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张剑锋却先不打开盒子,拿起来左右端详一番,末了又放在耳边仔细倾听了一 会儿,才对旁边看得莫名其妙的小兰道:“你是处女么?”小兰霎时羞得满面通红, 狠狠地盯了张剑锋一眼:“色狼,管你什么事?”张剑锋道:“看你这保守的母夜 叉应该是,借你一只手来。”不由分说抓起小兰的左手,一口含住食指。“呀!” 小兰一声惊叫,原来张剑锋用牙齿咬破了她的食指。她又惊又怒,正想扬掌打去, 张剑锋忙格住正色道:“那局长说的是真的,你听——”遂把盒子贴近小兰耳朵, 里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咿咿呜呜”的痛苦呻吟。张剑锋又拿开盒子道:“这盒子 之所以具有致人疯癫和死亡的魔力,是因为里面附有怨灵。盒子一开,怨灵就会吸 取人的精血。我现在正准备用处男处女之血镇住怨灵,才能打开盒子。”说完也咬 破自己食指,挤出豆大一滴血来,和小兰的那一滴慢慢融在一起,形成晶莹圆润的 血珠,透过印记处渗入盒内。盒子里蓦地传来“呀哇”一声怪叫,白眼从边际缝隙 处袅袅升起。小兰无比惊异地看向张剑锋道:“你会是处……”话未说完,早被张 剑锋猛敲一记响头:“我若破戒,早被师父一脚踢出终南山山门了!” 待白烟散尽,张剑锋缓缓打开盒子。一张白纸下便是三叠厚厚的卷宗。张剑锋 先捡起那张白纸观看,只见上面用油墨印刷着几行模糊的文字: 1972年由议会第四十七次全席会议全票通过,决议如下: 此三大悬案,内含世人不解之玄机,里附万载不复之恶魂,逝者已矣,为免祸 及子孙,特制金箔盒一只,永世钤束,不使复观。并诫及后人,火印一破,恶灵即 出,邪气将溢,惨事重现——打开之人永堕黑色奈何之血!“ 下面赫然是议会及总统的大印,小兰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忙问张剑锋道: “黑色奈何之血是什么?”张剑锋道:“地狱中有三座桥——金桥、银桥、奈何桥。 其中奈何桥下是一条血河,传说血河分两层,上层滔天殷红,下层恶臭乌墨。不过 此传说法术界至今尚无印证。”小兰忽的心中一动,“黑色奈何”?这个名字似曾 相识,不由心底隐隐泛起不祥之感,恍惚间却听张剑锋在一旁弹着那张纸道:“72 年的议会真不知是做什么的,连未经确实之谈也信!” 小兰只觉胸口很不舒服,竟不愿再去看那白纸一眼,伸手从盒里拿出一卷档案 来,只见牛皮纸上四个大字写的分明:“灵堂课室”。张剑锋欢呼一声,立即丢掉 白纸,抢过那档案笑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一趟来得真 是值。”小兰却在一旁淡淡地问道:“灵堂课室也是谜案吗?”张剑锋一愣,才觉 无以对答。小兰轻轻揭去封皮,密密麻麻几十页档案看下去。两人的心就象掉进了 无底深渊。 方韬是哈佛大学建筑工程系的博士,40岁时携夫人吉莉丝回国定居。谁料吉莉 丝过不得中国的生活,两人日渐摩擦,不过三年她便与方韬离婚独自回美国去了, 留下一子方玮和一女方滢,其中方玮还在剑桥大学攻读工程科目。方韬自从夫人离 心之后,刺激过深,性格越来越孤僻,幸得有女儿方滢陪伴,时时解劝。 方滢生性娴雅文静,深得方韬喜爱。她见老父终日闷闷不乐,竟抱定了终身不 嫁的志愿,天天只是陪伴父亲四处周游散心。一日到了某所大学处,方滢见此处衔 山抱水,风景极美,非常喜欢,便决定和老父留下小住几日。 这天,方滢习惯地到学校的独立琴房想要练练钢琴。而十五分钟后,琴房忽然 起火,当时正刮大风,火势猛烈,抢救不及,方滢竟活活烧死在钢琴边,可怜一缕 芳魂从此消逝。 得知飞来横祸,方韬悲痛欲绝,方玮马上从英国飞回协助处理后事。方玮见那 间单人练琴房在一个小岛上,四面环水,只有一座小桥可通,而且有数名仆人跟从 方滢而去,外人很难接近,便怀疑是当时跟去的仆人不妥。于是他叫齐方家所有仆 人,在大堂里当面询问。 “各位在方家也干了不少年头了,”方玮把父亲扶到藤椅上坐好,朗朗开口道, “我自认方家一向待你们不薄!”说着,他叹了口气,继续道:“滢妹死了,而她 死得这样不明不白的,我想就算在黄泉路上她也走得不甘心。因此我们有义务找出 凶手来为她报仇!” 仆人们面面相觑,不知方玮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方家的老管家连忙上前应道 :“我们已经尽力发动大家帮忙寻找线索了。”“那找到没有?”“因为火太大, 现场烧得都是灰,所以……”方玮“哼”了一声道:“找不到是么?我早料到了, 你们若查得到什么才真的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管家一愣,忙陪笑道:“老奴不 明白,请少爷明示。” “我当然会明示!”方玮冷冷的眼光扫过整个大堂,沉声道:“出事的当天, 有好几个仆人守候在琴房外,外来人根本就进不了,我看凶手就在你们这些之中!” 方玮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指着前排一个仆人吼道:“就是你,金发,丧心病狂 地杀死了小姐!” 那个叫做金发的青年先是吓得目瞪口呆,继而“扑通”跪下去叫道:“我没有, 冤枉啊,我一直都没有接近小姐,我真的没有啊,请少爷明察!”方韬颤颤巍巍的 开口道:“你……玮儿,你可有证据?”方玮冷冷一笑:“我当然有证据,金发, 你是第一个向老爷报告噩耗的人,你敢不敢当众把当日对老爷说的话重复一遍 金发挺胸大声说道:“有何不敢?出事后,我就急忙跑去跟老爷说:”坏事了! 小姐被火烧死了!……“”打住!“方玮疾言厉色道:”练琴房着火,但滢儿 未必就当场烧死了,你当时怎么知道小姐已经死了的?说啊?!根本就是你做贼心 虚,露出口风,还不承认?!“金发一呆,半晌不作声。 正在这时,老管家上前道:“少爷,这是你却怪错了金发,当时如果换作是我, 也会这么说的。”方玮一惊道:“这话怎么说?”管家泣道:“是我擅作主张叫他 们瞒住老爷的,哪里有什么真凶,小姐是自己愿意烧死的……”方韬听得须发倒竖, 把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拄,颤抖着声音道:“你们胡……胡说!滢儿怎么会……愿意??” 管家老泪纵横道:“老爷,这件事我也一直思想不明白啊。当日练琴房着火时, 我也在场,一边招呼人救火,一边准备亲自带人冲进去救小姐出来。谁知就在那个 时候,我们看见小姐穿着一身稀奇古怪的衣服,手上捧着一个长条形的东西慢慢走 向那着火的房子,我当时大喜过望,也没想到小姐怎么会在外边,只是喊着让小姐 快些过桥到安全的地方去。可是小姐充耳不闻,竟就这样走进着火的大门里,一会 儿不见了踪影。我和其他人都大吃一惊,正想抢进去,房子却正好在这时候塌了下 来,小姐自然没有活下来了。” 方玮怒斥道:“你胡说!滢妹怎么会想不开,什么稀奇古怪的衣服?分明是你 们这些人乱编了来糊弄我们的!”管家忙跪前一步道:“我对方家忠心耿耿,不信 少爷可以盘问当日的仆人,他们都是看见的,如有半点不合,我甘受任何处罚。” 方韬木然道:“什么样的衣服?”管家回想道:“周围的飞灰很大,又有浓烟,只 依稀可见小姐穿的是一间下摆很宽很长的拖地长裙,头上还梳着高高的发髻,好像 还插着簪子。”方玮刚想驳斥,方韬摆摆手制止了,对管家道:“你们记住,今天 所说的话不可再对第二个人提起。玮儿,你替我应付那些烦人的警察记者。你们都 退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方玮虽然不服,但见方韬面色凝重,也只好闭口 退出去了。 方滢死于意外火灾自然成为各大报纸的头条新闻,方家上下对此事一律保持缄 默,方韬更是一个人自锁在书房里,没有出过一步房门,除了吩咐人小心收集方滢 的骨灰之外,大部分除了睡觉就是望着红木书柜里的书发呆。五个月之后,又一条 消息轰动了媒体,深受丧女之痛的方韬竟反常地毅然接下了承建规划这所大学第一 课室大楼的工程,并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 方玮得知这个消息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中的工作,来到方韬书房时,却见管 家在一旁侍立,而方韬正在细细量度着书桌上一张图纸。他见方玮进来,点点头道 :“正好,玮儿,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先把门关上。”方玮依言关门,走过去。方 韬道:“玮儿,你在英国也学了几年,过来看看这张一课设计图怎样?”方玮笑道 :“儿子哪里敢评点父亲呢?”一边接过来看,不多时,脸色却已开始发白,半晌 放下图纸,以一种惊惧的眼神望着父亲讷讷道:“这个……”方韬淡淡道:“但说 无妨。”方玮道:“儿子才疏学浅,不过这栋楼的设计好象不太符合课室布局,反 而象……”方韬微笑道:“象什么?”方玮见父亲没有怒意,才鼓起勇气道:“象 灵堂。”话一出口,,管家不禁惊叫出声。 方韬哈哈大笑道:“不错,我设计的不是象灵堂,根本就是灵堂!我苦苦想了 五个月,终于想通了。滢儿她毕竟还是恨我的,恨我逼走了她的母亲,所以她离开 我是注定要发生的,是我太对不起她!她不是很喜欢这里吗?所以我要亲手建造一 个灵堂课室给她,把她的骨灰混入混凝土中,这样她就可以世世代代受书香之气熏 陶而成神的。哈哈……”管家骇然道:“老爷你悲痛过度了!”方玮道:“可他们 未必肯……”方韬敛了笑容冷冷道:“你放心,外面那些蠢人只会奉迎我,我不说 你不说他不说,只有天知道这不是课室,而是灵堂。” 灵堂课室在一年半后如期竣工,方韬没有参加落成典礼,由其子方玮代为剪彩。 待欢庆的人群散去,夜深人静时,身体虚弱的方韬才挣扎着下床,叫来方玮和管家 道:“趁这时候,我们去灵堂好好拜祭一下滢儿。”方玮和管家知他脾气倔强,也 不敢深劝,只得扶着步履蹒跚的方韬来到了一课。 望着这座凝聚自己心血爱恨的杰出建筑,方韬禁不住感慨万分。三人爬上七楼 后,方韬吩咐管家摆了香案,亲自捧着三柱香拜祝道:“滢儿,我知道你恨我,如 果你现在原谅为父,接受这座灵堂,就显显灵给我看吧。我好想你啊,滢儿!”说 着恭敬地插在香坛中,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哀乐声和哭声,似从楼下而来, 并一步步地向七楼进发,管家大叫一声:“真显灵了!”继而吓得蜷缩在一个角落 里瑟瑟发抖。方韬先吃了一惊,然后发疯似地向楼梯跑去,只踉跄地跑了两步便摔 倒了,忙又扎挣着抬头,满脸泪痕的道:“滢儿,你来见我了吗?我的好滢儿啊!” 方玮忙搀起老父,厉声道:“谁?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说着,竟也愣住了。 因为这时,一群奇怪装束的人已经慢慢的从楼梯上走出来,他们都带着顶尖尖 的帽子,穿着长长的垂地白袍,目光呆滞,两人一排缓步前进。最前的两个人手里 提着两个白纸灯笼,后面几个举着招魂幡,也有散纸钱的,也有抬着很多纸人纸屋 的过去。 然后是十六人抬着一具覆着黄丝缎的棺椁,在方韬三人面前肃然而过。方玮惊 慌失措地往后望去,只见在三个披麻戴孝的家人之后,正跟着风姿绰约的方滢,款 款而来。 方滢的装扮更是奇怪,身上还穿着出事那天的淡蓝碎花裙,头上却梳了个高高 的云髻,一如屋子着火时走进去的模样,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方韬三人,慢慢的走近。 方韬哑声道:“滢儿,你是来看我吗?”方滢的眼神中透出沉沉的冷意,抬起右手 指着方玮一字一句道:“为——了——江——山,你——放——弃——了——我, 不——可——饶——恕!”她的声音飘缈不定,透着一种无比阴森的意味。 方韬正在奇怪她在说什么,方玮已经吓得连滚带爬地向后爬去,一边哭道: “我本来不想这样做的,放过我吧,妹妹!我是一个小人,小人不值得杀的,我卑 鄙,我无耻,我下流……”他只管絮絮叨叨下去,方韬却已恍然大悟,指着方玮怒 不成声道:“原来是你这个畜牲!”方滢缓缓张开右手,对着仓皇的方玮轻声道: “今天,要你与我一起享受悲愤的快乐……”方玮全身忽然起了熊熊烈火,惨叫几 声过后,地上居然连灰也不剩一点。 方韬毫不理会方玮的惨死,两眼哀求地望着方滢道:“滢儿,你认得我了吗? 我是你的父亲啊,滢儿!”管家畏畏缩缩的扯住方韬道:“老爷,不能上前啊。” 方滢两眼平视前方,象没有听到方韬的哀告一样,冷若冰霜的随着哀丧队伍飘然而 去,直到了相当远的地方才见她转过身来,眼中泪光闪烁地望着方韬,身影随着浓 雾渐渐消失,哀乐和号哭声至此也嘎然而止。 方韬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木然半晌,忽然长笑三声:“灵堂,课室,到头来真 的成为了灵堂课室!”身子往旁边一歪,已然撒手人寰了。当时名声显赫的方氏家 族不久也就归于消亡。 后来查明方玮听说方滢终身不嫁,竟担心她想争夺遗产,丧心病狂之下,悄悄 潜回国内,利用自己对建筑的研究在练琴房秘放了一颗小型炸药,精心的设计使得 爆炸声减低到最小,而练琴房内部着火的同时破坏了房屋结构,起火不到一分钟即 会发生坍塌。只要方滢进了琴房,便必死无疑。至于方玮如何放置炸药及如何探明 琴房构造,无法查证。 (以上资料由老管家口述,刑事办公室记录并整理) 这一大段材料看得张剑锋和小兰两人张口结舌,张剑锋道:“王宏彬提过一次 服装问题,这里又多次提到,看来服装方面果然有些蹊跷。据我所知,再隆重的出 殡也不至于穿什么白袍和拖地长裙,难道这些稀奇古怪的衣服有什么特别的暗示?” 说着,看了一眼正在沉思的小兰道:“你再想什么呢?”小兰道:“我在想方滢。 这个女人从大火烧起后就没正常过——且不说他两次奇异装束,单就她在一课上对 他哥哥说的话就叫人捉摸不透。”张剑锋奇道:“你说的是……”小兰道:“他哥 哥是为了争夺遗产才把她烧死的,可她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江山’‘你放弃了我 ’——这里他不仅把遗产说成江山,而且说话的语气也迥异于兄妹之语。他哥哥不 过是想获得全部遗产,说什么放弃不放弃的呢?”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