头上的特遣队员,已沿着攀山绳索,开始爬下山坡,并且断 断续续地开枪。忽然间,我听到呻吟声! 险被火车辗成肉酱 在杂草丛生的路轨上,我发现希贝格躺在那里,早已不省人事。山坡上的特遣 队将探射灯照向我们,而沿着山坡爬下了另一批特遣队,几乎已经抵达铁路附近! 一列火车正朝着我们疾驶而来,再次发出汽笛声。 我拚命冲希贝格的身边,将他从路轨上扶起来。突然间,却被一些东西扯住! 刚巧头顶的探射灯扫过,原来希贝格身上枪袋的一简要皮带,竟被路轨下面的木方 钩住!越是心急,越简单的动作就越易出错。由于我用力一扯的关系,竟将枪袋与 皮带的驳口扯断。我再次抱起昏迷的希贝格时,皮带的金属扣依然卡住本方与石头 之间的空隙! 纳吉星与浦娜想走来帮忙,谁知特遣队又再居高临下扫出一排接一排的子弹! 但可怕的,是疾驶而来的火车,距离我与希贝格就最多只得三十尺!看来唯有将他 身上的枪袋除下! “纳吉星——”我呼唤他的原因,并非要他过来协助我,只不过是想浦娜与亚 里快些越过路的另一边,万一火车驶到时,我们就可以利用行驶中的火车作为掩护, 逃进密林之中。可惜,一切太复杂了,我根本没有时间解释。“当”的一声,金属 扣弹到路之上。我连忙一扯,皮带已从路轨的夹缝下拉出。朝我们冲来的火车头, 像一只从黑暗中冒出的吃人怪兽,如排山倒海般,沿着铁路撞向我和希贝格! 千钧一发,生与死只系于一线。我拥着希贝格,才滚离生锈的路轨,列车的铁 轮便已擦过我们的身边!只要迟半秒,我和希贝格就被辗成肉酱!抬头一望,朝我 们走来的,就只得纳吉星一个人。 “浦娜!亚里!”我与纳吉里高叫道。可惜火车所发出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我们的呼唤早就给“隆隆”声所盖过。 “他们在铁路的另一边!”纳吉星张开喉咙大叫。 糟糕!浦娜与亚里未能及时在火车驶到之前,越过路轨的这一边,如今依然站 在靠近山脚的位置。 眼前是疾驶而过的货卡。从货卡的缝隙中,可以看见一批特遣队的队员已抵达 山脚,但碍于火车挡着视线,未能即时向我们开枪。 纳吉星几乎与我在同一时间,望向列车的尾,发现最多只剩下四个货卡!我们 看来已经别无选择,只要这四个货卡在我们面前驶过,另一边的特遣队员就会立即 开火,将我俩城蜂窝。 当然不能让自己死于乱枪之下,亦不能够束手就擒的!我与纳吉星交换一个眼 色,他便拔足朝相反的方向狂奔,冲到由尾数起第二节货卡,敏捷地攀了上去。 直到这时候,我才发觉货卡上有个入口,里面堆满巨型的木箱。一切必须配合 得天衣无缝!我抱住昏迷的希贝格,当纳吉星攀着那节货卡驶到时,立即将希贝格 的身子向上一推,纳吉星已将他抱住。 我贴着列车狂奔,协助纳吉星将希贝格拉进货卡时,特遣队已绕到最尾一节货 卡后面, 举起MP5轻机狂扫!纳吉星将希贝格推到货卡车中,便随即伸出手来,大 叫:“宇无名,捉住!” 我绝对不擅于长跑,看来注定要在班加罗尔的黑狱中,度过下半世了! 特遣队从后追上来,提起机枪向我狂扫!纳吉星从货卡车中伸出双臂,用力一 扯,我借力一跳,及时钻进车内! 呼啸而至的子弹,穿过货卡的夹缝,飞过我们的头顶。 我与纳吉星将希贝格按在地上,躲避由后面射来的弹头。伏在肮脏的卡车中, 我透过阔阔的夹缝,发现浦娜与亚里已被特遣队逮捕,站在几口枪管前,遥看着我 们登上这一列火车的尾部,连再见也没机会说。 随着前进的火车,特遣队变得越来越渺小,枪声也开始显得零星落索。一头大 老鼠从两个大木箱的空隙中钻出来,瞪着我们三名不速之客。 “警方迟早会把火车截停的,”纳吉星舒一口气道:“我们要尽快跳车。” 我闭上双眼,轻轻点头,一边喘着气,一边回想起刚才在死神中逃脱的惊险过 程,不禁抹一把汗。 夕阳下的阿拉伯海 两天后,我们从班加罗尔辗转潜逃到印度西南部的一个沿岸城市,名字叫做卡 利卡特。 黄昏时分,我站在市郊的一个小渔港前,遥望着被夕阳染红的阿拉伯海,计划 如何协助希贝格寻找凯特尔。 纳吉星站在一艘残破渔船的甲板上,跟专门走私及贩卖人口的船主讨价还价。 只见他将美钞一张接一张的塞进对方掌中,为我与希贝格安排逃亡路线。这一个人 情,我注定是欠纳吉星一生一世的了!朋友,这样才配称得上是朋友!波光粼粼, 纳吉星与咬着烟屁股的船主,在我的眼中已变成两个背光的黑漆剪影…… 我与纳吉星返回于贫民窟的旅馆时,一推开那扇残旧不堪的木门,背后已伸出 一柄冰冷的枪营。 “希贝格,是我们……”我早已习惯这一个超龄独行杀手的神经质行径。 纳吉星关上房门时,探头往外一看,然后才轻轻把门锁上:“一切安排妥当, 首先乘渔船出海,中途登上一艘货轮,直航马尔代夫的马累岛。” “别再说了!”这个亡命的老纳粹党,狠狠将一只酒杯掷向墙壁,溅起一地的 玻璃碎,然后高叫道:“我要回班加罗尔,将吉莎从狱中救出来!是我累到她被捕 的,都是我不好!” “吉莎?”我扬一扬眉,问希贝格:“她的名字不是蒲娜吗?” “吉莎是浦娜在技院中所用的名字, 我一时改不了口。”希贝格将LUCARP.08 塞回腰间,掩面痛哭:“在一次围捕行动中,我挟持着她冲出妓院,谁知不但没有 恨我,相反在逃亡的过程中,种下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原来在我未被卷进这一宗事件前,希贝格已经与那一名可怜的雏妓;发生一段 荡气回肠的志年之恋,难怪他如此悲痛欲绝了。 “希贝格,你大可放心,”纳吉星走近激动的超龄杀手,安慰他道:“我在司 法部认识不少朋友,只要花一点儿钞票疏通疏通,必定可以把她从狱中弄出来的。 你在印度生活了这么多年,这一点你是不会不知道的。” “况且,此地不宜久留。”我插嘴道。 “宇无名,”希贝格的假眼中,又再闪出一丝诡异的光芒:“让我们一同查出 毒咒的秘密!” “好,一言为定!”我伸出手来,跟希贝格握手道。 凌晨三时,纳吉星驾驶一辆残旧的小型货车,将我与希贝格送到市郊的小渔港。 半夜三更的码头前,停泊着那一艘我见过的残破渔船。面目可憎的船主,不耐烦的 在甲板上来回踱步,向我们喝道:“还以为你们不来了!” 希贝格跳落甲板,一手便扯着这家伙的衣服,冷冷地说:“我随时可以掷你落 海,亦一样可以驾船驶到目的地。” 讨厌的船主知道希贝格不好惹,立即陪笑道:“你似乎没有什么幽默感?” “没幽默感的是你,”希贝格五指一松,顺势将他推向通往驾驶舱的木楼梯: “我何尝不是跟你说说笑?” 船主问哼一声,急忙转身攀上驾驶舱。 “一路顺风。”纳吉星趋前跟我拥抱。 “将你卷进麻烦中,真是过意不去。”我对这位好朋友说。 “宇无名,下一次遇上更奇怪的事,千万要预我的份儿,”纳吉星拍着我肩头, 道:“作为你的好朋友,我唯一的要求,是希望知道毒咒害人的真相。” “但原我有命回来,将真相告诉你。”我答道:“好朋友,珍重!” 希贝格跟纳吉星握过手之后,便传来沉重的引擎声。船主的助手,解开扎在码 头的麻绳。 带我返回一九四O年 残破的渔船徐徐驶离码头,朝漆黑的阿拉伯海进发。 站在码头前,不断向我们挥手的纳吉星,很快便消失于视线之内。我与希贝格 站在甲板上,遥望灯火阑珊的卡利卡特市,直到它再看不见,才返回船舱中。 希贝格打开船舱的一扇窗,向黑夜中的大海说:“宇无名,很多谢你带我来看 见大海。你知道吗?我已经有五十一年未见过海,未听过海浪拍打船身的声音。 我一生最讨厌坐船,几乎每一次都要晕浪的。希贝格跟我说话时,我正想呕吐。 “我还以为今生今世,也没有机会再看见大海。”希贝格的目光一片散漫,早 已将自己埋进回忆中:“五十一年前,我也是从德国乘货轮,抵达这里北面的孟买。 谁知一进入内陆,将杀手当成终身职业后,便再没有机会跳出黑暗的大陆。” “再上一次看见海,是什么时候?”我问。 “一九四0年的秋天, 爱琴海, ” 希贝格回答时,眼神流露出响往的表情: “我们五个年青人,在元首的安排下,在前往索比堡执行任务前,于一艘游艇上, 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日子……” “没错,普拉夫与格拉茨都提到过索比堡,”我强忍着快将吐出来的黄胆水道: “究竟元首要你们五个人,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希贝格轻叹一声,带我一同返回一九四O年初秋的爱琴海 爱琴海上密谋大计 他们乘坐的游艇,开始驶进达达尼尔海峡。 越过爱琴海的达达尼尔海峡,便会进人土耳其的马尔拉海。 普拉夫、格拉茨。希贝格、凯特尔与伊娃五个青年人,坐在游艇的甲板上,享 受着初秋的阳光,喝着香槟,开始讨论如何执行元首的新计划。 “我与格拉茨先在伊期坦堡登岸,跟那一位哈兹姆博士接头,核实他为元首设 计的索比堡营地蓝图,再与凯特尔和伊娃在塞浦路斯会合。”普拉夫指着桌上地图 的一角道。 “好。”格拉茨倚在船舷,一边写着笔记,一边答道:“到时候,拉卡纳博士 发明的一批仪器,相信亦已经完成,可以在塞浦路斯的加塔角落船付运,直航地中 海,运抵意大利西西里岛。” 凯特尔点头同意:“意大利人随时会提供军用飞机,将必须的仪器运到奥地利 的大格罗克纳山。”他说罢,就把目光投到希贝格身上。 接着,其余三个人亦把视线一齐望向希贝格。希贝格并没有理会众人,只是继 续把玩着手中的LUGARP.08手枪,冷冷地说:“当你们四个人安全抵达索比堡之后, 我自然会展开行动。” “我想知道更多,”伊娃最喜欢希贝格的冷酷表情:“你会怎样对付那个哈兹 姆埔士和拉卡纳博士?” “这两个替帝国工作的特务,必定要灭口,否则元首的新计划,就不能百分百 保持秘密。”普拉夫说。 “放心,我会将暗杀造成普通的交通意外,”希贝格冷笑一声,答道:“我保 证这两个建造索比堡营地的家伙,永远都没机会将奥地利一个小镇的秘密,向任何 人告发!” 爱琴海上的一段对话,到此为止。在碧海里乘风破浪的游艇,于蓝天白云之下, 徐徐朝东北方驶去,进入达达尼尔海峡。 这一个世界是如此美丽迷人,却暗藏一项黑暗可怕的大阴谋,不禁叫人对人类 的愚味,发出一声叹息。 人,为何要战争,为何要互相逼害,为何要自相残杀,自取灭亡? 三个月后,士耳其一位著名建筑师哈兹姆博士,被人发现浮尸于伊斯坦堡的博 斯普鲁斯海峡。根据目击者叙述,博士是驾着汽车冲进海港中的。验尸官的报告指 出,死者体内含有过量酒精,当地警方列为醉酒驾车失事案件处理。 哈兹姆博士坠海身亡之后两个星期,塞浦路斯尼科西亚市的警方,接到拉卡纳 博士失踪的报告,可惜在塞浦路斯岛上各城市搜索了半年,调查依旧毫无进展。科 学家拉卡纳博士,就好像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一样。 ------------------ 文学殿堂 雪人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