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此时的战俘营,果然有点校园的味道了。
教室里,讨论着朝鲜战争的性质与前途、国际和平的进程,各抒己见,畅所欲
言; 俱乐部里乐声歌声不断,体育场上各显身手,龙腾虎跃; 炊事房的门口,菜单
常换常新。那时候,战俘们不但过西方人的节日要会餐,而且过中国人的节日也要
会餐,说是跟中国人同庆同乐。
战俘们对中国人的节日熟悉得很,什么春节、元宵、国庆、中秋等等,他们都
记得很牢,抓住不放。
特别令人惊奇的是,阅览室里人满为患,不少战俘居然一头扎进马列经典著作
里,入了迷,又做卡片又写笔记,遇到不明白的问题,频频找教员求解,常常把很
有学问的教员也弄得张口结舌一时回答不上来,又心甘情愿地为他们查找资料作出
准确解答。开起学术研讨会来,有的战俘一发言口若悬河,讲得头头是道,简直有
点像马列学院的正规学生。 这一现象,使许多志愿军俘管干部和翻译人员大为
感慨。啊! 果真是强按牛头不喝水,牛要喝水拉断尾巴也不回头。灌输教育取消了,
真正必要的教育却并没有取消。
美俘中有一小部分黑人和来自农村的白人,从来没有读过书,是文盲,连家信
也不会写。看到伙伴们接到家信时欣喜若狂的样子,他们很羡慕,很痛苦,求人代
写家信又不好意思,很想学文化,于是,扫盲文化班成立了,志愿军的英语翻译居
然成了美国人的英语教员。
有很多文化程度比较高的战俘,对文学有浓厚的兴趣,但又缺乏系统知识,便
自发组织了文学社,一起研讨文学创作与文学鉴赏问题; 英俘中有不少军官具有学
者素质,有的是剑桥大学的毕业生,有的是牛津大学毕业生,对文学很有造诣,能
者为师,这些军官就成了文学社的辅导老师,讲雪莱、拜伦、海涅、普希金,讲巴
尔扎克、马克吐温、杰克·伦敦,讲莎士比亚、莫里哀; 中国教员就给他们讲中国
文学史,讲中国文学名人和代表作。
还有些战俘想着回国后能离开军队找一份职业,希望抓紧时间学会一二门专业
技术。于是,各种职业教学小组成立了。原来当过机械工、水暖工、木工、厨师的
战俘,便成了技术教员,无偿地为大家传授技艺。有一技之长的战俘也有了用武之
地。有个戴金丝边眼镜的美俘叫罗勃斯,中国人友善地叫他“萝卜丝”,他精通电
工,助人为乐,一边教伙伴们学习电工技术,一边帮营区修理电路和电器。他还构
思了一种使老鼠偷食时触电而死的灭鼠方法,说是等回国后要去申办国际专利,向
全世界各国的共同之敌老鼠开战……
战俘营的面貌迅速改观了。俘管人员与战俘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融洽,战俘逃亡
事件不再发生。这些成为东方人阶下之囚的西方青年,似乎忘记了自己的非常身分,
一个个变得乐乐呵呵的。对志愿军工作人员的称呼也不知不觉间变了,不再称长官、
教员,按西方人的昵称习惯,直呼你的一个姓; 王、刘、张、陈,还有大胆地称你
为“张同志”、“王同志”的; 亲亲热热,有点不分彼此的感觉。每当晚饭后,只
要天不下雨,他们会抱着篮球,主动找志愿军工作人员赛球,“战场上被你们打败
了,球场上要打胜你们! ”说得诙谐,却又坦诚。有时接到家信,情侣寄来照片,
或寄来一绺金发、一个艳红的唇膏吻印,或妻子生了孩子,或孩子长了牙,断了奶,
会呀呀学语举足试步了,或得知原来所在部队给他们按期加了薪金升了军衔,他们
都会弹着吉他唱着歌,来找中国朋友报喜‘过圣诞节,就给志愿军分送由自己绘制
的精美贺卡。“越分越少的是财物,越分越多的是快乐。”他们依旧信奉这一句西
方民谚。
营养好,情绪好,心宽体胖,战俘们一个个都迅猛地长膘了。他们隔三差五忙
不迭地跑到卫生所或司务长那里,找磅秤测体重,生怕体重超过警戒线。美英战俘
拥护和平委员会中央委员会秘书、美军第2 师第503 野战炮兵营劳埃·卡特尔下士,
与他的好友却士特·詹宁斯,在被俘之初不在同一个战俘营生活,隔了将近一年后
相逢,两人互相对望着,都怔住了。因为两人都胖得使对方有点儿不敢相认。劳
埃定睛看了好半天,惊叹说: “好家伙却士特,料不到你会胖了这么许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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