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炮灰 吴盐带领部下朝特克角西南面城防军的第二道防线赶去。远远的能看见冲天的 火光,阵阵的巨响不时传来。这群丢盔弃甲的残兵败将心惊肉跳,暗暗祈祷今晚的 战斗尽快结束。 吴盐思量再三,命众人停住脚步。他说:“先生们。我有不好的预感。恐怕在 那边迎接我们的就是死神。” 众人纷纷点头,那边的情景太蹊跷了,以前打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剧烈的爆炸。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恐怕是二团阵地的火药桶引起的。那边发生了什么?谁都没有 心思去寻觅答案。假如敌人攻破他们的防线,那么与其过去送死,还不如退回镇中 心组织反扑。 四连长说:“吴营长。咱们不如撤回兵营吧。等指挥部的命令下来再行动。” “这可不成。敌人的舰队还在攻击我营的防区,弟兄们伤亡多少还不清楚。要 有人过去把他们叫下来。”吴盐说。 “但是他们如果都撤退的话,执法队可要动真格的。”五连长插话说。 “妈的。老子不能再让弟兄们送命。刚才老子决策有误,早叫他们下来就好了。 管执法队那班杂种的。老子这辈子怕过谁。”吴盐越想越气,长久以来都只顾在现 有的纪律框架中钻空子,却没想过干脆把这些死规定踩在脚下。凭什么那些老爷给 老子制定这规矩那规矩,凭什么老子就不能自己制造规矩。 “先生们。不。弟兄们。”吴盐把帽子揪起来扔到一边,“今天这情况大家也 清楚。老子就把话挑明了吧……” “干还是不干?!”吴盐大声问,深红的眼珠子狠狠向部下扫视。 二营官兵对代理营长的性格早有所了解,营里的排级以上军官对他的心事更心 知肚明。眼前的这位矮个子营长是个遇事不慌干净利落的人,平日里也是善罚严明 深得爱戴,而且敢于承担责任,敢于顶撞上级军官。在军队里,这样的人如果遇到 伯乐,他能青云直上,施展抱负。但是如果遇到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上司,那他 苦日子就有得熬了。现在营长问大家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干,这可是把掉脑袋的秘密 公布于众,说明他把这里的人都视作心腹。何去何从需要多想吗? “干!” “干!” “不干是孙子!”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吴盐见众人心齐很是高兴。民心可用也!这些人以后就是谋朝篡位的骨干。就 不知道忠诚度是否有100%,看来还要加紧洗脑防止意外。 “很好。我很欣慰。”吴盐挤出几滴眼泪,用异常深沉的语调说:“本来我吴 某人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就图个自由,图个平安。但是连这点小小的心愿都有 人要破坏。一九六六城那班龟孙偏要来操我们。外人来操也没啥大不了,我们反抗 就是。可现在我们自己人也要学那龟孙,也要跟着操。这能容忍吗?” “不能!” 吴盐重重的点头,接着说:“大家也看清楚了。我们这叫官逼民反不得不反。 凭什么那些将军上校的躲在城里快活,我们要在这苦苦求活?凭什么炮弹打过来了, 我们要躲在壕沟里死守?凭什么我们把精英都留下来了,执法队那班孙子还要收钱? 凭什么?” “干掉那班孙子!干掉他们!”众人大怒,这股窝囊气还真受够了。 “对!就要干掉那些狗娘养的。”吴盐手一挥做下切动作,“但现在还没到时 候。现在我们的弟兄还在炮台那里挨炸,我们要先把他们救下来。我们豁出去,干 他奶奶的一把。要是执法队敢啰里啰唆,就操烂这班孙子狗窝。现在,行动吧!” 众人齐声应诺。一行人偷偷摸摸的往避开二团阵地,往炮台那边去。到那附近 一看,敌人的战舰开始集结往东南航行,那边是三营的防区,不知道黑旗舰队又耍 什么花招。 众人赶忙冲到壕沟那,把浮土给慢慢铲走。 眼前的惨象令人欲呕。一条条断肢残臂遍布壕沟,死去的战士眼睛都睁得大大 的,他们的手指紧紧扣着地面的泥土,怎么都没法让他松开来。有的战士压在战友 身上,想让自己的身体给战友做掩护。有的战士紧紧同战友抱在一起,那一定是同 时面对死亡的时刻。还有的战士手掌刚探出壕沟壁沿,但铺天盖地的泥土窒息了他。 壕沟里的大炮还好好的,掩埋好的火药桶也好好的。但是使用火炮的人,运送 火药的人都倒在壕沟里了。他们死在敌人猛烈的进攻下,死在将军的一道命令下, 死在营长的一时自私下,死在一排长的无畏勇敢下。 面对这些战士,再无情无义的人都忍不住潸然泪下。军官们将自己的帽子摘下, 恭恭敬敬的鞠三个躬。 吴盐无言的望着那些比自己小的,望着那些同自己一般大的,望着那些年纪大 过自己的。他的心在颤抖:“这都是骨干哪!婊子养的克拉姆,婊子养的李尔。你 们拿走了我的钱,老子让你们加倍吐出来。还有黑旗舰队的孙子们,老子要干光你 们的老婆女儿。连你们的老妈也不放过。” 吴盐在心里发泄着各种兽欲,一边思量着如何唤起剩下的这二十六个人的阶级 仇恨。他正想着,猛的看到壕沟有具尸体动了动。 吴盐连忙命人将它抬来。这人满脸鲜血,右手食指不时抽搐着,嘴里吐出许多 血沫。他陷入半昏迷状态,从喉管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等到汤姆带人把他清理 干净,吴盐才认出他就是冒死留在炮台上的五连一排长。 “一排长。一排长。”汤姆轻轻晃动他肩膀。 一排长悠悠醒了过来。他半睁着眼看着大伙,微微有点激动起来。 “我……我……不行了……”他说。 吴盐蹲在他身边,柔声安慰他:“兄弟。没事了。没事了。战斗结束了。” 他好像认出了吴盐,茫然无神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而后,几滴泪水顺着眼角 流了下来。他含含糊糊的说:“营……营长……我没……完成好……任务。” “你做得很好。做得很好。你保证了指挥部的安全撤退。”吴盐鼓励他。 “谢……谢。”他又吐出几股血沫,一边抖抖嗦嗦伸手朝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只 皮夹子来。吴盐帮助他把皮夹放到胸前,一排长说:“这……这是……我的津贴, 交……交给……组织,做为……党……党费。”说着说着,他的泪水止不住顺着眼 角流到鼻头,又顺着鼻头流到下巴,弄得吴盐满手湿漉漉。 众人看到这幕都感动得呜咽起来。五连长俯下去轻声对他说:“一排长,一排 长。这没有组织,不需要交党费。你……” 吴盐不等五连长说完,虎他一眼让他滚一边,接着使了个眼神让小谢给一排长 闻点药雾。等那伤员睡过去后,吴盐才说:“一排长是优秀军人。弟兄们要学习这 种精神。” 众人连忙答是,吴盐吩咐汤姆率二班把一排长带回小石镇治疗。之后,一行人 朝港口镇中心过去。 ------- 断桥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