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顺平顶山大惨案 日本帝国主义于1931 年9 月18 日发动了侵略我国东北的战争,称为“九· 一八”事变。日本侵略军从开始踏上我国国土的时候起,就对中国人民进行了残酷 的血腥屠杀,1932 年9 月16 日,震惊中外的抚顺平顶山惨案,就是日军屠杀东 北同胞的一例。 平顶山位于辽宁省抚顺市南郊,西露天煤矿东部,距市区约4 公里。这个地方 原是一个小土山,由于西露天矿向东延伸开拓,这块荒地就被利用起来。日伪当局 允许矿工在这里搭盖简易房屋居住,逐渐形成了一个村庄。起先大家对新的村庄叫 不出名子,后来几位老人说,这里原是小土山,慢慢被挖平了,大家就把这个堡子 叫平顶山了,平顶山由此得名。这个堡子里住有400 多户人家,3500 多人,大多 数是矿工,还有钟表铺、当铺、杂货店和其他饮食业等店铺,是一个比较热闹的地 方。 “九·一八”事变,日军野蛮侵华行径和国民党不抵抗主义政策,激怒了东北 爱国同胞,纷纷拿起武器,组成了抗日义勇军,称为东北抗日联军。 1932 年9 月15 日,即农历中秋之夜,一支辽东民众抗日自卫军(中路自卫 军),路经平顶山村,袭击了日寇杨柏堡采炭所,并处死了日本杨柏堡采炭所所长 渡边宽一,捣毁了日本侵略者用来掠夺抚顺地下宝藏的采矿机械,给日本殖民者以 沉重的打击。驻防日军气急败坏,大施淫威,为镇压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抚顺日 军守备队制定了血洗平顶山村的屠杀计划。 第二天(16 日)清晨,日本宪兵队分遣队长小川一郎和日本守备队中队长川 上,率领大群日本鬼子秘密进袭平顶山村。大约这天上午11 时,日本宪兵队和守 备队近200 人全副武装包围了平顶山村。先是以照像为名哄骗群众,继而以刺刀相 逼迫,将平顶山村400 多户3000 多无辜居民,全部驱赶到平顶山南端的一块草坪 上。同时,纵火烧毁了全村民房。在熊熊烈火和冲天浓烟之中,人们眼看着自己的 家园被大火吞噬,预感到一场更大的灾难就要降临,大家不顾一切地往包围圈外冲 去。突然,原来罩在6 挺机枪上的黑布揭开了,刽子手们开始向人民群众疯狂扫射, 步枪也从四面八方射来。在弹雨之中,赤手空拳的老弱妇孺纷纷倒毙,霎时血肉横 飞,血流成河。不知是谁大声呼喊:“乡亲们,咱们不能等着死,跑啊!”愤怒的 人群,又一次企图冲出重围。可是北面有铁刺线杖子,西侧是二、三丈高的陡崖峭 壁,南面架着机枪,东边是持枪射击的日本兵,手无寸铁的人们,怎能摆脱日本鬼 子事先布下的罗网!转瞬之间,一排一排的人群倒下去了,老弱妇孺的哭叫声和受 伤者的惨叫声、咒骂声,连成一片,整个平顶山淹没在疯狂的大烧杀之中。在日本 鬼子的屠刀下,3000 多赤手空拳的同胞的鲜血流成了河,整个屠场变成了一片血 海。 枪声停止后,鬼子兵听到杀人场没有什么动静,以为群众全部死光了,蜂涌上 车准备开走,当最后一辆车刚刚开动,突然发现死人堆里还有低微的呻吟声,于是, 日本鬼子又重新开进屠场,进行了第二次屠杀。手持刺刀的鬼子们不管倒地的死人 活人,都往腹部深刺一刀。有个兽兵以杀人取乐,专在妇女的阴部猛刺,把肠子都 挑了出来,有的则专挑孕妇的肚皮,把腹内没有出生的婴儿挑出来,甩到半空中。 尤其残忍的是,有些孩子呼爹唤娘,爬来爬去寻找自己死去的爸爸妈妈,日本鬼子 走过去“哈哈……小红胡子,往那儿爬!”,一刀插进去,高高举枪往后一甩……。 就这样,大屠杀直到傍晚才结束,历时3 个多小时。 第二天一早,日伪汉奸雇了一帮人,用火钩子把全部同胞尸首钩到山崖底下垒 起来,其中还有没死的重伤号,也同死人堆在一起,浇上汽油焚尸,之后用炸药把 山崖炸崩,掩埋未烧尽的尸骨,以掩盖他们万恶的滔天罪行。 这就是震惊中外的日本侵略者制造的平顶山惨案的真相。这次惨案被枪杀的3000 余人中,其中三分之二是妇女和儿童。400 多户人家几乎被灭绝,800 多间民房被 烧毁,整个平顶山只有二、三十人死里逃生。 全国解放后在抚顺露天煤矿工作的方素荣同志,就是在平顶山惨案中死里逃生 的一个。那时,方素荣是个不过7 岁的女孩子。她究竟怎样逃出来的? 请听听她向采访者①的控诉: 一天夜晚,日军驻扎抚顺的兵营遭到袭击,日本军官恼羞成怒。当他们知道袭 击日军的义勇军曾在郊区平顶山村子里住过,并在这里作了袭击前准备工作的时候, 日军驻抚顺的守备队长大发雷霆:“土匪住在那里,为什么不报告?村民肯定都是 通匪的,把他们通通杀掉!”他下了屠杀全村的命令。 日军宪兵和守备队为使村民无一人逃跑,他们制定了狡猾的毒计: “全体到广场集合,给你们照像!”日本鬼子兵包围了整个村子,宪兵们挨家 挨户地搜查。人们刚刚吃完午饭,突然看到武装宪兵闯进家门,都吓坏了,有的想 法逃跑,被当场打死了。 方素荣的父亲从窗户跳出来,想冲出去,不料鬼子已团团围住家门,没跑出几 步就被枪弹打死了。她的妈妈伏在血泊中的爸爸身上痛哭失声。爷爷为了孙子、孙 女的安全,左手领着方素荣,右手领着她的弟弟,跑到外面随乡亲奔逃,妈妈看到 爷爷走了,也只好抱着刚刚生下来的婴儿跟了出去。 全村男女老少一片哭喊声!男帮女,老拉幼,向广场走去。广场已被手持刺刀 的日本兵严密地包围起来,看来连个蚂蚁也爬不出去。广场中央,立着用黑布蒙上 的像是照像机似的东西,人们一个接一个来到包围圈内坐下来。 已经听不见村里野蛮的叫骂声,全村的人全部集合在广场了。随着队长的口令, 蒙在“照像机”上的黑布被拿掉了,露出来的原来是一挺挺黑油油的机关枪。大家 不约而同的“啊呀”一声!当大家意识到上当的时候,机枪的子弹已经不停地向手 无寸铁的老百姓倾泻,喷出一串一串火舌。人们发出悲惨的喊叫,在雨点般的枪弹 下纷纷倒下。 方素荣的妈妈怀抱着刚刚生下来的婴儿,背对着机枪站着。她和婴儿的胸部都 被无情的子弹打穿,倒了下去。爷爷拉着孙子、孙女正回头看时被打中,咚地一声 倒在孙女身旁。枪弹打中了爷爷的腹部,但爷爷挣扎爬到方素荣身上,把她压在自 己的肚子底下。爷爷的鲜血流在方素荣的脸上、手上。 还有许多子弹穿过爷爷的尸体把方素荣打伤了7 处,幸亏都是擦伤。方素荣幼 小的心灵,是那样地恐怖,但她忍着疼痛,晕死过去,躺在那里。 在震耳的机枪声中,数千条生命在不长的时间内几乎全部死亡。广场变得宁静 了,成了一片血海。又过了一会,广场里响起了痛苦的呻吟声。日军队长又下了一 道命令,鬼子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尸体中挨个的捅。日本兵的皮鞋所到之处, 又传来“啊!”的惨叫声。为了保存自己一息尚存的生命,装死倒在那里的人们, 在被刺的一瞬间,忍不住又惨叫起来,这是无辜居民留在人间最后的声音。 一直抱着爷爷大腿的刚满三岁的弟弟,看见日本兵,吓得“哇……”地一声哭 了起来。跑上来的鬼子兵用刺刀一下戳进弟弟的脑袋,把他从方素荣面前扔了出去。 方素荣说: “……从我弟弟头上喷出的是鲜红的血和豆腐脑儿似的血色脑浆汁。这惨景直 到今天还历历在目。”不久日本兵的脚步声消失了,只听到没有完全断气的轻微的 呻吟声。入夜后万籁俱寂。苏醒过来的方素荣,在爷爷冰冷的肚子底下哭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她从爷爷的肚子底下爬出来,顺着山坡下了山。为躲避日本鬼子, 她踏上了荒僻的小路。她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感到分外悲伤和疼痛,又放声哭了起 来。边哭边走,不知走了多少路,大约在上午10 点钟左右,遇到一个赶马车的大 叔。他看到浑身血迹的方素荣,马上就知道她是从平顶山上逃出来的,立即把她藏 在马车的干草下面,带到家里。 从此,方素荣开始过着孤苦伶仃的生活。大叔给他的伤口敷上药,还亲切地问 了她爷爷的名子,然后说:“是方老的孙女吗?那就不要害怕,你伯父就住在离这 儿不远的地方。”当天晚上,方素荣被送到伯父家。但是,伯父是个很贫穷的佃户, 没有一个孩子。如果突然增添一个小孩,怕被伪满人员怀疑,报告日本鬼子。因此, 伯父在白天把方素荣藏在高粱地里,晚上再背回家。如果正巧家里来了人,就把她 藏在贮藏室里,她连一声也不敢吭。7 岁的孩子,就过着这样悲惨的生活,持续了 三年之久。方素荣的伯父家生了一个小孩,她才以被雇来看小孩的身份公开在人们 面前露面。 另一位死里逃生者叫任成玉,请看她在全国解放后的1964 年所写的“控诉书” : 我叫任成玉,今年64 岁,平顶山惨案距今已有三十多个年头,当年我家住在 平顶山村,家里有6 口人,有孩子他爹,3 个儿子和1 个女儿。孩子爹有病在家, 靠大儿子在日本岗楼当“小孩”,听电话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九一八”事变后,日本鬼子侵占了东三省,无恶不作,到处镇压中国人民, 激起了中国人民不断的抗日斗争。农历八月十五日这天晚上,抚顺的抗日组织大刀 会直奔永安台的日本住宅,路过平顶山村后,打死了值班鬼子,烧了鬼子的卖店和 岗楼,给大伙出了气,可惹翻了鬼子,说:“平顶山人统统都是胡子!”第二天, 灭绝人性的鬼子就开来了汽车,端着枪,对平顶山3000 多人进行了血腥大屠杀。 俺家当时住村南头,农历八月十六这天上午1O 点多钟,我大儿子上村北头, 就看见鬼子挨家挨户的赶人,说是叫搬家,堡子四周都给卡上了,里不出,外不进。 我大儿子一看就急忙跑回家送信。我寻思让搬家就搬家呗,小鬼子啥名堂都干得出 来,这会儿还是逃命要紧。我赶紧收拾眼前的东西,连鞋都没来得及提,抱着我三 个多月的小儿子,领着孩子,一家人往外走,一直被赶到西山根底下牛奶房子跟前 停下来。俺们一出村,堡子里的房子就被鬼子放火点着了。 我这才停下来喘气,正提鞋呢,眼瞅着一个30 多岁的妇女,因为是小脚走得 慢,鬼子就用枪把子使劲的往她身上打,我往东一看,日寇守备队端着枪,逼着人 群一个挨一个站成排,把人都围在里边。这时人们预感到不好,鬼子要下毒手了, 人群里孩子的哭声,大人的喊叫声连成一片,想跑也跑不出去呀!当时我公婆在大 官屯住,听说八月十五晚上平顶山出了事,第二天领着外孙子和外孙女来看俺们; 结果也同样没有逃脱这场不幸的灾难。 大伙一家一团的聚坐在一起,等待这场即将降临的祸殃。一会儿的功夫,四周 的机枪就哒哒的向人群扫来,人们就一个压一个的倒下去。枪一响,俺们就趴在地 上,当时我大儿子压在我的身底下,二儿子离我不远,头朝东,老伴和我女儿头朝 南,我抱着三个月的小儿子头朝北,一动不敢动地趴着,枪打响之后,我睁眼一看, 由于人太多,一个压一个,我们一家除了我大腿被枪子擦破一块皮以外,谁都没有 受伤。这时孩子他爹睁开眼透过缝隙一看说:“这鬼子才狠哪,杀人了。”我怀抱 的小儿子,连吓带饿哭叫起来,二儿子对我说:“妈,你给他吃奶吧。”我说: “吃什么,鬼子杀人了。”正说着,鬼子就过来了,一刺刀就挑死我的老伴,接着 一刺刀挑在我大儿子身上,他没动弹,鬼子看了看说:苦力,又一刺刀下去,我大 儿子哽哽两声就不行了。这些没有人性的畜性,就连三个月的小孩也不放过,他们 把刺刀从我大儿子身上抽出,照我的小儿子,扑哧一声挑下去,挑了起来,嘴里说 : “小孩!”把他甩到山上去,血流得我满脸满身都是,鬼子以为我死了,用力 蹬了我一脚放过去。轮到我女儿,鬼子大概是捅累了,以为我女儿死了,就把枪把 触在她的脊背上歇了一会,我当时又气又恨,恨不得一下子起来和鬼子拼命,可瞪 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这样鬼子一个多小时来回扎了两次,死 的就更多了,直到下午,鬼子才走。 鬼子走后,我女儿和二儿子就爬起来吆喝我:“妈,咱们快走吧!”我答应着, 由于脚不听使唤,挣扎着爬了起来,往南一瞅,人死的一大片呀,死尸直拌脚。这 时断脚、折胳膊没死的,都挣着住外逃。有个姓冒的老头,两口子,一个10 多岁 的男孩,被刺的下半身不能动,渴的没办法,对他妈说: “妈,给我弄点水喝。”冒老太两只手腕都被刀刺伤,忍着痛,强挺着回去提 了一壶水给儿子喝。这一壶水,就有20 多个伤员喝着!老冒头已死了,老冒太又 受伤,背不动她儿子,一直陪到天亮,一看她儿子活不成了,又怕鬼子再来,只好 含着眼泪逃走。 我站起来踏着层层的尸首往前走,我看见有往山上爬的,我也朝山坡上爬,忙 乱中和二儿子走了两岔,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逃出来后,就住在我姐姐家,每天 给别人做饭,洗衣服干活,维持生计,直到全国解放后才过上了幸福生活。 惨痛的历史是永远不会被人们遗忘的。 解放后,党和人民为了悼念被日本帝国主义枪杀的3000 多名平顶山同胞,于 1951 年修了纪念碑。1971 年,中共抚顺市委决定兴修“平顶山殉难同胞遗骨馆”, 重修“平顶山殉难同胞纪念碑。”1972 年9 月16 日,平顶山惨案40 周年时, 遗骨馆正式建成。在遗骨馆前,沿着平顶山的断崖,修筑了宽阔的石阶137 级。顺 石阶而上,满山碧绿,鲜花争艳。一座高大的纪念碑矗立在开阔的平顶山上。碑身 用白色花岗石修成,镶嵌着黑色大理石的碑文。碑高19.32 米,象征着抚顺人民 对1932 年平顶山殉难同胞的沉痛悼念。 1973 年3 月5 日,正式对外展出。十多年来,已接待了国内外观众309 万多 人次。其中仅1977 年以来的统计,就有日、英、法、美等12 个国家及港、澳、 台同胞7181 人次。在国外观众中,大多数是日本人,其中一个日本友好代表团参 观后曾说:“对于我们这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来说,参观遗骨馆,看到了侵略战 争是怎样的残酷,我们要为争取和平作出努力,不能再使这类事件重演。”一位日 本知名人士参观后留下了诗句: 白骨累累,盖地表。 母抱婴儿,壮扶叟。 勿忘邦人,昔年债。 惩前毖后,劝友好。 注释 ①方素荣同志接受中外记者采访时作了录音,这是根据她的谈话录音整理的。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