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海7 号”数值计算蒋承先拉开架势不久,风洞试验部紧随其后,为“深海 7 号”举行了一个简要的吹风仪式。 仪式选在即将展开试验的低速风洞小广场前进行。 小广场上列队站着徐长杰、李栋、纪春明等参加试验的几十名官兵。 队伍的前面布置着一个简易主席台,主席台正中央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盖着 一块红布,“深海7 号”试验模型就在红布下面。 仪式由沈东山主持。他请林延河、陈浩上场揭彩。 林延河、陈浩在大家的注视下,走上前,在大家的掌声中共同揭开红布,露出 “深海7 号”鱼雷的模型。模型看上去很精致,还印着鲜艳的五星红旗。 沈东山请林司令给大家讲话。林延河却不准备多讲,如果不是现在形势特别, 这样的任务放在过去,是用不着这样兴师动众的。而且,计算部那边也没搞什么仪 式。但是既然试验部搞了这个仪式,不说几句似乎过不去,他就接过话筒十分简短 地说:“同志们!我只讲一句话,我们一定要坚决完成任务,不能让海军的同志失 望。谢谢大家!” 林延河说完,把话筒递给旁边的陈浩。 陈浩说:“同志们!完成任务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锻炼队伍,以迎接将来 更多的任务!” 全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李栋、费聪等许多年轻人很欣赏两位主官的干脆利落, 他们鼓掌也特别起劲。只有一些老同志感觉不过瘾,好不容易盼来一项像样的任务, 这样是不是太轻描淡写了?不过,他们心里也明白,能够搞这样一个简易的仪式已 属不易了。 沈东山待到掌声平息,大声宣布,吹风试验正式开始。请大家各就各位,进入 试验准备。 人们迅速奔向自己的岗位。 徐长杰等老同志亲自推着鱼雷模型,靠近打开的风洞试验段,起吊安装到试验 段的试验平台上。 李栋、纪春明、费聪等年轻人则检查着各种测量、控制仪表,打开电脑,不时 互相呼叫着,进行试验前的调试工作。 深夜,一切准备完毕。加了一天班的人们毫无倦意,立即开始第一次吹风试验。 沈东山亲自担任吹风试验总指挥。 徐长杰向沈东山报告:“报告沈总!‘深海7 号’吹风试验准备完毕,是否开 始?请指示!” 沈东山威严地下令:“开始!” 计数器开始倒计数:“10、9 、8 、7 、6 、5 、4 、3 、2 、1.” 徐长杰的右手拇指按下一个红色的按钮。 低速风洞巨大的电机旋转起来,风洞轰鸣声由低到高、风速由慢到快,顷刻之 间,巨大的轰鸣声掩盖了所有的声音,铺天盖地。 轰鸣声中,‘深海7 号’鱼雷模型在风洞里转动起来,数据源源不断地传出, 并被打印出来。 李栋、纪春明、费聪等人,全都忘我地沉浸在各自的岗工作中,头都不抬一下 ……。 又是一个紧张的不眠之夜。 “深海7 号”风洞试验展开之后,连续吹了半个多月风,预定的第一阶段吹风 任务结束。在第二阶段吹风展开之前,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分析和处理第一阶段大量 的吹风数据。 徐长杰带着李栋、纪春明、费聪等几十号人,每天除了轮换回去睡一会儿觉, 其它时间都在风洞里加班,后勤部门除了往风洞送三顿饭,经常半夜还要送一次夜 宵。 数据处理间每个人的电脑桌上都摆放着一盒盒的三寸、五寸软盘,还有一堆堆 的数据纸。许多人的桌子上摆不下,还摆到了窗台上、桌子下面的地板上。 徐长杰等十多个老同志在忙着整理、分捡数据纸。 李栋、纪春明、费聪等年轻人在一边帮忙,将分捡好的数据纸归类、装订到一 起,按照徐长杰的要求放到相应的数据处理岗位上。 费聪被这么多的数据吓住了,问徐长杰:“主任,这么多数据,都要一份份分 析处理出来吗?” 徐长杰说:“这还算多吗?当年我们搞轰7 、歼8 系列,搞远程运载火箭,数 据比这多多了!” 费聪感叹道:“天爷呀,这什么时候能够处理完,还不把人累死?” 徐长杰说:“风洞里的活儿,不干不知道,一干就知道,没有哪个是轻松的。 你们呢,没任务时闲得慌,现在有任务了,又累得慌了。这才刚开始,苦日子在后 头呢!” 费聪听了,不吭声了。默默地埋头干活。 时钟很快指向零点。 大家的动作都明显慢了下来,费聪不断打起哈欠。 徐长杰看到分捡的数据足够每个人处理一阵了,就让李栋带领青年人回去睡一 觉,早上八点准时进来接一下他们的班,他准备带着老同志们干个通宵。 李栋放下手中的事情,一挥手,七八个青年人疲惫地伸了伸懒腰,跟着他走了, 只有纪春明没走。 徐长杰等十几个老同志坐到自己的工作台上,机械地操作老式数据处理器分析 和处理数据。有的老同志不时还用笔在纸上演算一下,似乎在验证数据处理器的结 果。 这让纪春明感到不理解。他知道,室里刚刚配了十几台新式的386 电脑,他不 知道为什么不利用起来。他问徐长杰,徐长杰回答他,那些新玩艺要装软件、要调 试,有许多新东西要学,老同志们用不来、用不惯,也暂时没时间学。 纪春明担心这么下去,可能无法保证进度。据他所知,这次“深海7 号”的试 验时间比过去有记载的哪一次型号都短,吹风没问题,问题怕是要出在分析处理数 据这个环节。不过,他看到徐主任胸有成竹的样子,不好多说,只能尽量快地做好 自己手里的事情。 徐长杰好几天都没休息,眼睛都熬红了,但是,进展依然缓慢。 沈东山有些急了,他来到试验现场,看到徐长杰疲惫不堪的样子,不忍责备, 只是问:“这一阶段的数据结果什么时候能出来?” 徐长杰说:“我们两班倒,最快的话,也要五天吧。” 沈东山觉得一天都嫌多,没想到徐长杰还要五天。徐长杰看出沈东山很着急, 心里有些不悦,觉得别人不清楚情况你沈总是清楚的,对风洞里活儿哪一样不了如 指掌,就眼前这些人,青年人暂时指望不上,只能跑跑腿、打打下手,老同志已经 拚命了,还能怎样?就说:“五天已经是最快的了。” 沈东山听出了徐长杰的潜台词,他暂时也没什么高招,知道急也没用,就说了 句:“尽量抓紧一点吧。”说完就走了。 李栋决定在轮班休息的时间,做一下他的铁饼吹风试验。而且,他心里还有一 个没对任何人讲的想法,他准备带领年轻人利用室里新配的计算机和最新数据分析 软件对铁饼吹风试验数据进行分析处理,一旦成功,他将助徐长杰一臂之力,解决 他们现在进度缓慢的问题。 李栋指挥着青年人,在试验段里原先固定鱼雷的地方,换成了那个大铁饼。 大家很兴奋,忙上忙下,气氛也显得轻松和活泼。 纪春明往机关送一摞材料,走过来看到了,就站在一旁观望。 李栋拿着对讲机询问:“各岗位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应答声从各个岗位陆续传过来。 纪春明忍不住向李栋招手,喊:“李栋,请你过来一下。” 李栋走过来,问:“春明,有事吗?” 纪春明说:“老同志都在那边忙,你这样不好吧。能不能等到鱼雷试验全部完 成后,再做这个?” 李栋说:“互不影响嘛。沈总早就批准了,徐主任也跟我说过,让我相机行事, 插空做。现在数据处理岗位老同志们都占满了,我们暂时没事,我给徐主任报告了, 他说,我想做就做吧。” 纪春明说:“沈总和徐主任是为了照顾你的情绪。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你不做 这个,他可能更高兴。” 李栋就推托说:“可是都准备好了,这么多人等着我呢!” 这时,善于察言观色的费聪不失时机地在远处高喊:“总指挥!该开始了!你 还等什么呀?” 李栋就不再对纪春明解释什么,答应着,跑过去,对着对讲机下达口令:“好! 铁饼气动性能试验吹风,现在各就各位,准备开始!” 风洞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很快,随着李栋一声令下:“开车!” 风洞的电机慢慢转动起来,轰鸣声渐渐响起,风洞里长风呼啸,如有雷霆万钧 之力在横扫寰宇。 铁饼在风洞内迎风转动,不断变换着角度。 轰鸣声传到数据处理间,有的老同志疑惑地停下手,大声问着徐长杰什么,徐 长杰听不清,但是他知道对方大致问什么,就大声解释了一句,他意识到对方可能 也听不清楚,就摆摆手。老同志似乎明白了,又似乎不明白,他摇摇头,嘀咕着什 么,埋头做自己的事。 风洞主控室里,各种信号灯闪烁着。 风声渐小,吹风很快结束。数据打印机发出悦耳的声音,还在持续打印着一摞 摞试验数据。李栋拿起一叠数据,细细地看着,显得十分兴奋。 而纪春明却对这一切感到忧心忡忡……。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三天了,“深海7 号”的数据处理依然进展缓慢。徐长杰 向沈东山解释,毕竟水中兵器与飞行器还是有比较大的区别,因此,数据分析处理 起来确实要麻烦一些,他希望沈东山耐心等待,但是,沈东山听说蒋承先那边数值 计算进展比风洞试验部这么快得多,就更加等不及了。 沈东山找来李栋,直接问他,能不能想点新方法,以突破徐长杰他们现在的工 作模式。李栋做了几次铁饼试验之后,又用室里最新配备的十多台386 电脑初步处 理了铁饼几次试验的数据,心中有了数,就对沈东山提议,由他带领一批青年人试 一试。为了减少与老同志之间的矛盾,他建议当晚让连续加班的老同志们好好睡一 觉。 心急火燎的沈东山一听李栋有招,根本不想顾及别的,比如老同志们的看法、 面子等,当即下决心道:“好吧。你去干,出了差错算我的。” 当晚,风洞数据间灯火通明,李栋带着纪春明、费聪、涂震等十多个青年人, 一人一台386 电脑,居然一宿下来,就分析处理完了“深海7 号”的全部试验数据。 这个结果让沈东山始料不及。他让徐长杰仔细审核了一遍李栋的数据分析报告, 自己又仔细看了一遍,确实没问题。沈东山感叹地对徐长杰说:“你们需要四五天 才能干完的活,他们一个晚上就搞出来了,如果不是这个报告摆在这儿,打死我也 不会信的。” 徐长杰说:“‘深海7 号’的问题就出在尾翼上,这个是一开始试验后,许多 老同志都从数据上感觉到了的,因为就那儿数据异常得很厉害,但是,问题是什么 性质,问题有多大,将来怎么改进,没有李栋他们这个详细的分析,谁也不敢下结 论。这个李栋,真还有两下子。” 沈东山很高兴,李栋做成了一件事比他自己做成一件事还让他欣慰,他说: “长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下,看谁还敢不重视李栋!” 徐长杰却没有沈东山那么高兴,他既对李栋的才能欣喜,他又有一种别人没有 的忧虑。徒弟出山,师傅就该收山了,也许,他也无法避免这个宿命。 沈东山忍不住得意地哼起了小曲。 徐长杰却悄悄离开了。 沈东山以为徐长杰还在他办公室,就说:“长杰,我马上去给林司令、陈政委 汇报。” 但是,没有人回答,沈东山转头一看,徐长杰早就不见人了。徐长杰不打招呼 就离开,这让沈东山很是疑惑,也让他隐隐感受到了什么。 李栋初试身手获得成功,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他想验证一下自己一直崇拜的 “沈氏理论”能不能在解决水中兵器问题上也适用。但是,他的这一想法不能直接 在“深海7 号”的吹风上试,冒风险不说,制度上也不许可。因为“深海7 号”吹 风方案是徐长杰主任他们做的,早就经历过评审、审批,定死了的,不可能因为他 的研究兴趣增添试验内容。 李栋就想到了陆雅蕾,风洞上不好试,电脑里模拟计算是可以的。正好,他也 有一段时间没见陆雅蕾了,心中也很想念她。恰好“深海7 号”第一阶段任务结束 后也有几天休整时间,李栋便约了陆蕾星期天在涪州市人民公园见面。 星期天是一个大晴天。风虽然有些寒意,因为阳光普照,感觉并不冷。陆雅蕾 穿着一件薄呢外衣和套裙,内着一件浅粉暗格衬衣,头发一束,给人感觉高雅而清 爽。她比李栋先到了几分钟,在两人约好的地方找一条长凳先占了,随意翻着一本 时尚杂志等李栋。 李栋小跑着过来,紧靠着陆雅蕾坐下,顺势侧身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陆雅蕾 轻轻责怪道:“有人。别乱来。坐好说会儿话。” 两人尽可能近地依偎着坐好,说完各自最近的事情,李栋打开随身带的背包, 拿出一本崭新的“沈氏理论”,递给陆雅蕾。陆雅蕾不知道李栋送她这个干什么, 不想要。李栋这才说是送给她的礼物,她作为这个基地的博士研究生,应该读读这 本书。陆雅蕾心想,她又不参加吹风试验,她搞计算空气动力学,没必要读“沈氏 理论”。李栋这才和盘托出自己的意图,他说:“‘沈氏理论’对空中飞行器在风 洞内的吹风试验,作用是无可替代的。但对水中兵器呢?比如鱼雷,是否也适用? 我想请教一下你。” 陆雅蕾说:“我不知道呀。” 李栋说:“所以,想求你帮个忙——帮助计算一下,或者说,在计算机上验证 一下。” 陆雅蕾说:“我说你这次怎么急火火地约我,原来是这个目的呀?” 李栋伸手揽住陆雅蕾的腰说:“人家确实也想你了、想见你嘛。” 陆雅蕾说:“你不是刚刚露了一手吗?一个晚上干了别人五天干不完的活。自 己计算就是了。” 李栋说:“我那计算是小打小闹,跟你没法比。我那电脑也跟你的没法比。” 陆雅蕾这才收起“沈氏理论”,说:“这话我爱听。我饿了,走!请你吃粉蒸 排骨去。” 李栋知道陆雅蕾特别喜欢吃“朱排骨”,那是涪州城的名小吃。就说:“还是 我来请。” 陆雅蕾让李栋别跟她争了,体谅地说:“你大老远从山沟里来,我是地主嘛, 当然我来请。” 李栋也就不再与陆雅蕾争,许诺等她到山沟里去,他给她吃烤野兔。他叮嘱陆 雅蕾把他送给她的书收好,陆雅蕾把书放进自己的包里,嘟囔:“不就一本破书嘛, 看你当宝贝似的。” 李栋故作生气,说:“敢说破书,再瞎说我胳肢你。” 他伸手到陆雅蕾腋下,陆雅蕾一下子跳起来,却被李栋顺势一把拉在怀中,陆 雅蕾举起拳头在李栋的胸膛上装着很使劲的样子,其实打得很轻,简直像在敲鼓。 李栋让她闹腾够了,两人这才手挽手,说笑着离开了公园。 陆雅蕾很快挤出时间,完成李栋交给她的任务。她仔细读了一遍“沈氏理论”, 又认真研究了水和空气的流体差别,然后在自己的电脑上设计出了一系列小软件。 陆雅蕾把自己的模拟计算结果输入电脑,那些小软件立刻将那些枯燥的数据生成图 像和动画,略加调试,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陆雅蕾希望的画面:一枚鱼雷在水中穿 行,屏幕窗口不断跳动着相关数据,鱼雷一次次命中目标。 陆雅蕾全神贯注,不时,还翻阅一下“沈氏理论”,在键盘上敲入一些数据和 程序代码。 不知什么时候,蒋承先悄悄走到了陆雅蕾身后。他一开始以为陆雅蕾在玩什么 海战游戏,看了一会,才看出门道,原来是在验证沈东山的东西。他有点不高兴, 心想你陆雅蕾不参加计算部这边的任务也就罢了,怎么还帮着沈东山验证什么呢? 陆雅蕾感觉到身后不对劲,一回头,见蒋承先脸有些阴着,就吓了一跳,急忙 站了起来,慌乱地解释:“先生……我……我算着玩的。” 蒋承先把那本“沈氏理论”拿起来看一眼,又放下,说:“你是在计算‘沈氏 理论’是否适用于水中兵器吧?” 陆雅蕾如实回答:“是啊。” 蒋承先想当然地问:“谁找你这么做的呀,是纪春明吧?” 陆雅蕾不知道蒋承先何出此言,她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起来。 蒋承先很少见陆雅蕾这样,就更加不满地说:“直说嘛!” 陆雅蕾这才答:“不是纪师兄,是李栋找我算的。” 蒋承先觉得有一点意外,不过,他还没有往李栋与陆雅蕾已经好上了上面想。 他一直想给纪春明和陆雅蕾搭线来着,老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但是他不会忘记这 件事的,就顺便问了一句:“如果纪春明找你,你会帮他吗?” 陆雅蕾听出蒋承先话里有话,犹豫一下,觉得既然蒋先生没明说,拒绝不合适, 就答:“当然也会。” 蒋承先听了,仿佛意料之中似的,就没再多说纪春明,而是说:“你不用算了, 老沈的理论用于水中兵器吹风试验,没有任何问题。他这辈子就靠这一理论立身, 这个理论已经过历史检验,不用怀疑。有时间,还是抓紧研究你感兴趣的AR理论。 同志们都在为‘深海7 号’计算加班加点,你要忙自己的研究我不反对,但是,不 要浪费时间做不相关的事,啊?” 陆雅蕾只能点点头,蒋承先也不再说什么,背着手走了。 陆雅蕾看着蒋承先的背影,心里一下子像堵着什么,感到特别不得劲。 陆雅蕾第一次去了李栋那儿。 她搭的是计算部的方便车。本来从费聪那儿听说李栋真把铁饼拿到风洞里去吹 时,她就很担心,很想亲自去看看。加上李栋委托她验证的事情已经有结果,她将 结果打印成几页纸,准备当面交给李栋,算是作个了结,以便集中精力继续她的AR 理论研究,就下决心进了一趟山。 山沟里的一切比她想象的要好。公路不太直,也不太宽,但还平坦,车也不是 特别多。生活不如城里方便,但是,部队营区都有农贸市场,附近的老乡每天都有 不少人到市场上卖肉、卖菜和其它土特产等。而且,空气特别清新,深深吸一口, 感觉神清气爽。 因为风洞试验区一般不让人进,陆雅蕾便给李栋打了个电话,站在大门外面等。 李栋穿着工作服,从里面跑出来,又惊又喜:“你怎么突然跑来了?” 陆雅蕾嘻嘻一笑,说:“来吃烤野兔啊。” 李栋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她当了真,那只是公园约会时他的一句玩笑话呀,就 搪塞说:“我正忙着呢。” 陆雅蕾一听,自己大老远跑来,他就这态度,立刻不高兴了,说:“那我马上 回去。” 李栋一听,赶紧拉住她的手,急中生智地说:“哎哎,我话还没说完呢!” 陆雅蕾就看着李栋,等他说。 李栋手上用了点力,捏了陆雅蕾一下,殷勤地说:“再忙,也得陪你呀。” 陆雅蕾转怒为喜,白了李栋一眼说,抽出被李栋捏疼的手说:“你轻点,要捏 死我呀。” 李栋觉得站在大门外说话还是不方便,就带着陆雅蕾进了旁边一片小树林。 树林里光线有些暗,风一吹,不断有枯黄的树叶飘落。陆雅蕾接住一片,说: “日子过得真快啊。这冬天说来就来了。对了,我听夏敏说,你们真把铁饼拿到风 洞里吹了?” 李栋知道一定又是费聪透露了情报,只好承认,是拿到风洞里吹了。不过,还 没吹完,最后的数据分析结论也还没出来。 陆雅蕾说:“我劝你,赶紧停下来,不要再吹了。几年前我就计算过了,大师 就是大师,铁饼的形状和《掷铁饼者》选取的那个旋转角度都是最佳的,你无须再 做试验。” 李栋心想,你计算过是你的事,风洞里吹是我的事,不管结果怎么样,总得善 始善终才好,就没答应,反问道:“你跑来,是为了说这个啊?” 陆雅蕾说:“是呀。” 李栋不服气地说:“可是你的计算结果代替不了我们吹风试验啊。对我来说, 只有经过吹风数据得出的结论才是可靠的、可信的。” 李栋不经意的话,虽然说的是他的真实想法,但是,在陆雅蕾听来,却有轻视 他们计算的意思,这个她是不能容忍的,她生起气来,瞪着眼对李栋说:“既然你 信不过我的计算结果,你还让我验证什么?” 李栋一听,也不计较陆雅蕾生气,问道:“你验证了?结果怎么样?” 陆雅蕾哭笑不得,别开脸,不回答李栋。 李栋很叫真地说:“别生气嘛。你说说,我说错什么了,今天在世界上哪一个 国家,空气动力学研究有让你们计算唱主角的?数值模拟嘛,说好听一点是新事物, 说难听一点呢,就是个花架子啊,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 陆雅蕾刚才本来气消了一些,李栋这一说,她肚子里的火一下子又燃起来了。 她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跺着脚道:“狭隘!你太狭隘了!我看你和沈东山都是井 底之蛙!” 李栋并不恼,依然笑嗬嗬的说:“哎哎,同志,沈东山可不是你随便叫的,你 应该叫沈总,或者沈先生。” 陆雅蕾脸都气红了,别人看不起计算空气动力学她不好说什么,李栋看不起, 这让她真是气昏了头,她指着李栋的鼻子说:“你们睁开眼睛瞧瞧,美国人是怎样 对待计算的?他们的先进战机、航天器、精确制导武器,哪一样不是反复进行强大 的运算,才拿到风洞里吹,再制造出来的?” 李栋没想到陆雅蕾反应这么强烈,就说:“你不要生这么大气嘛,再先进的科 学都有局限,你也不要容不得别人对你们计算有点不同意见。” 陆雅蕾气犹未已,说:“好,我不和你争论了。我问你,你有这么多思想,为 什么不全部用到鱼雷上?” 李栋笑了,心想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呀,就说:“你看看,你又搞颠倒了不是? 我现在不是成天在做鱼雷的事情吗。真正没把心思用到鱼雷上,对鱼雷不感兴趣的, 是你啊。” 陆雅蕾愣了一下,承认道:“我是不感兴趣,因为我觉得这个项目没什么技术 难度。我的兴趣全在AR理论上。你说你成天在做鱼雷的事情,可是,你吹那个铁饼 干什么?” 如果陆雅蕾换一种方式劝李栋不要再做铁饼的风洞试验,哪怕态度温和一点, 也许李栋都不会感到抵触,但是,陆雅蕾用这种疾风暴雨的指责方式,李栋就不能 接受了,不要说这个题目本身就是陆雅蕾出的,她这么横加指责有点自己打自己耳 光的架势,更重要的是,李栋研究这个铁饼,是真正当成一件正经事做的,决不是 玩一玩,也决不是仅仅为了讨陆雅蕾的欢心。所以,李栋表示,铁饼吹风试验的事, 他是一定要做下去的,谁也阻拦不了,包括她陆雅蕾。 陆雅蕾没想到李栋这么认死理,李栋没想到陆雅蕾这么不讲理。两人自恋爱以 来都没这么吵过,这一次一下子竟然闹崩了。 两人在小树林里不欢而散。 陆雅蕾本来想在李栋那儿多呆一呆,时间不够的话,还准备在李栋他们试验部 的招待所住一宿,第二天一早再乘基地的内部班车回计算部,然而,两人一吵,什 么情绪也没了,李栋不提请她吃野兔的事,她更不想别别扭扭地呆下去。 陆雅蕾一气之下,找到正准备返回的那辆便车,回计算部了。李栋知道留也留 不住她,也就默默地看着她离开,两人的心里都难过得很,陆雅蕾甚至边走边忍不 住悄悄抹眼泪。 陆雅蕾主动跟纪春明打了一个电话。 纪春明一听是陆雅蕾的声音,激动得心都差一点蹦出喉咙。不过,他很快冷静 下来,他猜测,陆雅蕾找他,十之八九是为了李栋。 果然,陆雅蕾说:“纪师兄,有个事,我想求求你。” 纪春明尽管猜到了陆雅蕾的意图,但是,陆雅蕾用这种口气,他立刻答应道: “你说,我一定做!” 陆雅蕾说:“这几天我找不到李栋,打电话他也不接,你能不能劝劝他,不要 再给那个铁饼吹风了,没意义。那个事情是我引起的,我想阻止他做下去,可是, 现在他却不听我的了。” 纪春明听完,打起精神说:“好的,没问题,我再劝劝他,不行的话,我再找 找沈总,让他集中精力搞好鱼雷下一个阶段的吹风试验。你也别着急,好吗?再见!” 纪春明放下电话。脸上的表情是难以掩饰的无奈、失落和痛苦。 虽然他并不想放弃,但是,理智告诉他,他没有希望。尽管这样,他还是想为 陆雅蕾力所能及地做一点事,包括劝李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