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章 这一招果然奏效,进基地大门的时候,我们浑身上下都是汗,一个个呼哧呼哧 地喘粗气。营门岗看见我们进来说:“你们真快啊。”“什么意思?”“什么什么 意思,其他人都没回来呢。”“怎么可能?都这个点了。”看着警卫连的兵好像没 有说谎的必要,我们就走向宿舍。进了宿舍一看,真没有其他的人和行李。“这下 我们牛了,第一!”大兰往床上一躺。“不是规定十点到吗?怎么都没回来呢?” 朱海站在地上看看我说:“组长,我睡哪儿?”“你不是借调吗?住我们这儿吗?” “肯定住了。”“哦,那好吧,你挨着大兰睡吧。” 正当我们准备换衣服的时候,D7组的人冲了进来。连野一见我们愣了一下, “你们怎么这么快?”“怎么了?我们G4组就不能比你们快了?”“不能啊,我们 是跟着队长走的,怎么可能你们先到呢?”“队长也是人,一定就不走错道了?” 野驴盯着我们看:“队长呢?”“去找1 号了。”话音未了,就看见郎队走了进来, 表情居然跟连野的一样。“你们怎么这么快?”“方向正确,采取短暂休息而后奔 袭的战术。”“是吗?运用得挺灵活吗?都先别换衣服,到操场集合。” 分队开始陆续地回来,在操场上等待命令。一个小时以后,118 分队队员全部 回到了营地。郎队看着队伍做总结性发言。1 号鬼鬼祟祟地走在队伍后面查看着装 备,走到我跟前的时候,闻了闻。又走到大兰那儿闻了闻,结果挨个闻了一遍。 “你们G4组身上什么味儿?”“报告,汗臭味。”“听说你们G4组是第一个回来的, 是不是用了什么手段?”“没有什么手段。”“那你们身上的大粪味,怎么解释?”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我知道对付1 号的手段就是绝对不能来硬的,因为他 比石头还硬。郎队说完了,看见1 号跟我说话,就向我们这边走过来。“怎么了?” “你们宿营的地方有马吗?”“当然没有了。”“那你闻闻他身上是什么味儿?” 郎队闻了闻,“你们去哪儿了?”“没去哪儿。”“还撒谎?走错方位,枪榴弹爆 炸……你们G4组天天有新节目啊,出去说清楚了。”1 号居然把我拉出了队伍。我 站在队伍前面,“报告,我说什么?”“你就给我解释一下身上的大粪味是怎么来 的。”所有人都看着我笑。“这个……那个……”我脑袋飞速旋转,必须有一个很 好的借口才能混过这关。 “报告,从哪儿讲?”“从头讲!”“事情是这样的,这次野外生存训练,我 充分体会到作为特种兵应该灵活运用战术技巧,善于使用和利用所有的一切武器和 装备……”“你说什么呢?就说你身上的大粪味是怎么来的?”队伍中有人已经笑 出了声。“哦,在完成返回任务中,我们打破了普通行军的模式,利用机械化工具 提高了行军速度。”1 号走到我跟前,“打住,你小子当兵屈才了,挺能说啊,应 该当一个什么教授之类的。”“报告,我只想当兵,当特种兵,当我们403 的特种 兵。”“少在这儿给老子灌迷魂汤,没时间听你那些废话,赶紧进入正题。”他背 着手看着我。我躲开那双老鹰一样的眼睛,“在行进途中,我们及时补充食物,以 保证必要的体能……”我看了一下1 号,他大概是听入迷了。“为完成指定到达时 间,我们借用了……借用了驴车。”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队伍顿时哄堂大笑。 “你说的机械化就是驴车?驴车还有机械化的吗,唉,我发现你这个脑子挺灵活的 嘛。”1 号拍拍我的脑袋。郎队在一旁也笑着,反正就是驴车,爱咋咋地吧。1 号 向郎队招招手:“小明,不,郎队长你过来一下。”小明?难道是郎队的名字,来 了这么长时间了,基地干部的名字一直都很神秘,1 号失口了喊了这么一声。他们 两个在一边耳语了几句,1 号就走了。 “各组回去整理一下,一会儿统一洗澡,G4组留下。”得,又开小灶,郎队让 我归队后对大家说:“驴车的事,不算什么错误。但是你们G4组应该注意一下,你 们出的事太多了。事故隐患也太多了。”他没提到处分,我们就回去洗澡了。在澡 堂里,连野凑过来一边洗头一边说:“你们G4牛大了,居然驴都用上了,还说是机 械化的。”我任由热水洗刷我一个月的疲劳,没时间搭理他,只享受这久违的感觉。 其他分队天黑之前也都陆续回来了,一个个疲惫不堪,1 号做总结性报告。 “我想这一个月的训练,所有战士都应该体会到了我们特种兵特在哪里,大家也许 觉得吃了很多不该吃的东西,但是我告诉你们,我们必须要保持体力才能完成每一 项任务,吃几只老鼠算什么,我也吃过。”我一听老鼠,当时胃里就……“知道上 级为什么给我们取了一个‘虎’的代号吗?就是希望我们有一股不怕死,打不死的 虎威,为什么所有战斗小组都是新兵担任组长,并没有像其他部队那样,安排一个 老兵,就是不希望那些老兵的资格、臭毛病把你们身上的虎劲儿磨没了,我要你们 始终保持一种斗志。” 1 号说得动容,言语铿锵有力。最后,1 号宣布,明天放假一天,下午会餐。 整整一个月的野外生存科目总算告一段落。 休息了一天就是洗衣服,回信,看信,然后愣神。眼看着天气就冷了,风沙很 大,真不知道这里的冬天会是什么样的? 下午不知道又下了一个什么文件,我看到包括1 号在内,都变得异常紧张,爆 破、突袭、火箭筒、导弹试射都接踵而至。最后训练科目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主要 就是射击训练,靶场几乎天天光顾,基地上空经常是回荡着阵阵枪声,每天的子弹 壳就能装满几个汽油桶,回来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火药熏得跟熊猫一样,但 是我们仍然是天天去消耗子弹。“组长,我感觉要出大事了。”为子靠近我说。 “什么大事?”“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要打仗了。”“别他妈造谣。”“真的, 真的,好像是勐谷那边出事了。”“勐谷怎么了?” 果然没出几天,403 的紧张终于兑现成为现实。当天下午,所有分队队长及组 长紧急开会,在指挥部里,包括1 号、2 号在内,所有指战员围在沙漠周围。1 号 指着墙上的世界地图说:“最新情报显示,驻勐俄军近日全部撤出勐谷,由于勐军 过去一直依赖苏联援助,勐军武器是清一色的俄式装备,而且逐渐改变了过去两国 ‘有边无防’的局面;开始逐步在勐俄、中勐边境一线部署边防部队。”普通老百 姓很少能知道一些关于国与国之间很微妙的变化,我们身为兵的也是一样,可是今 天我看1 号的态度,似乎感觉到勐谷这个我们平常很少注意到的小国看样子是有些 想法了。 “勐谷地处中俄两大国之间巨大的结合部,东西南三面与我国接壤,边境线就 有数千公里;勐谷对于中俄两国在军事战略上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是欧亚大陆腹 地具有重要地缘战略价值的要害国家。”我盯着地图上的勐谷,想不出什么理论来。 只能拿着小本子在那记着。1 号讲完后,2 号继续:“从历史上看,勐谷高原边缘 地区一直是渗透争夺的地区,来自勐谷高原的军事威胁一直是中国历代封建王朝的 心腹之患。如今,虽然那已经都是历史,但是以军事地理的衡量,勐谷仍具有重要 战略意义。” 1 号换了一张勐谷全境地图:“在今天,大兵团摩托化机动作战的战争理念虽 已在现在局部战争的实践中显得陈旧落伍,但是针对勐谷的信号情报侦察和战略威 慑方面的重要意义不但不能降低,反而显得更加重要。一旦像美国这样野心勃勃的 战争贩子渗透进勐谷,那勐谷将是一个非常好的平台,平时可以打探中俄两国的动 静,一旦有事,则可以占尽地利,上击熊腹、下压龙背,取得战略上的先机。”1 号放下手中的报告,看着大家,接着说:“这份报告不是最新的,勐谷的武器装备 在原有苏式以外,有没有增加新的装备,我们还不知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对勐谷边 境活动的侦察……” 我突然明白,原来战争离我们这么近,也许这也是把我们403 安排在这里的原 因。从指挥部出来,脑袋跟让火药熏了一样晕乎乎的,不知道回去怎么跟他们说。 朱海把枪都拆开,往上擦枪油,见我进来就问我:“组长,那么急找你们干什 么?”我看了一眼一起回来的连野,他把本子往床上一扔,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 “1 号让我给大家传达一下会议内容……”大家听完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 低着头不说话。“怎么?一听到来真格的都蔫巴了,平时不是都挺能咋呼的吗?” 我合上本子。“组长,打仗我们不怕,没什么了不起的,死了也是烈士,我就不明 白,怎么说干就干呢?不已经是和平年代了吗?”张振鹤问我。“什么时候说干了, 只是侦察而已。”大兰站起来,把凳子踢到了床下说:“谁信呢?你没看最近咱们 都练什么啊,我就感觉不对劲儿。”“兰恭学!我告诉你,平时嘻嘻哈哈我不管, 但是现在你说话最好是注意点,尤其是不许惑乱军心。”“我什么也没说,你把眼 睛瞪那么大干什么,我大兰虽然家是农村的,但是不比你们城市兵差到哪去,真干 起来,我大兰要是拉梭子,你们就毙了我。”“我也不怕!有什么可担心的!”为 子真给我长脸,我送过去一缕感激的眼神,他居然躲开了。“你什么意思,我们G4 堂堂第一枪手。”我问邵年,“我没事儿,有事叫我一声。”总的估量了一下G4组 的士气,我的担心被彻底删到了回收站里。 “拉屎去不?”连野叫我。“这事还叫我?”“不愿意自己去,你去不去?” “真看出是兄弟了,这好事也叫着我。”我和连野来到了楼后的厕所,他掏出一支 烟递给我。“疯了你,怎么还有烟呢?”“怎么了,没人看见。”“你说咱们是不 是有可能打仗?”“我看没这个可能,勐谷原来也是咱家的,怎么可能说打就打, 我们不就是侦察一下吗?”“怎么侦察,肯定是要过去的,不过去在这边拿着望远 镜,看人家屁股啊?要打就过去宰几个,那才叫特种兵呢。”“打就打,没什么了 不起的。”我猛吸了一口烟。这个时候,厕所外传来了脚步声,我和连野急忙把烟 扔进茅坑,关上门。进来了两个兵,其中一个说:“听说了吗?要打仗了。”“听 说了,都议论这个事呢。”“你说咱们这么点背,居然赶上这事儿。”“你小点声, 万一厕所有人呢?”“有什么人,有人早说话了。”我跟连野像塑像一样,静静地 蹲在那里。“不行,我可不能这样去送死,说是去侦察,没准就扔那边了。”“你 别吓唬我,反正我是不想去,实在不行,就玩点花样,回原来的部队。”“玩什么 花样,教教我。”连野“咣”地一脚踹开厕所门,向那边走过去。我急忙跟过去, “你们俩给我起来。”那两个兵急忙提起裤子,连野一拳打了过去。“你妈的,403 怎么有你俩这样败类!”那小子先是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学的搏击就使用到实战 当中。本来我是想拉开的,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拉着拉着我也动起手,结果,2 ∶2 ,在厕所这个风光无限的地方就干了起来。连野拳快手黑,那小子的鼻子上重 重挨了几拳,鲜血溅了出来,他顺手摸了一下,见出血了,撒腿就往外跑,连野不 依不饶,追了出去,正当我看连野的时候,对手在我的肚子上踹了一脚,我猝不及 防,摔倒在地上,这一摔,我真的急了,我巡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墙边立着一把铁 锹,我也顾不上是否干净了,顺势一滚,随手抓起铁锹,向他劈过去。他急忙一闪, 就想夺门而走,奇迹出现了,锹头飞了出去,结结实实糊在他的脸上,他捂着脸 “哇哇”大叫,我看看手里只剩锹把,冲过去,重重几下。 男人不能被人击倒,尤其是不能在厕所里被人击倒。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挥舞 着锹把穷追猛打,那小子抱着脑袋在厕所里四处逃窜。转了几圈,厕所的门就在他 身后了,他大概是跑晕了,不但没有跑出去,反而又转了回来。正当我们俩转圈的 时候,一声大喝:“都给我住手!”他妈的,是1 号。我急忙扔掉锹把。1 号手里 拿着手纸,瞪着闪闪发光的眼睛:“你俩干什么呢?啊,打架是吧,跟自己的战友 动手,啊?”我们两个不敢说话。“你俩先给我滚到外边去站好了,我一会儿再收 拾你们。” 基地就是基地,厕所都有人看守,我们两个一人一边站在厕所外面。“你等着, 我一会接着整你。”他看了我一眼把头转到了一边。1 号方便完了,从厕所里走了 出来。“说吧,因为什么打架?”“我俩正拉屎呢,他俩就冲过来打我俩。”“他 俩?你俩?还有谁?”我把头抬起来,在我的脑海里,这个兵该打,打他绝对没错。 “问你呢?还有谁?”“连野!那个我不认识。”“那个是古诚。”那个兵唯唯诺 诺小声说。“刚才你好像拿着个棒子,他空手,不公平。这样,你们既然这么喜欢 打架,咱们就来个公平比武。”这下好,可以名正言顺地修理这个熊包了,那小子 始终站在原地没动。1 号呵斥道:“怎么?不是喜欢打架吗,怎么让你打你不打了。” 随后转过头看着我:“我让你打,你他妈还真准备动手啊,他是你的战友,我真不 明白你们有什么恩怨,今天把话给我讲清楚!”我刚想把在厕所里听到的一切告诉 1 号,在围墙边,冲出两人,前面的人满脸鲜血,后面的狂追不舍。跑到近前一看 1 号在,就都停住了。“我俩你俩,就是你们了,手够黑的,打成这样了还不罢休 呢。”“他是逃兵,不打死才怪呢。”连野余气未消。“逃兵?谁是逃兵。”“他 俩!”连野指了指他们。 两个分队的队长很快被叫到了厕所前,眼前的一幕足以证明究竟是哪个分队的 实力强,这边两个毫发未伤,那边两个全部挂彩。“我看这样的战争恐惧,其他人 也应该有,战士们的心理素质太差了,这样绝对不行。你们分别把人带回去,如果 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坚决严肃处理。”回去的路上虽然很短,但是我俩走在郎队的 后面却感觉很漫长,他什么也没说,“回去吧!以后注意点。”队长没有发火让我 有点出乎意料。 “组长,你俩上厕所上了这么长时间。”张振鹤看我回来说。我没说话,把身 上的衣服换了下来。“你这身上怎么搞的?”他还问。 第二天中午,训练完我就一个人走到了营门前逗狗玩,突然听见警卫连的一个 战士喊了一声:“注意警戒,来人了。”我顺着马路看过去,一辆警车开了过来, 在距离大门外一百米处停了下来。车上下来一个人,虽然看不太清楚是谁,但是感 觉像那个刑警队长,他冲着我们摆摆手,一个警卫连的战士迎了过去,很快又跑了 回来。我一边摸狗一边看着警卫连的战士去了指挥部。1 号从里边走了出来,“你 在这儿干什么?”“我喜欢狗!”我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个在说着什么,最后刑警队 长跟他握握手就上车离去了。 1 号背着手径直回到了指挥部,很快我就看见通讯员向各分队跑去。几个分队 长急匆匆走进指挥部。 当天晚上十点多,紧急集合哨音响起,郎队站在楼下喊:“G4、D7全副武装集 合。”所有人急忙从床上爬起来,连野光着身子跳下床,打开枪柜。队伍集合,1 号站在卡车前,“把所有的臂章摘掉。”我们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军人不需要有问 题。当他看到我拿的枪是MP5 的时候,拦住我:“这枪不能拿,换一支。”我也没 多问,转身跑回去从枪柜里拿出一把霰弹枪。等上卡车的时候,郎队站在踏板上冲 着车上喊:“各组清点人数。”我看了一下周围,有什么清点的,没别的组,就G4 和D7两个小组。“G4到齐……D7全部到齐。”郎队往驾驶楼一钻,卡车开出营门, 冲进浓浓的夜色当中。 “咱们这是去干什么?其他的人怎么没来?”连野扶着厢板问我,我掀开苫布 向外看了看,摇了摇头。车子开了三个多小时,我才透过缝隙看到卡车开进了城市。 来基地半年多了,还是第一次出来,我们把后面的苫布掀开一点看着外面的灯红酒 绿。“我操,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城市。”大兰凑到车尾:“看那边,两个美 女。”两组人都一起挤到后边,看着城市的夜景。D7组的小德子向路边的人挥了挥 手喊道:“美女!”连野急忙放下苫布狠狠地在小德子的钢盔上敲了一下:“喊什 么喊,没出息的东西。”邵年始终坐在一旁扶着枪笑着。 突然车子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我在缝隙中,看见我们被一辆警车拦下,郎 队跳下车。“你们是哪儿的车?怎么连牌子都没有?”“我们执行特殊任务,请给 予方便。”“方便?就你们军车最牛,什么规章制度都不管,没牌子都敢开出来。” “我们的确是执行任务,请你放行。”那位警察转到车后,“你们车上拉的什么东 西,最近利用部队车辆走私的很多,打开看看。”“不行!”郎队跟过来,拦住那 名警察。“不行?什么叫不行,没准就是走私的。”旁边一个警察拿出对讲机开始 呼叫,很快我就听见警报声向这边传来。 我们的车被几辆警车围在当中,郎队始终不允许上车检查,我们一声不响地坐 在车里。“他妈的,检查什么检查,下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大兰把枪梭子一拉。 “闭嘴,给我消停点。”警察越围越多,车下面只有郎队一个人。这个时候路边的 行人有驻足观望。我听见一个警察说:“这样吧,车我们先扣留,你回去跟你们上 级请示一下,拿着手续来交警大队。”“车你们不能扣。”“不能扣?你们没牌子, 严重违章知道吗?把钥匙给我拔了!”一名警察跳上踏板去拉驾驶室的车门,“动 一下我打死你!”我听见驾驶员喊了一声。“咱们下去吧,免得队长吃亏。”张振 鹤想站起来,我急忙拉住他:“别动,队长不发话,我们谁也别动。”一个警察过 来拉苫布,我们在里边紧紧地压住,他掀了几次都没掀开。“他们车上有人。”那 警察喊了一声,跳了下去。“我告诉你,今天不让我们检查,你肯定走不了。”场 面似乎失控了,几名警察不由分说跳上车,其中一个猛地一拽苫布,十几支黑洞洞 的枪口对准了他,他先一愣,手一松摔了下去。“头儿,他们有枪!”“你们到底 是干什么的?”“请你马上放行。”几个警察聚到一边商量着对策。“你们先别走, 我们请示一下领导。”其中一个拿着对讲机在一旁说着什么,我们重新放下苫布。 过了半个多小时,一辆黑色的桑塔纳冲了过来,“都让开!哎哟,实在对不起啊。” 我隔着缝看到原来是那个刑警队长,“这是我们请的客人,你们马上撤走。”警车 很快都开走了。“实在对不起啊,我以为你们明天早上到呢。首长也说了,一定要 保密,所以我就没跟手下交代。” 我们的车直接开进了嘉峪市公安局的大院,大家陆续跳下车,“先休息一下, 一会儿我安排你们吃饭。”那位刑警队长说。“不用了,我们吃过了,你还是先带 我们看看什么地方吧。”“好,好,你们部队的作风就是比我们强。看押地点不在 这里,在郊区的监狱里。”“那我们就去监狱吧。”“好,我带路,你们跟在后面。” 我们又重新登上车,开出了大院。 “队长可真是的,就算吃过了,再重吃一遍也行啊,他一说吃我现在就饿了。” 大兰揉揉肚子说。“猪头三,就知道吃。”卡车在郊区的一所小二楼前停下,我看 到门口停着几辆车,还有几名警察。这就是监狱?走到里边的时候,屋子里的警察 就更多了,所有的警察手里都掐着手枪。“局长!”几个警察敬礼。“怎么样?有 什么情况吗?”“没有。”“那些人呢?”“都在楼上。”我们随着那位队长上了 二楼,打开门向里边一看,足有十几人,全部被铐在一起,坐在地上。那位队长指 指他们。“就是这些人。”一个矮个子男人突然站起来:“操你妈的,老子下辈子 找你算账……”那人还没骂完,一名警察冲过去就是一脚。在楼下那位已经是局长 的队长对我们说:“这些人都是危害一方的黑社会团伙,我们刚刚打掉的。手上都 有命案,为起到震慑作用,我们明天上午要举行公审大会,然后押赴刑场。但是他 们盘踞在嘉峪已经十几年了,党羽众多,我们担心……”郎队看看屋子里的警察说 :“你们人手应该够啊。”“够是够,但是你看看我们是什么武器,你知道抓到他 们的时候,缴获了四支冲锋枪。”“明白了,放心吧!”“那就谢谢你们了。” 那位局长走了,屋子里只剩下了一组警察,一组士兵。 “你们喝水吗?”一个警察拿着矿泉水问我。我指指腰带上的水壶,“不用了, 谢谢。我们自己带了。”“你们是哪儿的部队?我原来也是当兵的。”“不能说。” 那名警察知趣地走开了。“G4组出来!”郎队站在外面喊了一声,我急忙带着队员 跑到屋外。“我看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这里人少,而且处于开阔地,所以大家今天 晚上一定要注意,你们组负责外围的警戒,D7组负责里边。你们派一个狙击手到楼 顶观察,发现异常马上报告。”我看了一眼邵年,他把枪一提,顺着裸露在外面的 梯子上到了楼顶。这儿虽然是一个普通的民房,但是从里边到外边没有人居住的痕 迹,而且关押犯人是在二楼,虽然四周都有围墙,但是围墙实在太矮了,旁边不远 处还有几座房子。这个时候二楼的灯灭了,一楼亮着灯。G4组所有人员分散开,各 自站在自己的岗位上。“今天晚上流动哨,注意安全。”我把大家安排到位置上, 抬头看了一眼楼顶的邵年,他已经找好了地方趴在那里。为子转了一圈说:“组长, 你说能有人敢劫犯人吗?”“这个谁说得准,注意点吧,大家检查一下武器。”我 把霰弹枪的子弹装满,剩下的几发子弹我揣在了裤兜里,手枪子弹推上膛,关上保 险后别在腰上的快枪套里。 连野走了出来,“你们G4辛苦啊,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少来这套。”“你 看人家代表首长来慰问你们一下,你还这态度。”说着塞给我三包烟。“哪儿弄的?” “队长给的,但是有要求,只能到屋里抽,而且一次只能一人。”连野回去了,我 扬扬手里的烟:“犯大烟瘾的跟我说一声,我这儿有。”我刚说完,大兰马上举手 :“组长,什么烟?”“闭嘴,你烟轻,今天晚上你就算了。”“这不明摆着欺负 人吗?”“谁也没逼你说,你自己说的。”张振鹤扛着大狙笑着说。“行,你们合 伙欺负我,不给我烟,我就抽它。”说着把枪口塞到嘴边。为子指了指:“这就是 传说中的烟枪。”“好了,大家别闹了。老张,房顶上挺冷的,你一会儿换换邵年。” “行,我知道了。” 我走到院门向外看了看,一个人都看不到。我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向屋子里走 去,“有情况!”邵年小声喊了一句。我急忙收起烟,把背后的枪摘了下来。“方 位?”“1 点!”我跑到围墙边踮起脚向外看,果然一男一女两个人向这边走了过 来,其中一个推着自行车。我掐着枪看着,很快那两人从门口走了过去。“没事, 路过的。”警报解除,我重新掏出那支烟进到了屋里。郎队坐在门口,手里拿着一 把手枪,我在看那些警察,一个个东倒西歪。真看出是我们来了,他们真放心啊。 我悄悄上了二楼,本来想吓唬一下连野,但是走到一半,我就听见连野好像在跟谁 说话。“你们还真牛逼,铲得挺硬的。”“有什么用,明天我们就跟这个世界拜拜 了。”“那也风光一回呢,不值吗?”那个的声音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我上到二 楼看到连野叼着烟正跟一个犯人聊天呢。我听见那人问:“你们是不是来执行死刑 的?”“我也不知道,应该不能吧。给,抽根烟,别想那么多了,死就死呗。” “小老弟说的轻巧啊,轮到你试试。如果明天你们执行,给哥几个来个痛快的……” “野驴,你他妈干什么呢?”我喊住连野那只递烟的手。“你有毛病啊?让队长知 道了不骂你啊。”“怎么了?人家明天就拜拜了,抽根烟不过分吧。”“不行!你 别跟他说话了。”连野离开了。我听见里边的人说了一句:“还挺厉害啊。” “是不是今天晚上一宿不睡了?”“估计是。”我们俩刚说到这儿,看见郎队 走了上来,“有什么情况吗?”“没有。”“哦。注意安全,尤其是听着点屋子里 的动静。”D7组的人都分布在二楼的几扇窗户前,警觉地向外面望着。“好了,我 出去了,你们组就是命好。” 到了外边,我看见为子趴在墙头上向外看着,“看什么呢?”“你看那边!”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原来是刚才经过的那两个人,站在不远处好像说着什 么。“搞对象有什么好看的。”“哎呀,就是搞对象的才看呢,看看一会有没有kiss。” “你他妈给我回去。”我站在了墙边…… 没一会儿好像女的哭了,隐约能听见男的劝女的。“组长!”“什么事?” “没事,就想叫你一声。”为子故意的。我不看了,身为一组之长不能贪恋人间凡 情。我走了回去,经过为子的时候,我踢了他一脚。为子一闪躲过去了嬉皮笑脸地 说:“kiss没有啊?”“没呢,女的哭了。”“哎呀,组长,你真不懂假不懂啊, 女的一哭就快了。”“女的一哭怎么就快了?”“男的肯定劝吧,一劝肯定抱吧, 一抱那不就……嗯,嗯!”说实话,我对男女之间的情感真是未知,在学校是有所 谓的女朋友,但是也没什么举动啊。 正当我们一边说一边笑着的时候,屋顶上的邵年又喊了一声:“有情况!”我 们急忙抄起枪,注视着周围,很快就听见那边有人喊着:“我砸死你,还敢勾引我 的姑娘,你这个不要脸的……”我跑到墙边,几个男人正抡着锄头、草叉追打刚才 那个男人,一边追一边骂着,那个男人拼命地跑,身上还是被砸了好几下,可能是 求生心切,看见这边有灯光,居然朝我们这边奔了过来。我急忙冲张振鹤喊道: “快进去叫几个警察出来。”张振鹤急忙跑进屋里,郎队和几名警察跑了出来,这 个时候,那个男人已经到了墙边,身后的人追到了近前,那男人一翻身企图从墙上 跳进来。我也慌神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他放进来,不放吧,看那几个人不打死 不罢休的架势,外面肯定要出人命了。放吧,这院子里羁押着重犯,正当我不知道 如何是好的时候,几名警察打开铁门,将外边的几个人按倒在地上。那个男人这个 时候已经骑在了墙头上。“下去!”我把手中的枪挥了挥。那人愣了一下,也许是 看到外面没什么危险了就跳到了外边。郎队走到我身边说:“不管发生任何事情, 都不能出这个院子,记住我们的任务就是看护好犯人,其他事情与我们无关,明白 了吗?”小郎真狠心,如果警察不出来,就凭那几根锄头不把那人砸死才怪呢。 几个警察很快就处理完了,一边关门一边骂着:“现在的老师怎么都这样,勾 引学生。”“那不叫勾引,你没听他说那是‘爱情’嘛。”“狗屁爱情,谁信啊。” 几个警察你一句我一句地回到屋子里,院子又恢复了平静。连野跑了出来:“刚才 吵吵什么呢?”“没什么,关于爱情的。”“爱情吵吵什么?”我呵呵一笑。 夜越来越深了,安静得跟地狱一样,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我们这里亮着灯。 “组长,我们总开着灯,如果真有人来劫,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啊。”朱海总有想法。 “目的就是让他们知道,我们在这儿,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明白了吗?”我胡 乱解释说。“威慑敌人,我明白了。”邵年下来了,张振鹤上了屋顶。“进去抽根 烟吧,顺便暖和一下。”邵年接过烟进了屋里。 “大家别犯困啊,一宿呢。”大家都点点头,都怕自己瞌睡,背着枪满院子转 悠。大兰在一边拿着霰弹枪练习单手上膛,弄得枪“哗啦,哗啦”的响。“你他妈 别摆弄了,那些犯人这个时候最怕听枪响……”我话还没说完,真就听见二楼传来 一嗓子:“我他妈不想死,我他妈不想死啊……”接着“哇哇”大哭。突来的变故 吓了我们一跳,屋里传来“咚咚”上楼梯的声音。“我受不了,你们现在打死我吧! 你们这些骗子,跟我说过交代了就不会死,你们他妈的这些王八蛋……”那个犯人 情绪失控,声嘶力竭地喊着。“疯了吧?”为子看着楼上说。我瞪了他一眼,虽然 我不懂生死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是我想任何一个看到自己生命终点的人都会感到恐 惧。过了好一会儿,那个人才平静下来。那一时刻,我很庆幸,我可以困,我可以 睡,因为我有明天,而那些犯人,我想他们谁也睡不着,因为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我们几个换着进屋子休息。远处已经可以听到公鸡打鸣了。 “为子,有公鸡叫代表什么?”“有人家了。”“错,代表有母鸡。”哈哈…… 总算熬到天亮了,我听见二楼有几个人在哭,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很真切。几 个警察拿出几盒方便面,“兄弟们,辛苦了,来,先凑合着吃点。”我们也没客气, 几个人撕开袋子干嚼。我问其中一个警察:“那些犯人吃什么?”“他们?他们还 用吃吗?别浪费粮食了,你就是给他们吃,他们也吃不下去。”我掰开一半递给邵 年,心里骂着这些警察,真不人道。人家马上就要上路了,最后还是一个饿死鬼。 八点钟,外面来了几辆警车,还有一辆蓝色东风卡车,车厢两边已经贴上了执 法车和公审字样。车上下来很多人,其中有几个穿白大褂,戴着大口罩的医生,还 有一个戴着大墨镜的老头。我看见那位局长,手里提着几个塑料袋子。“兄弟们辛 苦了,我那边事多,昨天晚上麻烦你们了,等中午我好好安排你们。”郎队接过袋 子,把里边的牛奶分给大家。我很好奇,这些医生来这里干什么,就跟着上了二楼。 门被打开了,几个警察开始按住那些人,扳开他们的手,在每一张纸上摁手印,然 后一个一个打开手铐,反剪双手,那个老头就拿过绳子熟练地捆绑着,那老头的手 法很特别,看着很简单,但是那种手法没见过。连野小声说:“都缠偏了。”我的 确注意到每个人背后都有一个斜疙瘩。老头不单在身上捆,也在每一个人的裤腿上 捆上一根红色的细绳。很快捆完了,老头什么都没说,转身上了一辆警车就走了。 “神人啊,不是专门来绑人的吧。”我跟连野说。“肯定是什么大师,你没看见每 个人脚脖子上还有红绳呢吗?意思就是让他们好走。”最后,我看见那几个医生, 拿出几个小塑料夹子,塞到犯人嘴里,几个犯人被卡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给他们 塞什么玩意儿了?”我好奇地问身边的一位医生,他抬起一双冷漠的眼睛:“不想 让他们说话……”难怪从来没有听到死刑犯人说话,原来是这个小玩意卡在了喉咙 里。接着开始往外面押人,我们急忙到外边警惕地观察周围。我看见郎队站在身边, 就悄悄地问:“队长,为什么每个犯人的脚脖子上都系一根红绳?”“是怕他们大 小便漏到外边。”连野真他妈的能编。 十几名犯人全部押上汽车,我们没有上卡车,而是上了另一辆面包车。“我们 怎么不上那辆车?”我问队长。“我们直接去法场。” 果然我们的车很快脱离了车队,开向另一边,队长回头对大家说:“想抽烟的 现在抽,抽完了把头套都戴上。”法场是垃圾厂旁边的一块空旷的平地,我们到那 里的时候,已经看到有很多武警站在周围。我们戴上头套下了车,在广场中央有几 大块铺满白灰的地方,郎队把我们带到那里说:“一会儿,这里就是处决犯人的地 方,你们所有人面向外,都给我站好了。”“队长,离得太近了吧?”“近吗?战 场上死人比这儿还近呢。听口令,立正!”我们围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圈,我注意到 那些周围的武警都在看着我们,我们握着枪就站在那里。一个小时过去了,犯人还 没有到,开始起风,吹得白灰四处飘散。有的落在我们身上,钻进鼻子里,但是我 们不敢动,因为郎队站在一边盯着我们。 终于看到几辆警车闪着警报向这边开来,后面跟着那辆东风卡车。车子在我们 附近停下,犯人被依次拉到我们身后,蒙上眼睛跪在那里。一辆面包车上下来五名 警察,戴着口罩、墨镜,手里拎着56式半自动步枪。一位法官拿着一个本子跟其中 一个警察说:“手续都在这里,你看一下,抓紧时间。”那名警察简单地翻阅了一 下,就把本子还给了法官,提起步枪向这边走了过来。我的心一下揪起来,手开始 出汗。那名警察也不说话,将枪口对准了第一个犯人的后背。我用余光看到其他几 名警察也是一样,我突然感觉特别紧张,心跳的厉害,我真想闭上眼睛,可是我看 到郎队始终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终于听见了一声熟悉的枪声,我条件反射地闭上了 眼睛,又是一声,每一声枪响我都浑身震一下。我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犯人,此时 已经栽倒在白灰里,一命呜呼,身上的绳子都开了。我稍稍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盯着那几个警察处决下一组人,那枪对准的是后背绳子上的一个疙瘩,他们也不犹 豫,“砰!砰!”几声,随着枪响,我看到犯人的绳子像炸开了一样,顿时散开, 犯人一头栽倒在地。我终于明白那个疙瘩为什么是歪的了,原来疙瘩的位置正是犯 人的后心…… 所有的犯人都执行完毕,法医开始验尸,我回头看了一眼,距离我最近的犯人 不到十米。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