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这是直布罗陀的一个欢快的夜晚。H 部队,一半值班,一半放假。酒吧间里挤
满了饮酒、取乐的水兵,街上也到处是漫无目标闲逛的水兵。电影院里拥挤不堪,
银幕上不知映出了一些什么镜头,引得满场的水兵们前俯后仰,捧腹大笑。突然,
画面中断,歌声嘎然而止。大家以为是机器出了毛病,立刻爆发出一阵喝倒彩的嘘
叫声。当一份写得歪歪扭扭的通知,从幻灯机投影到银幕上时,全场突然安静了下
来。通知上写着:
“所有海军人员,立即回舰报到。”
开始,这份通知遭到个别人的讥笑和嘲弄。但是,当影院里开亮了电灯之后,
所有水兵都站起身来推推攘攘地走出了大门。巡逻队在沿街巡察。
“假期取消了,快回到你们的军舰上去。”
巡逻队闯进酒吧间,粗鲁地催促他们马上离开。在洛克,到处是行色匆匆赶回
军舰去的水兵。有的挤在马车上赶路,有的沿路跑得满头大汗,有的挤在小艇上…
…。
“皇家方舟”号停在港内。一批批水兵正源源地登上舷梯回舰。一艘油轮正在
给它添加燃料。各种补给品正加紧往舰上装运。一艘驳船靠在左舷,舰上的起重机
正在起吊鱼雷。
“还有多少?”甲板上有位军官向下招呼道。
“只有一个了!”驳船上主管装载的船厂人员挥着一个手指应声道。
起重机从驳船上吊起沉重的鱼雷,升到航空母舰的甲板上,然后经过机库甲板
往下放。那儿有一队士兵负责把鱼雷装到雷库里去。
“那是这批可爱的家伙中的最后一个了。”负责装雷的鱼雷射击军士金格说:
“再送给墨索里尼一个吧!”他拍拍那个看上去像十五英寸炮弹那样的圆柱形鱼雷。
这时,要全体人员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做好出航准备的命令已经下达。港湾里到
处闪烁着信号灯光。舰桥上,一个信号兵报告说:“长官,驱逐舰起航了。”
“很好。”
舰桥上,沉着地逐一发布着起航的各种命令。
“解前缆。解后缆。慢速前进。停车。右10度。慢速前进。正舵。停车。慢速
前进。中速前进。右15度。”
H 部队由驱逐舰为前导,通过港口防御地带,向海上驶去。军舰转向后,拉利
亚内和阿尔赫西拉斯两处灯火,在水天线上闪烁着。
在军舰的狭窄通道上,有两个黑色的身影,这是两个舰队航空兵军官正注视着
水天线上的灯光。
“此刻,阿尔赫西拉斯、拉利亚内和休达的纳粹德国间谍,一定正在把望远镜
对着我们呢。”其中一个说。
“看来,这次他们一定要议论些什么了。”另一个说:“嗯——,我们在向哪
里驶去?”
“我们在出海呗!反正不是去地中海就是了。”
一名士兵从甲板下到舱里的鱼雷库,来到了金格和他的工作队一伙人中间。
“我们正在和阳光灿烂的地中海告别,去大西洋呢,孩子们。”他以一种消息
灵通的口吻说。
“不!”别的地方有人大声说。
“不会错的,我们现正在过海峡。”
“也许,我们是回国吧。”有人充满希望地说。
“也许我们是到别的地方去吧。”另一个人更是满怀希望地说。
“或许我们另有任务吧。”金格想起了他们的责任。他对着鱼雷说:“得啦,
你这只猪猡,这次先不让你去捅墨索里尼的肋巴骨,而让你去捣希特勒和德国海军
的屁股吧!”
“你以为我们是去哪儿呢?”
“我的朋友温斯顿·丘吉尔忘了打个电话告诉我。等着吧,等他给我们来电话。”
“哎唷!晃得这么厉害啊,你们感到没有?”一个士兵说。
“皇家方舟”号正迎着大西洋上第一批向它扑来的巨浪。舰首被高高地抬起,
又重重地被摔下来。舰上每一样没有固定牢的东西全摔在甲板上来回滑动着;吊挂
着的东西都各自寻找平衡,晃个不停。军舰在海上像个软木塞似的飘忽前进。这时,
由驱逐舰组成的警戒幕,在“皇家方舟”号和“雷农”号前面,迎着那起伏的波浪,
十分艰难地向大西洋驶去。
至于“俾斯麦”号,也同样在波涛汹涌的海上颠簸前进。卢金斯海军上将离开
舱房向舰桥走去,手里拿着三、四只皮革做的小盒子。
“舰长,我想向全体舰员讲话,也请那些编外军官们参加。”
林德曼作了一个手势,一位军士打开了扩音器的开关,通知舰员们注意,海军
上将要发表演说。编外军官们在后甲板集合。现在,他们个个看上去都十分疲倦和
憔悴,因为好几夜没有睡觉了。
“请把施瓦茨中校和多尔曼少校请到这儿来。”卢金斯说。
“是,长官。”林德曼说。这时海军上将走到扩音器跟前。
“‘俾斯麦’号的舰员们!当敌人还潜伏在水天线伺机反扑的时候,我不能让
你们离开岗位,把你们召集在一起。然而,你们在各自的岗位上,照管着机器,操
纵着火炮,仍然可以听到我的讲话,而你们这些年青的军官们应该作这次隆重庆典
的见证人。‘俾斯麦’号的舰员们!首先,我必须告诉你们,我们获得了莫大的荣
誉。我们的元首给我个人发来了一个电报,要我向你们——向林德曼舰长和全体舰
员致意,他向我们大家表示最热烈的祝贺。他说——这是他的原话——我们获得伟
大胜利的消息,震惊了全世界,使丘吉尔的宝座摇摇欲坠。他预祝我们继续前进,
从胜利走向更大的胜利,直到犹太人被彻底消灭,全世界在我们的[ 万字] 旗下再
次实现和平为止。”
舰上的政治军官等他发出暗示,便走到编外军官的队列前打了一个手势:
“希特勒万岁!”他们顺从地尖声嚷着:“胜利万岁!胜利万岁!”
不过,这场表演给人的印象并不深刻。因为这些孩子们不是太疲倦了,就是不
大热心。
“元首在电报里要求我用他的名义——注意,是用元首的名义——嘉奖舰上那
些杰出的军官和士兵。多尔曼少校!”
少校局促不安地站了出来。
“我以元首的名义,授予你——‘俾斯麦’号的助理枪炮官——铁十字骑士勋
章。”
当卢金斯向多尔曼授勋的时候,政治军官又做了一个手势。于是,年青的军官
们就欢呼起来。
“施瓦茨中校!你作为‘俾斯麦’号的枪炮官,在消灭‘胡德’号的战斗中起
了重要作用,我以元首的名义,授予你剑十字骑士勋章。”
年青的军官们又一次欢呼起来。
“你们的舰长已经荣获过骑士十字勋章。现在,林德曼舰长,我十分荣幸和高
兴地授予你剑十字骑士勋章和钻石十字骑士勋章。”
林德曼舰长刚要上前去接受勋章,突然,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全舰。
“空袭警报!发现敌机!空袭警报!”
“敌机左舷45度!”
高射炮已经瞄准了敌机,不等卢金斯和林德曼回到舰桥上,就开了火。这次一
共来了九架“剑鱼”式飞机,以慢得令人无法形容的速度转到“俾斯麦”号的舰首
方向,从一个有利的位置上投下了鱼雷。
“右满舵!”林德曼大声吼道。
天空中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炮弹爆炸的黑烟。军舰带着很大的横倾急转,舰尾后
闪闪发亮的航迹几乎构成一个完整的圆圈。
“左满舵!”林德曼又一次高声喊道。
军舰很快转到和刚才相反的方向。鱼雷从军舰的舷边疾驰而过,在灰色的海面
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航迹。接着,一声巨响,溅起了大量海水,一枚鱼雷在“俾斯
麦”号的右舷舰首爆炸了,随后,这次袭击就像它开始那样迅速地结束了。
“那是‘剑鱼’飞机”,卢金斯对他的参谋长说:“你数了有多少架?”
“长官,七架。”
“你呢?”
“我想我看到了九架。”
“我也认为是九架。”
“出现‘剑鱼’飞机,这说明我们正处在一艘航空母舰的作战半径之内,长官。”
参谋长说。
“如果他们只能派出九架‘剑鱼’飞机来进行攻击,那就不是一艘装备很好的
航空母舰。”卢金斯说:“不过,他们到底还是打中了我们的右舷舰首了。舰长,
损坏情况怎样?”
“长官,正在报告情况……”。林德曼一面听着电话,一面点头回答道:“很
好。……据损管队报告,鱼雷爆炸造成的损失简直微不足道。没有人受伤。现在,
已经成功地抽掉了从破口里涌进来的海水。要不了一个小时,损管队就能把破口堵
上。军舰的战斗力没有半点削弱,长官。”
“我说嘛,一架‘剑鱼’飞机带的小小鱼雷,能把我们怎么样?!”卢金斯说
:“现在,让我们研究一下,这些飞机是从哪里来的。”
他率先走进海图室,躬着身子看海图。
“‘剑鱼’飞机的最大航程是多少?”
“唔,有一百二十海里吧。总之不超过一百五十海里。”
卢金斯打了一个手势,航海军官使用圆规在海图上画了一个圆。
“先生们,航空母舰就在这个圆里,一个很大的范围哪!”卢金斯说。
一个年青的无线电军官走进海图室。
“是黑尔德上尉派我来的,长官。我们截获了‘剑鱼’的无线电信号”。
“噢?!”
“测出了它们的返航方位,大约是东稍偏北,也就是85度,长官。”
卢金斯瞥了航海军官一眼。航海军官立即从自己的舰位点上画出一条方位线和
刚才画的那个圆相交。
“有一艘航空母舰在那儿。”卢金斯说。
“可是,‘皇家方舟’号还远在千里之外昵。”参谋长用手指着海图的另一侧
说。
“一艘只有九架‘剑鱼’飞机的航空母舰……。”卢金斯询问道:“什么时候
日落?”
“长官,还有十七分钟。”航海军官回答道。
“它们得用一个小时加油、挂弹……,再用一个小时才能飞过来。……没有月
光,云层又低……。长官,今晚它们是不可能再找到我们的了。”参谋长说。
“如果我们摆脱掉那艘监视我们的巡洋舰,那末,明天它们也找不到我们的。”
卢金斯说:“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甩开它。”
这时,卢金斯的两只手轻轻地碰在一起。他发觉自己手里还拿着那个里面装着
准备授予林德曼十字勋章的皮盒子。
“我忘记了我的责任。舰长,我以元首的名义,把它授给你。”
“谢谢,舰队司令官。”林德曼说。
“祝你取得更多更大的荣誉。”
“我希望能这样,长官。”林德曼望着闪闪发光的勋章回答说。
“我们驶进雾中了,长官。”参谋长高兴地说:“现在,该是我们的天下了。”
在英国海军作战室里,海军上将、海军少将和空军少将以及其他军官正在看标
有追击“俾斯麦”号的各艘舰艇的海图。
“它们正在向它接近呢。”空军少将说。
“对,看来好像是这样。”海军上将道。
“长官,‘萨福克’号报来了‘俾斯麦’号的航向、速度和位置,”一位年青
军官报告说:“它仍旧保持原来的航向和原来的速度。”
“我真不知它是怎么想的?”海军上将几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样,明天
中午就会和它遭遇的。”
“它并不知道本土舰队已经出海了。”海军少将说。
“‘萨福克’号发来特急电报,长官。”那位年青的军官大声朗读着报文:
“发现九架‘剑鱼’飞机朝‘俾斯麦’号飞去。”
“九架‘剑鱼’!”海军上将说:“那是‘胜利’号上的,是它带的全部飞机
哪。”
“如果本土舰队已经到达预定地点,那么,‘胜利’号离‘俾斯麦’号也只有
一百五十海里。”一位迅速地用两脚规作图的军官说。
“还发来别的报告没有?”海军上将问道。
“‘萨福克’号报告说:‘俾斯麦’号正向空中猛烈地开火。”
“‘剑鱼’飞机肯定已进入攻击阵位。”空军少将问道:“不过,为什么只有
九架呢?”
“‘胜利’号的情况和‘威尔士亲王’号一样,”海军少将说:“它是一艘刚
刚交付使用的新舰。舰上的飞行员都是新手,以前从未在航空母舰的甲板上起降过。
不过,这是‘俾斯麦’号出动以来,可供我们使用的全部舰载机了。”
“‘萨福克’号报告,”年青的军官说,“‘俾斯麦’号停火了。”
“攻击了一次之后,或许还会攻击第二次的。”空军少将说。
“‘萨福克’号报告:从飞机向‘胜利’号拍发的无线电中得知,‘俾斯麦’
号被命中一枚鱼雷。”
“如果运气好,这会使它的航速减下来的。”海军少将说:“这准是托维派他
们去干的。”
“我想,即使它伤势不太重,也可能减速六节或更多一点吧。”海军上将说。
“‘萨福克’号报来了‘俾斯麦’号的位置,航向和航速。”那个年青的军官
报告说。
“航向和速度是多少?”海军少将忙问道。
“航向190 度,航速25节。”
“啊,航向航速都没有变化,根本看不出鱼雷命中的效果。”海军上将说。
“那儿刚好日落,”海军少将说:“天很快就黑了,雾又浓。”
“风力还在增强。那些‘剑鱼’飞行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又黑、又有雾的大
海上作战,愿上帝保佑他们平安返航。”海军上将忧虑地说。
“‘萨福克’号报告”,年青的军官说:“它与‘俾斯麦’号失去了接触,正
在搜索中。”
“失去了接触?”海军上将诧异地说。
“天又黑,雾又浓,我不相信还能找着它。”海军少将懊丧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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