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是怎样炼成的 楼上,奶奶的客厅里。 “没怎么。”奶奶淡淡地笑着说,“大梁子把人送走了就会过来,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刘成说,“陈队一个人,又没带枪,又没办法联系!” 老太太扫了一眼刘成,依然淡淡地笑着说:“你这小个子!对我老太太办事就 这么不放心?” 刘成一下子没话说了。虽然他觉得老太太也叫他小个子,心里有点不舒服,但 是没办法,老太太比他高多了,叫他小个子也是理所当然。 “小个子,别急,戏还没开演呢,咱们先聊聊天,放松一下!你们饿吗?”老 太太对丁卯说,“小鬼,到厨房拿点吃的来。” 丁卯马上跑向厨房。 老太太补充说:“先放微波炉里加热一下!我教过你的,会弄吧,鸡腿两分钟 就够了,其它的一分钟,先拧过三分钟,再拧回来!” 丁卯回头应了声:“知道了!”已经进了厨房。 刘成他们马上说:“不用不用,老太太,不用了,我们不饿!” 老扁却在一旁无奈地看着奶奶,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因为他知道,奶奶别的事 情都拿得起放得下,可做饭烧水平实在有限,一般人就算是饿了,看到她做的饭菜 只怕也没食欲了。可他能说什么呢? 奶奶眯着眼睛看着他,早知道了他的心思,掏了一根烟砸向老扁说:“你这孩 子,担心什么呀?奶奶好多年不自己做饭了,都是买现成的回来加热了吃的!” 这话可能只有他们俩听得懂,老扁跟着奶奶笑了,点上烟,抽了起来。 “奶奶,刚才我们撞上了叶蛮子。”老扁说。 “是吗?”奶奶的摇椅停止了摇动,“他在哪?” “在我的练功房里,我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本来抓住了他,可是让他跑了, 从窗户上!” “窗户上?”奶奶警觉了起来,“这么说他也是从窗户上进来的?” 刘成在一旁说:“嗯,有可能!” “那,你看到他穿着上有什么不一样吗?我是问与一般人比。” “好象…,”老扁想了想,“好象戴了手套!” “奶奶知道了!”老太太又开始摇起了摇椅,“知道了!”她突然又停住问: “你们四个一起抓住他的?” 刘成马上说:“没有,我们赶进去时,老扁已经把他按在地上了!” 老太太疑惑地看着老扁。 老扁说:“是的,我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只顶了他一头,他就倒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饭菜的香味很快就弥漫开来,老扁的肚子也觉得有些饿了,可他这时却听到窗 外有声音,他跑到奶奶身边,轻轻地说:“奶奶,你听,窗外好象……” 奶奶阻止他说下去,眼睛瞄着窗帘。这时他们听到了窗门上传来很轻的敲击声, 象敲门一样!奶奶停下摇椅,对小雨说:“去,把窗户打开!” 从窗口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老扁用镜子照出来的那个瘦瘦高高的少年。 他的打扮有点怪,瘦削的脑袋,一头短短的头发,黑而瘦的脸膛,浓浓的眉毛,大 大的眼睛,鼻子不高,却有些超长,颧骨很高,薄薄的嘴唇紧紧地闭着,下巴有些 往里缩;他脖子并不粗,却很长;一身蓝色的牛仔,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腰带,腰 带前面有个厚厚的扣;小腿外侧各帖着一排溜冰鞋上一样的轮子和一条弓形钢板; 他手脚都很粗大,手上戴着手套——老扁觉得这手套有些眼熟,脚上也穿着与手套 一样的怪怪的鞋子。刘成他们刚才没看清他,只是看到一个影子晃了过去,所以没 认出他;老扁却看了个真真切切,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他见小雨把这少年领了 过来,马上把询问的目光投向了奶奶。 奶奶不知道他刚见过这少年,但她知道老扁想知道这人是谁,她把目光投向了 小雨。老扁顺着他的目光也看着小雨。 那少年也吃惊地看着老扁他们。小雨在一边说:“那是我爸爸,警察叔叔是我 爸爸的朋友。”他转向老扁说,“爸,这是我同学,石飞!跟我过来玩的!” 玩?没这么简单! 虽然石飞那形象看起来象个爱玩的农民工子弟,可老扁与刘成都认为没这么简 单。 事情当然没这么简单。 石飞对老扁说:“对不起李叔叔,刚才我在这里等祖婆(他也跟小雨一样叫祖 婆),听到你们那里闹得很响,所以就去看看热闹!” 老扁听他说是这样,当然没做计较。 只听石飞又说:“祖婆,我带来了个人,不方便,先交给你吧!” 老太太问:“什么人让你带了来?” “是个要杀孟狗官的人!”石飞说。 老太太一下子从椅子上翻了起来:“什么?人呢?” “我拉不动他,还在楼下!” 小雨帮石飞把窗口的绳子拽上来时,老扁看到的被拉上来的人竟然是申文革, 这让他大吃一惊!申文革脚刚落地,就看到了刘金花,他心中也是一惊,转身就想 跳回去,可刚刚转身,又想起窗外的离地面有二三十米高,跳下去那就死定了。所 以他干脆一回头,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说:“老太太,没想到我申文革 终于落到你的手里了!想怎么样你说吧!” 老太太还没发话,老扁就冲了过去,只一跃,双膝提起直冲申文革胸膛,同时 双手十指张开,从两膝间探出,直抓向申文革的面部。申文革反应倒挺快,身子向 侧边闪去,伸手就往腰间抽他的钢鞭。而老扁的双手却象长了眼睛,申文革的脸往 哪边移,它们也转向哪边,眼见着就要抓着,只见申文革左手一摆,挂开了他的双 手,接着只听“扑”的一声,老扁一腿撞到了申文革的膀子上,两个一同摔倒在地。 老扁就地一滚,翻了起来,申文革也想就地一滚,却滚不开,小雨的脚已经踩 住了他,石飞也按住了他的手,而他的钢鞭,已被小雨抢在了手中。老扁见擒住了 申文革,正要下手,却被抢过来的奶奶拦住了:“孩子,不要下手!听我的!” 刘成他们也眼了上来,一齐动手把申文革铐了起来。 丁卯听到动静,从厨房那边探出瘦脑袋朝这边看着。 “放开他!”老太太说。 老扁一脸地仇恨:“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开他!” “孩子,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他也够不幸的了。”老太太对刘成说,“小个子, 放开他!” 刘成只好示意打开申文革的手铐。 “小飞,你做你的事吧,不能误了正事!”老太太对那瘦少年说。 石飞应了一声,又从窗口爬了出去。 “都坐下!”老太太口气很严肃地说,“你,文革,也坐下!” 申文革已经感觉出老太太不计前嫌了,可他看着杀气腾腾的老扁,和老扁身边 这个身手敏捷的长发少年,他心里还是有些打鼓。 “坐下吧。”老太太口气和蔼了许多。 申文革在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文革。”老太太指着小雨与老扁说,“你都看见了,我的孩子们都还活着。” 申文革定睛一看,他看明白了,老扁身边的这个少年,一定就是当年的那个受 伤的小孩。他没想到,那个七孔流血的小孩,竟然还能活下来,而且还活得这么健 壮! “以前的事,算啦!”老太太接着说,“你的事我也都知道了,浪子回头,好 好做人,我也就不计较你了!” 申文革却想到了孟卜清,孟卜清还要追杀他,他没法好好做人,他还要报仇! “孟卜清是大家共同的敌人!”老太太说。 申文革猛抬头看着老太太,他的心中涌现一个念头:难道老太太要与他联手杀 了孟卜清?要是那样,这仇就好报了! “我知道你也想报仇,可是你想过吗?仇人害你这么惨,你一刀杀了他,反倒 给了他个痛快——他死也死得痛快,你这是报仇吗?” 申文革惊讶地看着老太太,他不明白这老太太倒底要干什么;刘成他们也不明 白老太太是什么意思。这时丁卯托着托盘走了过来,对大家说:“吃吗?都热了!” 叶保国现在的心情可谓是郁闷到了极点,他坐在老扁窗外的摭光蓬上,不知道 下一步该做什么。这些天来,他手上的人几乎全军覆没了,孟卜清对他很不满,几 乎不再理他了。刚才他看到金星大厦起了大火,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可他打了半天 的电话也没联系上孟卜清,后来好不容易联系上了,孟卜清却叫他不要管太多,只 跟他说“要是有能耐的话,把那个李子昪给干了”,好象他连这个小狼崽子也对不 服不了似的。可是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差,只一个照面,竟意外的被这小崽子 一头顶着了,只一头,撞得他头晕目眩,只这一头,就放倒了自己,就凭这小崽子 那身手,竟然一头就放倒了自己,看来最近自己的运气也太闭了!他很郁闷,非常 郁闷,虽然从他们手上跑了,可自己怎么回去向孟卜清交待呢? 正当他郁闷得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却听见屋内好象说又有人从窗口跳出来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所以小心翼翼地沿墙壁爬过墙角,向老扁书房那边的窗口 望去,却不见半个人影。他爬过去,跑到八楼的窗户阳蓬上,静静地等待着刚才的 那个没看见的人。没想到,十几分钟后,一个重大的发现,让他欣喜若狂:原来刘 金花这只老母狼就住在李子昪楼上! 发现了刘金花,叶保国的郁闷心情一扫而光,他知道,这对于孟卜清来说,一 定也是个天大的惊喜,只要把这老太婆切了,孟卜清一定会改变对他的态度!然而, 叶保国错了,彻底错了! 此时的孟卜清,已经没有心思放在刘金花身上了。他正在华立大厦隔江的对面 阴山山顶上的一个山洞里,他的面前,是一个大大的电子地图,地图上显示的是木 州市区。他的身边,只有顾童军一人。 “看来,该来的终于来了!”孟卜清盯着地图说。 顾童军不看地图,他只看孟卜清的脸:“大哥,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孟卜清抱着膀子,右手却抽出来叉开拇指与食指捏着下巴,“该 丢的丢吧,先把金星大厦那边的名义上的房主给切了,再把‘洗’野生园的线给断 了,剩下就是水王星,这个水王星虽然知道的并不多,但是……” “大哥,不用但是了,我看也切了他吧!”顾童军眼里闪烁就寒光。 “切了他当然好,可是你知道他关在哪儿吗?”孟卜清不再看地图,回头看着 顾童军的眼睛问。 童军摇了摇头。 “两年多了,这个汪中兴,一直与我过不去!要是当年在土州,我早就搞死他 了!没想到,我安了那么多人在他手下,竟然都没起什么作用,连个人关在哪都不 知道!” 童军重重的吐了口气说:“不,大哥,就几个人我们不知道,其它的全在我们 的眼皮底下!” 孟卜清咬着牙闭上了眼睛:“那有什么用,该知道的不知道!这个汪中兴,妈 的,竟敢跟我过不去!” 其实汪中兴并不是有意跟孟卜清过不去,他只是做他自己该做的事,两年来, 他从没想过他亲自过问的那些大案背后,竟然站着孟卜清这号人物——一个比一把 手还一把手的市委副书记! 孟卜清又想到了叶保国,这个跟他十多年的头号种子,他一直认为是他孟卜清 最忠实也是最得力的猛将,没想到竟然在短短的几天之内,这个蛮子带领的四个 “排子”竟然全军覆没了!那可是他孟卜清花了大价钱训练了多年才培养起来的呀, 人说“养兵千日用于一时”,没想到最关键的时刻竟然指望不上他们了! “大哥,你说那个老太婆怎么会有这么大能耐?”童军在一旁说,“就算是老 红军老八路,就算是老特工,又能怎么样?这么老了,又是单枪匹马,能成什么气 候?” “你说的没错,童军。”孟卜清微睁双眼轻轻地说,“你说的没错,她不可能 有这么大能耐!我过于把注意力聚中在这老母狼身上了,他们用的是‘明修栈道暗 渡陈仓’的诡计!要不然这老母狼为什么总是有意无意要让我感觉她就在我的身边 而始终没有具体行动呢?” 童军不懂孟卜清的意思:“大哥,你是说…?” “童军,你想想,我来木州三年了,三年来,木州全在我的掌控之下!”孟卜 清顿了顿,他想到了汪中兴,汪中兴的人马可不在他的掌控之下,“除了那个不识 好歹的汪中兴!可是,我提拔上来的人员中,只要是得力的,有长远计划的,几乎 都放不稳,不是让上面调离外地了,就是被上面查办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童军摇了摇头,孟卜清不知道他是“不觉得”还是不懂,他接着说:“那只老 母狼,她根本拿我没办法!是上面,上面!你明白吗?” 上面是谁?顾童军不明白,他只知道在木州,大哥孟卜清的上面只有市委书记 张扬一人,可大哥早就把他摆平了,他现在只是个摆设。 “童军,我们先给他们搅搅局再说。”孟卜清转向地图,“想办法乘乱除掉汪 中兴,还有张扬,我看这个人不象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童军也盯着地图,他没看出来张扬怎么个不简单,他只知道跟着大哥就行了, 大哥说是,那就是,大哥说行动,那就行动! “童军,我先把网布下来,你在这里按我的计划指挥他们行动,没问题吧?” 顾童军打了个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没问题!” “等会儿我回市委!” “大哥,那我安排两个人跟着你!” “不用。” “那,大哥,你小心点!” “没什么,我是市委副书记,在我的地盘上,还怕什么?”孟卜清说这话的时 候,脊梁骨无端地侵入一股凉气,他心头一惊,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地吐了出 来,定了定神,指着地图上的白岚山说,“看这边,这里的住户全搬走了,可是, 这一块也要拆迁,这一块,这些钉子户都死赖着不肯搬,我回去后,你让他们带些 人过来,搞狠点!明白了吗?” 童军又是一声清脆地回答:”明白!” “还有这里。”孟卜清指着王子北苑,”这里你搞过的,知道该怎么做吧?” 不等顾童军回答,孟卜清的电话响了,是叶保国打过来的。孟卜清示意童军不 要出声,问道:“喂,你在哪?” “我在王子花苑,头,好消息,我找到老太婆了!”叶保国兴奋地说。 孟卜清心头暗暗惊喜了一阵,马上又冷漠了下来:“有能耐你就切了她吧!” 说完就挂了电话。 孟卜清的态度让叶保国的心情一下子又郁闷了起来。他坐在楼顶上,目光游离 地看着四周。近几年来,二三十层的高楼大厦,在木州这样的中等城市,如雨后春 笋竟相一般拔地而起。叶保国坐在这十三层的楼顶上,就象坐在群山环抱的山谷中, 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出路,心头一片迷茫!南方早春的夜晚,寒风虽不刺骨,却钻 心,他感觉心头露在风中,被飒飒地吹着,象被冰刀割着一样,冷冷地痛! 只有一条路可走——他自己那么认为——那就是下去,到老太婆的窗口,等待 时机,切了她! 这边的窗口面对的,是一整幢没人居住的空住宅楼,几乎没有灯光,阴森森的。 他爬下去,回到八楼窗户上的阳蓬上。一股浓烈的酒肉香味从窗缝里钻出来,弥漫 在空气中。叶保国咽了一口口水,他觉得有些饿,晚餐只是胡乱吃了一顿街边的快 餐,被刚才一折腾,早消耗光了。屋里正在吃东西,好象还在喝酒,而他只能在窗 外挨冻受饿,这是他自从跟随孟卜清一来最惨的时刻! 茶几上摆满了吃的喝的,有包子馒头也有面包薯条,有大块的东坡肉也有炸得 脆黄的鸡腿,还有红红的对虾…,随了各种各样的吃的外,还有酒,不过只有白酒, 是南方很少见的60度的二锅头。在座的几乎都粗手大脚的,都能吃,可是能喝二锅 头的只有刘金花一人,她用大玻璃杯喝,一喝一大口,边喝酒边与大家聊天: “呵呵,小个子你们没见过我老太太这样的吧?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现在这样 的人不多了!” 刘成确实没见过这样的,他说:“大口喝酒倒是有,不过是啤酒!” 刘成左边的那个特警边吃对虾边说:“我爷爷在的时候也这样,每餐都喝,也 是白酒,大口大口地喝。那是我还小,他有时还让我尝,那喝很烈的!” 老太太看着他说:“看样子你也该能喝,要不,也来一杯?” 那人马上摆手:“不不,我们执行任务时不许喝酒!” “呵呵,你倒老实!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老太太打仗前都喝酒!”刘金花说着, 端起杯子来“咕嘟”又是一大口。她见申文革坐在一边什么也不吃,就说,“怎么, 文革?在外躲了几年,变斯文了?吃吧!味道都不错!” 申文革面无表情地问:“你们今晚有什么行动吗?” “这很重要吗?”老太太说,“该吃吃,该喝喝,与行动什么关系吗?就算等 会儿要死,只要能吃能喝那也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申文革不说话,低着头。 “怎么啦?” “我还是走吧,你们有你们的事情,我有我的事情!”申文革说着,站了起来。 刘成拿筷子的手横向小幅度摆了一下,两名特警同时站了起来冲申文革威严地 说:“坐下!” 申文革只得无奈地坐下来。 刘成边吃边说:“你既然来了,就不能走!明白吗?” “我当然明白。”申文革叹了口气说,”谁叫我落在你们手里了呢?” 刘成重重地放在筷子,正想说什么,老太太阻止了他,说:“没出息了是吧? 我记得你以前也算得一条汉子呀!怎么?现在就甘当丧家之犬,不想做人了?” 申文革的呼吸一下子紧凑了起来,双手不停地相互绞动着。老扁、小雨与刘成 他们都警惕地盯着他。申文革知道他什么也不能做,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坐着,任凭 他们处置,可是他的心里很闷,非常闷!他突然抬头看着老太太说:“能给我一个 杯子吗?我也想喝一杯!” “行!”老太太对丁卯说,“小鬼,去拿个杯子!” 丁卯答应着,马上跑去拿杯子。 申文革一喝也是一大口。 “吃点东西吧。”老太太看了看表说。 申文革“嗯”了一声,拿了根叉子叉起了一块猪蹄啃了起来。 “老奶奶,听说你是老红军是吗?”一大杯酒下肚后,申文革忽然问。 “是呀!我还打过鬼子,也是八路军!” 两名特警都吃惊地看着老太太,因为他们知道,当过红军的,到现在最少也该 八九十岁了,可眼前这老太太,怎么看也不象有这么老。 刘金花看着他俩说:“不信是吧?老太太我还当过土匪呢!” “不会吧?那老太太您今年高寿啊?” “什么高寿?别那么文皱皱的。我是民国元年生的,满清挞子刚刚倒台,算起 来也该九十五了!” 刘成虽然提前知道了一些关于老太太的情况,但他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大年纪 了:“天哪,不会吧?您老人家又抽烟又喝酒,活到九十多了,身子骨还这么好! 你的养生秘诀是什么?” “呵呵,你这孩子!”老太太边喝酒边说,“什么养生秘诀?你看那些整天养 生的人,有几个长寿的?” “那你……”刘成话刚吐出口,就不敢再说下去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人呀,无论多大年纪,十岁也好,一百岁也好,他能活 着,总得有个他活下来的理由!你别看那些整天养生的人,他们活着的理由只是活 着,这能算理由吗?所以他们都死得早,而我老太太现在还活着!” 刘成直直地看着老太太,其它人都直直地看着老太太,刘金花说:“看什么? 有什么不对吗?” “我没听懂您老的话。”刘成说。 “这有什么难懂的吗?我的心中牵挂着一件事,我得去做,把它做好!这就是 我活下去的理由!” “还是不太懂。老太太,你能说说你们那时候的事吗?” 老太太抬起手看了一下表,淡淡一笑说:“我以前的故事呀,那可多了,快上 百年的事了,一下子也说不完,我还是跟你说说我们今天的对手孟卜清,你们的孟 书记吧!” 叶保国在窗外听老太太要说孟卜清,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也顾不上肚子饿了, 也顾不上外面冷了,他很想知道这老太太对孟卜清到底了解多少? “知道这孟书记何许人吗?”老太太卖了个关子,先喝了口酒,再慢吞吞地吸 了两口烟,所有的人都看着她,等她说下去,她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这小子, 是个土生土长的木州人,他爹孟老鳖本来只是个渔民,在那个年代也算‘根正苗红 ’,那年代呀,‘根正苗红’就相当于现在的‘有钱有势’,这孟老鳖呢,靠造反 起家,因为能认几个大字,会写大字报,六九年竟然从大队长混到了公社(现在的 乡)里,当上了人保主任,人人都叫他‘孟人保’,那时孟卜清这小王八,刚刚上 学的年纪,因为他爹是人保,所以上学时他就是老大,身边总跟着一帮‘狗腿子’, 哦对,‘狗腿子’算哪根葱你不可能不知道,其实呀,相当于现在有些地方的保安 ——孟卜清的‘狗腿子’呢,是那些奴才一般的其它同学,孟卜清指东,他们没人 敢往西,孟卜清说走,没有人敢站着,见谁不顺眼,他自己不用动手,那些狗腿子 早就上去把那人打得哭爹喊娘,呵呵,还不止是这样,孟卜清他不让人喊,哭也不 让,有一次把个富农的孩子胳膊打折了,那孩子回家了还不敢说出来,等家长发现 时,已经落下了残疾,因为他家是富农,那时候的富农‘根不正苗不红’,所以别 说找人保理论,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从此以后,这孩子没能再上学,他变得更加 内向,几乎不跟别人说话,长大后,由于是个残疾人,直到三十多岁才娶上老婆… …,知道这人是谁吗?就是刚才从窗口进来的那个孩子——石飞的爸爸,石成才。 ” “孟卜清小学毕业时,他爹已是县武装部长了,所以他上初中自然也就在县城 里。对了,忘了说明白,当时清水区还不归木州市管辖,虽然现在已经是市区了, 那时叫清水县,孟卜清虽到了县里上学,本性却不改,然而县城可比不得乡下,一 个‘人保’可能在某个村小学里,就是个‘大人物’了。县中学不同,县委县政府 的官老爷子弟们多得去了,他一个武装部长的儿子实在算不了什么时候,虽然那时 的武装部很红的。这小子身边当然还是有一班狗腿子,但是天下不是他一个人的, 他们班级里还有个王,那就是当时的公安局长的儿子,好像是叫张大山来着,当然 后来这孩子死了,二十多岁时死的……。这个张大山,也是个小霸王,身边也有一 帮跟班的,他不叫‘狗腿子’,叫‘警卫员’和‘勤务员’,刚开始时孟卜清跟这 个张大山,各自因为对方的爹也是‘当官的’,还能相互‘尿’一下,给对方面子, 后来不行了,冲突了起来,老师也没办法,校长都怕他们,当然不是怕他们,而是 怕他们的爹,两小子的冲突引来了背后他们的家长的冲突,开始时孟老鳖占了上风, 因为他手上的人多枪多,各公社还有民兵呢,可后来不行了,县里帮着公安局这边, 把孟老鳖弄到了一个公社里当公社书记,孟卜清也只好回到了乡中学上学,那时他 就立下大志,将来一定要当公安局长。” “四人帮打倒后,孟老鳖并没有下来,孟卜清还去当了兵,但退伍后他不敢回 木州,因为那时张大山他爹还当权,经孟老鳖托外面的朋友关系,让孟卜清远离家 乡,在土州一个镇派出所当上了民警,当民警的孟卜清一开始还很本份,没做什么 出格的事,其实不是他真的本份,而是在培养势力,几年后当上了所长,就开始不 像活了,小学时那狗模样又出来了,他爹孟老鳖下来前,让他去‘学习’了两年, 回来后当上了县局的指导员,这个时候的孟卜清又回到了他爹当人保的样子了,更 因为他是县委书记的女婿,有了这一层,加上他在派出所时培养的势力,土州便渐 渐成了他的天下!这小子在土州胡所非为,比国民党伪军还过份,那哪是共产党的 干部呀,简直就是土匪!现在想想,当年我家扁子与小雨这点事在他孟卜清手上算 什么呀!我就说申文革他们申家,文革还是他手下的亲信呢,为了得到那块采石场, 都出了人命了,他孟卜清还要申家‘不要乱来’,以致最终把文革逼得只有出来逃 难……” 老太太说到这里,大家都看着申文革,申文革眼睛红红的,猛猛地喝了几大口 酒,低着头不说话。 “一个手下对于他孟卜清算不了什么,他当指导员的时候,就敢对局长指手划 脚的了,更别说那些与他过不去的同事,就说他们当时局里的政委吧,仅仅因为酒 桌上敬他的酒时,碰杯时把杯子放高了点,高过了孟卜清的杯子,以致被孟卜清这 畜生罚他站在桌边给大家倒酒。罪名是‘这老小子不懂规矩’,人家政委快五十的 人了,当着年轻的同事和下属的面,受这样的辱不算,回家的路上还让一帮狗腿子 给打得满脸是血,最终受不了这个气,上吊自杀了,可孟卜清这小子还不放过人家, 还安排那些人渣栽赃人家刚刚上班的儿子,然后抓起来关了三四年……” 除了小雨与丁卯之外,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太太,刘成愤愤地说:“妈的, 竟然还有这种事,还有没有王法?!” “你这话不像公安说的,与你身份不符,倒像个愤青的网痴!”老太太笑着, 抽着烟,“当时的土州,他孟卜清就是王法,他当上了副局长不久,就逼走了新来 的局长,谁跟他过不去, 谁就是不想在土州混了, 连县长也不例外!” “他这样无法无天,是得意不了多久的,最终会得到法律的制裁!”刘成说。 “是的,你说得对!”老太太说,“我们这不是正在制裁他吗?” 丁卯在一边小声嘀咕道:“可惜迟了些,让他横了这么久!” “那是他狡猾,也因为上面有人保着他,他那当县委书记的岳父后来上到了地 委(市委),据说省里还有人呢!”老太太把杯子里的酒喝干了,看大家已经不再 吃,就对丁卯说:“小鬼,收拾一下!” 丁卯爬起来,屁癫屁癫跑来跑去,就像在自己的家一样,很快就收拾干净了茶 几上的一切。 “多行不义必自毙!”他站回到刚才他坐过的位置说。 “是吗?说这种话的人多半是没有能力自保更没有能力除恶的人,你觉得恶人 会自毙吗?”老太太对着丁卯说,“这孟卜清精着呢!等他自毙?做梦吧!等他在 土州的势力形成了,又树敌太多时,他的老丈人也该退二线了,这时的他有了更高 的目标,当然也许他以前就有更高的目标,要不然也不会舍下申文革这样得力的干 将而执意去占领那个采石场了。” 申文革听到这,猛抬起头问:“为什么?” “为什么?这上采石场对他有战略性的意义,因为再往里开采,就开通了防空 洞,那洞可是个‘大人物’准备的,与毛狗洞是相通的,里面大着呢!” 听她这么说,不只申文革瞪大了双眼,所有的都瞪大了双眼,连窗外的叶保国 也瞪大了双眼! 刘成警觉地问:“这洞他想用来干什么?” “干什么?你们陈大梁队长不是暗查了两年的核走私吗?” 老太太这话一出口,三名老警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连他们也不知道陈队在查 核走私的案子,老太太竟然知道,更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个案子的主谋竟然是他们 的市委副书记。 “我开始也以为他是主谋,”老太太说,“可孟卜清聪明反被聪明误,当了人 家的棋子还以为自己很牛。” “怎么会?”刘成右边的那个警察不相信地看着她说,“他是别人的棋子?” 他叫宁可方。 老太太看了宁可方一眼,眼睛眯了一下,猛地睁开说:“不是吗?你觉得跟着 这种人会有好的结果吗?” 宁可方怔了一下,立刻恢复了镇静,刘成听出了老太太的话里有蹊跷,装作无 意地躺到沙发靠背上,斜眼看着宁可方的耳朵,他明显地看到宁可方耳廓里有一个 长着一根毛发的肉色小泡泡,这就是老太太跟局长说的孟卜清安插的内线们联络用 的隐形耳机,那根“毛”就是天线了,看来他领子上一定也有另一个警方配备之外 的麦克风——原来他也是敌人的内线!刘成与老太太对视了一瞬,没有做任何举动。 窗外的叶保国还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他的心里更加不安了起来,因为他认为 老太太可能已经知道他的行踪了,另一方面他也被老太太的话说得心动了,他很彷 徨,他现在不知道何去何从了,申文革竟然也在老太太身边,他刚才听出来了,老 太太能容得下曾经差点要了他子孙的性命的申文革,会不会也能容得下他叶保国呢? 老扁听到窗外的声音,走到奶奶身边低声地说:“奶奶,窗外怎么还有动静?” 奶奶翻了他一眼说:”知道,是叶蛮子!” 她的声音虽不大,大家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几双眼睛同时警觉地盯着窗口,尤 其是申文革,眼睛里冒着火,他恨不能抓住叶保国活剥了他! 老太太向大家摆了摆手,再次看了一下表说:“时间还有,我接着给你们谈孟 卜清,多了解他一点,对付他就容易一点。” 刘成先回过神来,他一边拍了一下左右两名警察的肩膀说,“对,听她老人家 说下去。” 申文革依然面向窗口直发呆,老太太没有理他,只顾自己说:“孟卜清离开土 州时,已经留下了根须,换句话说,就是线,土州的地盘不是他的了,但他所占领 的据点还在他的掌控之中。他到金州下面挂职,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逃避仇家呢, 后来才知道,他是去找地下宝藏。金州震城县在我老家沂东的西南不到三十公里, 那里也是高山峻岭,按古代军事上的说法,是易守难攻的地方,他没有想到的是, 他要找的宝藏,其实就是老太太我留下的。其实呀,那所谓的地下宝藏,就算剩下 的没被我带走,也不会太多了,全卖了也不过一两个亿人民币。” 一两个亿还叫不多,这话可把大家都搞懵了! 老太太见大家都直着眼瞪着她,哈哈大笑着说:“看什么看?现在一两个亿在 解放前才值多少大洋?能给养多少点军队呀?我老太太当过土匪,知道时时给自己 留点后路,后来当八路军打鬼子时,回到了沂东,我又把那些宝贝掏了出来,本想 交给上级补充军需,因为一时没机会接触到得力而可靠的人,所以一时没交上去。 后来鬼子被赶走了,组织上却让我与扁子他爷爷在金州开古董店, 一边收情报,一 边给县大队与据点给养,没想到这玩意又派上用场了!嘿嘿,打了十几年的仗,我 们红军八路军的给养都不指望上面给,全靠自己去捞,这可是我们拿手的好戏!那 时我这点宝库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在不断地增加,我们后来不光能供给震城县大队 和山根坳据点,连整个金州的兄弟部队差不多都给供给上了,开始时我们把金库放 在震城县山根的山洞里,孟卜清找的就是那里,可他不知道,后来我们移到了金州 小番路我们古董店对面小洋楼的地下。除了我、扁子他爷爷、我的一个随从——扁 子他何奶奶三个外,只有分区的长官知道这个地方了!” 其实她还藏了一些在金州城外后风山,这话她从不随便对别人提起。 “这孟卜清在震城的日子,也算呆出点门道来了,还知道出国混上两年,再到 老家木州来当个市委副书记,反正当年那个张大山也不在了,张大山的爹早老得走 不动路了,他孟卜清小手指弯弯就按扁了当年让他和他爹灰头土脸滚回乡下的老公 安局长,不过他不再那么嚣张,而是隐藏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谁会想得到呢?一个很少露脸的副院长书记竟然暗操纵着一切,而人们熟知 的市委书记去只是个傀儡!” “他孟卜清还真以为我是个傀儡!”金源皇家酒店十楼的商务大厅里,市委书 记张杨脸上挂着不平与不屑,其实他自己也明白。他就是个傀儡,要不是上面在暗 中调查孟卜清,他将永远是个傀儡,可人总是要面子的,尤其是中国的地方官,更 加要面子,所以当着大家的面,他才会说这样的话。 十楼没有其他人,他们全包下来了,看起来像是在举办什么商务活动,但从楼 梯口到阳台,随处可见身高马大的便衣,服务员们有的说是保安,有的说是保镖, 但他们没有太当回事,因为在木州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商务活动太多了,不管是合 法的还是不合法的,都已经不能再引起太多的人注意了。 孟卜清也没有注意到,因为在金星大厦起火之前,他压根底就没想到“上面” 已经注意上他这个低调的人,更没想到已经打算对他开始采取行动了! 市委办公楼虽然灯火通明,但静悄悄空荡荡的,除了门卫室之外,几乎没有人 在,门卫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岗,而且缩在门卫室内,窗户关着,连窗帘也拉上了, 孟卜清停下车,悄悄地来到窗边,从窗帘缝里朝里张望,只看到一个年纪在四十左 右的保安埋在椅子里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播放着刚才金星大厦起火的情景,但窗外 听不到声音,孟卜清抬起手准备敲窗子,但他又放了下来,掏出手机给他的女儿孟 筱梅拨了过去。 “在干什么?看电视了吗?” “正在看!”电话那边说,声音有点紧张。 “金星大厦火灾是吗?”孟卜清问。 “是的,怎么回事?爸,明明就是您那里,他们播放时,却好像跟你没关系似 的,什么都很正常,怎么回事?” “什么叫什么都很正常?太正常了就是不正常!”孟卜清说着,话锋一转问到 :“承志呢?” 电话那边“啧”了一声,说:“爸你还是别问我,我才不管他呢!整天鬼混, 不干正事,还以为自己很有成就,我晕!” 孟卜清干笑了一声:“筱梅,你弟还小,不懂事……” 他还没说完,那边就打断了他的话:“得得得,二十三岁了还叫‘小’,都大 学毕业了耶,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我还有自己的事呢!” 孟卜清愣了愣,轻轻地说:“不跟我说就不跟我说,不过我提醒你,今晚要小 心点!” “爸,我不是承志,我办事你放心!” “有你这话,爸就放心了!” 挂了电话,孟卜清踱回门卫室窗边,准备敲窗门,却只见大门边立着一个人, 满脸堆笑地冲他说:“孟书记,您来啦?我这就开门!”说着按动了挂在钥匙扣上 的控制器。 “有谁在?”孟卜清问? “没有,”门卫说,“大过年的,只有您孟书记日理万机,连晚上都要来检查 工作……” “等会有人来先通知我,我在办公室!”孟卜清边往车边走边说。 秘书林惠全接到孟书记的电话时,正在酒吧里喝酒,他马上招呼朋友与小姐们 不要发出声响,不能让孟书记听到他又在酒吧里,要不然他老人家又得训他了: “就算你好色,也该算个色狼,酒吧那样的地方,你找到的只是些垃圾,在垃圾堆 里刨食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流浪狗!你怎么这么没品呢?”孟书记的话他不想 听,可是不能不听!而在这酒吧里,他林惠全的话,小酒吧里也同样没人敢不听, 他一发话,整个喧哗的场面便渐渐静了下来,有些人显得莫名其妙,但不敢说话。 “又在酒吧里吧!”接通电话孟书记就问,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今 天他没有说他不要做没有品的流浪狗之类的话,而是直奔主题,“把人给我召集一 下,到我办公室,要快!” 吧台边一个穿着很另类,头顶只留着鸡冠一样的一条头发的小伙子,轻轻地摇 着身子,手中的酒杯不停地晃动着,舌头伸到嘴外,慢吞吞地添着上嘴唇,眼睛向 上翻着,四周一边安静,他的声音不大,却显得十分刺耳:“小姐,给老子放音乐!” 没有人敢说话,很多人都把目光斜斜地瞄着左边楼上的走廊,这小伙子也顺着 大家的目光向上看去,他明白了怎么回事,手一松,酒杯很‘优雅’地直直落在地 上,去没有碎,只有绿绿的酒绵绵地溅了出来, 又绵绵地落了回去,他跳下椅子, 手一挥,径直就往楼上冲,后面跟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跟他差不多打扮的红男绿 女。 所有的目光都跟着他们上了楼,来到了那个紧闭着门的包厢的门前,只见他的 脚抬了起来,正要踹门,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小姐,她看见抬着脚 的“鸡冠头”,吓得后撤了半步,红红的嘴张成了“O ”字型,然而她见到“鸡冠 头”的脚软软地放了下来,嘴也张成了“O ”字型,一群跟随在他身后的小混刚才 的嚣张,这时全变成了恭谦。 “啊,林秘书,原来是您!” 林惠全大踏步走出门,径直往楼道另一边走,楼道的尽头是另一个楼梯,下去 就是酒吧的后门,他边走还边说:“战斗机,跟我来!” 这个“鸡冠头”就是他叫的”战斗机”,因为这小子常常对那些小混说:“老 子就是公鸡中的战斗机!”于是“战斗机”便成了他“江湖”上的大号。 “战斗机”哈着腰跟在林秘书的后机,其他人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跟随上去的 好还是散了好。 “让他们散了吧,成什么样子!”到了楼梯口,林惠全猛地停住脚步说。 “战斗机”回头挥了挥手,躬着身子低着头对林秘书说:“林……林秘书,您 有什么指示?” “指示?你刚才不是挺活跃的吗?怎么这会儿这孙子样?” “战斗机”依然低着头,“林……林哥,我这不是不知道您在这儿吗?” 林惠全用手指敲着他的“鸡冠头”说:“瞧你这鸟样,怎么就这么没品呢?跟 个流浪狗似的。”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劲,这正好是孟书记今晚没说的话,竟然 从他中嘴里出来了,他转身就往楼梯下走,“跟我来!” 下了楼梯,出了门,林惠全便钻进了车里,“战斗机”不知道是上车好还是为 林秘书关上车门好,林惠全见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轻轻的骂了句什么,然后对他招 招手: “过来!” “战斗机”马上靠了上去。 “把这家酒吧给我洗啦!”林惠全拍了拍“战斗机”探到车门边的肩膀说。 “这?”“战斗机”显然没搞明白他的意思。 “没听明白吗?洗干净点!” “明白!”“战斗机”猛地醒悟了,狠狠地躬了躬身子。 林惠全“啪”地关上车门,无声无息地驶出了酒吧的后院。 他刚刚绕过了斑马线,就被守在楼下的张大虎撞上了,这一撞不轻也不重—— 车头顶着车头,两辆车都瞎了一只大灯。这林惠全虽心中着急,但他跟随孟卜清多 年,也算有些道行了,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给孟卜清打了个电话。 “车撞了,看来有点不正常!等我搞清楚了情况再向你汇报!”只说了这几句 就挂了电话,把车熄了火,打开车门,冷静地观察着大虎这边的动静。 张大虎没有把车熄火,也没有打开车门,而是不紧不慢地叼上一根烟点上,优 哉游哉地吐着烟圈,看起来像是刚刚把车停在路边休息一般。 林惠全只能看到对方车里香烟的光芒一闪一闪的,看不清太多的情况;车头顶 在一起,他看不清对方的车牌,见对方不慌不忙的,没有任何反应,不祥之兆更明 显地在他心头涌起,他发动车子,打上倒档,轻轻一踩油门,车向后滑了三四米, 回到了酒吧的后墙门边。然而容不得他反应,张大虎就把车顶了上来,顶得他进也 进不了,退也退不了。“完了!”他心里嘀咕着,这几天,眼皮跳得凶,他总感觉 要发生点什么,没想到就在今天了!现在他的身边没有别人,而对方的实力他一点 都不清楚,他明白,这个时候打电话报警是没有用的,来不及了,唯一的退路就是 进酒吧,因为他想到了“战斗机”,“战斗机”身边有几十号人,应该能够应付这 车上的人,这车上最多应该也就只有几个人吧!想到这,他猛地拉开车门,冲进了 半掩着的酒吧后院门内。 张大虎回头向大家眦了眦牙,大家轰然大笑起来。 路上冷清清的,几乎没有车辆和行人,但不远处的旧仓库边,却停着一辆中巴, 几十名武警早已包围了酒吧。而酒吧内,“战斗机”正与他们“鸡群”肆意打砸着。 孟卜清知道林惠全十之八九回不来了,——虽然说不清原因,但感觉就是这样, 他马上再打电话,低沉沉地冲着电话吼着:“大毛,大毛,听到没有,来市委这边, 对,我在办公室等你。” “市委?您的办公室?我?”电话里那个被孟卜清称做大毛的,似乎不相信自 己的耳朵。 “对,快点!”孟卜清有些不耐烦。 十分钟后,秘书文晴来到了孟卜清的办公室,她就是孟卜清所说的“大毛”。 孟卜清双脚放在办公桌上,整个人都埋在椅子里,嘴里叼着根香烟,含糊不清 地对惊慌失措的文晴说:“大毛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今天看你的了!” 文秘书心里有几分高兴也有几分担忧,向前走了两步说:“孟书记,有事您只 管吩咐。” “好。”孟卜清放下双脚,“你记录一下,记着,这是市委书记的决定!她在 孟卜清对面坐了下来,从包里拿出笔与笔记本,开始记录。”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