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寨是封建势力保留下来的一个堡垒,进杨家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尤其 是今天遇到的礼遇那更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次 杨子达满怀信心地离开汝城,回乳源县杨家寨开展工作。途中,他打算在乐昌 长侈村作短暂停留,以会会他的老朋友胡少海。听说他现在混得不错,总想抽空去 看看他,无奈公务太忙,现在,正好有机会顺路,也好了却心愿。 杨子达是位三十七八岁的汉子,身材高大魁梧,满脸的络腮胡子。别看他不到 四十岁,可却是五个孩子的父亲。杨子达是个典型的做田佬,小时候读了几年书, 少许认得些字。做过田,做过生意,由于为人耿直,爱打抱不平,生意十分清淡, 家境也不富裕。杨子达爱结交朋友,无论比自己年岁大的,还是比自己年岁小的, 他都视为朋友,因此,在这一带他的威信是很高的。 大革命运动冲击湘南这块红色土地之后,杨子达天生不甘于寂寞,与他的那些 难兄难弟们投身于火热的事业当中。杨子达从心里感激与他有缘的杨家寨,是那些 父老乡亲们在关键的时候救了他一命,使他转危为安。 乳源县的杨家寨包括十多个自然村,共三百多户,一千多人,是个较大的寨子。 除十几户住在山上寨棚外,其余都住在村寨里。这里自古以来是杨姓人聚居的地方, 没有党的组织,更没有农会组织,封建宗族统治极严。族长即最高统治者。杨子达 本不是乳源杨家寨人,又为何出入于杨家寨,并奉为上宾呢? 其实,杨子达是湖南宜章县城南乡人。1924 年加入党的组织,担任过宜章县 农民协会一、二届主席。是个红遍全县的赤色分子。“马日事变”以后,在《湖南 郴县通缉共匪案犯表》中通缉宜章党政军革命分子九十二名中,杨子达被列为第一 名。如此重要案犯赏金万元的头号人物,竟然闯到了杨家寨,并受到其保护。其间 是有些奥秘的。杨家寨地处山区,封建势力极其顽固。他们自立山头,不受当地政 府管辖,并拥有一支武装。杨子达本姓杨,与杨家寨的头人是朋友。况且,杨家寨 又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是同姓的,即使来自于外地,也被视为同一族类,不 受任何约束。杨子达凭借这个优势条件,受到杨家寨的保护,免受敌人的追捕。杨 子达在寨子里生活一段时间,凭借着他的能力,竟然说通了族长,与其结交为八拜 兄弟,成了杨家寨说一不二的核心人物。 不久,朱德部队抵达湘南粤北,这不啻是久旱的禾苗遇甘露,沉寂多时的党组 织又重新露头。他兴致勃勃地参加了汝城会议,并第一次亲眼目睹了朱德这位滇军 名将的风采。当他得知党组织决定准备举行湘南起义,他的心情无比地激动,在汝 城会议结束之后,他马不停蹄地返回杨家寨,尽快地将这一喜讯告之党内同志。途 经乐昌长垑村时,他又特地拜会了胡少海,让这位自己的好友同享这一欢乐。 胡少海是位军人,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由于长时期的军旅生涯,养成了他良好 的生活习惯。胡少海出身于宜章的一个大地主家庭,排行第五,称为五少爷。由于 受革命的影响,投笔从戎,曾在国民革命军程潜部任营长,参加过北伐。大革命失 败以后,胡少海受我党的影响,毅然脱离国民党军队,走上了革命道路,带领一部 分队伍潜入湘粤边境山区,在这一带开展革命活动。 杨子达与胡少海同为家乡人,又是老朋友。杨子达将汝城会议的精神转告他, 胡少海听罢,心里特别高兴。 俩人交谈许久。杨子达很看重胡少海背弃家庭,走上革命的道路。胡少海则景 仰杨子达赤胆忠心,是个出色的活动家。闲谈当中,胡少海告诉他,这一带除有他 带领的武装之外,还有参加过南昌起义、潮汕失败后潜回家乡的共产党员谭新及陈 东日,这些人都是将来闹暴动的基础,只盼望暴动早日开始。 杨子达满怀激情他说,朱德部队刚到湘南,对这一带情况不熟,加之,已与范 石生的部队建立统一战线。部队自三河坝战斗之后,队伍得到了休整与补充,现在 好了。只要条件成熟,暴动立即就会展开。杨子达还告诉胡少海,他从队伍中得来 消息,胡少海的好友龚楚不久也将投奔朱德部。胡少海听罢,不觉喜上眉梢。 胡少海对龚楚的情况也很了解。龚楚比胡少海小三岁,是广东乐昌县长垑村人。 胡少海能在此地立足,也是通过龚楚介绍到这儿来的。俩人尽管有着不同的经历, 但毕竟是朋友。龚楚曾告诉胡少海自己的身世。自从韶关滇军讲武堂毕业后,投身 革命,以后加入共产党,参加南昌起义。起义失败后,龚楚脱离队伍,潜回粤北一 带活动,主要是做党的工作。胡少海则不同,虽然他厌恶自己的家庭,同情革命, 但他毕竟还不是共产党员。对于龚楚的经历,他是羡慕的。 杨子达在乐昌作短暂的停留之后,离开长侈村,回到杨家寨。告知族长,不久, 将有一支部队抵达这一带开展活动。族长听了,不以为然。杨子达说,部队为头的 是他的把兄弟,要族长鼎力相助。族长无奈,笑着说,只要是你子达的朋友,杨家 寨一定恭迎。 没过几日,传说朱德的部队已开赴韶关。眼看汝城会议确定的日子已到,杨子 达急忙找到县委书记胡世俭,问个究竟。胡世俭告诉他,情况有变。原计划的12 月举行暴动,现在推迟了。杨子达问究竟是啥原因,胡世俭也无法解释清楚。 不久,胡少海带来口信,告知杨子达,朱德部队已脱离范石生,朝粤北、湘南 方向挺进,不日即可到达这一带,要杨子达做好工作,迎接朱德部队。 一场恁大的暴雨,猛烈而急促地泼洒在粤北大地上。这是入冬以来少有的一场 大雨。 部队在朱德、陈毅的率领下,离开犁铺头,向仁化进发。途经董塘圩时,和当 地党组织联系,策动农民五百余人,攻占仁化县城,缴获步枪三十二支,全部分给 董塘圩的农民。部队在仁化县城小住一日,筹集二千多元现款。第二天回住董塘圩。 朱德心潮起伏,他不能忘记,在关键的时刻,范石生助了他一臂之力,使得部 队临危脱险。临行之际,他回了一信给老同学范石生,感激他鼎力相助,并向曾曰 唯师长辞行。曾曰唯念在老师的情分上,也从部队中拨了一批军响给朱德。朱、范 合作便在一段不长的时间内宣告结束。 朱德记住范石生的告诫,队伍仍打着国民革命军第十六军一四○团的旗帜,一 路上行州过府,顺利通行。抵达董塘圩之后,向导龚楚告诉他,前面就是乐昌县的 长垑村,那是他的家乡。这一带群众基础较好,有党的地下组织。龚楚还介绍说, 在他的家乡驻扎了胡少海的一支武装。这人虽不是共产党员,但却同情革命。朱德 问了胡少海的情况。龚楚说,胡少海原在程潜部当营长。北伐时改编为国民革命军 第六军,程潜任军长,林伯渠任党代表。 大革命失利后,胡少海联络一部分湖南籍士兵,毅然离开部队,回到湘粤边界 打游击。 听罢龚楚的介绍,朱德表示,像这样的武装能在困难时期保存下来很不容易, 我们一定要依靠这支武装,将来对于策划湘南暴动大有好处。朱德还表示,一定要 会会胡少海。龚楚说,他已派人去联络胡少海,明日即可见到。 次日,队伍在龚楚的带领下,途经乐昌长垑村,朱德会见了胡少海,详细地询 问了他的情况。胡少海自我介绍说,他出于一个富有人家,他的父亲胡泮藻是宜章 县鼎鼎有名的土豪劣绅。由于背叛家庭,他很早投身革命军,多时不曾回家。朱德 听罢,一个朦胧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渐渐产生。 按照预定的行军计划,下一站便是乳源县的杨家寨。龚楚与胡少海同为韶关讲 武堂的同学。龚楚问胡少海,部队进驻杨家寨有无问题。胡少海告诉说,万事俱备, 无任何问题,杨子达已在杨家寨恭候多时了。朱德听到杨子达已事先作了工作,心 里十分高兴。 队伍在龚楚、胡少海的带领下,直奔杨家寨而来。行至离杨家寨还有三四里地 的柞树拗时,杨子达已在这里恭候。朱德握住杨子达的手,连声道谢。 杨子达性情豪爽,说,要说谢,该先谢胡少海,是他把情况转告我的,否则也 不可能到这里来接大军。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朝前走。临到杨家寨,族长领着数十人,点着鞭炮,将起义 军迎进了杨家寨。 朱德很高兴,他赞赏杨子达出色的工作。胡少海告诉朱德,杨家寨是封建势力保 留下来的一个堡垒,进杨家寨是件很不容易的事,尤其是今天遇到的礼遇那更是开 天辟地以来的第一次。 杨子达简要地报告了杨家寨的情况。朱德听了,哈哈大笑,称赞杨子达不拘礼 节,敢于向封建势力挑战,不简单,很不简单! 当日夜晚,部队安顿之后,朱德在义奎楼召开秘密会议,听取杨子达、胡少海 等关于宜章的地理民情以及敌我双方的情况汇报,最后决定,举行宜章暴动。 第二天,部队从杨家寨出发,兵分两路朝宜章挺进。临行之际,杨子达辞别杨 家寨族长及父老乡亲。族长很热情地将杨子达送出寨子,从此,杨子达不再返回杨 家寨,开始了浪迹天涯的革命征程。 由于队伍连日行军,战士们都已疲乏,加之,对宜章的情况不甚了解。 朱德决定,队伍暂不进宜章,改去莽山洞,一是让部队作些休整,二是进一步 的商讨宜章暴动的具体行动方案。 这时,潜伏在家乡的陈东日,带领十多个农民武装从家乡赶到梅花,与朱德部 会合。 陈东日是位三十四岁的壮实汉子。当朱德与他见面之后,凭朱德的直觉,这位 其貌不扬的汉子有过一段不平常的经历。经龚楚介绍得知,陈东日是湖南宜章人, 黄埔军校生,曾参加过北伐。任过中央军委特派员、湖南省军委委员。大革命运动 失败以后,潜回家乡,秘密开展革命活动。当朱德一踏进湘南这块红色土地上的时 候,他就深深地感觉到在这块土地上,保存大量的革命有生力量。有了这些革命的 火种,暴动何愁之有? 陈东日告诉朱德,他已派人到宜章城侦察,县城里无敌军主力,只有少数的地 主保安团,这对于宜章暴动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朱德听罢,脑际酝酿着一个新 的计划,他传令全团,快速前进,直抵莽山洞。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