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司仪也愣了一下,随即便笑道:“这位小姐出两千万,两千万一次,两千万 两次……” 维斯有些尴尬,两千万算是天价了,若是买下这幅画,今天就别想买其他东 西,但是……他看向那展开的牡丹图,艳丽的花朵仿佛在妩媚地笑,散发出魅惑 的魔力,他心中又是一阵荡漾,举起牌子道:“三千万。” 又是全场大惊,那穿白旗袍的女子也吃了一惊,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维斯,仿 佛在看一个怪物,渐渐地竟有了一丝怜悯,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司仪敲下了木锤,维斯得意地转头,看向白衣女子,却发现刚刚还坐在那里 喝茶的少女已经不见了,空留下一张红木桌,茶杯里的茶水还在缭绕地冒着水汽。 维斯有一丝错愕,但立刻又被那幅图吸引了回去。他满脸兴奋地朝台上走去, 步伐轻快、英俊飘逸,他终于得到它了。 维斯的别墅在市郊的玛丽皇后小区,这里住的都是身价过亿的富豪,一栋栋 林立的洋房在群山之中若隐若现,宛如梦中的伊甸园。 维斯坐在书房的旋转椅上,仔细欣赏手中的牡丹图。纸是上好的宣纸,用的 颜料也必属上乘,经过一千多年时光的洗练,颜色还如此艳丽。那盛开的几朵红 色的牡丹,散发着迷人的香味,是在颜料里加了胭脂吗?可有什么胭脂的香气可 以流传千年? 中国古代的水墨画都喜欢配上诗词,这幅牡丹图自然也不例外,在右上方用 正楷题着一首小诗。维斯曾经在哈佛大学拿过中文博士学位,这点字自然是难不 倒他,随口便用发音标准的中文念道:“牡丹一朵值千金,将谓从来色更深。今 日满槛花似雪,一生辜负香花人。” 虽然拿过中文博士,但要让他这个从未到过中国的美国人理解这样的诗词, 还是太难为他了。他将眼睛重又移到那牡丹上,花似乎开得更艳了,艳得令人有 些晕眩,胭脂香味越来越浓,充溢着偌大的书房。这间书房是仿中国古代建筑所 建,虽有刻意而为的味道,但配上这浓郁的古典胭脂香,竟也不会太过怪异。 忽然之间,镶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闪了几闪,熄灭了。维斯抬头看灯,有些 不解,这灯不是几天前才装上去的吗?为什么…… 他的手指感到一丝微热,便向手上的画卷看去,那画中竟缭缭升起一股青烟, 在半空中渐渐凝成一个美丽的女子。 维斯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那女子太美了,狭长的丹凤眼里满是浓得化不 开的柔情,长长的青丝绾成一个高高的髻,插着白玉做的钗,玉片串成的步摇轻 轻地颤动。她穿着大红色的唐装,红色的轻纱,红色的襦裙,上面绣满了牡丹。 只有那从头上、肩上、腰上垂下的丝绦,是纯洁的白,宛如她那张白得仿佛凝脂 的脸庞。 “你……你是……” “回公子。”那少女落到地上,盈盈一福,风情万种,“妾身花想容。” 她的声音异常地悦耳,飘进维斯的耳朵里,也直直印在了他心上。 “你是谁?”维斯盯着她的脸,无法移开眼睛。 “妾身来自大唐。”少女眼中现出忧郁和悲伤,令维斯心疼不已,“妾身本 是贞观年间京城的一名歌姬,生来多病,十九岁下世。阎王怜我命薄,赐我附身 于牡丹画。这画乃当年段郎为我所作,只是不知他现在何方,经几生几世。如今 我被人带至异土,望公子怜妾悲苦,送妾回牡丹之都,公子之恩,妾定当永世不 忘。” 维斯看着那美丽的女子,眼中漾开异样的温柔,伸手托起她的下巴,道: “你在想你的段郎吗?难道我就不可以吗?” 花想容的眼中现出一丝惊惶,但瞬间便化为了柔情,泣道:“公子真的愿意 照顾妾身吗?” 维斯心中升起怜香惜玉之心,说:“当然,我当然愿意照顾你,你简直就是 上帝的艺术品,就算你是地狱的妖魔,我也爱你。” 花想容的脸上漾开艳丽的笑容,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维斯情不自禁地 将她揽入怀中,细细地嗅她身上的胭脂香,只听她说:“公子,妾身愿意侍奉您 一生一世。” “花,我也愿意为你付出生命。” 接下来的几天维斯断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无论是谁的电话和拜访都被他 拒之门外,他每天都坐在书房里,静静地看那幅妖艳的牡丹图。 “云想衣裳花相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清脆婉转的歌声在书房里回荡,不知从哪里竟传来了箜篌之音,美丽的少女 轻歌曼舞,白色的丝带在空中飞扬,长长的裙裾温柔地旋转,带起一阵胭脂般的 馥郁香气。 这是个月圆夜,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维斯看着面前舞动的身姿,眼中是深 深的迷醉,直到花想容跳完最后一个鼓点,像片毫无重量的落叶飘入他的怀中。 “花……”他的声音带着沉沉的迷恋,深情地看着怀中的可人儿。 “公子。”今夜的花想容似乎特别艳丽,姿容比平时更胜百倍。她抱着维斯, 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柔声道:“能与公子相守,是妾身的福气,只是妾身恐怕 要走了。” “走?”维斯大惊,将她紧紧抱住,“为什么?为什么要走?我不许你走, 你是我的……” “可是……”花想容哀怨地看着他,道,“妾身福薄,怕经不住公子的宠爱, 只能……” “花。”维斯突然道,“你吃了我吧。” 花想容大惊失色,立刻推开维斯,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妩媚的神色一扫而 空,柔情的语调也不知所终:“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花,我爱你。”维 斯的深情像是一泓春水,“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吃人,你必须吃人才能活下去, 很久以前我便已经知道了。” “你……”花想容看着他,一瞬间竟然愣住了,随即便笑道,“这可是你自 己要我吃的,我可没逼你。” “是的,花,你吃吧。” 花想容美丽的面容突然现出恐怖而邪恶的神情,纤巧的红唇里长出两颗尖利 的鬼牙,向维斯的脖子狠狠咬去,只这一咬,便足以要了他的命。 突然,花想容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原本闭上眼等死的维斯豁然睁开双眼, 只见她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全身正一点点化作粉尘,随风散去。 “花!花!你怎么了?”维斯拼命想去抓住她,但他所触及的地方都化成了 砂,“花,不要离开我!花!” “你中毒真是深啊。”一个声音从书房的门边传来,维斯抬头,见那天穿白 色旗袍的女子正站在那里,一脸讥讽的笑,“她是个修行千年的画精,需要九千 九百个男人的血肉才能成仙,你是她的第八百五十一个。她身上那股胭脂的香味, 便是魅惑男人的迷药。那日我本想买回画去镇压的,哪知你偏要跟我争,若不是 我及时赶到,你就只余下一副枯骨了。” 维斯悲伤地看着花想容完全溶入风中,那旗袍女子正要转身离去,却听他道 :“当年将牡丹图带来美国的,是我的父亲。” 女子一惊,转头看着他,他继续道:“二十年前我亲眼看着她将我父亲吃下 去,整个书房都是血。我父亲死时说了一句中国古话,‘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 流。’我当时便已明白了它的含义,就在那场杀戮中,我爱上了她。我没有中毒, 我的爱是最纯真的。只是那时叔父跟我争夺家产,我把这幅画送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