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国焘两探虚实 在表面的欢乐气氛掩盖下流淌着另外一股暗流:怨愤、猜疑。张国焘当时很想 弄清中央红军的实力,当天晚上,张国焘找周恩来了解情况:“恩来兄,艰难转战 损失不小吧,一方面军还剩多少人?”周恩来眼睛机警地闪了几下,笑着反问: “现在四方面军有多少人?”“我们还有10 万人。”张国焘回答,并马上追问: “你们呢?”周恩来想了想,说,“一方面军伤亡大,恐怕不到3 万人了。”双方 部有些夸张,周夸张的程度要比张大得多。因为当时四方面军作战部队大约有5 万 人,加上非战斗人员8 万多人。一方面军的作战部队只剩1 万余人,加上非战斗人 员近两万,双方比例是4 :1 。显然,四方面军人多枪多,兵强马壮,张国焘感到 有了实力资本,便滋长了野心。 周恩来走后,朱德来看望张国焘。张国焘与朱德剪烛话旧,谈了一个通宵。 朱德一坐下,找开话匣子就如长江巨流,一泻千里。他讲得有时兴奋,有时悲 痛,和盘托出了当时的遭遇和心境。来德详细叙述了红一方面军的奋斗经验,叹惜 着向张国焘说:“现在一方面军是不能打仗了,它过去曾是一个巨人,现在全身的 肉都掉完了,只剩下一副骨头。”他在说明这一点时,指出8 个月前一方面军由江 西西行,人数约为9 万,中经数不尽说不清的险阻艰难,到达懋功时只剩1 万多人 了。林彪的第一军团人数最多,约为3500人,彭德怀的第三军团约3000 人,董振 堂的第五军团不到2000 人,罗炳辉的第12 军只剩几百人了。再加上中央各直属 部队,总计约1 多万人。而且所有的炮都丢光了,机关枪所剩无几,又几乎都是空 筒子。每支步枪平均约5 颗子弹(少的只有两三颗,多的也不过上10 颗罢了)。 朱德叙述一方面军的遭遇,大为伤感。他想起了许多往事,说到8 年前南昌暴 动他们在三河坝分手时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他追述那时的遭遇,一同打游击的 同志们在敌军的压力之下,悲观失望,逃亡甚多。最惨的时候他身边只剩下28 个 人,甚至这28 个人中还有人疑心他也会逃跑,因而放哨监视他。后来情形逐渐好 转,经过多年奋斗,才造成了一方面军的局面,现在的情景,又与当年不相上下。 他又说到这次长征中一方面军能保持大部分的干部是不幸中之幸,这似又冲淡 了他悲观的心情。一方面军在云贵一带,遭受敌军追击,保存干部是不容易的。但 朱德等采取了坚持保障干部的方针,男女干部受伤了,生病了,总是设法抬着走, 甚至抽调战斗兵来抬他们。这件事曾引起一般战士的怨言,说上级不爱护战士,沿 途抛弃伤病兵,却要抽调战士来做轿夫,抬那些要人们和他们的妻子。朱德认为不 顾战士的怨言,坚持保存干部的作法是有成绩的。现在一方面军中,是干部多士兵 少,干部甚至降两级使用,如原任连长的现在任班长。因而朱德觉得一方面军虽只 剩下一副骨架,却是极可珍贵。 朱德又谈到中共中央的一些情况。1931 年8 月间中共中央搬到瑞金以后,老 毛因受到批评不管事了。后来,毛对中央总表现出一些相左的意见,尤其在军事问 题方面,在应付闽变(即指福建人民政府事变)和反五次围剿的时候,老毛都提出 过他自己的看法。到了长征以后,毛更批评中央军事策略是错误的防御路线。 他觉得现在最紧张的是军事策略问题,即一、四方面军会合后,应采取何种军 事行动。 朱德以极兴奋的心情,描述他对第四方面军的观感。他说到在他没有看到四方 面军以前,不敢作较高的评价,可是,看到以后,却有说不出的高兴。 战士们满脸笑容,每个人眼中都充满了对中央和第一方面军的热爱,他们找一 方面军的战士,满口说的都是称赞中央红军,高叫“欢迎中央红军”、“拥护中共 中央”、“拥护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拥护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等口号,因此, 他和其他的中央同志们都异常兴奋,喜出望外,认为四方面军确是一支中共所领导 的基干红军。 张国焘也向朱德介绍了红四方面军转战情况和现状。 朱德通知张国焘,当天上午9 时在老毛住所举行中央军事委员会会议,商决军 事问题。 实际上,在共产党内最有资历的莫过于张国焘了。1935 年,他38 岁。 张国焘出身于江西萍乡上栗一个乡绅地主家庭。这是一个世代书香官宦之家。 他的曾祖父曾做过几任道台;祖父是翰林,也做过几任知府;就是他的父亲张嘉铭, 也是一位孝廉公;是当地最大的拥有近于顷土地和山林的客籍地主。因为有了这样 一个富有的家庭,才使他受到充分的教育,在江西中学毕业后,便考人国立北京大 学。从此,他背叛了自己的家庭。 1919 年五四运动爆发时,张国焘是主要的学生领袖之一,他以滔滔不绝的口 才纵横一时,当时他已认识毛译东,毛泽东那时仅是北京大学图书馆一位暂聘的助 理管理员。 张国焘既有颇强的组织能力、活动能力,又有很强的领袖欲。这一点,早在中 共“一大”时,就充分显示出来。那时,他只是北京大学的学生,陈独秀、李大钊 的门徒,来沪之后很快发觉中共“一大”的组织者、上海共产主义小组负责人李达 跟共产国际代表马林之间有所龈龉,当即乘隙而入,反客为主,成为中共“一大” 的主持人。中共“一大”选出陈秀独为书记,张国焘为组织主任,李达为宣传主任 ——张国焘成为中共最早的三位领袖人物中的一个。 他喜欢独立行动。他曾为自己起了不少的笔名和化名,如“特立”、“凯音”、 “特”、“天师”等,以此表达他的超凡脱俗的个性和他的不同凡响的见解。 建党之初,他在北京组织起以他为核心的党内小集团,企图操纵共产党中央政 策。在国共合作前夕,张国焘是党内反对加入国民党的少数派之一,为此,1924 年1 月,张国焘在中共第三次代表大会上被落选了中央委员,心情抑郁地离开党中 央机关,调到北京从事铁路工人运动。2 月初,全国铁路工人代表大会在京秘密召 开,张国焘担任总干事。 当年5 月,张国焘被捕入狱。他在京嵌卫戍司令部的监牢里住了四个多月。是 年10 月下旬,冯玉样联合奉系军阀发动北京政变,赶跑了直系军阀曹馄、吴佩孚。 中国共产党利用这个机会,从狱中救出张国焘夫妻。 张国焘出狱以后,即不与家中通音讯,他的父亲颇为焦急,亲自至京访寻。遍 觅一星期之久,才将住址找到,按址往访。当时张国焘正在寓中起草文件,见父亲 突然到来,颇为惊导,怒喝道:“嘉铭,你来干什么?”叱父以名,在旧道中人视 之,实为大逆不道,他父亲怒极,用手打去,张国焘起而还击,父子打起架来。幸 亏旁人拉劝才解开。他的父亲出去后,即登报驱逐其子。申明脱离家庭关系。 南昌起义时,张国焘作为中央代表,自作主张,企图阻止周恩来等发起起义, 或使起义延期,他认为这次武装起义是一次准备仓促的冒险活动,为此,张国焘受 到了中央批评,他被派往苏联,在那里坐了四年的冷板凳。 在苏联,张国焘对后来王明那伙自称“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的人物不屑一 顾,他认为他们只学了些马列主义的皮毛,骨子里还流淌着中国穷秀才封建、清高 而又僵化的血性。他一直用一种轻蔑的俯视的日光看待他们。 但是,他并没有公开表明个人意见。作为中共元老,他受到了共产国际尊重和 礼遇。 1931 年,他被在上海的王明中央派去领导极其重要的鄂豫皖根据地。与他同 行的还有陈昌浩等人。他们是幸运的,一路护送他们到汉口的中央特科首脑顾顺章, 在他们走后不久就被捕了,立即叛变,几乎使在上海的中央机关全军覆灭。 在鄂豫皖,张国焘独掌大权,很快显示出了他的政治和战略才能。 他一直在作战。他的经历同毛泽东在江西的经历相似。他同蒋介石打仗,而且 打赢了重要战役。他的根据地迁移了两次——第一次从鄂豫皖边区迁移到陕西—— 四川边界。 张国焘表现出他有独立行动的才干,这一点常使他(像毛一样)同中央委员会 发生争论。1932 年,他从鄂豫皖迁移到陕西——四川边区,因为没有得到中央委 员会的批准而遭到了批评。但是这次转移是成功的,批评声逐渐消失了。迁往四川 省西北部之举遭到了更加严厉的批评,但是由于中央委员会当时正在长征,几乎无 法进行通信联络,张国焘不可能受到过分严厉的指责。 张国焘在大权在握时,对鄂豫皖进行了个人控制。他任用年轻的陈昌浩担任四 方面军政治委员,重用周纯全、李特等形成一个小圈子,另一方面,他破格提拔了 一批人才,徐向前这位军事奇才得以跃升为主要军事领袖,王树声、李先念、许世 友都因战功得到了迅速升迁,这样做的效果是明显的。 他下手狠辣,逮捕兼处死了许多人,包括前军长许继慎等一大批革命元勋,还 包括徐向前的第一位妻子。 在按自己意志办事方面,张国焘是无所顾忌的,在他看来,他在进行政治探索。 张国焘进入四川之后,没有进行土改,也没有建立苏维埃政府,中央委员会为 此批评了他。过了大约两个月,大概是他决定留在这个地区之后,他纠正了自己的 错误。 就在会师之前,张又闹了一次独立。 1935 年5 月30 日,在毛泽东和一方面军到达的前夕,张国焘宣布建立了他 所谓的西北联邦。他没有成立一个正式的苏维埃组织,但成立了同少数民族(在这 里占多数)在人口中占很大比例的情况相适应的混合政权。 当朱毛红军整编为红军第一方面军时,张国焘所革红军整编为红军第四方面军, 成为红军三大主力之一。红四方面军以徐向前为总指挥,陈昌浩为政委,而以张国 焘为军委主席。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