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与意志 远去的人渐渐的消失在绿树红土的尽头。 孙喜文因为待命休息,他若有所思的回到他的猫耳洞----山缝中。 轮流上岗的战友们在战壕里仍然议论不休。 一种温暖而酸楚的情感依然在战士们的心里回荡。他们觉得首长是最亲最亲的 人,看到他,就像似看到自己的父亲。 文静因为困乏蹲在猫耳洞中。但是,他仍然思考着如何能有力的消灭敌人。队 长的到来,使他的思维由前沿转到后方,感情思绪的流泉在逆转。 古都西安的古楼遮住了老山的丛林群峰,战场的战士,还有对面敌人的阵地。 一座军事学院的校牌。两个同样有着一米八零的年轻人站在那里。一个是英武 中带有洒脱,有一双美丽的打眼睛,有一种威慑人心的力量的郑长剑,一个是英武 中又含有俊秀身材匀称而不失力度感的文静。 “去前线,咱们报不报名?”文静征求郑长剑的意见。 “不报是哈熊。郑长剑知道文静在明知故问。 他俩都是西安陆军学院的学生,同窗已经四年。在面临毕业的时候,军委决定 从军事院校抽调部分学生到云南前线带职见习,去加入参战队。 报名处有不少人,一位年轻军人在为他们报名,接受他们的申请。他们都把自 己的申请递到了报名处。可是,到公布名单的时候,有郑长剑,而却没有文静。 郑长剑欢呼雀跃,而文静的脸上却充满了疑虑。 “文静,队长叫你去一趟,说是要和你本人谈一谈。郑长剑又蹦又跳,“我被 批准了,我被批准了。” “我是不是没有批准?”文静担忧着。 “哈哈,你的名字,坏事就坏在你的名字上。队长问我你是不是女娃。我说你 是男子汉。他又问你为什么叫个女娃的名字。我说这是他老爸给起的,我咋知道, 你去问他吧。这不,队长就叫我来叫你了。” 文静涨红了脸,他从来没有把名字与性别联系起来思考过。同学之间虽然有时 也打趣,但那都是开玩笑。没有料到关键时刻,竟然因为姓名误事。办公室里,胖 胖的队长正在看着一份申请报告。 一声“报告”,进来的一位身材十分高大健壮而又有点文静的军人。 队长看了看他,用手指指着他说:“你就是文静了?” “对,学员文静前来报告。” 队长笑而不语。哎呀,这就是文静。文静怎么能是……又怎么能不是……文文 静静,应该是一个腼腆见人害羞的小姑娘哦。 “你真的是文静?“ “是。”文静打了个立正,行了个军礼。 “来来来,坐下,咱们认识。可你和我想象的文静大不一样,大不一样。哈哈 哈。”队长很和气的拉文静坐下。 他们是认识,在篮球场上见过的。虽然队长对文静和他本人对不上号,但是, 文静那球场上的三步上篮曾叫队长赞叹。 文静并不拘束,坐下来,恭候着队长问话。 “问问你,你为什么要上前线?”队长给文静倒上茶,直接问到了正题。 “首长,如果有上前线的机会而不去,那未免有点遗憾了吧。在学校,我学习 了不少的军事知识,我想把这些东西用到实际中去,检验一下它的效果。”文静站 起对答。 队长微笑着说:“你不怕死吗?” 文静稍微停顿了一下说:“死,我倒是不怕的,不过,我上战场并不是为了死, 而是为了胜利。” “啊?说说看。”队长对文静的话产生了兴趣。 文静说:“这次上前线,我主要是检验我学习到的知识。要死了,说明这个目 的没有达到。我想通过上前线实践,运用学得的知识,来适应未来可能发生的战争。 不过,真的死了,就死了吧。那也是光荣的,报效祖国吗!” 队长听了很是高兴,说:“那你回去吧。” “您批准了?” 队长笑一笑,说:“对,你就是咱参战队的一员了。” 文静很是得意,他不仅说了心里话,也说了冠冕谈堂皇的话。在他的神情中流 露出积分俊秀,又流露出几分机变和狡黠。 “文静,咋话?”郑长早以等得剑急不可耐,双眼中的珠子好像两个蝌蚪似的 快要游到了一起,亏得眼眶子不答应。 文静见郑长剑如此着急,故意摇摇头,闭着嘴急急而走。郑长剑在后面急急而 追。 “咋话?不行?” “喊什么?” “咋是女哇,货真价实是男子汉吗。我就给他们喊,不叫你去,我就喊。” 文静忍不住大笑起来。郑长剑狠狠的打了他一拳,说:“咋骗人哩?” 接着,他们俩商议着有关上前线的事情是否给家里的亲人说的问题。结果达成 的协议是不说。他们并且列出三条好处:一是免得家里人挂念;二是避免自己儿女 情长;三是以后立功的时候好给家人一个惊喜。 文静看着郑长剑,觉得他的大眼睛中少了些威慑的光束,却闪烁这一种迷惘的、 带有思索的怀旧情绪: 宁夏固原山区,一位老人穿着一件没有布面的老羊皮袄。正向远处张望着。 一个孩子正在爬上一个山坡; 一个新坟在不远处孤立的凸起在山坡, 一个小孩儿哇哇大哭。一老一少在山间的小路上行走,孩子要老人背。老人背 着小孩子走。小孩儿哭着叫渴,老人走向一户人家。 一碗并不清洁的水,由一位疲弱的老妇送到老人的手里。 小孩子大口大口的喝着。 银川街头,行人如云,车水马龙。 老人和小孩儿在街上讨钱。他俩都跪着,他们的面前放着一个破碗。他们不时 的磕头,也不时有一分二分甚至五分的钢镚儿扔到他们的碗中。…… 老人单独的回到了家。 背书包的孩子哭着要弟弟,在老人面前哭,在新坟之前哭。…… “要不,你……”文静被郑长剑的情绪感动。 “不,哎,”郑长剑叹了一口气,说,“我父亲为了我上学要饭讨钱,做了人 间最伟大也最卑贱的事,弟弟也被迫送人了。他独自一人在家,孤独得可怜。他一 辈子没有抽过纸烟,也没有喝过成瓶装的酒。我曾想过毕业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找 回我弟弟,给父亲买一条好烟,一瓶好酒。看来……” 文静哭了,他也哭了。 “算了,不写就不写,反正我父亲也不认识字。寄信还得叫他老人家东奔西走 求人给他读。信到我家,比外国邮信回来都慢”郑长剑终于下了决心,那眼中又恢 复了威慑的光来。 一九八五年八月九日,他们要出发了。就在这天,文静接到电报去见他的父亲。 这件事又引起郑长剑的一点感伤。在去昆明的途中,郑长剑告诉他,自己的父亲一 辈子没有坐过火车,更不知道电报是何物。故而,文静对父亲的恋眷,与郑长剑相 比,他已经知足了。 十天后,他们到达了昆明,又坐了三天的汽车,到达了他们应该到达的地方。 文静当了军工排长,郑长剑也当了排长,他坚守在七十二好阵地上。他这里,已经 是弹坑累累,焦土一片。阵地附近的那些树木,也被敌人的炮弹炸得像穷汉的破烂 衣。这个排的战士,有三分之二都是新补充上来的。因为在“五。三一”大战和“ 七。一二”战斗中,牺牲了一些战士。这些新战士是从青岛警备区和长江要塞这两 个地方补充来的。他们只比郑长剑早到几天。但是,他们很快就熟悉了,开始了战 斗的生活。 文静总也忘不了郑长剑,总也忘不了他那讨饭的父亲,总也忘不了他失去的弟 弟。似乎模模糊糊想到一个人。……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