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翻天神印 蚩尤识得那两个黑衣男子正是西海九真中的人物,以此二人,再加上百里春秋, 自己决计讨不得好去。要想救出晏紫苏,更是难如登天。思绪飞转,哈哈狂笑道: “这妖女害得我几乎丧命,我日日夜夜都想着要剜她的心,吸她的血。没想到她也 有今日,竟被自己人整治如此,妙极妙极!大快我心!” 晏紫苏嘴角微笑,妙目凝视着他,满是赞许的神色,但眼角却忍不住流下一颗 泪来。 百里春秋摇头微笑道:“晏国主,你听见了吗?你为了这小子,连性命也不要, 他竟然如此薄情寡义!我见了都替你难过。” 那略显高瘦的黑衣男子阴森森地笑道:“百里仙人此言差矣!这小子既然不是 晏国主的姘头,但我们就更加不必客气了。这一路征途遥远,单调乏味,不如让晏 国主陪我们解解闷吧……” 那矮胖一些的黑衣男子拍掌淫笑道:“白卮真人说的是!冬青久闻青丘九尾狐 骚媚入骨,颠倒众生。可惜被真神护着,连老祖都只能暗吞馋涎。现在她成了阶下 囚,咱们再不尝鲜便没机会了。”说着轻浮地捏了一把晏紫苏的脸颊,与白卮真人 一起哈哈淫笑起来。 蚩尤大怒,双目尽赤,那股麻痒之意又从心肺缓缓地爬过咽喉,一点一点直贯 脑顶,恨不能将那脑满肠肥的胖子冬青一掌拍成肉酱。 百里春秋微笑不语,嘲讽而挑衅地盯着他,长袖鼓舞,念力镜在袖中呜呜旋转, 伺机而发。蚩尤强忍怒意,哈哈笑道:“他奶奶的紫菜鱼皮,西海九真果然色胆包 天,连浑身蛊毒的九尾狐都敢轻薄无礼,蚩尤甘拜下风。” 白卮页人与冬青真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冬青喜人斜眼淫笑道:“小子,多 谢关心。要摘花儿,哪能不拔刺?这骚狐狸全身上下,里里外外,早被我们震得一 干二净,担保连一只蚂蚁也剩不下了。” 白卮真人抓住绳索,陡然一拽,登时将晏紫苏吊了起来。她周身紧缚,衣不蔽 体,这般高高吊起,更加凹凸浮现,令人血脉愤张。 冬青真人喘息道:“妙极妙极!”双手一振,真气飞舞,晏紫苏身上残破的衣 裳登时簌簌掉落,露出大半个雪白的身子。 蚩尤再也按捺不住,怒吼道:“住手!” 白卮真人阴笑道:“怎么?小子,你也想尝尝味道吗?” 冬青真人笑道:“那有何难?不过只怕要排在我们两兄弟后头了!”哈哈狂笑 着伸手朝晏紫苏颤动的双乳抓去。晏紫苏恍然不觉,只是怔怔凝望着蚩尤,泪水接 连不断地滑过脸颊。 蚩尤暴怒已极,那麻痒之意在头顶轰然炸开,狂吼声中,便欲出手。 突然,妖龙发出一声凄切恐惧的哀嚎,腔壁剧震,疯狂甩动摆舞。众人一惊, 只见冰甲角魔龙肝脏间的龙珠竟被一个寄生族女子以触角急速切下,藏入彩螺之内。 那女子瞟了众人一眼,格格笑道:“好大的珠子,海梦正好研磨成珠粉,护肤养颜。” 飞也似的逃离。 三水妖又惊又怒,此行他们怀着极为重要的任务,这冰甲角魔龙乃是关键,若 被那寄生女子取去龙珠,误了正事,后果不堪设想。百里春秋沉声道:“抓住她!” 白卮真人与冬青真人倏然交错,朝着海梦消失之处闪电追去。 蚩尤大喝一声,闪电飞掠,真气轰然鼓舞,化为气旋光刀,朝着百里春秋当头 斩下。百里春秋长袖挥舞,春秋镜脱手飞旋,金光汹涌迸爆。蚩尤气刀登时粉碎, 当胸被金光劈中,鲜血狂喷。哈哈狂笑道:“多谢了!”借着那撞击的巨大冲力, 螺旋飞舞,蓦地抱住晏紫苏,急电穿掠,转瞬不知踪影。 蚩尤紧抱晏紫苏,高窜低掠,忍住经脉震伤的剧痛,左手翻飞,将她经络一一 解开。晏紫苏“啊”地一声,双手双脚如八爪鱼般勾缠,紧紧将他抱住,滚烫的泪 水潸然流淌,悲悲切切泣不成声。哭道:“呆子,我以为你不会管我啦!” 蚩尤心中大软,但想到白石岛村民的死状,又猛地硬起心肠,将她硬生生拉开, 冷冷道:“晏国主,我与你再无瓜葛,请你自重。” 晏紫苏低声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见蚩尤冷冰冰地不理她,自顾御气狂 奔,便又搂住他的脖颈,柔声道:“好哥哥,我……我做的不是,我错啦!从今往 后,我再也不敢啦!你就原谅我吧?” 见她怯生生地望着自己,软语哀求,泪汪汪的眼中满是可怜巴巴的神色,蚩尤 心中登时又软了下来,忍不住便要出口答应。但旋即又想:“这妖女生性自私凶残, 杀人不眨眼,随口应承之事岂能相信?”怒上心头,当下冷冷的哼了一声,任她如 何哀怜乞求,只是不理。 晏紫苏见他冷若冰霜,面无表情,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心道:“倘若那两 心知还在他心中便好了。”想起他午时硬生生剜出自己心脏,疾言厉色所说的那句 决裂话语,心下难过,泪水扑簌簌掉落,黯然低声道:“你当真不愿再理我了吗?” 蚩尤青光眼凝神探望,见百里春秋尚未追来,忖道:“是了,那老贼必是忌惮 我们两人携手,不敢追来。”心下稍宽。 晏紫苏见他始终不理自己,又是伤心,又是失望,突然之间觉得万事了无兴趣。 心道:“你既然不愿理我,又何苦来救我?倒不如让我死了干净!”悲苦难抑,泪 水汹涌而出。 蚩尤奔行片刻,想起海梦,蓦地顿住。心道:“那小丫头若是落到水妖手里, 必定生不如死。她冒死救我,我岂能置她不顾?”当下又转身飞速奔掠。 晏紫苏见他忽然回头,心中诧异,蓦地明白他必定是为那三尺美人而去,心中 登时升起强烈的妒意。忍不住便想喝问蚩尤与那三尺美人有何瓜葛,竟使得她甘愿 以死相救,但知道倘若相问,蚩尤必定更加怒不可遏。心道:“他已经和我恩断情 绝,再找任何女子也与我不相干了。”一念及此,心底如万针齐扎,竟忍不住大声 哭了起来。 当是时,妖龙狂肆翻腾,天旋地转,忽然听见澎湃的水声,轰雷作响,似乎极 为猛烈的涡流从妖龙口中涌入。蚩尤一凛,猛地将晏紫苏紧紧抱住,喝道:“屏住 呼吸!”话音未落,轰然震响,滔滔狂流飞旋冲卷,如天河恣肆,将二人瞬间卷溺, 朝着妖龙肚腹疾冲而下。 那涡流来势凶猛,两人螺旋跌宕,身不由己,转瞬间便冲卷到妖龙胃部,高高 抛落。 恶臭薰人,妖龙胃囊中黄浆沸腾,气泡滚滚,白气蒸腾,无数鱼兽尸首骨骸翻 涌沉浮。蚩尤知道这妖龙胃液必定有极为可怕的腐蚀力,一旦落下,必被烧灼重伤。 蓦然看见那顶立正中的巨大银白石柱,大喝一声,与晏紫苏一齐踏空抄步,扑到那 石柱上。不料身体方触石柱,陡然一空,竟被吸了进去,跌坐其中。 蚩尤又惊又喜,起身环顾,突然明白这银白石柱便是当年寒荒大神镇伏妖龙的 神针。石柱中空透明,上方幽深,不知通往何处。 隔着石柱朝外望去,只见滚滚涡流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无数的鱼兽如雨坠落, 在妖龙胃液中蹦跳了片刻,便化为森然白骨。 晏紫苏惊魂未定,一时也忘了哭泣。蚩尤见她怔然不语,脸上泪珠半悬,雪身 半裸,血痕满布,心中怜意顿起。哼了一声,将自己衣裳脱下,丢给她,皱眉道: “你怎会遇上这妖龙?” 晏紫苏见他终于关心自己,心中悲苦委屈登时爆发,抓着衣服又哭了起来。哽 咽道:“你……你终于舍得理我了吗?”抹着眼泪,抽抽咽咽地说道:“你走了之 后,我一个人在海里漂浮,孤苦伶仃,恨不能立即死了。心想,倘若现下妖龙来了, 那才好呢……” 蚩尤心中忽地一阵羞愧,忖想:“她虽然有千般不对,但终究是个女子。我这 般将她独自丢弃在险境,实在也太不该。” “我在海里漂了许久,心里想着你孤身去找妖龙,凶多吉少,心底说不出的害 怕。于是就一路追来。心底打定主意,倘若你要见了面赶我走,我便远远地跟着就 是。到了此处,远远地便瞧见这妖龙,瞧见它将一艘铁木船吞了进去。那船上的一 个男子,身形和你极像,我只道是你,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恐惧,险些……险些……” 晏紫苏眼圈又是一红,刚止住的泪水又忍不住流了下来,低声道,“险些便晕了过 去。想到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你,彷佛天地突然坍塌了。那一刻,我什么也顾不得 了,只想着要从那妖龙的肚子里将你救出来…… “我发了疯似的冲进妖龙的肚子,四处寻找你。迎面却撞见了百里老怪和西海 三真。他们见了我极为诧异,笑着问我到这里作甚,是不是来找他们的。我心里发 虚,只道他们早已瞧见了鸠扈的泪影虫,所以才故意这般发问;又担心你的生死, 着急之下,脑袋也糊涂啦!想着先发制人,不问青红皂白就对他们突然出了手。 蚩尤一凛,心道:“难道他们驾御妖龙到东海,竟不是来找我们的吗?” 晏紫苏道:“那四角真人最为差劲,被我立时杀了。但百里老怪奸狡得很,见 势不妙就使出了念力镜。我打他不过,又正心浮气躁,便被他们抓住了。百里老怪 气急败坏,逼问我为何下此毒手。那时我才知道他们根本没有瞧见那泪影虫,回到 西海也并非为了追缉我们。心里好生后悔,只怪自己太过卤莽。” 蚩尤心中大震,百味夹陈。这妖女狡黠多变,心细如发,若不是记挂自己生死, 慌了手脚,又怎会如此莽撞失态? “百里老怪见逼问不出,便以摄魂大法套我说出了真相。”晏紫苏嘴角泛起苦 涩的笑意,低声道,“想不到……想不到这些日子我千般忧虑,万般担心,这个秘 密竟还是从我自己的口中说了出来。世间之事,有时真是滑稽呢!” 蚩尤默然不语,心道:“从今往后,她当真只能流亡天下了。” 当是时,轰然巨响,连绵不断。那妖龙又开始剧烈震动,急速旋转。涡流滔滔 喷涌,胃液翻腾,四处飞溅喷涌。蓦地天旋地转,那石柱底儿朝上整个翻转过来。 蚩尤与晏紫苏惊呼一声,朝着那石柱幽森的另一埠翻滚落去。 ※ ※ ※ 朝阳破晓,红霞似火,天蓝如海。万里荒寒大地,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金红色。 冰山雪峰闪耀着七彩光泽,玲珑剔透。群山之间,鸟群鸣啼,横掠长空,与流露共 舞。 寒风鼓舞,衣袂翻飞。拓拔野与姑射仙子骑乘雪羽鹤,高空翱翔,似乎要出尘 登仙一般。姬远玄与武罗仙子骑乘在豹羽凤凰上,紧紧相随。 四人穿云御风,急速朝西北方向的密山飞去。远远地听见群山中传来闷雷巨响, 滚滚不断。众人极目远眺,只见西北地动山摇,雪峰摇摇欲坠,狭长的冰壑突然崩 裂,乱石冰块冲天炸舞,无数道白色水柱喷涌激射,犹如万千白蛇破土而出。 姬远玄面色微变,沉声道:“糟糕,咱们来得迟了!”话音末落,那山崩地裂 之势蓦然扩大,冰壑崩炸,急速绵延,两翼雪山纷纷坍塌,水龙冲天怒舞。远远望 去,彷佛一条巨大的银龙咆哮怒吼,迤逦冲来。 武罗仙子蹙眉道:“那也未必。倘若翻天印被解开,只怕远不止这般声势。” 众人凛然。 拓拔野心中忧惧,心道:“不知眼下纤纤、公主等人已经撤到皇人山了么?” 昨夜在西皇山北峰峰顶,天镜湖水突然汹涌喷薄,大有淹没寒荒城的汹汹之势。 拓拔野福至心灵,猜出水妖的阴谋,敢情竟是要解开翻天印,贯通西海到密山的通 道,将西海之水引入女娲之肠,水淹寒荒。 他一语道破之后,众人竟皆震骇,深以为然。一旦这西海通道被贯通,即便寒 荒八族逃出生天,方圆千里也必成汪洋,重现当年寒荒水灾的惨状。八族中人不明 究底,必定以为乃寒荒大神降怒之故,恐惧之下,多半听从冰龙教蛊惑,从此与金 族为敌。但这些倒还罢了,最为重要的,是西海水妖从此多了一条直抵金族国境的 地底捷道,他日若起干戈,水妖从此暗道浩荡杀来,当真是防不胜防。 寒荒八族众长老始知西海水妖与冰龙教的险恶用心,无不愤慨震怒,誓死与之 敌对。当下众长老推举倪长老与芙丽叶公主为临时大长老与临时国主,全权调遣寒 荒军民。 拓拔野遍查《大荒经》,标出女娲之肠大致的分布图,与姬远玄、武罗仙子稍 作计议,决定立即飞往密山,全力阻止西海老祖等水妖;而芙丽叶等人则立即带领 寒荒军民朝东撤退,到远离“女娲之肠”、极为坚固雄伟的的皇人山辟易水灾。 拓拔野原本担心纤纤缠着同去,岂料她竟一反常态,乖巧听话,只是在众人面 前,笑吟吟地搂着拓拔野的脖颈做出十分亲昵甜蜜的情状,让拓拔野大感尴尬。尤 其在姑射仙子面前,让拓拔野更觉慌乱失措。但分别之际,当他轻轻将纤纤从怀里 推开时,分明看见她眼中刹那间闪过凄楚欲绝的神色,彷佛春水吹皱,精瓷破碎。 拓拔野心中惊讶,待要细查时,她却已笑着跳了开去,若无其事地甜笑挥手。 回想纤纤那反常的情状,又想起身后飘飘欲仙的姑射仙子,心乱如麻。忽然听 见姑射仙子淡然说道:“公子,大敌在前,须得心如古井,微波不惊。不可心猿意 马。” 拓拔野一凛,肃然道:“仙子说的是!”当下凝神聚意,调息真气。 一路行去,山崩地裂之声越来越震耳欲聋,高空下望,千山之间水龙乱舞,大 河澎湃,恣肆奔流。以此冰寒天气,竟不能使得滚滚流水冰冻凝结。 终于远远地瞧见密山,巍然而立,冰雪晶莹,如剔透玉壶。忽然一阵惊天巨响, 密山峰顶冲起道道五彩光弧,盘旋绕舞,如涟漪扩散,绚光夺目。 密山蓦地剧烈震动起来,巨石迸飞,冰雪滚滚,山顶似乎朝上掀起了刹那,又 轰然落下。上空五彩绚光陡然变亮,急速荡漾扩散,彷佛无数道彩色光浪从碧空中 呼啸奔卷,四周高山登时迸裂坍塌,雪崩阵阵。 四人呼吸一窒,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轰然拍来,森寒入骨,衣袖鼓舞不息。 众人大凛,相隔如许之远,竟仍能感觉这翻天印的巨大神力。武罗仙子蹙眉道: “姬公子,只怕需得借你的‘炼神鼎’一用啦!” 姬远玄恭声道:“是。”从怀中掏出一个高二寸,直径一寸的青铜小鼎,恭恭 敬敬地双手奉给武罗仙子。 武罗仙子樱唇翕动,默念法诀,织指一点,那炼神鼎悠然飞起,翻转倒立,在 她指尖之上旋转绕舞。武罗仙子豹斑长裳猎猎鼓舞,双耳的金石耳环叮当激撞,发 出悦耳声响。道道黄光从她指尖环绕逸飞,陀螺似的交织缠绕,将那炼神鼎包拢其 中,急速飞旋。 过了片刻,炼神鼎发出铿然清鸣,徐徐上升,越来越大,终于变作直径三丈的 巨鼎,在四人头顶缓速盘旋。淡淡的黄光从鼎沿离心飞甩,将四人笼罩其中。“哧 哧”连声,黄光飞舞处,寒气凝为冰霜,簌簌掉落,密山的五彩绚光冲卷而来的冰 寒巨压登时烟消云散。 拓拔野微微一凛,心道:“原来这炼神鼎如此厉害,竟可以与翻天印抗衡。” 他曾经瞧见姬远玄使过这神鼎,虽知此乃神器,却不曾想到威力一至于斯。 炼神鼎呜呜旋转,如影随形。四人振奋精神,骑鸟疾掠而去。 到了密山周围,雪崩山裂的巨响轰然不断,冰晶雪雾茫茫一片。山顶五彩绚光 流离变幻,瑰丽雄奇。那重逾山岳的森冷压力不住地激撞炼神鼎,发出嗡嗡长鸣, 冰霜凝结,簌簌陨落,从鼎下四望,犹如冰雪纷扬。 拓拔野道:“水妖若要解开翻天印,必藏在山腹之中。我们从玉壶的壶嘴进去。” 四人驱鸟绕飞,盘旋直上山顶。 那密山壶嘴石高凸峭立,斜斜横空,洞口幽森,冷气蒸剩。 姬远玄低声道:“也不知里面有多少水妖,咱们藏在这鼎里直冲进去。”众人 点头,封印神鸟,贴身站在鼎中。武罗仙子默念法诀,炼神鼎倏然飞转,陀螺似的 冲天飞去,陡然折转,怒箭般疾射入密山壶嘴之中。 陡然一片漆黑。铜鼎铿然长吟,叮当激响,彷佛有无数金属巨物迎面猛撞。四 人在鼎中,亦被震得真气蓬然,破体逸射。 轰然雷鸣,铜鼎忽地剧震,硬生生朝后挫退。四人大惊,齐声叱喝,四道猛烈 真气轰然鼓舞,将铜鼎陡然前推,继续流星疾进。 四下蓦地明亮,终于冲入密山山腹。森冷刺骨,血腥恶臭之气扑鼻而来。炼神 鼎冲天而起,呼呼旋转,罩着四人徐徐下落。 这山腹极为广阔,纵横各约二十丈,四壁冰雪其覆,凹凸不平。地上是淡绿色 的坚冰,犹如巨大冰潭,冷气森森。隐隐可以看见冰中凝结的诸多鱼兽海怪,参差 错落。想来那冰潭便是通往西海的暗道。冰潭上凝结了斑斑血点,映射着五彩绚光, 耀目迷离。冰潭北侧,有一个纵横两丈的幽森黑洞,想来便是当日拓拔野与姑射仙 子跃出的甬口。 拓拔野四人抬头扫望,齐齐惊怒失声。 在他们头顶,一个纵横各三丈的五彩巨石悬浮半空,急速旋转,离心飞甩出道 道绚丽的光弧。炼神鼎被那绚光巨力所压,铿鸣不止。 一个周身赤裸、莹白肥润的男童两眼紧闭,环绕着五彩巨石旋转飞舞。手足肥 短,嘴唇微微翕动。皮肤光洁透明,内脏血脉历历可见。两腿之间那根阳物巨大粗 壮,肉块纠结,沾满鲜血,至为狰狞丑恶。一道淡黑色的光芒从阳物中爆射而出, 贯穿入一个赤裸女童鲜血涔涔的下体,又从那女童张开的小口中冲出,穿入第二个 女童的下体……如此回圈,首尾串连,将九百九十九个赤裸女童贯穿一线,绕着五 彩巨石螺旋环转。 九百九十九个女童周身苍白无血色,满脸痛楚惊怖,瞪着双眼簌簌发抖。道道 红光从众女童下体滚滚涌出,沿着那淡黑色的光芒连绵不绝地涌入男童阳物之内, 在他经脉间奔腾游走,闪耀成妖异的紫黑光晕。那紫黑光芒自他经络汇入白肥的双 臂,又从掌心迸爆鼓舞而出,彷佛两道乌黑的蛟龙,盘旋绕舞,将那五彩巨石紧紧 绞扭,一寸寸地往上螺旋拔去。 山腹顶壁四周,六只凶兽团团飞转,寒荒桡杌、血蝙蝠、金角铜兕、神罗鸟、 寒荒蜘蛛、雪角暴牛组成奇怪的图阵,环绕着五彩巨石跌宕飞舞。六道颜色各异的 光芒从众凶兽体内发出,投射在冰潭之上,形成一种特异的图案,耀耀夺目。 这情景瞧来说不出的诡异可怖,众女童如行尸走肉的凄惨惊怖之状更令众人骇 怒交集。拓拔野怒得浑身颤抖,心想:“难道这男童便是西海老妖吗?” 忍不住便想要拔出无锋剑,冲将过去直取其命。突然想起姑射仙子所说的“心 如古井,微波不惊”;猛地一震,强按怒火,凝神聚意。姑射仙子凝视着他,淡淡 一笑,转过头去。 拓拔野念力如织,寸寸扫探山腹中的细微情形,蓄势待发。但稍一扫探,心中 更是骇然。那翻天印冰寒压力之强盛,超乎想像。常人若在石印之下,定被压为冰 块碎屑;而那老妖位居大荒十神,体内的念力真气果然极是惊人,相隔甚远,却激 得自己体内真气乱窜奔走,双掌中的黑光真气直可移山平壑;以自己眼下之力,绝 非其对手。何况顶壁六大妖兽凶焰狂炽,一旦肆虐,也是极为可怖的威胁。 武罗仙子柳眉轻蹙,新月似的眼波中闪烁着罕见的杀意,冷冷道:“这老妖果 然要吸纳九百九十九名童女的纯阴真元,助长他冥天妖法的法力,解开翻天印。” 当是时,滔滔黑光从西海老妖的掌心澎湃激舞,光芒越来越强,将那翻天印激 得飞速旋转,缓缓上移,距离顶壁己不过三丈之遥。彩光流离甩脱,越来越快,狂 肆地飞撞在洞壁上,山腹剧震,冰块乱迸,顶上的山壁“喀嚓”一声,蓦地裂开一 个长长的缝隙。 姬远玄沉声道:“此时再不动手,只怕来不及了。”众人心中凛然,若被那老 妖将翻天印拔起,冲出密山顶壁,那冰潭必定立时迸裂化解,滔滔海水也将汹涌喷 薄。到了那时,想要再将密山封住便难如登天了。 武罗仙子传音道:“当务之急,是先逼迫老妖中止解印,决计不能让他贯通西 海水道。姬公子,你与拓拔太子一道干扰那老妖,我和姑射仙子尽力以炼神鼎镇压 住翻天印。只要老妖真气一断,翻天印归位,我们四人立即全力围击老妖。”众人 点头称善。 四人一齐低声叱喝,武罗仙子与姑射仙子携手翩然飞起,各有一只手掌凌空抵 住青铜鼎内壁。那炼神鼎蓦地发出清越长鸣,霍然急旋,冲天而起。与此同时,拓 拔野与姬远玄从鼎下闪电掠出,交错飞舞,朝西海老祖急速冲去。 方甫冲出,绚光耀目,拓拔野立时便感觉到一股山岳般的森冷压力当头盖下, 脑中嗡然,周身血液彷佛瞬间凝结。这感觉果然与那日从密山山腹跃出之时极为相 似!但此次有备而来,自然不会被这巨压陡然拍晕。当下凝神聚气,腹中定海神珠 逆向飞旋,奋力朝上冲去;岂料那翻天印的压力亦蓦地加强,硬生生将他压了下去。 刹那间顿在半空,时高时低,跌宕不定。 炼神鼎冲到翻天印上方时,忽地反转正立,横亘于翻天印与山腹顶壁之间。被 翻天印绚光激震,嗡然鸣响,黄光轮转,四周冰屑簌簌纷飞。“当!”地一声脆响, 翻天印蓦地止住上升之势。 姬远玄悬浮半空,黄光笼罩全身,突然清啸一声,怀抱钧天剑笔直冲起,陡然 折转,箭也似的破入五彩绚光之中,喝道:“老妖受死!”钧天剑尖蓦地爆涨眩目 黄光,轰然电舞,直冲西海老祖。 那老妖哈哈大笑,声音圆润如婴童:“姬少典的家教忒也差劲,竟敢对长辈这 么说话吗?”光洁滑润的额头突然裂开,幽蓝的夺魂眼怒爆寒光。 姬远玄心志溃乱,眼前一片迷糊,又听一声轰雷震喝,当胸如遭千钧铜杵,喷 血后退。重重摔在冰壁上,冰霜凝结,动弹不得。 众人失声惊呼,但此刻情势危急,牵一发动全身,不敢援手。 武罗仙子淡淡道:“龠兹,你若敢伤了姬公子,土族势必填平西海。” 西海老祖笑道:“武罗丫头,你倒当真霸道,只许这小子伤我,便不许我教训 教训他吗?西海九百万里汪洋,只怕你土族没这么多土哩!”黑光冲涌,如怒龙咆 哮,翻天印陡然一亮,彩光爆射,无数道光弧四下狂啸冲撞。山腹中光芒眩目, “轰”地爆响,冰石炸飞,四壁崩开无数裂缝。 拓拔野只觉眼前一黑,被一股螺旋巨力狠狠地摔了出去,重撞在凹凸不平的冰 壁上,周身僵硬,痛彻心肺;继而又被那狂肆的螺旋压力猛一推送,沿着冰壁朝右 边飞出。 翻天印倏地上旋,绚光撞在炼神鼎上,震耳欲聋。那青铜鼎摇摇晃晃,朝上街 起。山腹顶壁“喀啦啦”闷响,又裂开极大的缝隙。武罗仙子与姑射仙子在鼎中飘 飘旋舞,真气滔滔不绝地输入炼神鼎中,铜鼎黄光更盛,一寸寸将那翻天印又压了 下去。 拓拔野被那螺旋巨力撞得四处奔走,气息翻涌,难受己极。凝神感受那巨力的 螺旋方向,心中一动:“难道那日我和仙女姐姐到了此处时,便是被这螺旋压力推 出山腹之外吗?”念力探扫,暗自计算。果不其然,倘若从那幽森的甬道裂口跃出, 正好被翻天印打落,沿着山腹内壁螺旋飞舞,到了那“壶嘴”出口时,恰好会撞着 一块凸出的巨大冰石,反弹折转入“壶嘴”之中,被山腹中的压力挤出密山,滚落 山壑之中。 拓拔野心中恍然,方知昨夜自己何以会在那冰壑之中。又想:“但仙女姐姐那 日分明身中春毒,全无真气,怎地从这掉落之后,反倒变得安然无恙,真气充沛呢?” ※ ※ ※ 却不知姑射仙子当日受西海群妖暗算,最为关键的却非体内所中的诸种剧毒。 以她之念力真气,单纯春毒又焉能奏效?只是中了奸计,被水妖以妖法封堵,辅以 奇效剧毒,封锁其念力,分流疏散经络真气,令之形如废人。但这翻天印神力惊人, 连数千里滔滔海流都可以瞬间镇压冰封,何况区区妖法毒药。 当拓拔野抱着她从甬道跃出之时,被翻天印迎面激撞,作用其身的妖法登时荡 然无存,血液中的剧毒也被森寒压力冻结沉淀。妖法既解,滚落冰壑之中,念力真 气逐渐恢复,犹如冰河解冻,自动流转。而在那甬道中,拓拔野喂她吞服的许多玄 玉荣英,又是修补气血、驱邪化毒的神药,对其恢复、排毒极为有效。诸多因素交 掺一处,使得她昏迷不醒的十日之内,真气回转充沛,剧毒尽消。 此间巧合之处甚多,拓拔野一时间又怎能参破?当下凝神敛意,不再多想,转 而苦思如何破入翻天印气压中,阻止西海老祖。 忽然想起当日与火族吴回激斗时,险些被他那忽阴忽阳的火正尺击得大败,心 中蓦地一动:“是了!这螺旋巨力乃是以翻天印为中心,旋转飞舞。若能使它这朝 外的压力化为朝内的吸力,逆向绕转,岂不是刹那间便到了中心吗?只是如何才能 使这压力转化为吸力呢?” 心道:“这翻天印当属金。金克木,我适才以碧木真气相抗,自然被排斥推开。 是了,土生金,金生水,难怪适才姬兄能冲入这翻天印中!倘若我以潮汐流调集玄 水真气,再借助定海神珠之力,逆向发力呢?”心中一喜,精神大振。 当下意如日月,气如潮汐,定海神珠逆向飞旋,真气环绕周身,疾旋鼓舞。 “哧”地一声轻响,果然如被强力所吸,急速飞旋,朝那翻天印冲去。又惊又喜, 大喝声中,无锋剑呛然出鞘,青光怒舞,疾刺西海老祖。 西海老祖嘿然笑道:“小子,你就是拓拔野吗?老夫今日送你去鬼界,和你兄 弟蚩尤做伴!” 拓拔野大吃一惊,如遭重棒。心神震颤,难道楚宁所说竟是真的吗?当是时, 西海老祖蓝眼光芒怒射,又是三声“海神笑”,轰鸣震响,气浪迸飞。 拓拔野眼前一黑,全身如被雷电劈着,痛得彷佛要裂散开来一般,闷哼一声, 朝后飞去。刹那间感觉不到身上那火烧火燎的剧痛,心中惊怒悲惧,不住地想道: “难道……难道鱿鱼当真被这老妖杀了吗?”苍茫黑暗的森冷寒意笼罩全身,呼吸 不得,剧烈地颤抖起来。 心想:“是了!定是这老妖诳我,让我分神。”但隐隐之中,又觉得西海老祖 再过卑劣,终究是大荒十神,一代宗师,又何须用这等法子?心中迷乱惊怖,忽然 感觉到全身上下那深入骨髓的裂痛,交缠着森寒恐惧,如万箭穿心…… 迷糊之中,听见姑射仙子略带焦急的声音,在他耳旁说道:“心如古井,微波 不惊!”但那悲痛狂怒如惊涛骇浪在心中翻腾欲沸,如何又能静得下来?滚烫的热 泪汹涌而出,烧灼着他的脸庞。惊骇、悲伤、暴怒、痛苦……形成比那翻天印螺旋 力还要强猛的涡流,让他卷溺其中,脱身不得。熊熊杀意如烈火般焚烧全身,眼中 直欲喷出火来。 拓拔野蓦地狂吼一声,喝道:“你奶奶的紫菜鱼皮!”硬生生顿住身形,气如 汹涌潮汐,逆转飞舞,再度疾冲而去。断剑龙吟不绝,剑气纵横,青光怒舞,朝着 西海老祖狂风暴雨般地攻去。 西海老祖哈哈狂笑,气浪飞舞,魔眼蓝光如电,摄魂夺魄。两人身处绚光气旋 中,顺着那螺旋轨道飞舞,每一次错身,必定光芒爆舞,气浪如炸,转瞬间已激战 了三十余合。那老妖真气惊人,堪与赤松子相比,拓拔野虽然竭尽全力,亦不能将 他奈何,心中狂怒渐渐消减,凝神聚意,寻觅良机。 西海老祖虽仅以魔眼和“海神笑”便抵挡住拓拔野风暴似的狂攻,但同时还要 逼退土木两大圣女的炼神鼎,不啻于与当世三大高手同时对抗,亦渐感吃力,一时 无暇解开翻天印。心中惊怒,对这少年的蔑视也逐渐转为妒恨之意,心中暗道: “这小子今日不除,日后必成大患。”杀机登起。 姑射仙子见拓拔野暴怒渐消,逐渐平定下来,心中也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忽然 发觉一件奇事:无论西海老祖怎生与自己四人激斗,那六大凶兽始终摆作奇怪的阵 势,团团飞转,不加援手。 心中一动,凝神观望那六只凶兽的阵势,又俯身观望六兽所发的光芒在冰潭上 的投影。看了片刻,越发觉得有些像北斗七星,只是中间尚少了一个杓柄。她业已 失忆,许多事情想不起来,许多事情亦记得朦朦胧胧,此刻瞧见这北斗图阵,心中 隐隐中似乎想到什么,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正自苦苦沉吟,忽然看见那冰潭上竟多了一个银白的光点,恰巧填入那缺的北 斗杓柄中!七点光芒倏然闪亮,组成绚目至极的北斗七星。“轰”地一声,七道各 色眩光从冰潭反射冲起,闪闪照耀着翻天印。 “星移斗转!”姑射仙子突然脱口而出。是了!这乃是西海冥天妖法中至为厉 害的法术,又名“月耀七星”。即以七大高手组成北斗七星阵,积聚念力,再由另 一个念力至为厉害的高手,将七人念力合为一体,发挥出至为强大的精神念力。 西海老妖哈哈狂笑道:“不错,正是星移斗转!”右手突然往后一抽,一道白 芒从掌心怒射而出,轰雷滚动,刹那间化为一柄一丈八尺长的气芒长刀,迎风怒舞。 姑射仙子失声道:“斩妖刀!公子小心!” 话音未落,西海老祖长声狂笑,银光轰然迸爆,朝着拓拔野一刀斩落! “呼”地一声巨响,那螺旋绚光似乎都被斩妖刀劈为两半,彩光破碎纷摇,雪 光气芒如海啸山崩,瞬间倾盖揆到。 拓拔野心中一凛,寒毛直乍,突然升起凛冽的惧意。恐惧一闪而逝,想起蚩尤, 热血上涌,哈哈大笑道:“既是斩妖刀,便留给老妖你自己吧!”真气瞬息激涌, 定海神珠倏然旋转,奋起周身之力,握剑怒斩。 “当啷!”碧绿色的剑光突然粉碎,那雪亮的气芒轰然膨胀,奔雷怒舞。拓拔 野叫也未叫,仰天翻倒,衣裳倏然裂开,一股血箭从胸膛激射喷涌。被翻天印森冷 绚光压迫,登时凝结为弯曲的血柱。当他重撞冰壁上时,那道冰冻血柱方才铿然碎 裂,四下飞溅。 姑射仙子娇躯一震,俏脸蓦地煞白。 西海老祖狂笑声中,斩妖刀轰然横扫,卷起耀眼光弧。闪电般反旋上撩,以迅 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砍在炼神鼎上。 “当啷!”炼神鼎铿然长鸣,朝后上方倒撞而出。姑射仙子与武罗仙子周身一 震,气血翻涌,嘴角登时沁出血丝。 当是时,西海老祖震天大吼,斩妖刀白光波荡,倏然化入掌心,两道强猛的黑 光破掌飞舞,再次重重撞在翻天印上。额上魔眼亮起眩目的蓝光,倏然投射于五彩 巨石上,与那北斗七星阵相互辉映,光芒爆涨。 轰然巨响,翻天印剧烈震动,彩光四射,朝上电冲而去。 “砰!”连声爆响,山腹顶壁四下迸裂,道道阳光笔直射落。山腹狂猛震荡, 四壁接连裂开,冰石乱舞,云雾滚滚。 拓拔野迷糊之中,看见冰潭忽然裂开,无数淡绿色的冰块冲天飞射,撞在山腹 内壁,碎为粉末。冰潭中接连传来剧烈的震响,继而听见“轰轰”巨响声,似乎有 滚滚水流正在澎湃冲卷而来。 突然地动山摇,山腹四壁齐齐迸裂,爆炸飞射!那翻天印急速飞旋,冲天怒舞, 参天摩云。 阳光耀眼,狂风呼啸。山顶轰然巨响,冰块缤纷飞舞,一道碧绿的水浪冲涌喷 飞,继而第二道、第三道……密山峰顶蓦地炸裂开来,乱石四飞,巨大的水柱笔直 地冲向蓝天,在百丈高空如花一般喷涌开来,化为漫漫暴雨,洒落在方圆数十里的 寒荒大地。 又听一声凄切愤怒的咆哮,如晴空惊雷,裂天劈地;山顶滔滔水柱突然变形, 四面乱舞;磅礴水花中,一条身长六十余丈的独角冰甲巨龙,曲弹电舞,高高冲起, 穿云透雾。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