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知道自己的性格趋向,是在初中的时候。跟如今雷同的事情,当时业已发生。 初二时,班上转学来了一个新生--一个帅气的男孩子,叫彦华。一来班上,班 主任便安排他坐最后一排,因为他长得很高大。 学生的眼睛总是对任何事物、任何人都充满好奇。他没有逃过我们全班任何一 个人的锐利的目光。当我们的眼睛齐刷刷地望着他从班主任身边走向自己的课桌时, 没有人不会发现他因腼腆而涨红了的脸。 他就被安排坐在我旁边。我用友好的目光迎向他,对他笑了笑。他的一双晶莹 乌亮的眸子,闪烁着光彩,对我望了深深的一眼,便俯身坐下了。 他的那一眼,使我突然有一种激荡全身的感觉。 我们以后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再记得了。不过我们从那天起,成了好朋友。 他来上海借读一年,因为他的父母是搞科研的,临时调到上海工作一年。由于父母 常常忙于科研,所以他看起来挺寂寞。我常常请他到我家一起做作业,一起打牌下 棋、玩游戏机、看录像。班主任老师对他有一种偏爱,就连我的父母对他也有特别 的好感,我想一定是因为他长得可爱的缘故。 初二的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也实在不小。当我慢慢发觉身体的变化时,一种 儿时从未有过的青春的苦闷穿上了我的心。我发觉自己对同龄的男孩子很有兴趣, 喜欢了解他们是否也同我一样,在多彩的内心世界里,向往着美好的梦幻,在强赋 的诗词里,寻求知音的飘临。我喜欢他们的一切。爱做梦的年龄,一切都像在云里 雾里,于是,难免常是春梦沾痕。 彦华是我的最要好的朋友,我们可以说无话不淡。可是我的内心思想,却无法 向他坦陈。我也实在不知道该该说些什么、或者怎么说。 记得那一年冬天,在考完试放假前,彦华来我家玩。我们玩了一下午到了傍晚, 天气骤变,狂风暴雨,一直下个不停,我父母便留他一起吃晚饭。晚饭后,雨还是 没有半点要停的样子,于是我建议彦华住在我们家里,给他父母打个电话,说不回 来了。那天好像他父母也在单位里忙,没有回家,所以就让彦华住我们家。 那晚我们一起下棋、打游戏机,玩了半宿还没有睡意,于是脱了衣服,一起钻 到被窝里,关了灯,头靠头继续聊天。他告诉了我他小时候在家乡的许多奇闻趣事, 我也告诉他童年的许多往事。聊呀聊的,他不说话了,一会儿便发出一阵阵轻微的 酣声,我想他一定很累了。 他已进入梦乡,可是我不知怎么地,竟一点睡意也没有。轻轻地翻个身,彦华 酣声依旧。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快得像似要从我的嗓子里蹦出来一样。整 个的被窝好像充满了我的狂烈的心跳声,以至于我一点不敢动,生怕这“地动山崩” 似的心跳声惊醒了彦华的美梦。 我的心里突然涌冲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想搂着他,想摸摸他的身体。此刻, 他就在我的身边,我的心灵又似在责备我的思想--这是否是不该有的邪念?但此时 恐怕我的欲望的浪潮已经激起,我的心灵在一种震颤中,变得弱似婴儿。我屏住呼 吸,仔细辨听一下彦华的动静,他仍在深深的睡眠中。 于是,我的手便轻轻地划过他的胸膛,隔着他的背心,我感到他的均匀的呼吸。 我把手臂垂靠在他的胸口,用拇指轻轻地、缓缓地抚摩他的肩膀。 彦华还是沉浸在深深的睡意中。我打开床头灯,稍稍捻亮了一点点。在若明若 暗的灯光下,我轻轻地翻身起来,仔细地像欣赏一幅精美的图画一样,欣赏他。他 睡着的样子真可爱,白白净净的脸,好像秋水流过的溪底的卵石;长长的睫毛覆盖 在平日里那双似憎恰含情的眼睛上,如同春晨花园里、篱笆间微微发芽滋长的牵牛 蔓。 我轻抚了一下彦华的脸庞,在一阵强烈的冲动下,我俯首在他的棱角分明的双 唇上吻了一下。他的唇,柔柔的、软软的、润润的,世界上恐怕实在找不到如此柔 和温馨而富有撩人心怀的双唇了。这是我的初吻,我想也一定是彦华第一次被一个 不谙世事的男孩亲吻。虽然彦华当时并无半点反应,可是不管怎样,我觉得我的身 心已经获得了最大的满足。 我把灯关了,继续睡下。那一夜我一直把手放在彦华的肩膀上,那一夜我一直 醒着,那一夜过了一直临到清晨,我才倦怠有了睡意。 我和彦华一直很要好。自从那一夜我不知是否是冒失的举动之后,我对他更有 了一种莫名的爱意。而彦华也把我当成他的最好的朋友,在无聊寂寞的日子里,便 来我家和我一起。 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彦华随父母又回到自己的家乡去了。我们没有忘了彼此 之间的联系。我们还相约寒暑假一起过。但是毕竟相距千里,大家学习都很忙,为 了考高中,又为了考大学,我们没有再见面。渐渐地飞鸿影断,他的音讯杳无。转 弯抹角地听说他早已随父母去了南美洲。 至今,我已从梦境中醒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我捻亮了灯,可是,只有更寒 梦孤,哪里还有彦华的影子呢?那一吻,似乎是我对彦华的初吻,可叹竟也是我对 他的绝吻。 悠深而冗长的回忆,常常是只能放在心底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