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暗室里外的争吵——国内名模崔燕进入陈虎的狩猎圈——焦小玉以外发现陈虎给她 画的素描——心心相印——何可待从第三批照片发现新线索——焦小玉到何可待的 办公室取证——副市长之子咆哮赶走焦小玉——急等死的人找市委书记之子赌命 ——左轮手枪里只有一粒子弹——何可待勾动手枪扳机——焦东方矢口否认两事 1 陈虎在暗室冲洗刚拍完的底片,焦小玉帮着他操作。自从陈虎拂袖离开焦小玉 的家,他们的关系像两块僵挺的新布,蹭一下就会发出声,这使他们双方都很苦恼 。 焦小玉神思恍惚,碰翻了一个杯子,咣啷一声粉碎。陈虎不满地看了她一眼说 : “碍手碍脚的,你出去吧。我一个人干更快些。” 焦小玉摔门离开暗室,她靠在门外默默流下委屈的泪水。她始终想不明白,陈 虎为什么突然变脸,在刚刚接吻之后竟然拂袖而去。不行,今天我非问个清楚。 “砰!砰!” 她使劲敲暗室的门: “陈虎,你给我出来,你要不给我讲清楚,我就要求调动工作,离开你!” 陈虎板着面孔出来说: “请你不要影响工作好不好?” “你不把话说清楚,我工作业也干不好。说清楚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 的独木桥!” “焦小玉同志,这是工作时间,我们晚上下班再说好吗?” 焦小玉努着嘴,一脸委屈,不说话。 陈虎放缓了口气说: “总不能上班谈情说爱,处理个人纠纷吧?” “那好吧,下班再说,先饶你一会儿。” “你总算让我喘口气。我有重大发现,你看。” 陈虎拿出中年女人进入追悼会场的两张照片,一张是半身,一张是人头特写, 她梳短发、戴近视镜,三十五岁左右。 “这个人叫张芝兰,是‘11·2’套汇案主犯易新的妻子。易新是科长。易新 有350万赃款没有下落,我继续追查这350万时被调出‘11·2’案件,也就是在那 时候,我被一辆摩托车撞倒,还有人特意在我脸上留下了这个纪念,大概是警告我 别多管闲事。对没有追回的350万赃款,我一直觉得有问题。而张芝兰出现在何启 章的追悼会,这意味着什么呢?是对老领导的怀念?还是对老首长的幸灾乐祸?也 许还有什么更深刻的原因?” 焦小玉不以为然地说: “也许什么原因也没有,就是接到了何可待的通知,来凭吊一下罢了。” “嗯,也许吧。市委市政府从领导到普通干部,没有一个人去参加何副市长的 追悼会,来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和何副市长是什么关系?要一个人一个人去调查。 这个任务就交给你。” “是,陈处长。” 焦小玉以办公语气回答,但看得出来她在赌气。 “你再看这两张照片。” 照片上的年纪在二十岁左右的女人有惊人的美丽,全身照片表现了她苗条的身 材,人头特写是一张有无穷魅力的脸,秋水般的眼睛好似含着忧愁。 焦小玉赞叹地说: “她比明星还漂亮。你看,她比前面那个女人还高出一头,身材完全可以当时 装模特。” “她就是时装模特,国内名模。我在整理何副市长的新闻资料中见过她。” 陈虎把一盒录像带插进录像机,打开电视机。画面是何启章视察钢铁公司的新 闻,陪同他参观的是孙奇,解说员说: “今日上午,何启章常务副市长视察了钢铁公司,副总经理向何副市长汇报了 钢铁公司扩大国际合作所取得的进展……” 陈虎指着画面上的孙奇的身影说: “他就是孙奇。这一条过去,就是关于服装节的专题,我快进一下。” 屏幕上迅速闪过不清晰的掠影。陈虎操纵遥控器,画面顿时清晰。 漂亮的时装模特们在走来走去,展示各种风格的时装,为首的时装模特正是照 片上那个身材婀娜的姑娘,她仪态万方,举手投足之间荡漾着风情万种。表演结束 ,焦鹏远、何启章和千钟走上舞台与模特握手。 陈虎按动遥控器按键,画面在何启章与出众的女模特握手时定格。 焦小玉问: “这个女模特叫什么?” “看起来你对时装表演艺术不太关心。她叫崔燕,是国内名模之一,参加法国 、意大利、美国的时装表演,在国际上也小有名气。” 焦小玉挖苦说: “没想到陈处长是女模特的崇拜者!你谈起崔燕,简直是眉飞色舞。” 陈虎感到了焦小玉的敌意,他摸着刀疤说: “焦小玉同志,我说过,现在是工作时间。如果崔燕和何副市长没有什么交往 ,何可待怎么会把她列入生前友好之列?只是泛泛的关系,崔燕也不一定会来呀。 ” 陈虎把崔燕人头特写照片拿起细看: “你看她的眼睛,似乎有许多话要说。” 焦小玉把照片从陈虎手中夺下,放在桌子上一堆照片当中,他们大多是男人的 照片。 “行了,陈处长,欣赏女人的照片,抒发感慨,不见得是工作吧?这么多男人 的照片,你怎么一张也不看?也许男人能提供的线索,比这两个美女更重要。” “焦小玉同志,你说得对,这些照片一一查清楚,他们叫什么?什么职业?与 何副市长什么关系?这个由你负责。” 焦小玉摆弄那些照片,把男人的照片整理在一起,装进一个信封,把崔燕、张 芝兰和另外几个女人的照片整理在一起,塞到陈虎手里,嘲弄地说: “陈处长,我明白了,这些糟老头子,由我来负责。这些漂亮女人,由你负责 。你是这么分工的吧?” 陈虎苦笑地说: “唉,焦小玉同志,看来我们是得好好谈谈了,你这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敲打 我,会分散我们的注意力的。这样吧,马上下班了,我请你吃饺子。” 焦小玉抿嘴一笑说: “饭馆不行,礼尚往来,我是亲手给你包的饺子,你也得亲手给我包饺子,而 且必须在你家。” 陈虎感到有些为难。焦小玉说: “你包不包?” “包,包,只要你不嫌难吃就行。” 2 陈虎一室一厅的家显得非常拥挤。厅很小,其实是个三平方米的过道,摆着洗 衣机和自行车。卧室不得不兼书房兼餐厅,三个书柜、一个衣柜、一张单人床、一 张大号写字台把房间占得满满的,还支着一个油画架,油彩和调色板乱扔在水泥地 上,墙上有陈虎写的手笔字和他画的风景油画,写字台上铺着一块写毛笔字用的毡 垫,几十支笔持在笔架上,烟缸里积满了烟头,窗台上摆两盆茂盛的兰草,写字台 一角摆着一圆形的金鱼缸,画架旁只有一只旧沙发。 焦小玉站在门口,觉得没有下脚的地方。她从这屋里的一切感觉到陈虎是一个 兴趣广泛、热爱生活,却又杂乱无章的人。 她爱每一件东西透露出来的信息,洋溢着生活的芬芳和进取的精神。 陈虎不好意思地说: “太乱了,真不好意思。” 焦小玉绕过油画架,坐在沙发上说: “我喜欢乱,乱使人无拘无束,我喜欢这儿。陈虎,你还会画油画?” “早扔了,学过几年。” “墙上的,是你画的?”她指着一幅风景画说。 “那是几年前画的,不怎么样,瞎画。” “有点梵高的味儿,不错。送给我吧!” “你要喜欢,你就拿走,别说是我画的,免得别人笑话我。” “你去包饺子吧,我在你这狗窝先舒服舒服。我要等吃饺子时候再和你算帐, 这叫一报还一报。” 陈虎到厨房和面,他干脆利落,把揉好的面放在案板上的小盆里,然后切芹菜 ,用水搅肉馅,一阵忙乎。 焦小玉很有兴趣地瞎翻,每一样东西都使她觉得新奇、亲切。她从沙发旁边找 到画夹,打开一看,愣住了。 一张白纸上是用炭笔画的女人头像素描,而这个女人正是焦小玉。 画得准确,传神。下面有两个炭笔字:分手! 焦小玉轻轻抚摩着画纸,感慨涌上心头。厨房门一响,她赶紧把画夹合上,放 回原处。 “小玉,你看馅行不行?” 焦小玉进了厨房,这里倒是整洁干净,她说: “厨房比屋里还干净。” “卫生总是要讲的嘛,你看馅咸淡合不合你口味?” “你倒真麻利,我尝尝。” 她用筷子夹了一点,放嘴里品尝。 “挺香。还是我帮你包吧,你有这份心意就够了。” 焦小玉洗干净手,熟练地擀皮,陈虎包馅,饺子很快进了锅。 陈虎回到卧室,打开折桌,取出一瓶中国红,摆两只酒杯并倒上酒。 焦小玉端着两盘饺子进来,她转回厨房,又拿来一瓶醋和两个小碟、两双筷子 。 陈虎把一杯酒送到焦小玉面前,举起另一杯: “来,欢迎你到我的狗窝做客,干杯。” “狗是人类的朋友,干杯。” 他们各自喝了一口。焦小玉夹了一个饺子放进陈虎的小碟,自己也夹了一个吃 。 “真香,陈虎,你手艺不错。” “军功章里有你的一半。” 陈虎话一出口,觉得过于亲昵,止住不说了。 焦小玉放下筷子说: “我的反击现在开始,陈虎,你那天为什么拂袖而去?” “吃完再说行吗?” “不行,那天也是刚吃,你就走了。你把话说清楚,否则我也不吃,马上就走 。” “这又何必呢,包了半天。” “我那天还是一个人包的呢!你说吧。” 陈虎放下筷子,点燃一支烟说: “小玉,我们不合适,我年龄比你大。” “这不是理由,说实话。” “我……我不爱你,请原谅。” 焦小玉离座,走到沙发旁拿起画夹,打开,抽出她的人像素描说: “这就是你爱我的证明。上面有日期,是你从我家走了之后画的,说明你一直 想着我。你凭记忆,能画得这么像,没有爱,行吗?” 陈虎的脸涨红了,他先是不知所措,然后伸手去抢素描。 焦小玉把素描藏在背后说: “陈虎,你想用暴力?” “画的不是你。” “不是我?是焦小玉对吧?陈虎,我知道你爱我,只是你又犯了老毛病,逃避 自己,逃避自由!你说实话吧,到底为什么?” 陈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说: “原因很简单,因为你是焦鹏远的侄女,而我是三轮工人的儿子。我们的家庭 地位悬殊,结合在一起不合适。” “陈虎呀陈虎,你还有门当户对的思想?” “那倒不是,我只是有点自知之明。攀龙附凤,趋炎附势的事我做不来。那不 是我的性格。” “就这个原因?” “这是唯一的原因。” 焦小玉咯咯的笑起来,她走到折桌前,给陈虎倒了杯酒,给自己加了一点,举 杯说: “陈虎,我知道,你从来不拍马逢迎,趋炎附势,要不然,你早不止是处长。 我很敬重你的正直,你在精神上的独立人格很强大。但我是焦鹏远的侄女,这说明 不了我有什么优越,他是他,我是我,我从未借用叔叔的权势给自己谋什么好处, 我是独立的人。叔叔仅仅是赞成我们的关系而已,他反对也没有用呀!你不愿意以 未来侄女婿的身份去见他,那就不去好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以后去叔叔家玩,我也 可以不去。我们就当没这门亲戚,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陈虎挠着刀疤不说话,他深深地被焦小玉的真诚所打动,但放不下倔强,不肯 服输。 “陈虎,我坦率地告诉你,你不要自卑,是的,在你貌似强大的独立人格的深 处,隐藏着一种因出身低微的自卑。三轮工人怎么了?现在那些大官,也不是什么 天生贵族,参加革命前也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我最看不起那些以贵族自居的高干 子弟。弄不好,是混吃等死的八旗子弟。报纸登的是大款、歌星、企业家、私人老 板,电视也是如此,全给他们抬轿子,吹喇叭,而我们的一些干部也是如此。他们 也开始疏远劳动群众,只知有大款,不知有穷人,这是不正常的。我跟叔叔讨论过 多次,他总是一笑了之。国家的事我管不了,但我管得住自己,不然我不会参加反 贪局!你不愿意做市委书记的侄女婿,那好,我来做三轮车工人的儿媳妇!” 陈虎被说得热泪盈眶,他倔强的心被焦小玉既掷地有声又温柔如水的情怀深深 地震撼,他抱住了她,送去干渴的双唇。 3 叶宝信送来了第三批照片。何可待给他一万块钱,叶宝信乐滋滋地走了。 这些照片是何可待从H市回来后布置叶宝信着重盯着焦东方和他的手下人的成 果。 照片上,焦东方与一个中年男人步入烤鸭店。 他指着照片,对站在他身边的张起金的助手说: “你知道焦东方身边这个人是谁?” “没见过。” “大家叫他何叔,是香港黑社会一个老大,我认识他,干贩毒生意。不知道何 叔这次又来干什么?” 他又拿起一张照片,是焦东方身边两个卫士中的一个。他骑着一辆摩托车,停 在野山坡的摩托车修理部门旁,与一个修理工交谈。 这张照片引起了何可待的注意,在野山坡上与陈虎巧遇的当天,他下山坡路过 摩托车修理部时听说老板史海被人弄死了,难道焦东方与史海有什么牵连? 秘书小姐进来说: “老板,有个叫焦小玉的要见你,她说是你的朋友。” 何可待收好照片说: “请她进来,噢,你们都出去吧。” 秘书小姐与张起金出去,穿便装的焦小玉进来。 “小玉,请坐,我知道你会找我。” 焦小玉坐到老板台对面的转椅上,说: “谢谢,你能掐会算?” “我还知道你为何而来。” “那你说说。” “你想要参加我爸爸追悼会的人名单。” 焦小玉暗暗吃惊,他果然一猜就中。 “可待,你真聪明,猜对了。你愿意合作吗?” 何可待从座椅站起来,走到焦小玉旁边,把手搭在她的肩上说: “你们给了我面子,我也给你们面子,我愿意配合。” 焦小玉把他的手拨开说: “咱们都长大了,不是年幼一起玩的时候,正经点。” “嗬,当上检察官,对小时候的朋友也摆架子来啦!” “别斗贫。我给你什么面子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追悼会当天,你和陈虎开着车停在外面侦察。你们没下车 ,没打扰我的来宾,也没进追悼会场盘问,悄悄地把车开走,使追悼会能顺利进行 ,就是给了我面子。你们要进来,那也挡不住我们,但那就把追悼会的气氛给搅了 。小玉,请问陈处长转达我的谢意。” “可待,小时候你没这么聪明,功课老不及格,现在真得对你刮目相看。你能 合作,也给了我面子,谢谢你。” 何可待来回在屋里踱步说: “我当然合作。政府首脑一个没来,我气大了。来的都是些生前友好,所谓的 生前友好。他们都从我爸爸手里获得过这样那样的好处,来露一面,总算有点良心 。谁又知道呢,也许他们之中就有射杀我爸爸的凶手,你们要把他查出来,我要给 你们摆庆功宴。不错,按常理,我不应该和你们合作,他们毕竟是我爸爸生前的朋 友。但我恨他们,恨他们在门口磨磨蹭蹭地不敢进来。我爸爸反正死了,是毁也好 ,是誉也好,他都不知道了,我也不在乎。我恨这帮趋炎附势的小人,他们只知道 从我爸爸手里捞;捞投资!捞贷款!捞护照!捞官当!捞好处!我爸爸生前对我说 过,这些人让他烦透啦!他们捞足了,我爸爸却不明不白死了,我当然恨他们!某 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我爸爸是被他们捞死的!现在,是他们把捞到手的东西吐出来 的时候,要毁灭,大家就一起毁灭!” 激动不已的何可待从文件柜里取出几张复印纸,放在焦小玉的眼前说: “这是来参加追悼会签到簿的复印件,我把地址和电话写在每个人名的后面, 还有一些应该来而没有来的人的姓名、地址和电话,我早就复印好了,就等着你来 拿。” 焦小玉翻看复印件说:“谢谢。” 突然,何可待双手握拳,敲着老板台大吼: “我用不着你谢!我知道,你们要毁我爸爸,使他在死后还要蒙受耻辱!你给 我滚!永远也不要让我看见你!” 何可待从温煦春风骤然转换成狂风暴雨使焦小玉不禁心生恐惧,她保持着镇静 说: “可待,你冷静点!” “滚!你给我滚!” 焦小玉不再理睬何可待的咆哮,冷笑离开。 何可待余怒未消,他站在穿衣镜前,凝视自己的脸,五官因愤怒而变形,他厌 恶这张脸,只有绝望和仇恨,没有希望与爱情的脸,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一拳朝镜面击去,镜子碎裂,他的手扎出了血。 秘书小姐闻声进来,慌忙找出创可贴,贴在何可待的左手小指上。 “我没什么。你给焦东方拨个电话。” 秘书拨通了电话: “喂,找焦总。” 接电话的是莎莉。 “你是谁?” “何可待先生找他。” “请稍候。” 何可待接过电话,传来焦东方的声音。 “是可待吗?你好。” “你好,东方。” “对不起,因为有事,没能参加何叔叔的追悼会,我爸爸他们没能去,你能谅 解吧,唉,这个时候。” “当然,我很理解。”何可待的声音很柔和,“东方,我请你吃饭,你有时间 吗?” “什么时候?” “就现在吧,还有点事。” “还是我请你吧,我一时走不开,你能到我饭店来吗?” 何可待放下电话,对秘书小姐说: “让张起金进来。” 张起金进来,肃立在何可待面前。 “阿四从香港回来两天了,怎么还不上班?” “我去呼他。” “让阿四立刻来,你和他随我去见焦东方。” “大哥,去他那儿,不太安全吧?” 何可待笑一声。 “起金,两个人打架,是软的怕硬的,还是硬的怕软的?” “当然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这是顺口溜,我还不知道!” “那我再问你,不要命的怕什么?” 张起金被问住了。 “不知道,不要命的还有什么怕的?” “听我告诉你,不要命的怕立马寻死的。你想啊,你虽然不要命,架不住我急 着寻死,自然,立马寻死的更敢玩命!我马上就可能一无所有,越早死越舒服,还 怕焦东方不成?我要拉着他,跟他一起毁灭!带上家伙,玩命去!” 4 一张长桌,两把椅子,何可待与焦东方隔着长桌面对面坐。 阿四与张起金一律黑色西服、黑色领花,肃立在何可待的左右两侧。焦东方的 两个卫士一律白色西服,红色领花,守卫在焦东方左右。 桌子上什么也没有,没有台布,没有酒杯,没有鲜花,每人眼前只有一个玻璃 烟缸。 何可待冷冷地盯着焦东方,一言不发有三分钟之久。 回答何可待的冷眼相逼是凝固在焦东方嘴角的冷笑。 何可待打破了沉默: “东方,今天咱们哥俩儿赌一把。” “好,赌什么?” 何可待伸手掌,阿四把一把左轮手枪放在何可待的手里。他把枪呼地放在桌子 上。 焦东方的两位卫士立刻敏捷地各自掏出手枪对准何可待。 与此同时,阿四与张起金掏出手枪对准焦东方。 焦东方的脸吓白了,他的声音颤抖: “可待,别胡来!这是我的饭店,你不想活啦!” “别紧张,东方,我说是赌一把。没有别的意思。” 焦东方一挥,两名卫士收起枪。阿四他们也收起枪。 焦东方冷冷地问:“怎么赌?” 何可待拿起手枪,打开转轮,退出一粒子弹,又把子弹装进转轮,合上,然后 猛地把手枪推给焦东方。 这左轮枪在长桌面旋转着滑到焦东方一侧,他伸手接住枪。 何可待说: “你查查,只有一粒子弹。我们每人对自己的脑袋开一枪。要是我死了,什么 也不问了。要是你死了,我问你什么也白搭。要是我们俩都没死,你要回答我两个 问题。就这么赌,你敢吗?” 焦东方打开转轮,确认了只有一粒子弹后,合上转轮,把枪顺着桌面推给何可 待。 左轮手枪再次在桌面上旋转滑动,何可待伸手接住手枪。 焦东方说: “可待,这不是越南,也不香港,你是《猎鹿人》之类的越战电影看多了。咱 们哥俩什么话不能说,何必玩这个。” “这个好玩。怎么,害怕了?那么换个方式,我一个人开枪,如果我不死,你 要回答我两个问题。” “如果你坚持,我只好同意。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别玩这个,我们可以换一 种方式赌。” “不,就玩这个。那么,我开始了。” 何可待左手拿起左轮,手搬动转轮,转了几下后停住。他把手枪顶住自己的太 阳穴。 所有的人都紧张得喘不出气,等待这一枪的结果。 “东方,如果我死了,你不要报警,我的弟兄自然会把我的尸体抬出去处理, 我已经写好遗书,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如果我不死,你答应我的条件吗?” “我答应。” “谢谢。” 何可待屏住呼吸,扣动扳机。手枪轻轻地发出咔嚓声,子弹没有出膛。 包括焦东方在内,所有的人都出了一口长气,他不愿意何可待死在自己的饭店 里,虽然心里巴不得他死。 何可待微笑着把手枪还给阿四。 焦东方说: “谢天谢地,你总算没有出事。我遵守诺言,你问吧。” “第一个问题。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你为什么在骑王俱乐部对我下毒手?” “这是没有的事,那是一场事故。” “东方,你不是男子汉,男子汉要敢作敢当。明白告诉你,朱妮在我手里,她 全招了,是你指使她,她又找了人,买通了骑王俱乐部的骑师,在马蹬上涂了一层 强力胶,朱妮有意撞我的马,使马受到惊吓。我没冤枉你吧?” “你不要听那个女人挑拨离间,我没有理由害你。” “不,你有理由,你要杀人灭口。我知道你的事太多,捅出去一件,你就得下 大狱。” 焦东方的面颊抽搐了一下。他真希望刚才的一枪,子弹出膛。 “可待,这是你疑心太重。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怎么会杀人灭口呢!” “还不止如此,你更怕的是我追查我爸爸的死因,一旦真相揭开,必然会牵涉 到你爸爸的,所以你要杀人灭口。” “你越来越离谱!” “第一个问题其实我并不需要你回答,我只是告诉你,我知道你干了些什么。 现在我问你第二个问题,我爸爸是被什么人杀死的?” “何副市长是自杀身亡,市委已经有了结论,你怎么会来问我?” “因为他没有自杀的理由。此事和你有关系没有?” “如果我事先知道你爸爸想自杀,我会阻止他。可惜,我们事先都不知道。可 待,你一定是神经受到了刺激,噢,你把朱妮弄到哪儿去了?” “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我警告你,东方,你不要再打我的主意,别忘了,朱 妮在我手里,她掌握着你大量的秘密,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她是活的证据。你不 把我逼急了,我不会把她交给陈虎。你要逼急了我,我也只好对不起你了。” “你放心,可待,我们永远都是朋友。还有事吗?” “没有了,再见。” “留下吃饭吧?” “对不起,我怕饭里有毒。咱们走。” 何可待在阿四与张起金一前一后的保护下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