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生活区里有二十间卧室,每间卧室统一为五平方米大小。甘卡多独自使用一间, 那间卧室里还配备了专用加密通讯信道,以便他和索马里政府单独联系。除此之外, 那还是他的礼拜室。里面不仅有必要的宗教用品,运输队还给甘卡多提供了全球定 位系统的专项服务,以便他在每日五次礼拜时确定麦加的方向。冰山的角度随时在 变,这个方向并不好确定。BE公司先后与十几位身为穆斯林的政府代表打过交道, 非常了解他们的特殊需要。 除他以外,苏云霞也独自使用一间,这倒不是身为队长的特权,而是由于5-G 运输队里只有三名女性,通讯组的韩燕和后勤组的李莉又已经合住了一间。其余三 十六名员工分住在十八间卧室里。马杰在旧老板那里搞到了通讯卫星的优质信道。 他在每间卧室里都设置一个网络接口,保证大家能够以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能够达 到的最快速度上网。“如果你们家那口子愿意,你都可以在这里遥控自家空调的温 度。”马杰夸口道。 尽管如此,五平米的空间除了安排两张床外就不剩什么了。所以当冰山飘到更 北的地方,冰面温度稍有提高后,大家还是喜欢在工作之余到冰山表面活动活动。 六台推进器每班需要十二个技术人员操作。交接班的时候,员工们总是去的很快, 回来的很慢。接大家回来的履带车要在冰山上转悠几圈,象是旅游观光的车辆。甘 卡多闲来无事,也学着开起履带车。冰面溜滑,轻巧的摩托雪橇和大型的履带车是 这里的代步佳品。至于航线监测组的组员,通常会在下海的时候多兜上半圈解解闷。 有一些员工喜欢来到冰崖边上,静静地眺望远天近海。摄影爱好者会抽空拍上 几张,把世人难得一见的南大洋(注六)风光留在有形的记忆中。BE公司的网站上 贴满了这类照片。经常会有几头蓝鲸在不远的洋面上喷着水柱,徘徊不已,向它们 的冰山老邻居作告别状。惹得大家注足观瞧。 公司里的年轻人爱到运输队第一线工作,除了挣得多,挑战性强外,还有一个 附带的好处:就是花费少。如今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都是由广告培养起来的“消费一 代”。满大街时尚商品就象拦路抢劫犯一样争夺着他们的口袋,并且,他们在这些 “劫匪”面前也就真的“弱不禁风”。一旦到了冰山上,吃的用的都是配给制。除 了给朋友们打IP电话,到餐厅里叫杯饮料,真的就花不了什么钱。一年有小半年呆 在这么个清心寡欲的地方,回家之后,年轻员工们常常可以看到自己的银行账户上 多出一笔想象不出的“巨款”。 这天,几个员工竟然通过互联网,接上了国际空间站里两位中国宇航员的私人 信道。同样寂寞的两群年轻人聊了起来。后者告诉他们,如果角度合适,在国际空 间站里用肉眼便能够看到他们这座冰山。国际空间站的平均轨道高度是三百多公里, 肉眼完全可以看到最大宽度超过两公里的5-G 号。特别是出了浮冰区,它的颜色迥 异于周围的海水。 运输队员们兴奋起来,根据对方提供的经纬度对照了一下,确定那正是自己乘 坐的“巨船”。于是,当一个多小时后国际空间站再度飞临头顶时,他们便请宇航 员从太空里给5-G 号拍了张数码照片:白云碧海间,5-G 号只是个隐约的小点,被 天地间的某个巨人随意涂抹在深蓝色的大洋上。 当然,肉眼能看到5-G 号,便也能看到其它几座冰山,只要中间没有云层阻碍。 宇航员们怕他们看不清,还特意用计算机提高了数码照片上“BE牌”冰山们的亮度, 使它们看上去象一串散在大洋上的珍珠。很快,这张照片便成了许多员工个人电脑 的桌面图案。 就是爱情之花,也能在冷酷无比的冰山上发芽。叶辉身在航线监测组,每天不 是跑到安置在冰山各处的样本采集点收集水样、冰样,就是开着小艇,载着仪器在 海面上进行测量。有时更要穿上潜水服到水面下作业。繁忙如此,一个月后,大家 竟然发现他和通讯组的黑珍珠韩燕一起在冰面上散步。这么狭窄的生活空间里,两 个组的同事竟然没有人能留神,他们中是哪位射出的爱情第一箭。 张嘉祥和马杰两个组长为了成全他们,经常把两个人的班次安全到一起。下班 时,一对异国恋人经常手牵着手,朝着“莫罗托峰”走去。那里不仅象征着韩燕的 故乡,也是一个冰丘群。它们会把其他人自觉不自觉的视线挡住,构造一个宽广的 二人世界。不过有的时候,没有等到进入那片冰丘,两个人就在冰面上接起吻来。 严严实实的保温服只把脸部的一小块地方露出来,让他们借此享受肌肤相亲的感觉。 一望无际的冰原上,这幅图景别有一番温暖包含其中。 “有代沟喽。”刚过四十的彭义成站在通道口,远远望着他们的身影,感叹道 : “我到现在都不敢这么开放。记得当年上大学的时候,〈参考消息〉上转载过 日本人的一篇文章,说他们国家的人正在讨论,公开场合接吻是不是有伤风化。那 时我还想,究竟是资本主义国家呀,人们竟然开始在大街上亲嘴了。没成想现在… …” “咳,你以为他们这是开放呐。”旁边的马杰听罢,讲出句一针见血的话: “他们那是没地方可去。要是他们谁在冰山上有单人宿舍,你看他们还满处遛 不。你以为他们不怕冷呀。” 有一天,叶辉到餐厅打饭。一个操作组的小伙子向他挑起大指: “你真行,我们都佩服你。唉,你知道人家国家的风俗吗就敢去追?” “知道呀。”叶辉坦然答道:“男方惯例要用牛作彩礼。韩燕的曾祖父用三头 牛娶了她的曾祖母;她的爷爷用十二头牛娶了她的奶奶;她的父亲用二十四头牛娶 了她的母亲。” “我的妈哟,到了你这儿,怎么也得三四十头牛吧。唉,我有个亲戚开养牛场。 给你个批发价,怎么样?”那位同事打趣道。 一旁的李莉听得有趣,插了一句:“人家叶辉还不从乌干达办这份彩礼呀。你 想,他们经常用牛作彩礼,当地的牛肯定卖得便宜。” 叶辉笑了:“过去是有那些风俗。可那是农业时代的事儿了。现在人家国家也 早就工业化了。就是有些传统风俗,也是外国游客来的时候表演表演。平时和咱们 的生活方式没什么区别。” 然后他话音一转,指了指脚下,几分严肃、几分动情,又有几分骄傲地说: “今年不行了。这是索马里领土,既不是中国,也不是乌干达。办手续都没个 地方。明天运输季节之前我们办好结婚登记,争取再组到同一个运输队,在冰山上 举行婚礼。” 五月二十八号,张嘉祥把当天的监测结果报告给苏云霞,兴奋地说: “如果到明天早上,海水的声波通透性(注七)指标还是这个数字,那就说明, 我们已经闯过绕极流了!” -------- 铁血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