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这是一个预先设计好的逃亡路线,首先要穿越一条20多公里的地铁隧道,才能 进入迷宫一般的地下城中,城中有一条通道,可以抵达31396 基地附近。图上还标 出了几条可供选择的路线,以及通向地面的出口,吴良斐看到这些出口,不禁“砰” 然心动。 阿四收拾完行装,走上前来问道:“阿飞,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他站起身来,忽然抓住阿四的双臂,说:“阿四,求你一件事。” “你的脸色好奇怪,什么事?”阿四满面笑容。 “放我走,求求你……” “住口!”阿四脸色一沉,正色道:“外面空气稀薄,毒尘弥漫,没有食物没 有水,你跑出去也活不了几天……” “我回飞船去,放我走,求你……” “不行!我要放了你,就等于背叛。我们克隆人,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 会背叛……” “放我走!”他吼了起来。 阿四神态肃然,一字一吐:“除非你杀了我,不然,别想离开……” “放我走!”他猛地卡住了她喉咙。 她没有反抗,连手都没抬,摇着头,艰难地说:“不……” “放我走!”他眼冒凶光,面色狰狞,发出低沉的咆哮。 她脸色发青,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 “放我走!” 他声嘶力竭,双手越卡越紧,她脸色乌青,双眼往上翻,身体往下坠,但却始 终没有反抗。上司给她的指令非常明确,不惜一切代价,保护吴良斐的安全,任何 情况下,不得伤他毫发。即是说,吴良斐可以伤害她、杀死她,她却不能反抗,她 忠实地执行了指令。 忽然,他感到,自己的心受到了猛烈的撞击。阿四曾对他说,克隆人从不流眼 泪,可是此际,她的眼睛里竟然流下了两行清泪,还有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像极了 小草送别时的泪眼。他的心陡然一缩,那双手触电般缩回,阿四软软地往下倒。 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流着泪连声说:“对不起,阿四,对不起,我在地球上 没有什么可留恋的,可是,我就像那种鱼,好想好想回家……” 阿四没有反应,他吃了一惊,慌忙松开她,准备急救。 阿四睁开眼睛,朝他凄婉地笑了笑,吃力地说:“我知道,阿飞,别说话,抱 紧我……” 他坐在地板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拍打婴儿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她闭着眼睛,依偎在他的怀里,呼吸渐趋平顺,脸色也慢慢恢复如常。 启程时间到了,他们仍然相依相偎。她的脸上,挂着一抹恬静甜蜜的微笑,似 乎进入了梦乡。 又过了几分钟,她的鼻息中,居然传出了微微的鼾声,吴良斐也闭着眼睛,那 只手还在轻轻地拍。 某处传来催促启程的“嘀嘀”声,阿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朝他莞 尔一笑,说:“再不走,麻烦可就大了……” 她为他们准备了5 天的干粮,分别装在两个背包里,每个重约10公斤,每人还 有一个装着防护服和其他杂物的包。阿四的行李不轻不重,吴良斐的却分量不轻, 包里除了防护服,还有靴子、头盔、氧气瓶,加上生命保障系统等等零碎和干粮袋, 总质量达21公斤,背负着它长途跋涉,不会很轻松。 最后一道密封门在身后关闭,眼前一团漆黑,死一般的沉寂。吴良斐刚刚挣脱 心理障碍樊笼,忽然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心里仍然有点怵。 “阿四……”他低叫,声音有点发抖。 “我在这里。” 一只温润柔软的手,握着了他的手,一股温热的气息,吹到了耳边:“别出声, 听听动静……” 周围万籁俱寂,远远地,传来一二声水滴滴落的声音。过了几分钟,阿四打开 手电筒左右照了照,原来身在地铁隧道中,就在这时,脚下陡然一跳。 吴良斐失惊道:“地震!” 阿四说:“不是地震,是爆炸。” “炸什么?” “我们的人引爆了基地内的爆炸装置,把基地摧毁了。” “为什么摧毁它?”吴良斐大惊失色。“就为了消灭那些人?” 阿四说:“这是我们的惯例,即使是关闭废弃的基地,也决不允许敌人占用。 1107基地内,到处都有你的痕迹,更要将它彻底摧毁,决不能让康科人知道你曾经 在这里住过。现在要赶路,详情我以后再告诉你,注意,尽量少说话,走!” 阿四的体质太差,这一段路,走了七个多小时,才赶到预定地点。 这里是个地铁站,所有的设施,早已毁损殆尽,站台顶部,奇迹般地残存着几 簇太阳能灯,放射着黯淡的光芒,站台上遍地狼藉,垃圾如山。 这条地铁,早在100 年前便停运了,花园城的幸存者们,全都像老鼠一般躲进 了地下城,即便如此,这座庞大的地下体系,仍然有80% 的地区是无人区。据阿四 讲,所有的天堂星智慧生命,全都躲在各大都市的废墟下,依靠老祖宗留下的设施 苟延残喘,废墟以外的广阔原野,都成了无人区。 阿四举灯照了照站名标牌,一屁股坐在地上,喘吁吁说:“好累!” 她今天的表现可圈可点,此前,她稍稍用点力便会心跳气喘,寸步难行,可是 今天,她居然背负着十多公斤的包,走完了全程,这使得吴良斐颇为惊讶,更令他 惶惑纳闷的是,她的脸上,不仅始终洋溢着笑容,那双眼睛,也是脉脉含情,柔情 款款。 他取下她背上的包,说:“我都有点累了,何况是你。地上凉,别坐在这儿, 起来。’’说着,将自己的装备包放在地上,让她坐在了包上。 歇息片刻,阿四喘息稍定,问道:“你饿不饿?” “有一点。”他如实回答。 阿四从怀中取出一个怀表似的小玩意,一边左右移动扫描,一边说:“已经是 半夜了,附近没有人,咱们就在这里找个地方过夜。” 站台上遍地垃圾,他们找了一间破屋,旁边恰好有一簇灯,屋内景物隐约可见, 地上只有几块乌黑的海绵,除此别无它物。 阿四取出一条毯子,铺在海绵上,然后坐在墙根下,说:“阿飞,我没有力气 了,你把干粮袋打开,好吗?” 吴良斐坐在她的旁边,一边取出干粮和水,一边说:“这趟差事,对你来说, 可谓勉为其难了。他们很清楚你的身体状况,万一途中出了意外,你们的宏伟计划, 岂不要功亏一篑了?” 阿四一口气喝了半瓶水,然后说:“35号这两天不在家,31号不敢临阵换人泄 露天机。事出突然,他没有时间请示大本营,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商量,只能在最短 的时间内,权衡利弊,从几套紧急预案中,选择最安全的一套立即实施。也许,他 根本就没想到我的健康状况,就仓促打发我们上路了。”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