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索伦贝子叹了口气:“我是非来不可,恭王那老小子执掌军机,大批地提拔新 人,十六个将军,有十个都是他的门生故旧,我爹只抓住了六个,我到这儿来想闹 点事,然后归罪于他们处置失当,好撤换掉他们……” “原来只是为了争权。” “否则你以为我是干什么来的,红灯会在边疆闹翻了天,跟我在京师有什么相 干……” 陶静静默然片刻才道:“你现在失败了。” 索伦贝子一笑道:“不错,暂时我是认输了,不过你也别泄气,我爹还没垮, 他仍然掌着全国密探大权,我这个贝子的身份仍然在……” “可是你兼差的职务都革除了。” 索伦贝子哈哈大笑道:“你别天真了,我兼的那些差使全是我爹治下的密探业 务,那全是我们自己的亲信在主管着,我最多不具名而已!任何事还是由我作主。” “那有什么用?你现在只有两个小孩子可供使唤,其他的人都不见了,可没把 你这个贝子放在眼中。” 索伦贝子一笑道:“都怪我不好,我出来的时候,以为万无一失,把自己的手 下全报成了特使随员,编列名册报部,原是想叫他们多得一份出差费的,现在他们 的编制全是隶属在新任钦差的名下去了,不过没关系,一进了玉门关,我就有人了。” “边疆这里的事,你要放弃了?” “皇帝派了裕荣来接我的巡边特使,他跟三个将军全是一家人,不会去找他们 麻烦的,目前是没什么好混了,想管也管不着,除非叫皇帝再发一道旨意派我来… …” “可能吗?” “大概不可能,除非是红灯会真在这儿造起反来。闹得不可开交,我不但可以 立刻恢复权力,而且也可以把边疆的军权一把抓了,你有办法吗?” “我不知道,我能号召—些人,但是力量不够大……” “静静,别做那个梦了,你真正能差得动的,不过才十几个人,由康学文为头, 已经被白素娟赶了出来,什么事也干不成了,就那十几个人,也有一半靠不住,是 洪大全派过来的。” 陶静静脸色又是一变,索伦贝子道:“静静,不是我看不起你,你实在也不是 成事的材料,倒只有败事的天才。” “你说我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 “不错,的确是如此,不过你也别泄气,有这项天才也是很了不起的,只要运 用得法,一样能发挥作用。” “我不懂你的话,你说得明白一点。” “你有坏事的天才,我准备要毁掉一个人时,派你去到那个人身边,就能毁了 他,比如说,你在红灯会中,就把他们闹得天翻地覆。” 陶静静哼了一声道:“我也没成功,红灯会把我给赶了出来,连带把你的特使 也给整掉了,这都是你的好主意,而且那个裕荣把我送到你这儿来,显然也很清楚 你我的关系,没把我当作红灯会的人。” 索伦贝子叹了口气道:“我是错在不该住在将军衙门中,乌克明那王八蛋是恭 王的人,我们暗中来往自然难以瞒过他们的人。” 陶静静道:“我才冤枉呢!我要报复罗奇,结果人家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却 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索伦贝子道:“静静,别说这话,是你要对付罗奇,我可跟他没什么过不去。” “怎么没有?他是你最大的阻碍……” “这话更不通了,连对付红灯会都不是我主要的目的,何况是这个边城游侠呢? 以我的处境,最好是少去惹他才是上策,我是穿靴子的贵族,去跟一个光脚流浪汉 赌的什么狠?因为你不放过他,我只是想帮你的忙。” “你不想对付红灯会?” “当然不想,我在京中是贝子小王爷,红灯会在边疆,就是真造反也跟我没关 系……” “那你跑来干什么?” “最主要是想把红灯会逼反了,造成征伐,我好挤掉那几个将军,充实我父亲 的势力,现在这一着失败了,对我也没什么,最多回去,在别的地方另谋他策……” “边疆地方你放弃了?” “暂时是只好如此了,皇帝又另外派了裕荣来主其事,我是无法再插手了,再 出点事,他可以推在我的头上,也能立时砍我的脑袋,这时候跟他碰可不上算。” “你是说你还要继续干下去?” “那当然,我那有这么容易认输的,那儿丢的那儿找,我一定还要在这儿把面 子找回来。” “你准备怎么个干法?” “先离开这儿,裕荣也不可能一直耽在边疆,等他一走,他这个特使的差事也 交了,我又可以活动,那时再照我的手段吧!” 陶静静咬咬牙道:“你走了,我呢?” “静静,如果你肯跟我一起走,我当然不会亏待你,不过,我知道你的脾气, 这样子走了,你太不甘心,等于是被人轰走的一样。” 陶静静冷笑道:“轰走倒没关系,只要能风风光光地回来就行了,问题是我还 有那个机会吗?” “怎么没有?只要你跟着我,有我的那批密探做班底,你想干什么都行,不出 一两年,保证能把整个红灯会抓在手上,让洪大全那批人跪着舔你的脚。” “只是洪大全他们,天山北路呢?” “北路你也可以一把抓,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我可以杀光那批人,却没办法 硬压着他们向你低头,有些人是宁死不低头的。” 陶静静咬咬牙道:“我第一个要杀的人是罗奇。” “那也随你的便,反正我可以把西北地方的手下都召集起来交给你指挥,也可 以交给你一大笔银子,让你去自组一批班底……” 对于第一个条件,陶静静兴趣不高,她知道大内密探中人才不少,但是自己没 那个身份,指挥不动的。倒是第三个条件,她是听得进的,连忙问道:“你能给我 多少?” 索伦盘计了一下,密探的经费是实报实销,没有限额,只是不能太离谱,开始 时,动支个几十万两,还有自主之权。以后则要看成效了,办出了成就,可以无限 制追加,否则就到此为止了。 口口 口口 口口在风云牧场中,脱险的白素娟和陈大忠跟大家都见了面, 意外地也看见了边城浪子罗奇白素娟颇为激动地道:“罗大哥,您还是来了……” 沐世光道:“这次要不是罗奇的面子大,把裕荣给搬了来,我们可就惨了,要 救你们出来,除非是真的造反。” 白素娟怔了一怔道:“裕贝勒是罗大哥搬来的?” “可不是,裕贝勒是和颐亲王,又是干清门侍卫统领兼九门提督,那有闲工夫 跑到边疆来?若不是他来,别人也压不下索伦那家伙去,若不是罗爷跟他的交情… …” 罗奇笑道:“我跟裕荣的交情也没什么?不过是在京师时,江南八侠入宫行刺 皇帝,他守值干清门,双方对上了,我也恰好去赶了热闹,在周浔的剑下救了他一 命。” 白素娟哦了一声道:“那次罗大哥是为什么而去的?” “我是为阻止八侠而去的,老实说,刺杀一个满人皇帝并没有大用,他们继统 的人多得很,了不起换个人当皇帝而已,满洲人不会因此就退出山海关外去的,可 是经此一来,势必要大索天下,那就不知要有多少汉家百姓遭受牵连,甚至于一些 零星的义师也都难以生存了……” 牛本初道:“满人如果因此而大事杀戮,正好藉此激怒人心,有志者可以揭竿 而起了……” 罗奇一笑道:“那只是牛爷的想法而巳,事实上现在的一般人心都已将近麻木 了,他们对谁做皇帝都不在乎,民族大义,只是几个人口中叫叫而已……” 牛本初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那要等秋老草黄的时候,绿野青青时,就是几枝火把也放不成火的,我们只 有等待,保持火种不熄,那天我也对江南八侠把话说清楚了,劝阻了他们的俎杀行 动。” 白素娟道:“罗大哥就是那时候跟裕贝勒建下的交情?” “可以说是的。那次八侠深入内廷,如果我不加劝阻,他们也很有可能得手刺 杀了皇帝,不过那绝非生民之福,也绝不是我汉家之幸,皇帝被弑,各地方上一些 零星的义师也将难保了。我把利害一说,八侠自悔孟浪,立刻就退出了,裕荣感激 我,不仅是为了救了他的命,也为了保全他的家势。如果皇帝在那天出了差错,他 这个御前侍卫的责任太大,势必抄家灭族,连他老子也担不了,权势会被另一家所 代替,这次我找他帮个忙,他立刻就赶来了。” “难怪他会对我们如此客气呢!不仅把我们放了出来,还对我们连声抱歉。罗 大哥,你倒真有办法……” 罗奇笑了一笑,然后正色道:“这次事情全都是黑妞儿一个人弄出来的,她不 知怎么? 跟索伦勾搭上了……“ “是真的吗?罗大哥。” “我绝不冤枉她,是将军府中的人说的,她白天假装受制,每天晚上都跟索伦 睡在一个房里,她假装受制,实际上是想把你们一个个都引得跌进去。” “妈的!这个贱货……” 牛本初拉开了喉咙开骂了,但看见每个人沉重的脸色,他自动停止了,但每个 人的心中都是十分沉重的。 口口 口口 口口白素娟又回到叶尔羌城了。 她比沐世光他们回来得晚,他们因为听说罗奇要陪她一起走,都识趣地先走一 步,不夹在中间讨厌了。 白素娟这次一共走了一个多月,她到叶尔羌的时候,急行的沐世光已经回来了 半个月了。 可见得这一次她走得很逍遥,而且也很愉快,使得微显羸弱的白素娟脸上容光 焕发,那是恋爱中的少女的脸上才能见到的光辉。 沐世光迎着她问道:“罗爷呢?怎么没一起来?” 白素娟微有惆怅地道:“他有事回头了,这个人就像是沙漠里的风,谁也挡不 住他,谁也留不住他,而他也永没停下的时候。” 语气中有着充分的骄傲与尊敬,沐世光想了一下,忍不住道:“罗爷对我们的 恩惠是山高水长,永远也报答不完了,这次又多亏了他……” 白素娟轻叹道:“这次的事情是我自找的,要像你和牛大叔所说的置之不理就 好了,不会有那么多的事了,真没想到陶丫头会如此的,罗大哥没有放松对她的监 视,他那两个手下的弟兄传来消息说,她跟索伦一起走了,我还真难以相信,不过 事情总不会假,人家犯不着冤枉她。” 沐世光又叹道:“那个臭丫头没什么好说的,完全是任性胡闹,在平常人家倒 也罢了,可是参加进我们这么大事业中,就容不得她了。” 白素娟道:“她就是受不得冷落,受不得轻视,喜欢表现和要强而已,偏偏罗 大哥就处处地方跟她唱反调,她倒不是真心地爱上索伦,只是跟罗大哥呕气。” “跟罗爷呕气,可不能连红灯会也恨上了,她的做法却是把我们全坑进去。” “算了,不谈她了,但愿她能好好地跟着索伦去,安安份份地过日子。” “大小姐,她那个人那儿能安份过日子。” “不去管她了,反正她已经是索伦的人,再闯祸也连累不着我们,让索伦去操 心吧!” “我是怕她阴魂不散,又找上了我们来,索伦贝子也不是肯吃亏的人,这次出 塞来图谋我们不成,绝不会就此罢休的,恐怕还会找我们。” 白素娟道:“这一点罗大哥倒是跟我谈过了,他认为我们的警觉性不够,都是 要等事情发生了才去想办法,那是不行的,我们在事前就应该广设耳目,布置眼线, 专事刺探消息,了解动静……” “这个我也想到过,可是我们的人手不足……” 白素娟一笑道:“沐大叔,这个我要跟你抬杠了,我们的人手不是不足,而是 太多了,除了正当的工作外,几乎没有别的事,所以他们才会闲得难过,我们既然 要在这儿生聚教养,就不能让人闲散下来,除了加强武功之外,刺探敌情,搜集消 息也很重要,不仅长保警觉,也可以给子弟们一个训练。” 沐世光讪然地道:“以前这些工作都是洪大全那边的人在做,我们根本不懂, 现在两下分了家……” “那我们就该立即着手筹备起来,罗大哥告诉了我几点原则和几项该注意事项, 让我跟三位叔叔商量着办。” “大小姐,我们三个人都是老粗,跟我们商量不出结果的,你干脆说要怎么做 就是了,反正我们一定支持的。” “那我就着手办了,这还得趁快,罗大哥说索伦贝子父子两人都是统领朝廷密 探的,不但手下人多,而且无孔不入,我们必须要及早动起来,才不会落在人后面。” “是的,罗爷这么说了,一定有他的道理的,自然错不了,不过,大小姐,有 件事我闷在心里很久了,那就是这位罗爷……” “你对罗大哥有什么不了解吗?” “是的,不了解的地方太多了,他是个游侠江湖人,然而却名动公卿,像新疆 的几个将军和裕贝勒,似乎都很听他的话。” “你也怀疑他是汉奸吗?” “大小姐,我倒不敢怀疑他,他几次救我们于危急之中,可知对我们不会有什 么恶意,不过对他这个人的身份,实在是难以理解……” 白素娟却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是不放心我跟他太接近了。” “罗爷是有名的边城浪子,他那个人施情很随便,大小姐若是对他寄情太深, 恐怕将来会吃苦。” 白素娟庄重地道:“乱世儿女,大家都有沉重的责任在身,我不会把个人的感 情看得太重,像表妹那样地任性胡为,罗大哥也不是那种人,我信得过他……” 沐世光欲言又止,踌躇良久,白素娟道:“这次我跟罗大哥相处较久,了解也 较深,至少已经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他对我们红灯会只有帮助,绝不会有 异图。” 沐世光也只有叹口气道:“我是担心大小姐,倒不是担心红灯会,老实说,这 也不过是一批不甘心做顺民的人集结在一起,尽自己的一份心而已,我们自己也明 白,成不了大事的,最了不起,大家伙儿散了,分开来过日子,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了……” “沐叔叔能这么想,就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我也说句老实话,当初爹他们集 结义民,远避边疆是对的,可是创这个红灯会就错了,尤其是敞明开来,把复业当 作口号,虽然保存了一份民族正气,可是在那个大前提下,就无法选择人了,弄得 什么人都挤了进来,更不该的是把局面开得太大,形成一股势力,弄得有人侧目, 有人眼红。” 沐世光也是一叹道:“形势的造成,往往不由人。” “那是没有计划的原故,否则就不会杂然无章。” 沐世光眼睛一亮:“大小姐近来懂得很多了。” “是罗大哥教的,这些日子我得益不少,包括如何加强组织,训练弟子,运用 策划等等。” “大小姐!学了这些有何用呢?” “在平时可以赖以自保,求生存立足与发展,在必要的时机,也可以作更有效 的运用。” “罗爷怎么会懂得这么多的?” “他肯虚心地学,也肯化心思去想。当然还有一些人,把自己的经验、智慧、 心血,教训传授给他……” 沐世光很兴奋地道:“他是我们的同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他跟我们的道不同,我们为了光复,他则是志在 救世济民。” “大家的目标不还是一样?” “不一样,我们认为非我族类都要驱除,他认为谁都可以做皇帝,但必须做一 个好皇帝……” 沐世光道:“我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是复社中人。” “是的,他向我承认了。复社成立于前明,是东林党的后身,初创于南明福王 时。本来只是一批书生,评论朝政得失,后来宗旨逐渐精深,成立了一个很坚强的 组织。清廷入关之后,这个组织虽由明而暗,然而人数却更多了。” “他们的组织很大吗?” “这个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组织很严密,虽亲如夫妇子女也不轻泄,所以没人 知道有多少人,不过到那儿都可以找到他们的同志,得到支援。” “至少他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这也很难说。我们如果不顾民生恤苦,任意发动战乱,替百姓们带来灾害, 他们也会跟我们站在敌对的立场的,他们着眼的是整个天下……” “大小姐,你是否认为他们比我们正确呢?” 白素娟怔了半天才道:“我没有这样想!假如我一开始可以有所选择的话,我 也许会走他的那条路,但我既然承受了先人的责任,就只有尽我的本份……” 沐世光刚要开口,白素娟道:“沐叔叔,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是与非。像索伦 贝子,你也不能说他错了,他是满洲的贵族,他要维持满清的势力一统。所以论世 间事,只能站在本身的立场上,尽自己的本份而巳。这一点我绝对能把持住的,请 你放心。” 沐世光的脸上已现出了庄敬之色:“是,大小姐如此明白,属下是绝对放心了。 属下立刻就通知牛本初和陈大忠二人前来,聆候大小姐的指示。” “不急,这是一个很大的计划,我总要先作一番安排,不能说动就动的。” “大小姐,有些事只能一面做,一面求改进的,要是等一切都计划妥善才实行, 那就可能永远实现不了了。陶老哥当初就是计划得太多,考虑得太周详,到现在仍 是一事无成,反而把那批年轻人的心给闲得疏野了,属下最赞成的就是找点事给他 们忙去。” 他身为一个分堂之主,到底不是真正的老粗,有些地方,他的见解还是很有深 度的。只是他已改口自称属下,是他对那个娇弱的女郎,已是由衷地敬佩了。 口口 口口 口口然而,在另一个地方,罗奇却陷入了极度的困惑中,他 把他的两个维吾尔女人,寄在一个回寨中。 那儿离乌鲁木齐(即维人称迪化城)不远,是土尔扈特部所在地。 那两个女的叫哈伦琴娜和哈伦天娜,是姐妹俩,都是哈伦部的公主。哈伦是一 个大家族形成一小部族,可是他们的酋长哈伦泰王子却是回疆的第一勇土,在所有 的回部中很受尊敬。 他的那一家族,可以在天山南北的任何一处草原上游牧,不受牧地分配的限制, 这是回部对草原勇士的尊敬表示,必须连续三年在草原的比武中夺魁,才能享受这 一种荣誉。 琴娜和天娜是哈伦泰的妹妹,罗奇在护送白素娟和陶静静进入回疆时,刚好碰 上了哈伦泰,他要强娶陶静静,跟罗奇决斗了一场,哈伦泰打输了,反而把两个妹 妹送给了罗奇。 罗奇在迪化时,把那两姐妹安放在土尔扈特,他自己的两名助手沙漠鼠沙老五 和胡狼郝方也都留在那儿,他自己是单人再次送白素娟回叶尔莞的。 他这次不带从人,是因为沿途都在红灯会北路的所辖地区,不会有什么意外, 而且他很快又要回来的。 单人踏上归程,在快接近乌鲁木齐时,他意外地碰上了沙老五,身上负着伤, 倒是觉得很惊奇,连忙问道:“老五,你怎么弄成这副德性的?” 沙老五很沮丧地道:“头儿,阴沟里翻船,咱们遇上了劫盗,我跟老郝都挂了 彩,琴娜和天娜被抢走了。” “遇上了劫盗,是那一路人马?” “不知道,我和老郝合力劈倒了两个,都是生面孔,身上别着一根白色的孔雀 毛……” “真的是白孔雀毛?” “是的,我有段时间整天烤那鸟儿下酒,相信不会弄错,他们带的是雄孔雀的 尾翎。” “怪了!玉雀翎重现,难道是那一批邪门人物又死灰复燃了吗?他们绝迹已有 五十年了。” 沙老五一怔道:“头儿。您知道这一票人?” “我是听人说的。五十年前,从天竺来了一股邪教,奉白孔雀为神,叫什么孔 雀教。教主是个叫玉孔雀的女人,手下的教民近千,在大漠上以劫掠为生。回人不 堪其苦,向中原求救,结果是各大门派联手驰援,派出了几百名好手,才把孔雀教 消灭,他们就是以白雀翎为记。” 沙老五道:“我们遇上了这批人,有三四十个,蒙着面,用黑布遮头;头上并 且插一支白雀翎,武功都不错。” “你们杀掉的两个确定没人认识吗?” 沙老五道:“我和老郝的眼皮子算是亮的人,西北西南,差不多知名的江湖人 我们都有个认识,但是这两个家伙却相当陌生,也许真是那个什么孔雀教卷土重来 ……” “他们是为了土尔扈特呢?还是为了你们?” “好像是为了土尔扈特,除了琴娜和天娜,还有十七个女孩子被抢走了。” “他们死了多少人?” “大概七八个吧?有十来个受了伤,土尔扈特则有四十几个人被杀,他们的郝 瓦老王公很伤心……” “好,我知道了。胡狼呢?他也受了伤?” “伤得不重。腿上被砍了一刀,只伤及皮肉。他也很火,发誓要刨出这批人的 根来。” “老五,被杀的那些土匪中,你看是什么人?是天竺人,回人,还是满洲人, 或者是汉人?” 沙老五想了一下道:“除了天竺人生相怪异,维吾尔人的长相有部份不同外, 满人、汉人根本分不出来。” “你没有详细地注意,还是有些不同的,就是汉人也有地域上的差别的,南方 人和北方人就显着不同……” “那些死的人我看来就没什么不同,只有一两个是回人,其余我看来都像汉人 ……” “没有天竺的印度人?” “您如果是说,高鼻子,黑皮肤的印度佬,那倒是没有,连一点迹象都没有。” “那些人的尸体呢?” “迪化将军衙门派人来要去了,挂在将军府前的广场上,找人去认尸,认出的 有赏,这次的事件迪化将军也很关心,正在全力追查。还有,红灯会的陈大忠也很 关心,赶到了风云马场坐镇,要查出个结果来。” 罗奇点点头,跟沙老五两个人快马加鞭,一脚赶到了乌鲁木齐。 朝廷在这儿设了迪化将军衙门,也设了迪化府治以治民政,不过这儿的府台大 人可没有内地那么神气,什么事情都管不了,被派来的也都是不得志的楣员。 倒是迪化将军的地位很重,新疆设三所行台,伊梨和疏勒流附一带的宁远将军 虽是独立的,但大体上仍归迪化将军节制。他们要外抗罗刹,还要防范蒙古和吐蕃, 地位十分重要,是朝廷最寄重的外藩。因为他们掌握了朝廷十分之一的军力,而且 还是最精锐的军队,每年耗费了巨额的军费,以最好待遇养着这些军队。 所以,朝中掌权的王公亲贵,也都要把这三个将军抓在手中以为支援。 目前是恭亲王以领袖军机处的身份,把这三处将军都变成自己的亲信者,所以 才引起别人的眼红。 罗奇跟恭亲王的关系,那三位将军是知道的,他在迪化府的行事也极顺畅,八 具尸体高悬在木杆上已经三天了,虽然因为天气较冷,还没有发臭,却已经变形了。 罗奇到了那儿,迪化将军乌克明亲自把他接了进去,陪笑道:“罗公子来得正 好,下官正要去讨教……” “是有关这批贼人的事?” “是的,虽然他们抢的是土尔扈特部,但土尔扈特最近已经定居下来,一直在 下官的保护中,发生了这种事,下官自是难辞其咎。” “有关于匪徒的来历,将军知道了吗?” “他们自称是孔雀教。” “啊!果然是五十年前的那批邪教徒。” “罗公子知道这批人?” “我听说匪徒以玉雀翎为记,就想到是他们,这是五十年前肆虐大汉的一批匪 徒,已经被剿灭了。” 乌克明苦笑道:“看来是他们死灰复燃了。” “将军何以得知的?” 乌克明叹息着,取出一个信封,抖开来,里面是一张信纸,写着:将军府前八 名本教弟子遗体,着即予安殓,并将棺木送达博克达山下。送棺者不得超过三人, 本教自当派人于该处接收,如有违反,将不仅取发代首矣。 底下的落款是玉孔雀。 罗奇道:“玉孔雀是孔雀教的教主……” “下官也是请教了很多人,才知道的。” “这封信是怎么接到的?” “今天清晨,在下官的枕头旁。” “将军没有受到惊吓吗?” 乌克明苦笑着转过头,他的那条辫子是断了再绑上去的。可见那封信上的取发 代首之言不是恫吓,而是已见行动。 乌克明有点惶恐地道:“最近帅府的警戒已特别加强了,里外各有四班人不停 地巡守,这个贼人居然能直入后堂,不声不响地来到下官寝处……” “将军是一个人独宿的吗?” “这个……下官的眷属没有来,有两名胡姬侍宿。她们是土尔扈特部的人,是 都瓦老王公的侄女儿,两年前就送给下官了,人很老实……” “她们也没什么知觉吗?据我所知,都瓦老王公的女儿和侄女儿都会武功的… …” “是的,这两个胡姬的身手还不错,下官要她们也是为了保护之意,可是昨夜 她们也毫无知觉。” 罗奇道:“据我所知,世上还没有人有如此身手,将军如果不介意,我要跟她 们谈谈。” 乌克明忙道:“下官把她们叫来……” “不,我想到将军的寝室去实地了解一下。他们对将军还有威胁之意,总得把 毛病找出来。” 乌克明一怔道:“罗公子是认为这儿有贼人的内应?” “是的,否则里外戒备森严,贼人身手再高,也不可能点尘不惊地进来。割发 寄缄,我前几天就知道将军府戒备的状况,凭良心说,我自己就无法偷进来,白素 娟被关在这儿时,我就想尝试过。” 乌克明道:“罗公子太客气了,裕贝勒说过,公子是天下第一神人,没有你办 不到的事情。” 罗奇一笑道:“那是他过奖了,我其实是个很平凡的人,不过我认为将军府的 戒备很够严密了,贼人除非是内应,否则是很难做到那些事的。” “可是后院住的都是些女人。” “将军,不要小看女人,有很多女人不比男人差……” “是,那就费心公子替下官查一查,下官宅里的那些人,有些是从内地带来, 也有一些是在本地雇的,对她们的来历,下宫也不敢说十分清楚……” 他把罗奇带到了后面,首先见了那两个胡姬,一个叫珍珍,一个叫美美。 她们本来的名字很赘口,这是乌克明为她们取的名字。她们算是将军的侍妾, 但又不算是姨奶奶,回族的女人是没什么地位的,她们最多只是财产的一部份,可 以馈赠亲友,可以买卖,也可以交换别的女人。 乌克明对她们较为好一点,所以取了两个俗气而很顺口的名字。罗奇跟她们倒 很熟,因为琴娜和天娜跟她们是好朋友,见了面之后,她们先抢着安慰罗奇。 罗奇笑道:“我不为她们担心,只为她们祝福,阿拉的女儿知道如何在困难中 保护自己的,我只要尽快把她们救出来就是了。” “是的,罗奇,阿拉真主会保佑你的,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的吗?” “有的,我要你们用心地回想,把你们昨天晚上就寝到今天发现那封警告信的 经过,再追忆一遍。” 珍珍想了一下道:“昨天我们侍候将军用膳,将军喝了一点酒,我们也陪着喝 了一点。 然后将军说很疲倦,我们把他扶到榻上,大家都睡着了,醒来就发现……“ “慢来!用完餐之后,到上床相隔有多久?” “没有多久,将军还没用完就累得想睡了……” “将军向来都有这习惯吗?” “没有,下官昨天觉得特别疲倦……” 美美道:“我们也是一样,侍候将军上了榻,我们也只来得及擦了一把脸,就 倒在一边睡着了。” 罗奇道:“你们没有收拾碗筷吗?” “那是老秦妈负责收拾的,她专管后院的伙食。” “你们肯定都没有喝醉?” “怎么可能?我们一共才喝了半瓶酒,平常我们一个人喝三四瓶都没事。” “多大的瓶子?” 美美抱来一个银瓶,里面约可容两斤大小,然后道:“就是这瓶子,里面每次 装两斤,喝完了就到酒窖的大桶里去放出来。” 罗奇看看里面还有半瓶酒,问道:“这是你们喝剩的?” 珍珍道:“应该是的。老秦妈忘了倒掉了,我告诉过她,喝剩的酒,一定要倒 掉,把瓶子洗干净,否则酒味会变,而且以后盛酒也不好喝了……” 罗奇用个杯子倒了一点酒出来,尝过后道:“这酒好像一点都没变味,还是很 香醇呀!” 美美也尝了一下道:“是啊!跟新放出来的没差多少,大概是盖子盖得紧的缘 故。通常放了一夜后,酒味就会有改变的……” 罗奇点点头道:“那个老秦妈常常忘记倒掉残酒吗?” “这倒没有。自从第一次我告诉她后,她就没忘过,这是她的第一次。” 罗奇点头道:“好,你们去把老秦妈叫来。” 乌克明道:“这个仆妇是下官来此后雇的,罗公子认为她有问题吗?” 罗奇一笑道:“是的,问题在她太聪明了。” 乌克明还没听懂他的话,美美已经把老秦妈叫来了。她其实不怎么老,看上去 不过才五十上下。 罗奇在裕荣未走前,就到过这儿,也算是贵宾,所以那个老秦妈见了他,还叩 头问好。 罗奇笑问道:“秦妈!这瓶子里的酒,你是什么时候到酒窖里放出来的?你说 老实话,可别告诉我说是昨夜剩的,这种葡萄酒叫醉人红,是酒中极品,只要离了 大桶,放置六个时辰以上,就会变味了。这酒可是一点都没走味,放出来的时间不 会超过两个时辰。” 秦妈的脸色变了道:“罗公子,您老神明,这酒是两个时辰前才放的。” “里面原有的剩酒呢?” “是……老妇昨夜收拾碗筷后,偷喝掉了。” 美美道:“秦妈,你喝掉也没关系呀!你不喝也是要倒掉的,我不是告诉过你, 残酒不能留在瓶里吗?” “这……老妇忘记了。” “你怎么会忘记呢?以前有很多次,瓶中有残酒,你都倒掉了,第二天我们也 没问你!” “是……以前的残酒,都是老妇偷喝掉了,因为二位姑娘没问,老妇也就没说。” “为什么今天你就想起装半瓶酒进去呢?” 罗奇笑道:“那是因为我来了,她怕我问起昨夜的残酒倒在那儿去了,秦妈! 对不对?” “对,他们都说罗公子是个很精明的人。” ----------------------------------------------------------- 逍遥谷(http://xiaoyaobook.yeah.net)扫描星梦OCR 逍遥谷独家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