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奸被钉上耻辱柱 陈公博吸完一支烟,慢腾腾地站起来,穿上深灰布面长衫,又戴好黑呢船形帽。 他看了一眼显得不耐烦的法警,夹起两叠卷宗,走出了狱房。当步出苏州狮子口监 狱的铁门时,看到有那么多摄影记者和群众围在那里,他一怔神,匆匆地爬上了等 候在门外的一辆破旧的马车。在沿街的一片怒骂声,马车驶往一箭之隔的道前街。 1946年4 月5 日下午,江苏省高等法院开庭公审陈公博。 庭长孙鸿霖询问姓名、年龄、籍贯等,陈一一置答。庭长又问:“你有很多财 产吗? ”陈公博想了想,答道:“我要是说没有财产,人家不相信。我要是说有财 产,自己不会相信。我所可告人者:我没有房产,没有田产,更没有银行存折。所 以,我是否有财产,还是请庭长调查吧!”旁听席上发出了笑声。庭长令陈公博站 立一边,由检察官宣读《起诉书》。 《起诉书》就陈公博在任伪职期间祸国劣迹之最严重者,列举了他的10大罪状, 那就是:缔结密约,辱国丧权;搜索物资,供给敌人;发行伪币,扰乱金融;认贼 作父,宣言参战;抽集壮丁,为敌服役;公卖鸦片,毒化人民;改编教材,实施奴 化教育;托词清乡,残害志士;官吏贪污,政以贿成;收编伪军,祸国殃民。这实 际上就是汉奸集团犯下的主要罪行。 陈公博不服。他从卷宗夹内取出所谓《八年回忆录》,操着广东口音念了一个 多小时。接着,对10大罪状逐一加以辩解,说《起诉书》“不是割裂事实,就是摭 拾谣言”,非但不承认有罪,反而认为自己的所为是为了对保全民族元气,而且这 个目的也达到了,因此自己是有功的。庭长以大量的事实证据,驳斥了陈公博的辩 解,还当庭播放了他在伪“满洲国”建国纪念日上的演讲录音。陈公博听到了自己 的声音:“中日满三国应携手勇往前进,恭祝满洲国运昌旺!” 将近晚上8 点,庭长问陈公博还有什么可说。陈公博说:“检察官是江北口音, 本人听不懂,唯其中有一言,使我非常感动,就是‘春秋责备贤者,非服不可’; 本人当然不敢以贤者自比,可是我早就说过,无论法庭判我什么罪,我都绝对服从 的。”他只剩下诡辩了。 一周之后,江苏高等法院宣判陈公博死刑。并告陈公博如有不服,可以书面形 式向最高法院上诉。陈公博听到宣判,脸色一灰,语无伦次地说:“本人在公审时, 即已声明决不愿申辩及上诉,当时所以向检察官答辩,乃求内心之安定耳。感谢检 察官在《起诉书》中所言的一切,可表明本人身体清白,人格清白,故本人无论被 判何刑,均以绝对服从之态度接受,决不再行上诉。” 陈公博昏头昏脑的一席话,并不证明他有某种骨节,而实在是他知道自己罪极 无赦,实在是出于无奈。他对探监的儿子说:“提到政治我真有些伤心了。为了办 政治,你的祖父卖尽家产,结果弄得锒铛入狱。我为了政治,今天也免不了身入囹 圄。干儿,以后你干什么事都好,只是千万不要再干政治。你要牢记!” 囚室放风时,为了安慰他,褚民谊对他说:“我知道你是死刑,我自然也是死 刑。”陈璧君也凑上来说:“那我自然也是死刑了。”其实不用安慰,既然横竖逃 不过死罚,那就每餐吃三碗饭,照常写字看书。 6 月3 日晨8 时许,苏州第三监狱的囚室照例按时打开,囚徒们鱼贯而出,到 院子里散步。陈公博应典狱长之求,为其写一幅对联:“大海有其能容之量,明月 以不常满为心”,正当他以博大与从容的姿态,写剩三个字时,忽发现几名法警已 立于身后。是死期了。写毕最后三个字,他回到自己的囚房,点燃一支烟,换上蓝 布长衫,玄色丝袜,黑色皮鞋。做毕,他取出一把常用的茶壶,走到陈璧君的囚室, 向她鞠躬,送上茶壶留作纪念。旋又去同褚民谊诀别。来到法庭,陈公博给家属写 了一封遗书,又给蒋介石写了一封信。搁下笔,他与在场的法官法警们一一握手。 进入刑场,问哪一位是行刑的法警。法警周本范自报,又握手。旋即背立。枪响。 陈公博倒地抽巴起来。同是大汉奸,同样被判了死刑,陈公博等不得减刑,而周佛 海能。 周佛海抵达南京宁海路军统看守所的当晚,当局即令其写“自白书”,交待汉 奸罪行。随后连续对他进行了5 次侦讯。1946年10月21日在朝天宫进行公审。11月 7日,南京高等法院宣判周佛海死刑。周佛海提出上诉,仍维持原判。其老婆向司法 行政部提出抗告,亦被驳回。 这一段时间里,杨淑慧为了保住丈夫的性命,可算是费尽了心力。她四面奔走, 八方求援,找遍了国民党实力人物和军统头子;还曾破费金条,托庞炳勋、孙殿英 这些投敌将领,给周佛海出具“于抗日有功”的证明。事情毫无转机。 按国民党政府的法律,抗告被驳回24小时后,罪犯即可被拖出去执行。就在这 个时候,杨淑慧拿出了最后的一招,果然使情势发生逆转。 杨淑慧找到蒋介石的侍从室主任陈布雷和机要秘书陈方,气急败坏地说:“如 果佛海真有个三长两短,也别怪我杨淑慧不仁不义!” 陈方连忙问:“你是什么意思? ” 杨淑慧说:“蒋先生曾有一封亲笔信给佛海,信上有这样的话:顷闻君有意回 头,不胜欣慰;望君暂留敌营,戴罪立功。至君今后政治前途,余绝对予以保证, 望勿过虑为要。信的末尾没有署名,只写了‘知名不具’四个字,这是蒋先生的亲 笔信,佛海认识他的笔迹。我给这封信拍了照,原信送至香港银行的保险柜封存。 如果佛海真的被枪毙了,就不要怪我撕破脸皮了。我要将信公开发表!这样世人就 会看清蒋先生的政治道德和信用了。” 陈方劝住了杨淑慧。大年初一,陈方上门给蒋介石拜年,说及此事。蒋闭目沉 吟好久,才点了一下脑袋,嘱文官处行文司法院,答呈国府,给周佛海减刑。 经数度公文来往,由陈布雷和陈方再三润色的《准将周佛海之死刑改为无期徒 刑》令,以国民党政府主席蒋中正的名义下达。 与其说救了周佛海一命,不如说让他多受了几天罪。一年之后,周佛海心脏病 复发,日夜伏在床褥上哼哼,哀叹自己“还是死了好”。2 月28日,周佛海在老虎 桥监狱的囚室中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口鼻流血而亡。一说周佛海为人毒杀。 大王死,朝臣灭。夹在陈公博与周佛海的死期之间,乱枪响处,竖起了一根根 焦黄的竹杆,挑着孤零零的招魂幡。 褚民谊是个风流丑角,当上大官后,凭着一时的冲动,常在大众广庭之间踢毽 子。有一年开全国运动会,华南选派的一名游泳女选手漂亮而风骚,俗称“美人鱼”, 撩得褚民谊按捺不住,竟将自己收拾得油头粉面,为“美人鱼”坐的马车执鞭拉缰, 游览南京名胜。1942年出任汪伪驻日大使,日方大灌迷魂汤,组织了50万人到神户 码头迎接,他整日拱着手四出拜会,还拜晤了制造南京大屠杀的元凶松井石根。紧 跟着陈公博,一枪从他的背部打入,这个太极拳高手在地上翻腾着打了最后一出太 极拳,仰天摊手,做了最后的收势。 帆布行军床把王揖唐抬到法庭公审。听到审判官的声音好生耳熟,他睁眼一看, 立马从帆布床上挣扎着坐起来,喝斥道:“何承焯,你这个小汉奸!哪有小汉奸审 问大汉奸之理? ”几句话轰跑了主审法官。延宕了些时日,他被用竹编躺椅抬到监 狱后院,声泪俱下地大呼着“求蒋主席开恩啊!”连中七粒冰冷的子弹。 在上海提篮桥监狱刑场,梁鸿志口念“年到六十四,行步移法场”,脑后枪响, 两颗门牙从他口中弹出。王克敏在北平炮局监狱服毒而亡,齐燮元在此被枪毙。殷 汝耕、梅思平、林柏生先后于南京老虎桥监狱伏法。丁默邨在苏州狮子口下地狱。 杨揆一、胡毓坤、姜西国、姚锡九等军事汉奸饮弹雨花台,错落着栽倒在荒草乱石 之中。受庇护者如伪天津市长温世珍,解放后被人民政府处以极刑。 这一伙丑类被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遗耻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