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土狗”升空
中队里的年轻军官们开始称我们为“小蝙蝠侠”,因为瑞恩和我一直被派遣执
行夜间空袭任务。今夜是5 天前开战以来我连续第3 次执行夜间空袭任务,也是我
的第5 次空袭任务。当瑞恩和我坐在统间里等候布置任务时,我拿起了我的幸运之
笔和纸,给艾丽丝写每天一封的信。
1991年1 月20日
亲爱的艾丽丝:
我正带着耳机欣赏莫唐公司出品的经典音乐。音乐能驯服野兽。我想这也可算
作一段至理名言吧。因为它饱含真谛,即使不是名言,也应该算作名言。我现在很
累,真希望能在午夜布置任务、凌晨3 点钟弹射起飞前,睡上它几个小时。
夜间进行空袭较好,对我们来说也安全些。由于找们的装备更加先进,因此我
们可在夜幕的掩护下相当成功地进行空袭。我们最初的几次空袭确有成效,但我认
为这场冲突不会马上结束……
即使我不参加飞行、不制订作战计划或者不去补觉,我的闲暇时间也极少,而
且全都用来沉缅于幻想之中。我竭力去想象下次我们将于何时何地相遇。你将如何
穿着打扮?你有什么样的话要向我倾诉?你有何打算?我想我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
但此时此刻,这可帮我度过艰难时光。你一直在我的梦中。
献上我所有的爱,舍姆
我将信折叠整齐,放进信封封好,写上地址,塞进挂在床脚墙上的飞行服上无
数个口袋中的一个,然后设法睡一会儿。半夜11点30分,我的手表闹铃将唤醒我去
参加战斗。
很不幸,大大的电话铃声将我从梦中唤醒。我怒气冲冲地呻吟着抓起手表,按
下显示按钮:数字表盘上闪现的时间是零点零三分。“臭狗屎。”电话铃声响到第
四五下我拿起了话筒说道:“我是坦克,马上就到。”然后没等对方答话就挂上了
电话,我半睡半醒地套上飞行服,登上飞行靴,沿着过道向待命室跑去,参加正在
进行的任务布置会。开会迟到已经够糟了,而又是个刚刚从床上爬下来的模样,更
叫人难堪,特别是对于一名应该了解会议点滴内容的新手来讲,更是如此。老飞行
员们瞪着我,那种目光仿佛说:你的敬业精神太差!我蹑手蹑脚地躲到房间的后面。
喋喋不休的会议刚一开完,我第一个溜出了待命室。
随后的一个半小时里,我才得以彻底清醒过来。我甚至没有忘记从飞行服的口
袋里掏出写给艾丽丝的那封信,并在套上其它飞行装具前将它寄走。又是一次令人
胆战心惊的夜间弹射起飞,将我半夜里睡过了头,匆匆忙忙醒来时头脑里的那些懵
懵懂懂的东西一扫而尽。
这是一个美丽晴朗的夜晚,蹦蹦和我一起飞前舱。尽管可能被击落的想法对我
来讲还是一种新的担忧,仍缠绕在我的心头,但现在有蹦蹦和狼崽和我一起上战场,
使我感到信心十足。今晚我们是首批进行空中加油的飞机之一,因此加完油后我们
不得不在加油机的右舷进行编队飞行,等候我们这支压制敌人防空系统的分队里的
其它飞机完成加油。
我记得温斯顿·丘吉尔曾经说过:“人的一生中再也没有什么比遭到射击而安
然无恙更加令人感到兴奋的东西了。”我不知道温斯顿勋爵的原话是否如此,但不
管怎样,我认为这句话恰如其分地描述出了我们舰载机联队的士气。舰载机联队的
每一名驾驶员和飞行军官走起路来都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飞行人员都开始迈起
我称为的“勇士步”。他们胸脯挺得更高,每迈一步还要踮那么一下,并且怀着那
种身临枪林弹雨未伤毫毛而产生的不可战胜的神气。我发现自己这几天来也不止一
次地迈起了这种“勇士步”,不过我马上纠正自己。我估计一旦我趾高气扬、沾沾
自喜起来,我落入伊拉克战俘营的日子就会到了。
我们不过才打了几天仗,因此我一直设法通过缅怀那些前辈海军飞行员,来使
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他们曾比我面临过更大的危险,做出过更多的牺牲,经历过
更长的磨难。他们中有些人不愧为真正的英雄,例如我们的总司令乔治·布什总统,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在太平洋战区被击落;约翰·麦卡恩参议员,死里逃生并战
胜了越南战俘营里的痛苦磨难;以及吉姆·斯托克代尔海军中将,他最终成了河内
希尔顿饭店里所有美国人的领袖。他们三人都曾被敌人击落,后两位为了祖国还在
敌人的战俘营里度过了漫长而野蛮的岁月。执行了5 天任务后,我觉得自己只不过
是在干自己应干的事,并想方设法不要丧命。与那些前辈所经受的苦难和做出的牺
牲相比,我想我必须保持谦虚谨慎,并且牢记那些在我们之前驾机参战的海军航空
兵的先驱们。当最后一架“大黄蜂”飞机加完油之前,我已完全将自己从自命不凡
的得意中拖了出来,为了生存,必须继续保持谦虚谨慎。
今天夜里,我们又要飞往最北端、正好位于伊拉克采油平台上空的干扰盘旋区。
现在我有一个小队的“大黄蜂”飞机担任掩护。上一次空袭时首次发现了伊拉克夜
间战斗机的活动,因此我很高兴有“大黄蜂”飞机护航。我们以疏开队形向北飞去,
战斗机跟在我们后上方不远处。这将便于它们进行战术机动,既可以看见我们,又
能够用其空对空雷达搜索我们前方的空域。知道它们就在我们的上方,像天使一样保
护着我们,我不禁增添了几分勇气。
“航向准确,现正飞向我们的外盘旋点。”蹦蹦报道,“我们的时间现在有点
提前,这样我们可先飞往外盘旋点,然后在进入内盘旋点时进行校准。”
“这个主意不错。”我边说边对“徘徊者”飞机的调整片进行微调,因为我们
的飞机重新加满了油。
“自由发现两架土狗升空,位于目标区的10度方位,距离50英里。”“鹰眼”
飞机雷达控制员的声音刚落,接着就传来了前舱无线电台的嘎嘎声,我们大家都坐
直了身子。我们都知道“土狗”意即敌机,蹦蹦查了查膝板卡上的代码证实了这一
点。
“那是两架米格-29 飞机,位于我们的目标以北50英里处。现在还构不成威胁。”
蹦蹦解释道,他心里很清楚,这两架米格-29 只要有意,几分钟内就可以飞越它们
和我们之间的100 英里的距离。今天夜里,我们大家都会竖起耳朵来听鹰眼飞机的
通报。
虽然我们携带了一枚反辐射导弹,但根据计划,它是用来后发制人的,也就是
说只有当敌人的雷达开机,为SA-2、SA-3或SA-6型地对空导弹提供制导时,我们才
会发射这枚导弹。古奇和狼崽将会仔细查看我们飞机的后座系统,搜索那些专门与
可能危及我们的轰炸机的地对空导弹进行联网的雷达。而我主要担心的则是米格-29
飞机的出现,以及万一它们发起攻击我该怎么办。令人欣慰的是我知道自由了解它
们所在的位置,但我也不无担忧,这两架敌机自由是看到了,但可能还有一些敌机
自由未能发现或太忙了无暇去发现。我如何做各种不同的机动,已经在任务布置会
上与我们的掩护机进行了安排,我只希望千万别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舰载机联队里的战斗机飞行员尚未击落过任何敌机,他们早已迫不及待,要去
击落伊拉克人派上天来的任何飞机。我现在遇到了我在训练中从未遇到过、但我们
中队的许多“徘徊者”飞机老驾驶员警告过我的情况。
在典型的空袭训练科目中,为“徘徊者”飞机提供掩护的战斗机离开其掩护对
象去击落来犯的飞机时,会出现下述三种结果之一:第一种可能是战斗机击落了敌
机,好人高兴;第二种可能是敌机先击落了战斗机然后又击落了“徘徊者”飞机,
坏蛋开心;而第三种可能是战斗机离开“徘徊者”飞机之后迷了航,结果在急于搜
索并击落敌机时,误将“徘徊者”飞机击落,也就是说发生了人们称之为蓝军对蓝
军的互相残杀。最后一种情况在舰载机联队出海执行任务前的训练中时有发生,而
现在我可能要遇上了。
我可以从无线电中他们的声音里听出这种危险来,我们的护航机开始按捺不住
了。沉着冷静的通信联络变成喋喋不休的对话,我们的备用无线电线路里充满了迅
速的应答声。长机驾驶员的声音十分清晰:“龙小队向左急转。”
“2 号明白。”他的僚机应答道。
“自由通报,土狗航向南,现位于目标区20度方位,距离40英里。”
“龙长机没有发现敌机。”
“2 号未发现敌机。”他们声音中的不安清晰可辨。如果战斗机要去对付那两
架米格-29 飞机,他们就不愿按我们目前420 节的速度飞行。“大黄蜂”飞机急不
可待地想加速,打开它们的加力,但这就意味着前去与敌机交战,而土狗现仍距离
很远,不足以威胁我们。这可就让战斗机为难了。他们的任务是保护我们免遭敌机
威胁,而不是抛开我们去击落尚未对我们构成真正威胁的伊拉克飞机。
“自由,龙小队现与铁爪在一起,等候指令。”龙小队的长机很老练,他等自
由来指示他出击,允许他前去设法干掉敌人的战斗机。
“龙小队,我是自由,待命。”听到这一谈话,我有点不高兴地叹了口气。在
这一情况非常明显的关键时刻,自由却犹豫不决。在米格-29 飞机来犯之前,战斗
机只好呆在我们身边。通话停顿了一会儿,等候真让人感到痛苦。当沉寂被打破,
听到自由的声音时,我终于松了口气。“龙小队,我是自由,请与铁爪呆在一起。
土狗现向北飞去。”听到威胁减小的消息,我们机组成员都松下心来。
当航向指针转到罗盘一侧,表示我们却将抵达外盘旋点时,我猛然将驾驶杆向
左一打,操纵飞机转向新的航向,向采油平台上空我们的内盘旋点飞去。像我第一
次夜间空袭时那样,敌高射炮射出的红色曳光弹朝我们飞来,在夜空中追逐我们。
今夜我一直从容不迫,一面继续沿基本航向飞行,一面做各种不规则的规避动作,
使采油平台上那些想方设法用雷达锁定我的飞机的炮手们无法得逞。我们现在离内
盘旋点只有3 分钟的航程,我那用来扣扳机的手指已准备发射导弹。“发现什么值
得一打的目标了吗?”我问道,希望我们有机会再摧毁一部伊拉克雷达。
“没有,他们好像已经关闭了目标截获雷达。”古奇答道,“他们越学越聪明
了。”
“自由发现情况,可能是两条突然窜出来的土狗,航向南,速度500 节。”我
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通话又连续响个不停起来。
“龙小队前去接敌。”龙小队长机的声音简短、充满杀机。
“2 号跟上。”他的僚机答道。短短的几秒钟里,两架“大黄蜂”便显出了他
们的身手,打开加力,将飞机加速到最佳的接敌速度。
“自由,请为龙小队提供前往不明机的航向。”
“自由雷达显示,可能是两条土狗,位于目标区210 度方位,高度5000英尺,
航向南。龙小队的最佳航向为020 度,航程40英里。”
“龙长机发现正前方两架不明机,距离37英里,现正进行识别。右边的目标高,
左边目标低。龙小队向左战术转弯。”
“2 号左转。”僚机应答道。这时两架“大黄蜂”飞机已不见踪影,我必须马
上做出决定。机载计算机显示,我们现距离内盘旋点还有2 分多钟的航程,而且这
是此次空袭进行干扰的最关键的2 分钟。假如我在到达内盘旋点之前转弯返航,那
么敌人的地对空导弹操纵员就可能有足够的时间,并且在不受干扰的情况下准确瞄
准我们的一架轰炸机发射导弹。如果我继续按目前的航向和速度前进,就可能成为
来袭的土狗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击落的目标,而它们与我机的接近速度现几乎已达到
1000节。我决定把自己托付给我们的“大黄蜂”飞机了,但愿万事如意。如果我们
都能圆满完成各自的任务,那么我们的轰炸机就可安全返航。
“自由,铁爪正在向内盘旋点挺进。请通报土狗的情况。”我在无线电里尽量
鼓起勇气请示道。
“铁爪,我是自由,请等。”
“这个请示不错,坦克。”古奇用机内通话器说道,“系统未发现任何目标。”
“明白,请随时通知我们。”我说道,非常高兴古奇同意我的决定。战斗机之
间的通话现断断续续,并且非常专业。我们与敌机飞快地接近着,现在我估计敌机
离我们目前的位置仅有25英里了。
“45秒钟后抵达内盘旋点。”蹦蹦报告。他继续用满不在乎的声调说道,试图
掩饰局势的严峻。“啊,坦克,我建议,啊……啊,我想我们应该向右急转。我发
现有一枚地对空导弹发射……”下面的话被打断,只听见蹦蹦的呻吟声,因为我突
然操纵“徘徊者”飞机做了个急右转,我将飞机拉得过载几乎达到机体所能承受的
极限,旨在摆脱我尚未发现的来袭导弹。我的左手手指本能地按动按钮施放了一组
箔条闪光弹,结果将我们的飞机照得更亮,完全暴露在敌机的威胁之下,但我觉得
值得冒这个险。“导弹刚才位于我机2 点钟方位,现在应该到9 点钟方位了。”蹦
蹦判断道。这时我放松了一下拉杆的力量,过载力也减轻了对我们胸部的压力。我
扫视地平线,搜索来袭导弹。只见导弹像一根燃烧着的电话线线杆一样,沿着一条
与我机无妨的弹道飞去。不是我的机动动作摆脱了它,就是它压根儿就没有瞄准我
们。
“没什么了不起。”我说道。我们无从知道,假如不是蹦蹦提醒和我及时拉杆,
还是不是真的没什么了不起。我迅速操纵飞机向左回转,设法回到航线上来。
“还有10秒钟抵达内盘旋点。”蹦蹦报道。
“自由,龙小队请指示土狗的最新航向。”
“龙小队,雷达显示土狗现正向目标以北飞去。”
“自由,龙小队停止接敌,现需要前往加油机的航向。”
“龙小队,自由明白,请等。”
我的目光再次转回机舱内,注视着航向指针绕罗盘转动。指明我们已通过内盘
旋点。我立即操纵飞机左转,用力拉杆做了个90度转弯,然后减小转弯角度,向机
舱外观察可能出现的威胁。
“飞机下方没有发现威胁。”蹦蹦说道,他看出我的念头,真不愧为一位优秀
的副驾驶。
“谢谢。”我边说边操纵飞机转弯,对准了我们的返航航向。
“大黄蜂”吓跑了伊拉克的米格-29 ,而我们的干扰则慑止了敌人的地对空导
弹,使其发挥不了作用。但我们无法对自己执行的任务进行轰炸效果判定,这一点
特别令人感到恼火。我们不是去炸掉一座建筑物或桥梁,而当我们确实摧毁了一部
雷达时,我们却不能亲眼去证实,因此我们永远也搞不清楚是否确实摧毁了目标。
如果在我们发射的导弹击中目标的那一刹那间,敌人的雷达信号消失,我们则可以
推测导弹确实摧毁了目标,但我们永远也不会有摧毁目标的录像带。我们无法知道
自己施放的干扰是否真正使得敌人的雷达毫无用途,还是他们克服了我们的干扰。
能够说明我们取得成功的唯一确凿证据是,所有的飞机完成任务后都安全返航。
“马掌完成任务,巨人小队返航。”蹦蹦查了查他的膝板卡进行了翻译。
“马掌的意思是任务百分之百成功。”蹦蹦说道。这时,我们正朝着朝阳映红
了的天空,向东南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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