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党人士参与结盟的方式 在体制法西斯化过程中,体制结构发生变动,权力归属有所转移,而政治统治 力量的配置基本不变,这是日本法西斯体制的一个特点。在这方面最为显著而特别 的表现是,议会翼赞化了,政党不存在了,但以议会为地盘的政党人士依然存在, 议员的社会、政治成分基本照旧。 有必要简单回顾一下日本政党的状况。在战前日本,共产党和社会民主主义政 党的力量都不大,这与德意有所不同。当年提到政党,一般就是指两大资产阶级地 主政党政友会和民政党。从实行政党政治到经济大危机年代,在不到10年的时间内, 政、民两党由于自身的腐败和失策,很快声名狼藉。自九·一八事变起,外部的冲 击和内部的分歧不断发生,使政党地位一落千丈,走向四分五裂。 1932年政党内阁被军部所扼杀,此后政党陷于十分矛盾而尴尬的处境。政、民 两党一方面非常起劲地支持军部、内阁的战争政策。为了哗众取宠,有时显得比当 局还强硬,而支持战争无疑就是支持国家法西斯化。另一方面,又打出拥护宪政的 旗号,掀起两党联合运动,力图借此东山再起,重新组阁。这一企图当然毫无结果。 政民两党内部陷于混乱与分歧,出现亲军部的、法西斯主义的派别,分裂愈演 愈烈。1931年12月,民政党因协力内阁问题发生分裂,亲军部的、法西斯主义的安 达谦藏、中野正刚等人退党,于1932年12月成立国民同盟。1935年1 月,町田忠治 接替若椒礼次郎为民政党总裁,党内又形成以干事长永井柳太郎为代表的亲军亲法 西斯势力。1937年政友会总裁铃木喜三郎因前一年选举失利而辞职,党内为争夺总 裁职位形成久原(房之助)派与中岛(知久乎)派的对立。1939年4 ——5 月,两 派正式分裂。前者又称正统派(因铃木指定久原为总裁),后者又称革新派,其实 两派都是亲军派。久原早就鼓吹一国一党。中岛是退役海军大尉,民间首家飞机制 造企业(中岛飞机株式会社)的创办者。1939年底,又分裂出一个金光(庸夫)派, 也称统一派。 1940年2 月,众议员对于是否将斋藤隆夫从众议院除名一事意见不一,反对除 名的鸠山一郎等退出久原派,自成鸠山派。民政党内也分歧扩大。政、民两党人心 涣散,党内分裂,在亲军势力的带动下,越来越多的人倒向近卫新党新体制运动。 1931年九·一八事变时,日本存在两个合法的社会民主主义政党:右翼的社会 民众党与中间派的全国劳农大众党。前者立即同军部站在一起,支持战争。后者曾 发表反战声明,后来也改变立场。1932年7 月,社会民众党与全国劳农大众党合并 为社会大众党,以书记长麻生久为首的右翼在党内占支配地位,使该党公开倒向军 部。后来,麻生一龟井(贯一郎)集团成为一国一党最积极的在野推进者。在斋藤 隆夫事件中,反对除名的该党委员长安部矶雄以及片山哲、西尾末广等被开除出党, 使该党完全处于亲军的麻生一伙控制之下。 在1940年近卫新党新体制运动中,6 月19日和7 月6 日,东方会、社会大众党 先后带头自行解散。民政党以町田总裁为首的主流派持观望态度,7 月永井派退党 并宣布解散。在此前后,政友会革新派、统一派、正统派和国民同盟也争先恐后地 解散。8 月15日,民政党最后一个宣布解散。自从自由民权运动中建立政党开始, 历时60多年的政党发展史宣告中断。 政党虽然不存在了,议会虽然无政党化了,原来的政党人士却大多并未从政治 舞台上消失。他们仍在议会、翼赞政治会中占主导地位。政、民两党原来的一些领 导人仍然被内阁、军部所看重。 在翼赞选举中,当局原来打算多选新议员,在 各地上报的推荐候选人名单中,现任议员不到一半。据《朝日新闻》报导,翼赞议 员同盟向翼协本部提出当选可能性问题,并强硬推荐现任议员以取代没有确实当选 把握的新候选人。翼协本部不得不接受这一意见,在推荐候选人中,现任议员超过 一半以上。在翼协诠衡推荐候选人特别委员会的22人中,属于翼赞议员同盟和议员 俱乐部的原政、民两党领导人共7 人,占三分之一。在最后确定推荐候选人时,内 务省方面的意见起主要作用,但内务当局、军务局长武藤章也不得不听取原政、民 两党领导人的意见。确定推荐候选人的工作,主要由大麻唯男,永并柳太郎(均为 旧民政党)、前田米藏、山崎达之辅(均为旧政友会)、太田耕造(贵族院议员) 和警保局长今松治郎一起负责。 翼赞选举后,以议员为主成立翼赞政治会,它的实际领导权掌握在前田米藏 (翼政会总务、旧政友会中岛派)和大麻唯男(翼政会总务、旧民政党)手中,他 们有山崎达之辅,桥本清之助、三好英之、津云国利等一批亲军部分子充当帮手。 前田、大麻都曾任政友会、民政党的干事长,是有实力有影响的党内长老。东条内 阁成立时,阁僚中没有一个政党人士,后来为了加强自己的地位,不得不讨好原政 党人士,于1943年4 月吸收前田为农林大臣,大麻为国务大臣。 这种情况在当年德意两国是不存在的,那末日本为什么会如此特殊呢? 政,民两党的社会阶级基础主要是地方上有声望、有地位的“名望家”,诸如 资本家、地主、府县市会议员,前官吏,在乡军官以及一些著名的自由职业者等等。 两党议员大都来自地方名望家,并依靠地方名望家的支持而当选。非但政党如此, 就是近代天皇制政权自上而下统治广大中下层民众,也依靠地方名望家作为中介力 量,通过他们去影响、稳定广大中下层民众。从一次大战后到20年代,日本虽然陷 入全面危机,但日本社会没有受到像德国社会那样剧烈的震荡。日本以中下层为主 要对象的法西斯组织始终未能形成全国性的统一而强大的力量,地方名望家的地位 基本上没有受到伤害。因此,在建立和形成法西斯体制的过程中,虽然重视扶植中 间阶层、年青力量作为社会基础,但是地方名望家仍然对广大中下层有决定性的影 响力和支配力,他们仍是保持统治稳定所不可取代的势力。 对于政、民两党来说,党的名声不好,但两党许多议员个人,仍然依靠地方名 望家而同自己的选区群众保持稳定联系。即使在政党内阁完结之后,两党议员仍占 众议院的绝大多数席位。 军政当局不能不继续重视地方名望家的支持,从而也就不可能把原来政、民两 党议员排除出议会。正因如此,当局在翼赞选举中不得不重视原政、民两党领导人 的意见,在推荐候选人中增加现议员人数。同样,东条内阁曾企图把翼壮团作为 “最有力的实践部队”,可是翼壮团野心勃勃地在翼赞选举和地方选举、地方事务 中扩大自己的势力,损害了地方名望家的利益,不利于地方政局的稳定,遭到各方 面的指责。1943年底,东条声称要“断然弹压”,对于翼壮团本部长以下干部进行 大换班。 政,民两党的基本阶级成份规定了它们的基本政治立场。 从历史上看,两党一贯追随军政当局的军国主义政策,缺乏真正的民主传统。 它们从来没有反对过天皇制,虽曾打出拥护宪政的旗帜,不过是为了在天皇制之下 分得一席之地。为了争权夺利而毫无原则,朝秦暮楚,是政、民两党的一贯表现。 两党历史上这种丑闻屡见不鲜。从九.一八事变起,对于军政当局挑起和扩大战争 的每一次行动,政、民两党非但不反对,反而大加支持。 它们出于一党私利,为了东山再起,对于反民主反宪政的法西斯化进程不惜随 声附和。如在国体明征运动中,政友会为了能够重新组阁,竟同右翼势力相呼应, 成立国体明征委员会,攻击政党政治的理论支柱天皇机关说,并攻击内阁态度不明 朗,企图趁机推倒内阁。当重新组阁的美梦一再破灭,穷途末路之余,政、民两党 终于投靠近卫新党新体制运动,走上自杀的道路。对于来自这两个政党的多数议员, 在议会权力大多已遭剥夺,政党已经解散之后,让它们继续留在议会内,对于军政 当局来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前面已经提到,“举国一致”是当年的主要政治动员口号,在这个口号之下, 把各种力量结集在一起,尽可能地避免冲突和阻力,使国防国家体置得以建立并保 持稳定性。同样,既然已经实现议会无政党化、议会翼赞化,那么保留大多数原政 党人士在议会的地位,也是为了显示和保持“举国一致lJ局面所必须的。显示和保 持这种局面,有助于加强“举国一致“的动员力,也会成为遏止破坏一致的无形压 力。当然,“举国一致”具有东拼西凑的性质,存在分歧、矛盾,但是多数原政党 议员始终与军政当局沆瀣一气,不会夸大分歧与矛盾。政党人士同意放弃议会权力, 同时保留他们在议会的地位,这也可以说是政党人士与军政当局的结盟方式。 (本节撰稿人,孙仁宗,吕永和)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