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不知道 温宝裕道:“我也立刻问了,他说他一直将药渣满山遍野乱倒,怎么还找得到, 他还反问我为甚么一直问这种蠢问题。‘我道:”也就是说,甚么都没有了。’温 宝裕向桌上的盒子指了一指,我立刻知道他想说甚么了,果然他道:“也不是甚么 都没有了,这里还有黑甜汤──他神秤秘秘地合了许多药,平时问都不让人家问, 居然肯送给你们,可知你们在他心目中是如何重要。‘这小子的思想矛盾之极,一 方面他认为他父亲确然有妄想症,一方面他又显然怪我们不相信他父亲,真是好笑。 我道:“你的意思是,化验这黑甜汤,可以验出那七种药材的成份来?‘温宝 裕点头:”正是如此。’我摇头:“你对于中药不太了解,中药的成份复杂无比, 现代的化验技术,根本无法知道中药的成份,随便抓上一把中药去化验,就必然有 不明成份在内,很可笑的是,有不明成份,就随便安上一个名称,例如黄莲中的成 份就称为黄莲素,贝母中的成份就称为贝母碱之类,拿黑甜汤去化验,其中不明成 份,肯定超过七种。‘温宝裕瞪大了眼,傻了半慑,才苦笑道:”这样说来,没有 办法可以证明我父亲所说的话了?’我叹了一口气:“究竟你认不认为他有妄想症? ‘温宝裕没有直接回答,显然他很矛盾,他道:”你走了之后,他又对我说了许多 不可思议的事情,原来除了那地方之外,他还到过很多……其他的地方……在那些 地方,遇到过很多事情……’我皱着眉听到这里,忍不住道:“究竟是怎样的地方, 又是些甚么事情?‘温宝裕苦笑,长叹一声:”大多数类似那神的宣示,有关思想 逆转。’我虽然感到好笑,可是也不免有些好奇,想听听温伯如的妄想究竟去到甚 么程度,所以道:“试举一例。‘温宝裕再叹一声,说出了一个温伯如说他在某一 个地方遭遇的例子,我和白素听了之后,半晌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该如何评估温伯 如的妄想程度。 温宝裕说得也相当详细,我只用极简单的方法复述:温伯如到了一处地方,那 地方正在进行独立斗争,而邻近的大国宣称拥有让地主权,该地要独立,大国自然 挥军进攻。 ( 在听到这里的时候,我心中还在想,这件事倒比较现实,从历史到现在, 这种事在地球上不断发生。 ) ( 可是再听下去,却除了摇头之外,很难有其他动作。 ) 温宝裕继续复述他父亲所称的遭遇,道:“该处的军力和大国相比,相差很远, 可是该处独立的意愿十分强烈,虽然面临毁灭,还是不肯放弃,全体军民都准备为 了独立的理想而牺牲。‘白素平时很少在听他人说话的时候打岔,这时候她也忍不 住问道:”在这种情形下,令尊怎么会在就要打仗的地方?’温宝裕摇了摇头: “我也问过他,为甚么要去这种兵荒马乱的地方,炮火可没有眼睛,认不出是外来 人,还是本地人,一样会被轰成炮灰!他说,是那三个人──那三位神,要他去看 看,看神的法则,不但在个人对个人的侵犯伤害行动上起作用,而且在任何形式、 任何规模的一方对另一方的侵犯伤害行动上都起作用。那三个……神说,他们已经 把这个法则,向正准备为独立而作出牺牲的该地军民宣示,也向准备进攻该地的大 国首脑宣示。‘( 在那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开始摇头,确然地球上许多战争, 都源自独立和反独立,但是人类在这个问题上,已经有了大大的进步,至少已经有 地方,可以通过全民投票的方法,由当地人来决定是不是要独立──一个地方要独 立与否,由这个地方的人来决定,这道理就像一个人要如何生活,由他自己来决定 一样简单,完全不必纠缠不清。 ) ( 如果神的法则,居然可以在这种情形下,也得到执行,那就像从此可以消 灭人与人之间的侵犯伤害一样,从此也可以消灭地方和地方之间的侵犯攻击。 ) ( 我摇头,并不是不赞成有这种情形出现,而是感到实在太没有可能了!温 宝裕一开始就遻事情类似思想逆转,这思想逆转发生在个人身上,比较还能够理解 ──一个人拿刀去杀另一个人,结果刀反而砍在自己的身上。这是一个很容易组成 的画面。 ) ( 可是如果是一个地方挥大军去进攻另一个地方,思想逆转发生,情形会变 成怎样,就很难在想像中组成清楚的画面,只能感到混乱。 ) ( 所以我很想知道,温伯如是如何想像的。 ) 温宝裕在复述,他也同样在摇头,白素也是一样,这时候如果有旁观者,一定 会以为我们都吞了那种俗称‘摇头丸’的迷幻药了。温宝裕一面摇头,一面继续道 :“该地军民在听了神的宣示之后,知道根据神的法则,他们不会遭到侵犯和伤害, 所以充满了信心。而大国首脑当然不相信,只相信他们的武力可以达到一切目的, 于是,进攻开始。‘温宝裕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摊了摊手:”结果神的法则得到 执行,大国自食其果。’我道:“怎样自食其果法?‘温宝裕像是本来很不愿意说, 在我的追问之下,他才道:”那是我父亲说的,不关我的事!’他先作了这样的声 明,由此可知他将要说的话,必然是荒诞至于极点! 而事情如果荒诞到了温宝裕都无法接受的程度,那绝对是真正的荒诞! 我和白素齐声道:“不是你说的,不关你事。‘温宝裕这才道:”他说,战争 在开始几分钟之后就结束,所有攻向对方的炮火,结果都变成攻击自己的指挥部, 发动攻击的指挥官,包括最高决策层在内,都在自己下令发动的炮火下化为飞灰, 没有人指挥发动战争,战争自然就结束了。’我也想到过情形可能是这样,只有这 样,才是最合理的自食其果。 然而除了妄想之外,事实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种情形,当然更属于‘想想都过瘾’,消灭了人与人之间的犯罪,虽然能够 使生活变得美好,但如果好戌地在生活,忽然受到了战争的摧残,美好的生活也就 不存在了。如果能够将一切战争狂人纳入神的法则之内,狂人下令发出的战火,立 时三刻,把狂人自己化成飞灰,那么在地球上就再也不会有战争,人类历史从此开 始了新的一页。 在这种情形下,地球人的进步,肯定如同脱缰野马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很快 就能够进化为高级生物了! 真是想想都过瘾! 然而在想的时候,伴随着的动作,还是只有摇头,因为无论怎样想,都知道实 际上不会有这样理想的情形。实际是战争狂人层出不穷,死了一批,又生一批,不 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死个清光,天下太平! 对于战争狂人自食其果,死于自己发动的战争,自然大快人心,所以虽然明知 道那是妄想,也很令人陶醉,令人十分向往。我甚至于想知道神的法则怎样执行的 细节,不知道当时思想逆转的情况如何──是狂人思想逆转,使他的攻击令突然改 变,攻向对方变成了攻自己;还是执行命令者思想逆转,将炮口反而对准战争的发 动者? 虽然很无稽,不过想想还是很过瘾。 温宝裕见我们听了之后,除了摇头之外,并没有责斥他,他松了一口气,道: “我父亲一定对不论任何形式、任何规模的侵犯伤害他人行为深恶痛绝,所以他的 ……他的想像都环绕这一方面的事情。‘白素首先点头:”应该是这样,他创造了 神的法则,来消除所有形式的侵犯他人行为。’温宝裕吸了一口气,神情很矛盾, 他问道:“一切当然全是他的……想像,是不是?‘他这样问法,证明他心情矛盾 是如何之甚。而且他的用词很小心,在说到’他的想像‘时,总要犹豫一下,避免 使用’妄想‘,而用’想像‘,而且更希望这种想像可以成立,甚至于那不是想像 而是事实。 我能够理解他的这种矛盾心情,是因为我自己的心理状态和他也相差无几── 在主观愿望上,我也非常盼望这种神的法则能够得到执行,然而我比较清醒的是, 虽然曾经有过思想逆转的例子,但是要做到如温伯如想像的那种情景,好像很难。 而温宝裕发出这样的问题,显然是他十分努力,想在不可能的情形之下,找到 方法,找到证据,去证明温伯如所说的一切是事实。所以他才首先要肯定温伯如确 然曾经在那三人处得到过七种药材──如果真有这七种地球上没有的药材,就可以 证明真有那三人,也可以说明这三人是神或神仙 ( 外星人 ),也就勉强可以 证明确然有神的法则,证明然发生过他父亲所说过的那些事情。 我很同情温宝裕,如果不是因为父子关系,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他用心良苦, 还是想维护他的父亲,不想他父亲被我们认为是妄想症患者──虽然实际上他自己 也这样认为。 我很诚恳地向他道:“小宝,妄想症并不是甚么了不起的病症,几乎人人都有, 只不过程度深浅不同而已,有些人的妄想,可以有很多人崇拜,很多人信奉,就被 尊称为主义了。令尊的……想像,十分令人向往,如果能够成为事实,那是人类的 大幸事。‘白素接着说:”这可以说是人类所有的想像中,最令人向往的一种想像。 ’温宝裕得到我们的鼓励,神色稍霁,不过他还是道:“麻烦是他不认为那是他的 想像,而认为是真的有这样事情。‘我苦笑:”这是所有妄想症患者的症状。’温 宝裕又道:“你走了之后,我很委婉地劝他去看医生,结果被他痛骂一顿,他说别 说他没有病,就算有,他自己就是最好的医生,就算他自己没有办法,他还可以去 请教那三位神仙──像是他随时可以和神仙见面一样,真是……真是……‘他无法 想出恰当的形容词来,就没有说下去。 我道:“他喜欢一个人躲起来妄想,就让他去想好了,会有甚么害处?‘温宝 裕苦笑:”我是怕他的病症越来越深、越来越厉害。’他这是标准的‘关心则乱’。 我老实不客气哈哈大笑,向他指出事实,道:“令尊的妄想症,已经到了极点,不 能再深、也不能再厉害了!‘温宝裕无法不同意我的说法,可是他还是维护他父亲, 悻然道:”一点也不好笑!’我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温宝裕仍然不死心:“本来我以为只要证明有那七种药,就至少可以证明他说 的有一些是事实。‘我笑道:”现在他拍胸口要带红绫到那地方去,如果他真能做 得到,也可以证明他说的有一些是事实。’在我这样说的时候,并没有取笑温宝裕 的意思,可是却也很令他伤心。他道:“你明知道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 立刻向他道歉,温宝裕苦笑:”罢了,罢了!’他说着,向外走去,我和白素互望 了一眼,白素道:“小宝,我鼓励你继续努力。‘温宝裕愣了一愣:”继续努力做 甚么?’白素道:“我的意思是:即使只有万万分之一的可能,也就不必完全放弃。 ‘温宝裕想了一想,才知道白素的意思,他苦笑:”为了我父亲,我不会放弃。’ 我觉得白素和温宝裕的态度十分奇怪,他们所说的可能和努力,当然是为了证明温 伯如所说的有可能有一点点是事实。 然而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主观愿望虽然大家都希望有这样的事情,可是主 观愿望永远不能改变客观事实,这一点他们都应该知道。 不过在这时候如果我强调这一点的话,对温宝裕未免有点残忍,所以我没有再 出声。 温宝裕神情忧郁,走出门去。 我责怪白素:“你不应该给他任何这样的希望!‘白素摇了摇头:”如果连希 望都没有了,就更不可能有任何新的发现了。’我大是惊讶:“你想有甚么新的发 现?‘白素竟然回答:”不知道。’我又好气、又好笑:“这像话吗?‘白素道:” 我的意思是,有新的发现,总比完全没有发现好。’我咕哝道:“我倒确有新的发 现──发现你的话越来越高深莫测了。‘白素摊了摊手,没有再说甚么。可是她的 身体语言却分明是在说:”你不明白就算了’,颇为岂有此理。 我瞪住了她,等她作进一步的解释,她却道:“你且在家中休息,我有些事情 要办。‘我没好气:”不管你去办甚么事情,都无法发现任何一丝一毫温伯如所说 会是事实。’白素叹了一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可是看小宝的情形,总叫人觉得 他的□疑也有一定的道理。‘我很是无奈:”我也不知道他想怎样──如果事情不 是发生在他父亲身上,我相信他对温伯如是妄想症患者这一点,就总不会有丝毫□ 疑。’白素回答:“正因为他有父子之情,所以才会这样,我们作为朋友,也应该 放些感情下去,就会感到事情还是有一些些可以□疑之处的。‘我只是感到好笑:” 为甚么不把那“一些些可以□疑之处”说来听听,也好一起商量。’白素笑着摇头 :“不必了──你心中根本认为不存在任何可以□疑之处,说了,你一定否定,反 而动摇我微弱的信心,还是至少等我也比较肯定了再说。‘她说着,像是怕我再追 问,向我挥了挥手,走了出去。 我又好气又好笑,虽然不知道她究意如何在这任事情中可以找到值得□疑之处, 在我看来,温伯如的情形,百分之百是妄想症,绝不会有第二个可能。不过我却知 道白素如有□疑,现在必然是去求证,多半她会去向‘非人协会’求助。 不是我对非人协会有若干偏见,而是我知道就算一百个非人协会,也难以替温 伯如翻案! 当时我确然是如此想的,而且以为自己所想完全正确──至于以后事情发展, 证明我的想法有些不对头,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谁又能够知道以后的事情呢! 白素走了之后,我休息了一会,并没有再去想这件事,因为我认为不值得多想。 出乎意料之外,在傍晚时分白素就回来了,算起来,她离开不过几个小时而已。 她进门的时候,我才醒来,看到她的神情,比出去的时候还要犹豫,显然在追 究那一些些□疑的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任何进展。 这本来就在我意料之中,而看到白素神情很茫然,我过去轻轻拥抱她,表示安 慰。 白素问道:“红绫还没有回来?‘我摊了摊手,白素竟然皱起了眉头,看来像 是很担心。我笑道:”你在等她回来,向你报告甚么?’白素的反应很古怪,一时 之间,我竟然无法猜测她的这种表情是甚么意思──这种情形在我们之间,很是反 常。白素这时候望向天花板,一言不发,像是正在想些甚么,可是我却完全无法知 道她在想甚么东西。 我望着她,她一直没有改变动作和神情,两个人都像是泥塑木雕一样,足足维 持了一分钟之久──我本来心存好玩,想和白素比一比,看是谁先忍不住,而经过 了漫长的十分钟之后,我认输了。 我站了起来,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大声道:“究竟你在受甚么问题困扰啊? ‘白素竟然回答道:”我就是不知道。’我走过去,轻轻抚平她眉心的结,道: “别钻牛角尖了!不知道有甚么问题,就是没有问题。‘白素反问:”事情有那么 简单吗?’我道:“就是那么简单。‘白素摇头:”真是那么简单就好了!’这一 连串对话,倒像是得道高僧在‘打机锋’一样,而当白素说到最后一句时,我就无 以为继,说不下去了。 白素笑了一下,也没有再说甚么。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红绫还没有回来,确 然很怪。我喃喃自语:“这妄想症患者将我们女儿带到甚么地方去了?‘白素吸了 一口气:”我看是去了他那个大梦草庐。’我望向白素:“我们要不要去找她?‘ 我这句话问出口,不禁立刻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难道还怕红绫会有甚么危 险不成,简直多余之极! 怪的是白素对我这种多余的问题,居然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才回答道:“不 必了吧。‘我笑:”当然不必了,红绫决不会有甚么事情的。’白素扬眉:“可是 你刚才还是有一些些担心,是不是?‘她不等我回答,就接下去道:”这情形就像 温宝裕对他父亲,总难免有一些信任一样,虽然全是亲情在起作用,可是也不能完 全否定。’白素想趁些机会说服我,我当然不服气,立刻道:“难道也可以否定红 绫绝对安全?‘这次轮到白素无话可说,她忽然转了话题:”听音乐吧。’接下来 的时候,和平日无异,到午夜时分,红绫还没有回来,一直到天亮,她还没有出现。 等到第二天中午,我实在忍不住了,明知道红绫不会有甚么事情,可是还是和 温宝裕联络,听起来温宝裕的声音很焦急古怪,他道:“你要不要来看看,这里的 情形……好像﹛﹛﹛﹛﹛…‘他连说了几个’好像‘,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我大 喝一声:”你说话干脆一些好不好!’温宝裕立刻道:“我昨天一离开,就到这里 来,来的时候,他们就在睡觉,一直到现在,他们还在睡觉……算起来已经超过了 一个对时!‘我不知道为甚么会发怒,厉声道:”二十四小时!甚么一个对时!’ 温宝裕看来实在相当焦急,所以并没有和我争论,就道:“二十四小时,他们睡了 那么久,还在睡,正常吗?‘我在和温宝裕联络时,并没有告诉白素,怕她笑我。 而说到这里时,白素出现,听到了我和温宝裕的对话,她突然有不寻常的紧张,我 常常说白素在任何情形下都能保持镇定,所以这时候她的紧张,令我吓了一大跳。 她几乎是扑过来的,对着电话,叫道:“千万别试图叫醒他们,千万不要!‘ 电话那边的温宝裕,显然也被白素这样紧张的声音吓倒了,他忙道:”是!是!知 道!收到!’白素这才缓了一缓,不过还是很紧张:“你有没有叫过她们?‘温宝 裕道:”我看到他们睡得很沉,而且有叫不醒的经验,所以没有去叫他们。’白素 显然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我们这就来。‘温宝裕问了一个我正想问的问题:” 如果试图叫醒他们,会怎么样?’白素连想都不想,就道:“我不知道。‘像这种 听起来不像话的话,在这件事情中,白素已经说过好多次了,光是在绝不应该说的 情形下说’我不知道‘也有多次,多少年来,白素不是这样子的。如今这样的情形, 除了’精神恍惚‘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别的形容词了。 像现在,她既然不知道试图叫醒他们会怎么样,又为甚么如此紧张来阻止温宝 裕? 我感到情形不对,更感到不应该在这时候去追问,所以就装成没有甚么事情一 样,反倒是白素自己觉察行为古怪,她问我:“刚才我是不是太紧张了?‘我点了 点头,白素苦笑了一下,像是替自己解嘲:”我真是不知道为甚么会这样紧张── 我们先去看看情形再说,我算过了,他们最多不过睡了二十六小时左右……不算是 很特别。’一觉睡了二十六小时,还说不特别,这显然是故作镇定,由此可知,她 心中还是紧张,只不过她说不出所以然来,或许那是她的第六感在起作用,就会有 这样的情形。 她的话倒提醒了我,我道:“他们睡成这样,我看和黑甜汤有关系,把那”醒 神散“带着,那次我昏不醒,温伯如就是用它把我弄醒的。‘那时候白素和我已经 到了门口,白素又折回头,把那盒子取在手中。 我把车子开得很快,不多久,就转进了小路,一路上白素没有多说甚么,可是 我仍然可以感觉到她的心情并没有放松。 车子行驶在竹丛中的时候,白素说了一句:“真是好环境!‘我没好气:”是 睡觉,做梦,妄想的环境。’还没有到门口,就看到温宝裕奔跑前来,我略停了停 车,温宝裕上车,喘着气道:“有一件事,刚才忘了说,红绫虽然在睡觉,可是情 形有些怪,你们看到了别害怕──一直是这样,看来没有甚么关系。‘这时候,我 们也不知道甚么叫做’情形有些怪‘,车子在门口停下,我们一起向里面走,才过 了那月洞门,就看到了温伯如和红绫。 温伯如还是睡在那棵大树下,而红绫却睡在大树的一根横枝之上。 红绫睡在树上,一点也不奇怪,她本来就是野人,怪是怪在她虽然在睡觉,可 是身子、手脚却一直在动,而且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像是在说梦话。 在我们走向前的短时间中,她就至少有三次以上的大动作。 ------------------ 倪匡科幻小说收集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