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八 吊篮猛然触地,人与物像皮球一般摔出吊篮,撒了一地。气球摆脱了吊篮的羁 绊,转眼间飞得无影无踪。 221 连滚带爬地扑上去,抱起钢瓶瓶,冲着邦德嚷道:“你是干什么吃的?怎 么这么不小心?” 邦德正挣扎着往起爬,斥责声入耳,忽然头触地不动了。 吴良斐爬上前来,抱起邦德,焦灼地喊道:“邦德,你怎么啦?” 邦德吃力地说:“我的腰……给我捶捶……” 吴良斐在她的后腰拍了几掌,只听她“咯”地打了个大嗝,气喘吁吁地说: “刚才,一口气顶在心口,下不去,出不来,差点憋死我……” 吴良斐扭头冲着221 吼道:“什么破玩意儿,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221 正拿着那块怀表似的定位仪确定方位,问言怒声喝道:“闭上你的臭嘴, 你懂什么!” 这女人脾气很大,吴良斐动辄遭她斥责,心中十分愤慨,忍无可忍正要反唇相 讥,邦德低声劝道:“算了,199 刚死,她心情不好,让一步吧。” 199 生还的几率很小,221 失去了亲人,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心情当然好不 了。 吴良斐怒气顿消,心想:“那种时候,假如阿四对我说,我爱你,我也会毫不 犹豫地跳下去……” 221 收起定位仪,说:“着陆点没错,康科人的导弹很可能会打过来,赶快收 拾东西,马上离开这里,快!” 气球的行踪瞒不过卫星的法眼,倘若康科人一心要消灭吴良斐,导弹很快便会 接踵而至。 吴良斐一边收拾,一边游目四顾,这才发现,他们落在一条大峡谷内。谷中遍 地砂砾,寸草不生,两边危岩耸立,怪石嶙峋。没有流水,没有鸟啼虫鸣,没有任 何生命的迹象。刮了两天两夜的风已经平息了,谷中仍然沙尘弥漫,死一般的沉寂。 吴良斐失声说:“这是什么地方,这么荒凉?” 221 没有理他,邦德一边帮他收拾背囊,一边说:“这里就是著名的太阳神大 峡谷,史籍中,那场消灭了20万康科人大军的战役,就发生在这里。后来,人们在 山头上建了一座纪念碑,歌颂太阳神的丰功伟绩。这座碑也许还在。” “它早被康科人炸掉了。”221 抱起钢瓶,向前一指:“走这边,出发!”说 罢,拔足奔跑起来。 吴良斐正要抬步,忽然发现旁边还有一副背囊,那是199 留下的,里面是他三 天的干粮和水。食物非常珍贵,丢不得,他拎起背囊撒腿便跑。 半小时后,221 放慢了脚步。喘息稍定,吴良斐指着221 的背影,低声问邦德 :“钢瓶里是什么玩意儿,她看得比命都重要?” 邦德说:“不想挨骂就别乱打听,跟上!” 离着陆点越来越远,也许康科人觉得用一枚导弹杀一个人,太奢侈,所以没有 动静。他们原计划要在天黑以前走出大峡谷,可是,路太难走,着陆点离谷口太远, 眼看天色已晚,三人仍然在乱石中艰难地跋涉。 221 停住脚步,掏出那块怀表看了看,喘吁吁说:“距谷口还有二公里,加把 劲就到了。” 吴良斐问道:“出去以后,有酒店住吗?” “你想说什么?”221 冷声问道。 吴良斐指着一个岩洞,说:“如果没有酒店宾馆招待,不如就在这个石洞里猫 一夜吧,你知道,我们已经二天没吃东西了。” 穿着防护服没法吃东西,只能用吸管吸几口水。飞了一天一夜,又赶了半天路, 三人早已饥肠辘辘,疲惫不堪了。 皇帝不差饿兵,谷外也没有宾馆饭店,221 不得不同意。她自己也饿得头晕眼 花,迫切需要垫饱肚子。 岩洞深仅五六米,里面的空气仍然很污浊,不能直接呼吸,离开了地下城,吃 东西便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邦德和221 穿的是简易防护服,颌下有一个可以拉开 的口,摒住呼吸拉开口,迅速塞一口食物进去,便可吃到东西。吴良斐却不行,防 护服的设计者,只为他设计了吃流食的吸管,没想到他还要在这种环境中啃干粮。 天幸221 带了一个大布口袋,她将吴良斐的上半身套在口袋内,让他在口袋里进餐。 221 取出一个乒乓球大小的荧光球,放在钢瓶上,三人望着绿荧荧的小球,相 对无语。 良久,邦德打破了沉寂,她说:“克隆人会不会追来?” 吴良斐说:“他们早该放弃了,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呢?” “什么早该放弃了?”邦德问道。 吴良斐一怔,这是天机,万万不可泄露。他掩饰说:“我是说,换了是我,早 就放弃了。太阳神的飞船,真的存在吗?” 221 正在闭目假寐,邦德接言说:“相传远古时期,我们的祖先被康科人困在 太阳神岛上,眼看就要全军覆灭,太阳神驾着神舟自天而降,帮助他们打败了康科 人。据说,太阳神的神舟,能够镇压百邪。峡谷战役之后,康科人再也没能翻过身 来,是因为我们有太阳神的神舟镇压着他们。” 类似的传说,武良斐也听到过不少,他嘲笑说:“我不知道你们正在做一个什 么样的梦,这个梦一定很美丽,你们正在从一个美丽的梦中寻找另一个更加美丽的 梦。” 邦德说:“这不是梦,是真实的历史,康科人也有类似的记载。” 吴良斐说:“就算是真的,你们找飞船干什么?” 邦德撇了一眼221 ,没有回答。 吴良斐不肯罢休,亡民组织拉上他,参加这种冒险行动,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 的,他想解开这个谜。他移目221 ,大声说:“221 长官,请你告诉我,还有,为 什么要拉上我?” 221 没有反应,吴良斐伸手便要推她,邦德一把拉住他,附耳说:“你又想挨 骂呀?” 话音刚落,221 开言道:“古代先哲预言说,最后一天,他们将统治整个世界, 仇恨的利剑,将刺进我们的胸膛,神的使者,在天堂播种希望的种子。” 吴良斐愣了愣,回头问邦德:“她在说什么?” 221 说:“我们就是神的使者。” 吴良斐说:“我不但不明白,而且越听越糊涂。” 221 说:“你不必太明白。” 吴良斐则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要拉上我?” 221 说:“等找到了飞船,我会告诉你的。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睡觉!”说 罢,收了荧光球,洞中顿时一团漆黑。 神湖,康科人称之为“恨湖”,夹地人称之为“神湖”、“圣湖”,称火王岛 为“太阳神岛”。 自古以来,这片阔达数百万平方公里的湿地,就像一块烧饼,在人类的不断蚕 食下,愈来愈小,最终涓滴不存,面目全非了。昔日的湖面,变成了沟壑幽谷,岛 屿变成了寸草不生的山峦。假如火王能够穿越时空旧地重游,她一定找不到回家的 路。 太阳神岛是纪念太阳神的圣地,曾经门庭若市,辉煌了万千年。当人们不惜血 本保护的最后一滴水终于干涸之后,神岛便日渐凋落,盛况不再。接着,太阳神的 子孙们又将它弃如败履,忘在了脑后。再接着,一枚导弹准确地击准了太阳神殿前 的太阳神铜像,宣告太阳神的子孙统治天堂星的历史,从此结束。 核爆炸的威力非常巨大,时隔100 多年,仍然能够探测到辐射物质,三人一上 岛,221 手中的探测器便一直在发出警告信号。 没有了水,火王岛变成了一座山脉,遍地都是热核爆炸后留下的玻璃质凝结物。 岛上是否有太阳神的飞船,绝大多数的人,只将它当作一个神话传说,221 也不清 楚飞船藏在什么地方,唯一的依据是一部传唱了数十万年的,类似《格萨尔王》的 《太阳神史诗》。据说,这部多种版本的史诗,长达数千万字,不住气地唱,一百 年也唱不完。 221 的依据是其中的一段唱词,唱词说:大地在燃烧,岩石像水一样流淌,恶 魔不断地喷出火焰,要将整个世界烧毁,伟大的太阳神驾神舟从天而降,与恶魔展 开了大战,用神舟堵住了恶魔的喉咙,洒下圣水,世界一片清凉…… 第四天,三人登上了一座山峰,这里是岛上的最高峰,站得高,看得远,希望 能有所发现。能见度太低,极目望去,远处的景物影影绰绰,宛如仙境,是文人墨 客吃饱喝足之后舞文弄墨的好景色,三人情绪低落,腹中空空没有这份闲情逸致。 三人在岛上搜索了三天,今天是第四天了,干粮和水已经所剩无几。他们是过 河的卒子有进无退,如果找不到飞船,这里便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221 独断专行,说一不二,此刻,她终于黔驴技穷,山穷水尽了。她坐在岩石 上,望着那块怀表中的三维地图,苦思冥想殚精竭虑。 吴良斐有点可怜她,也觉得不能继续漠不关心了,便走上前去,刚喊了一声 “喂”,221 陡然抬起头来,冲他嚷道:“住嘴!我警告过你,不许喊我喂!” 邦德在旁“咯”地一声笑了。吴良斐好不懊恼,转身便走。 “站住!”221 喝道。“你想说什么?” 吴良斐赌气不语,邦德说:“他想看看地图。” “拿去!”221 将怀表扔给了邦德,邦德又交给了吴良斐。 地图像一副沙盘,将神岛周围数百里方圆的地形地貌,标得一清二楚。 吴良斐是位考古学家,有着丰富的野外考察经验。不过,在这副小小的地图上, 很难发现什么。 邦德伸头看了半天,不得要领,问道:“有线索吗?” “没有。”吴良斐摇头,指着一座锥形山说:“这是什么地方?” 邦德说:“它的编号是184 ,你点击一下。唔,出来了,它叫祭司岛。” 吴良斐仔细看了看祭司岛的地形地貌,回头问221 :“那段唱词怎么说来着?” 221 的情绪很低落,沉默了半分钟,才回答了他。 “你们的组织真荒唐。”吴良斐嘲笑说:“只凭几句偈词便望风捕影,简直是 草菅人命。” 221 陡然站起,大步走到吴良斐的面前。吴良斐以为她要发作,不料,她劈手 夺过怀表,说:“离天黑还有二小时,天好像要变,马上下山,半山有个山洞,去 那里过夜!” 老天爷真的下雨了,他们前脚进洞,大雨便跟着下来了。 吴良斐来天堂星数年,还没见过这里的老天爷下雨。他站在洞口,兴奋地喊道 :“下!下!好好下!把那满天的灰尘都涤荡干净!” 神岛曾经是个名胜区,修建了不少的纪念馆和博物馆,颂扬太阳神和老祖宗的 丰功伟业,岛上的许多山洞,也都变成了陈列馆。 这座洞也一样,摆放着许多仿制的陶盆陶罐和其他器具,由于洞口背向核爆点, 所以,洞内的物品基本完整无损。 雨越下越大,被核高温烧得结了甲的山峰存不住水,洞口很快便出现了一道水 帘。 洞内积尘寸厚,人一进去,便尘土飞扬。邦德接了几盆水洒在地上,洞中不通 风,尘埃久久不能落定。 等了半小时,221 将最后一袋干粮放在地上,说:“就这点干粮了,如果三天 之内,仍然一无所获,这个山洞,就是我们的埋骨之地。” 干粮袋是199 的遗留物,省着些,可以维持二天。 吴良斐问道:“你们这样急切地找飞船,到底要干什么?” 221 说:“到时候会告诉你。” “为什么要拉上我?”吴良斐旧话重提。 221 还是那句话:“到时候会告诉你。” “这艘飞船,真的存在吗?”吴良斐忍着不快,提出了第三个疑问。 “千真万确!”221 的语气非常肯定:“自古以来,它像宗教信仰一样,深深 地烙在我们的灵魂里,就连康科人也深信不疑,所以,战争一爆发,他们做的第一 件事,便是摧毁太阳神岛。他们认为,太阳神的飞船,也会被摧毁,但它安然无恙, 我们都能感觉得到。” “真荒谬。”吴良斐连连摇头。“把我们的命运,押在一个传说、一个感觉上 面,你们这是怎么啦?把地图给我,我再看看。” 221 取出怀表,交给了吴良斐。 吴良斐打开地图,注视着编号为184 的祭司岛,说:“你们看,这座岛像不像 一座火山。” 221 说:“它本来就是一座火山。” 吴良斐说:“大地在燃烧,是什么意思?” 221 说:“应该是核爆炸的场面。” 吴良斐说:“岩石像水一样流淌,又是什么意思?” “核爆炸熔化了岩石,当然会像水一样流淌。”221 继续自以为是。 “为什么不是火山爆发的岩浆呢?”为良斐提出了考虑很久的新见解。 221 怔怔地望着他,没有回答。 吴良斐又道:“核爆炸是什么时候的事?” 221 说:“战争爆发以后……”忽然站了起来,朝吴良斐摆摆掌,示意他别再 说话,然后在地上踱来踱去,陷入了沉思。 吴良斐朝邦德打了个手势,打开了干粮袋。 10分钟后,221 停住脚步,说:“明天去祭司岛!”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