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四井冈山的阳历6 月,依然是一派春意。这座大山用它的柔情挽住了春的臂膀。 除了红的、白的、黄的杜鹃花已经谢去,其他的山花愈开愈旺烈,点缀得这座山比 神话里的山还美。山下的茅坪村,小小八角楼是以宁冈为中心的井冈山根据地的心 脏,毛泽东住楼上,朱德住楼下。6 月的一个深夜,八角楼里,朱德、毛泽东伴着 一盏只点看一根灯芯的清油灯,开始了又一个战役的精心部署和周密谋划。几天来, 贺子珍冒着生命危险从白区为毛泽东弄到了一批报纸,毛泽东从来自敌人的一条条 消息里获悉了新的敌情。赣敌不甘心五斗江、草市坳战斗的惨败,根据蒋介石的命 令,湘、赣两省己联合行动。朱培德为剿匪总指挥、鲁涤平为剿匪副总指挥。朱培 德的第三军第九师和三十军第二十七师共5 个团的兵力,由九师师长杨池生任前线 总指挥。 湘敌是吴尚的第八军一部,在茶陵集结,合一个师的兵向酃县逼进。赣敌由吉 安向永新推进。敌人的如意算盘是:以第九师一个师的兵力(二十五团、二十六团、 二十七团)为第一梯队,经龙源口、新城向砻市进攻,歼灭红军于新城、砻市地区 ;以第二十七师(八十团、八十一团)作为第二梯队,集结于永新县城及附近地区, 扩大第九师战果……形势,比前两次严峻得多! 灯下,毛泽东已接连抽了三枝烟。灯下,朱德把手掌间的一只棋子揉了又揉。 “我看,我们的主力必须立即撤出永新城。”朱德放下棋子道。“嗯,越快越 好。”毛泽东完全赞成,“立刻叫袁文才派人去永新传令。”“让主力回宁冈集结 待命。”朱德补充。毛泽东点头。八角楼里的这个决策,召回了“二打永新”的四 军主力。从茅坪至宁冈的路上,写满了“粉碎国民党反动派新的进剿”、“打倒蒋 介石和反动军阀”等标语,路上行走着服饰不一的工农革命军,送军鞋、军粮的妇 女和儿童团,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充满迎战的气氛。6 月中旬,宁冈砻市搭起了台 子,烈日下,坚决粉碎敌人“进剿”,保卫革命根据地的万人大会在这里召开,毛 泽东在会上作了讲话。 接着,四军召开全体官兵誓师大会,毛泽东、朱德、陈毅在会上讲话。 毛泽东说:“我们是为穷人打天下的工农革命军,现在敌人从永新向我们进攻, 我们一定要打一个大胜仗,吃掉江西两只羊(杨),让群众高高兴兴地过个端午节。” 6 月20 日,二十八团、二十九团和三十一团一营、军直属队和三十一团机炮连, 向新城集结。 陈毅在新城主持召开了部队营以上干部和地方党、地方武装负责人参加的军委 扩大会。他说:“这次,我们打击的重点是敌人的主力,杨池生的第九师,该师已 分两路向龙源口逼进,我们要争取主动,抢先占领新、老七溪岭制高点,相机歼灭 一部或大部。毛委员和朱军长已给我们明确指示,战役重点在老七溪岭及白口村方 向,主攻放在老七溪岭。打垮敌人之后,应追击到石灰桥地区。这次湘敌是配角, 他们在茶陵、酃县一带活动。唐生智有一定独立性,而且战斗力较强,朱培德是蒋 介石御用工具,因此,必须避强就弱,集中力量打击江西敌人。”朱德作出部署: 二十八团迎击老七溪岭方向之敌,为主攻方向,歼灭老七溪岭、白口村地区之敌后, 向龙源口方向发展,会同二十九团歼灭龙源口地区之敌,二十九团和三十一团一营, 迎击新七溪岭之敌。三十二团新兵留守井冈山,并向湖南方向警戒。湖南各县地方 武装分头向酃县方向游击,牵制和迷惑敌人。 部署完毕,朱德即领伍中豪的三十一团离开新城,按照预定路线运动。 靠近虎爪时,前卫的伍中豪向朱德报告,他已派人探得虎爪出现敌情。 朱德见伍中豪满脚泥水,晓得他是亲自侦察的。“这股敌人是开往永新的湘敌。” 伍中豪说,“他们只顾赶路,不会料到半路与我们遭遇,我们可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要得。”朱德道,“有一个营就够了。”伍中豪领着队伍,隐蔽接近虎爪。密林 中,红军战士们注视着山径。伍中豪突然感到右臂麻了一下,身子本能地动了动, 一条毒蛇从他背上掠过。被蛇咬了,他找了根藤子,欲扎患处以止住毒液深入,但 来不及了,敌人已出现于路上,他扔了藤子,下令开火。行军的是湘敌五十三团, 中了伏击,阵脚乱了。伍中豪瞄准那戴大盖帽的军官打,敌团长倒子血泊。敌兵们 犹如火燎蜂房,水浇蚁穴,四处逃散,保命要紧。伍中豪指挥的伏击战告捷,可他 的胳膊肿得老大。朱德赶上来后发现了他淌血的伤口,赶忙撕下一块衣服,为其包 扎。 伍中豪这才记起刚才遭了蛇咬。朱德要卫生员为伍中豪抽掉毒血,卫生员说要 到村里去处理。“这不影响急行军么?”伍中豪拾起一块瓦片,砸在地上,捡了锋 利的一片用力在患处划,顿时鲜血淋漓,他用土办法排毒。朱德见了,为之动容, 为有这样的好团长而自豪。伍中豪是湖南耒阳人,23 岁,出身农家,1922 年在 北大念书时加入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1925 年考入黄埔军校第四期,毕业后在耒 阳一带搞农运,1926 年加入共产党,北伐时当连长,秋收起义以来,他为革命出 生入死,是朱、毛麾下的得力干部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伍中豪领着队伍又出发了。 五十二团遭伏击的消息传到茶陵,驻守在那儿的湘敌第八军吴尚气得七窍生烟,急 电永新求援。杨池生和杨如轩阅电报,一面笑吴尚部队吃干饭——没用,一面决定 各率两个团从新、老七溪岭直扑宁冈,要直捣朱、毛老巢。同时,他们给吴尚回一 电报,希望他派兵配合夹击宁冈。两“羊”的数团人马,气势汹汹地出发了。朱德 坐镇新七溪岭指挥。 6 月23 日,天露鱼肚白,敌我双方开始向新、老七溪岭运动。一场生与死的 较量开始了!新七溪岭。豪情满怀的萧克率三营任前卫,这支队伍仍然枪少梭镖多。 尽管如此,还是凭着智勇打退了偷袭之敌二十七团一部。萧克从朱德那儿领的任务 是占领新七溪岭的一个制高点,他对战士们说:“不完成这个任务,会给后续部队 造成困难,就是拼命,也得把那个高地拿下。”萧克拎着一杆枪冲在头里,耳边是 呼啸的子弹,脚下是一丛丛燃烧的烈火,他喊着:“跟我来!’’冲上了高地。但 就在这时,敌人从侧杀出一支人马,把高地截断,使萧克的前卫同后续部队失去了 联系。也就在此时,三十一团三连同敌人遭遇。三连认为自己是二梯队,夹在中间, 轮不上马上打仗,思想麻痹,未作部署。当与前卫失去联系后,三连即暴露在敌人 面前,只有仓促应战。三连长资秉谦中弹牺牲,队伍失去指挥,队形混乱,伤亡很 大,敌人得势,疯狂进逼,三连只有撤下。前面就是望月亭了,得势的敌人乘胜冲 来,欲占望月亭高地。殊不知,三十一团二连利用二十九团、三十一团三连与敌交 战的间隙,迅速占领了望月亭。当敌人蜂拥而上时,二连的枪声响了,复仇的子弹 织成了猛烈的火力网。敌人组织了新的进攻,二连越打越猛。关键时刻,朱德拎着 一枝花机关枪朝望月亭冲来,3 个警卫员紧随其后。“朱军长,小心!”传来营长 陈毅安的声音。朱德猛冲到亭边的浅沟里,朝敌人扫射,3 个警卫员同时投入战斗, 4 枝花机关枪打得坡下的敌人纷纷倒地。到了60 年代,朱德重上井冈山时,特别 提到了望月亭这一仗。他说自己用的花机关枪本是一枝坏枪,可那一次反而特别好 使,他诙谐地说:“情况紧急,花机关枪也听话了。”红军占领了望月亭,给一时 得手的敌人带来麻烦,尤其是朱德的上阵,使红军由被动转为对峙的局面。此时, 二十八团赶到了老七溪岭。但情况于红军不利,敌人已先期占领有利地形,团长王 尔琢发动了3 次冲锋,攻击受挫。敌人愈发得意。二十八团处于危急状态,林彪赶 忙跑来向王尔琢建议:“这样强攻不行,我们暂向莲花撤退吧。”王尔琢火了: “混蛋!谁提撤,谁就是临阵脱逃!”林彪没敢再提。党代表何长工兴冲冲上来说 :“朱军长的花机关枪在望月亭响了!”“好!”王尔琢受到莫大鼓舞,“朱德说 话了,哪怕它是刀山我也要给它踏平了!”他点拨肖劲的三营组成若干冲锋队,每 队20 人,配备驳壳枪、花机关枪,隐蔽向前运动。然而,就要接近敌人时,敌人 的重机关枪封锁了道路。肖劲受了伤,但他顾及不得,只身迂回到了敌人的重机枪 阵地,甩出一颗手榴弹,敌人的重机枪哑了。三营的火器占了上风,红军士兵们跃 出工事,迅猛突入敌群。王尔琢下令一营追击。敌人在白口村重新集结,二十八团 迅速组织强攻,终于歼敌两个营。 不幸的是,三营长肖劲牺牲,参谋长工展城负伤。“为肖劲报仇!”战士们化 悲痛为力量,一直朝龙源口冲去。战斗处于白热化,新七溪岭上,朱德调动机炮连, 亲自校准距离,向杨池生的主力二十七团开炮。首发命中。朱德又派出40 人组成 的突击队,正面杀出。敌二十七团力不能支,开始溃退。红军进入龙源口,红旗、 红袖章、红缨枪,汇成巨大的洪流。敌群乱了,敌兵争相逃命,稻田成了红军与敌 人搏斗的战场。各路红军纷纷杀来,残敌已成瓮中之鳖。龙源口大捷。红军主力将 残敌追至永新城东十多里的地方。此役歼敌一个多团,击溃两个团,缴枪800 枝。 次日,毛泽东率三十一团一营进驻永新城,二十八团进驻石灰桥,二十九团全换上 了步枪。敌人的第四次“进剿”,又以失败而告终。 不费红军三分力,打败江西“两只羊”,真好,真好,快畅!快畅!这是边界 群众为龙源口大捷编的歌谣。龙源口大捷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湘、赣边界。长沙、 安源、醴陵等地的学生、工人、农民纷纷投奔井冈山。毛泽东说:“龙源口一仗的 胜利,标志着边界全盛时期的到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