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七章 军港边,袁朗三个人在做着入水作业前的准备,不可能携带沉重的潜水装备, 所以老A们做的也是他们擅长的减轻负荷,倒空软体水袋里的水作为氧气储具, 诸如此类。 水波拍击着滩涂,远处的军港只有星点灯光。袁朗再一次地观望着夜色而若 有所思,他回身看了看那两人,成才正在收拾刚整理完的装备,吴哲仍企图从这 个距离上核定目标。 袁朗:" 下水。" 他没等他们就走向了水里,冰凉的水很快没腰,那两人跟上。三个人没入水 中,并且那是长时间的潜水,在波光之后再不露头。 在夜视镜的绿色视野里,几个巡逻兵正在检查歪斜在路边的一辆军车,身后 的远处是他们防卫的那座军港,他们警惕,但这只是一辆空车,他们甚至找不着 可以警惕的对象。无线电静噪噼啪地响着,巡逻兵的领队者正在和基地联系。 哨兵:" 车号是隶属我师装甲步兵团,可这不是他们防区……是的,已经全 面搜查,没发现可疑……是,送回进一步搜查。是的,明白。" 几个手势,从巡逻兵中分出两人来将那车发动,另外的人沿着这条路继续巡 逻。 许三多从盖在身上的防红外罩里露出一条缝来,他在着急,他伪装得天衣无 缝,却无法跳上那辆即将被人开走的车。 好在巡逻兵仍在原地磨蹭,好一会儿才点着车,刚行驶加速就歪向了路的右 侧,传来了驾驶者猝不及防的笑骂。 驾驶者:" 这车闹右倾,难怪没人要。" 路面上的几个总算转身,车上的两个也在把车倒回正确的方向,许三多从伪 装下跃身起来,那条瘸腿追赶一辆正在加速的车实在费劲,但他总算没发出什么 声息就跃进了后厢。 路上巡逻的几个回头看了一眼,幸好许三多已经进入车厢,于是大家平安无 事,分别向两边走开。 港口泊位里,林立的船舷和龙骨间波光微动,以袁朗为首的三人从水下浮出, 他们四周全是钢铁的龙骨,一片静寂,几个人也轻轻往肺里吸进缺失的空气,唯 恐打破这种寂静。 直接攀上高昂的钢铁船舷是不可能的,他们登上一艘目测找好的小舰,并且 发现用来隐藏自己身形的是一具小型的深潜器。 吴哲一刻也不耽误,在那两人还在警戒四周时已经开始操纵仪器。探照灯的 光束从水面扫过,无疑中间还伴着种种复杂的侦测手段。吴哲几个把自己隐藏在 红外护罩下,从那一丝缝隙中扫描着泊位深处的几艘大舰。 舰船的剖面结构图在手臂电脑的屏幕上翻转倾斜,凭借着现代技术和自己的 记忆,吴哲已经迅速把目标的结构了解了个八九不离十:" 目标确认。为03型 伪装通讯船,民用外观,军用舰体,我们只能打击三层干舷以下的电机房,表面 摧毁肯定无效……呼叫空中打击?" 袁朗:" 如果我们要贴上鼻子来确认,机器脑袋怎么寻找目标?" 吴哲毫不犹豫地道:" 手动引导。" 说到这里,他恨得想抽自己," 可指示 器扔在第一阵地了。" 袁朗不以为意:" 拖着那东西早已全军尽没了。" 一艘装备着机枪的游弋快艇从旁边驶过,三个人在甲板上平躺了隐蔽,都不 说话,对一个仅三人的小队来说,办法是大家想的。快艇荡起的波浪摇晃着他们 所在的小船,远去。 袁朗:" 成才检查爆破装置。" 成才:" 下水前核查,可以使用。" 他看了袁朗一眼," 我自作主张了。" 袁朗:" 你像个指战员一样思考了。" 从字面上听不出他的意思好坏,但语 气之尖刻连吴哲都觉得有点吹毛求疵,吴哲只是看他一眼,眼下绝非争辩的时候。 袁朗:" 你们俩潜入,手动引爆。" 他观望着那艘游弋快艇驶走的方向," 我去把那玩意弄来,撤离用得上。" 于是就分头行事,当中校袁朗不在时,少校吴哲是理所当然的指挥者,他冲 着成才微一颔首示意跟上,但成才一把将他拖回来并且摁低了。高高在上的邻船 干舷,一个暗哨从暗处出来,用夜视仪仔细地搜索了每一寸水面,所幸他没有搜 索眼皮底下。那名暗哨终于又回到他的潜伏地,行动几乎像这三人一样隐秘。 吴哲无声地嘘了口气,全部的努力几乎在刚才毁于一旦。袁朗从潜伏处微微 抬起了身子,他刚才一直在监视那艘快艇的动向,根本没看这边,但他又把背后 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 袁朗:" 吴哲领路,但是我不在时成才接替领队。" 这种排布方式古怪到自相矛盾,领队和领路向来是同一人的职责,吴哲惊讶 地眯了眯眼睛,但袁朗已经顾自照港岸的方向去了。 吴哲看着成才苦笑:" 你听见他说的了。" 成才基本没什么情绪变动:" 方向?" 方向由吴哲的探测器决定,吴哲指了个方向,成才无声地滑进水里,并转身 帮助他的队友。 军港大门外,那辆被守军发现的遗弃车辆驶入大门,在转弯减速时,一个人 影轻轻从车后厢滑落,然后滚入路边的隐蔽物后。这里的防卫不可谓不严,尽管 驾车的是自己人,几个岗哨又拿着仪器过来将车复查了一遍--但这种严格对许三 多来说亦成了可乘之机,来路不明的车正好吸引了守卫们大部分的注意力,许三 多趁机潜入基地。他自隐蔽处观望着这最后的目标点,停泊的众多船只让人的目 光一时尽失焦点,探照灯不懈地在搜索,但那与其说是警戒不如说是转移注意力, 对一个有经验的士兵来说,更危险的是那些在暗处使用着夜视器材的潜伏哨。 许三多从一组这样的潜伏哨身后蹑行而过。 港口泊位里,吴哲和成才自水中探索,目标舰高大的龙骨触手可及。 自无从着力的水中攀上滑不溜秋的船舷不是易事,但成才终于用纤长的枪体 搭上一截悬垂的锚索,他把自己拉了上去,然后悬垂了身体作为吴哲上行的攀缘 物因为后者的负载远大于他。吴哲轻轻拍了拍成才,表示了一下谢意才开始攀缘, 最后一下他是踩着成才的脑袋才上去的。 吴哲轻轻落在尾甲板上,成才紧随其后,两人除去枪口上的防水物。舰顶的 探照灯光束照射着水面,甲板上却空无一人,通往船体内部的狭窄甬道黑得能把 人吞噬。两人不约而同看了眼袁朗所去的方向,袁朗的身影在层叠的舰船干舷间 一闪而没了,他的目标是刚在泊位停稳的游弋艇,于是把压力完全扔给了已经身 入重地的两个人。 成才:" 怎么走?" 吴哲:" 从底舱绕。这艘舰有条竖道直通轮机舱。" 他在甲板上摸索了一会儿,打开一个很难被注意到的舱盖,一条竖道直通下 方。 军港外,许三多试图通过附属建筑区前往泊位,芒刺在背一样的直觉让他闪 回了原地,一道设得几近恶毒的暗哨--两个哨兵居然藏在集装箱里监视着前往泊 位的必由之路。几个明哨从路上过来,许三多进退两难,连滚带爬中军仪尽失, 他被迫避往一片堆放货物的开阔地,哪怕换作一秒钟之前,他也不会去那种容易 暴露的地方。 开阔地上也传来人声,许三多一头扎进一个空汽油桶,他调整头盔上的摄像 头,所看到的让他惊呆。 一具小型的阵地步兵雷达停放在空地上,其形很像一具精致的卫星天线,那 东西主司的是侦测生物信号,守候着这个昂贵玩具的是几个技术兵,他们正用无 线通讯把侦测到的情况通报给他们的指挥方。 雷达兵:" 再次核实,三号目标前往第七泊位,第一二目标已抵达底舱N段, 建议封锁N3和G2舱门。" 他放下通讯器向自己的同僚笑笑," 有点胜之不武。 " 雷达兵:" 没辙,我们也得干活。" 许三多蜷缩在油桶里,他用尽可能轻的声音操作通话器。 " S3请求通话,发现阵地雷达。" 没有回应,在这么个侦测仪器论吨装的地方,他的队友们自然是保持了绝对 静默。许三多茫然看着油桶之上的圆形夜空。 港口泊位里,袁朗已经接近那艘在七号泊位停靠的游弋快艇,一队之长绝非 白盖,他贴近目标时如夜风般流畅和安静,面对他的艇员被他一枪撂倒,然后他 毫无拖泥带水地干掉了背对他的驾驶员。 他跃上驾驶位置试图操艇,艇是被锁死的,袁朗看一眼驾驶员的得意表情, 第一反应就是起身跳水。 几近一个班的潜伏者已经从各个位置上瞄准了他,另一艘艇驶来封住了泊位, 断绝了他从水下逃走的可能。 于是什么反抗也没有,袁朗坐下,并且打算翻出身上的白牌。 潜伏者中的一人过来,军官高城,但除了肩章外武装程度和一线兵没有区别 :" 还是老规矩。你没阵亡,只是被俘。" 袁朗看了他一眼:" 也真够邪的。被人生擒两次,全落到你阁下手上了。" 高城:" 那次逮你的是许三多。你没把他带来吧?" 袁朗笑了笑:" 你很想看到他吗?" 高城:" 我很快就能看到他了。" 他拿起通话器," 关闭N3、G2舱门, 雷达集中监视第二扇面,三号已解决。" 拿下了老对手,即使已经沉稳的高城也 有点不成熟了," 用了步兵雷达,不公平,不过这次技术上我方占优。" 袁朗:" 你那脸怎么回事?电话里怎么没说?" 他提起的是高城最不愿意被 人提的事情,高城转过身来下意识摸着脸上的痕。 高城:" 咱们交情还没到要说这事。你那电话也没说清楚,咱们兴许会碰上, 这我明白,已经碰上了。帮你个小忙?怎么帮?" 袁朗笑了:" 你做你分内的,也就是帮我了。" 高城拿起通话器:" 第一至第四小组合围一二号目标,我即率五至八组前往 增援。" 他看一眼袁朗," 这就是我分内的。" 袁朗:" 做得好。" 虽然是笑,但是他那笑容实在让高城不爽,形同摸着高 城的头说好孩子一般,并且让高城生出了某种疑虑。 高城:" 你……" 看看他的兵,他尽可能压低了声音," ……的被俘是不是 早有预谋的?" 袁朗:" 不是。你带兵跟以前不一样,阴损许多,而且步兵雷达。" 他苦笑, " 真以为我能捅破天吗?" " 真的?假的?" " 副营长,人最难搞懂的就是真假。" " 可不,所以我根本无意搞懂你的真假,谁知是不是又在拖延。" 他向他的 战斗组挥了挥手," 跟我来。" 袁朗轻轻嘘了口气跟在后边,是的,不管说的什么内容,他是在有意拖延。 在步兵雷达的小型显示屏上,两个红点正被众多的绿点悄无声息地包围,更 多的绿点在向那一片绿点增援。夜视镜里的绿色视野在静寂的底舱里晃动,画外 隐隐传来轮机舱的震动,成才和吴哲正在这里推进,他们就是雷达屏上的那两个 红点。 这里的隔绝和寂静让吴哲觉得久已未有的安全感,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捣鼓 他最爱的仪器,在上边检索出这艘舰细到通风口的每一条通道。 吴哲:" 我们正在全舰最安全的角落。这舱段的唯一用途就是在舰体破损时 封闭进水,从这绕过警戒直抵电机中枢……" 成才:" 别说话。" 吴哲静下来时便听到电机械装置轻轻的一响,在这片寂静中格外明显,两人 还在寻找声音的来源,前方的舱门已经开始滑动。 成才扑上,试图用枪卡住舱门,他晚了一步,门撞上后咔嗒一响,自动锁完 全咬合了。成才徒劳地摇撼了一下,那能水泄不进的合金门自然不是他能撼得开 的。 成才:" 能打开吗?" 吴哲:" 电子锁就可以试试。" 成才:" 打开!" 吴哲还想说什么,成才已经如临大敌地伏在地上,将耳朵贴上了舱底。纷沓 的脚步声在接近,很多,虽然竭力地放轻了,成才仍从船体的杂音中把它们分辨 了出来。 成才起身,摘下了背包,那是一副准备搏命的架势。吴哲正试图撬开电子锁 让它短路。 成才:" 我能挡多久挡多久!你别放弃!" 吴哲愣了一下:" 成才?" 成才笑了笑,在接连数天的演习中恐怕他是第一次笑:" 我是临时凑合的领 队,可是我不敢凑合。" 吴哲看着成才跑向甬道那端,他开始专心与那把锁搏斗。 成才在甬道里找好了隐蔽位置,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但忽然戛然而止,那只 是对手因为靠近目标而完全改成了蹑行。 成才等待,并且将头盔上的摄像头扳向了监视的方向,终于,一个、两个、 三个蹑行的人影在他的显示屏上现身。 成才探身,开枪,几无间断的三枪,三个人影倒下,而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 一个弹体从甬道那头飞掷过来。成才飞速地掩住了口鼻,催泪弹已经就在脚下冒 烟,当这段甬道被烟雾淹没时,他已经套上了防护面具,然后在一个很近的距离 上用手枪对趁隙冲来的对手开了一枪。 安静下来。对手和他一样老到,双方都在等待对方失误的时机。 更多的增援来到了舰上,许三多混迹其中,他已经除去了所有那些和守军迥 异的装备,剩下的部分在夜色下已经难以辨认,即使如此许三多还是从登船伊始 便离开了人群遁藏。车在泊岸上停下,高城和袁朗下车,高城匆匆地跨过跳板, 高城:" 清船!所有人离舰!只保留一至八号战斗小组!" 甘小宁:" 报告,刚照面第四小组就全报销了。" 能让高城惊讶,但不足影 响他的决定:" 好极了,以后你们就明白什么叫战场意识。" 他看袁朗," 报销 我全组的家伙是谁?" 袁朗:" 你猜。" 高城:" 不用猜了,上月还哭哭啼啼,直起腰就来收拾我的人。" 他有点好 气又好笑," 小宁不会手软吧?" 身为一组领队的甘小宁跃跃欲试,不可否认,那夹杂着重逢的喜悦。 高城:" 一二三五组跟我正面,其他组防御原订节点。跟我来。" 尉官从通话器里听着什么:" 报告,二组又报销了两个。" 高城:" 许三多到您那块还真是大有作为。" 袁朗忽然叹了口气:" 许三多受伤了,现在在医院。" 高城:" 那是谁?" 甘小宁:" 下边刚说,是个准得要命的狙击手。" 高城讶然地看着袁朗,并且终于从袁朗的神情里看出什么。 高城:" 成才也是我推荐过去的!" 袁朗:" 谢谢。演习完了我请您,一定是大餐。" 高城:" 不用。半小时后我请你们夜宵,就我这食堂,我和俘虏兵会餐!"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增援组钻进内舱,袁朗犹豫一下跟进。 通讯船舱室里,吴哲惶急地看一眼甬道那头已经渐渐逼近的烟雾,他已经打 开电子锁的密封盒,但要让那东西起反应并非那么容易的事。 一个戴着防毒面具的家伙从烟雾里冲了出来,吴哲抬枪欲射,然后发现那是 成才。 成才:" 怎么样?" 吴哲转回头,一言不发地继续着他的微操,成才也无话,转身为他的队友警 戒。门的另一边,马小帅带着的一组人早已在这边埋伏,四支枪口瞄准着一扇随 时将开启的门。 通讯船舱室内,许三多低着头快步走过甬道,高城的驱逐令已经生效,船上 几乎再无闲杂人等,只甬道尽头一个士兵正在关闭舱门。这时候的许三多自然显 得醒目。 士兵:" 你哪组?……等等……" 许三多不会等,消音手枪响了一下,他跃过那具躯体冲进没能成功关闭的舱 门,既然已经开始就不再温吞,许三多觉得瘸拐着太费时间,顺着梯上的扶手一 滑到底,落地时成了直接摔倒,这个拖着一条腿转战半个战场的家伙钻进了底舱 的甬道,并且看见马小帅所率的那组人。而他是出现在他们背后。 许三多用他的步枪点射,四个着弹的人身上冒出的烟雾将一条甬道淹没。许 三多去开启那道舱门,门自己开了,他面对的是被成才推到一边的吴哲和成才的 枪口。 讶异之极,那是成才的反应,从他的角度看许三多端枪对他就射,那打的是 成才的身后,高城带领的增援组已经在烟雾中出现。 许三多:" 走啊!" 成才和吴哲冲进了舱门,许三多仍在死心眼子地帮他的战友们阻击,直到吴 哲关上舱门并把锁拧死。吴哲:" 三儿,这时可以不那么玩命的。" 他笑了笑, 并且在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筋疲力尽的队友时尽可能不流露感情。 成才搀起了许三多:" 电机房的通道肯定锁死了。" " 没有。" 许三多实在没有力气说更多了。 吴哲在惊喜之余也知道这该归功于谁,他轻拍了一下许三多就冲在头里,成 才搀着许三多随在其后。 " 班长,你不理我呀?" 马小帅躺在呛人的烟雾中,一脸惫懒的笑意,那实 在让许三多惊讶,可他没时间也没力气惊讶。 许三多:" 你……" 成才:" 你闭嘴!" 也不知道他在喝许三多还是喝马小帅,也许是因为看到 朋友负伤的愤慨与痛惜,总之一声喝得双方哑然,成才搀着许三多追上吴哲。 现在轮到高城他们对着那扇锁死的门一筹莫展,甘小宁正试图做吴哲先前所 做的事--让电子锁短路。 袁朗看着,从他的处境也只能看着,他也不知道往下要做何发展。 通讯船舱室内,吴哲将通往甲板的舱门锁死,外边传来枪托的捶打声,但那 已经只能是泄愤了。他看向正搀着许三多前来的成才,甚至有点笑吟吟的得意之 色。 吴哲:" 现在,咱们几只瓮中之鳖,只要把引爆装置装进电机房,等它发送 信号就会被判定胜利……" 他忽然猛拍了一下自己的头颅,其表情可以用痛不欲 生形容:" 炸药在背包里,背包在门那边……" 成才愣了一下,放开了许三多, 但瘸着腿的许三多还抢在他之前。 成才:" 我去!不能连续让你做两次这样的事!许三多!" 许三多:" 演习还没完,才第一阶段。你还有的忙,成才,好好表现。" 成才:" 我表现你的头!" 许三多:" 你努力,再努力一下我们兴许就在一起了。好吗,成才?我们做 梦都是一起做的……从老家开始,都一样的梦。" 成才愣了一下,放开,然后看着许三多瘸着走向甬道,成才茫然地看吴哲, 后者吐了口气坐在阶梯上:" 我羡慕你们的梦境。" 甘小宁和几个兵已经借助复杂的工具在对付那尊锁,无奈吴哲锁门时用的是 手动,比电子锁要牢靠得多。高城叹口气,立刻警惕地看向袁朗,袁朗强压住忍 俊不禁,也叹了口气。 高城:" 炸开。" 甘小宁吓了一跳,小声地:" 副营长,这怎说也是演习。" 高城:" 不是演习。战损率是个模拟数字,可这帮人……我是说这里所有人 的心血不是演习,岁月不是演习,我的战友来了,我的战友走了不是演习……您 说呢中校?公平点。" 袁朗叹了口气:" 我也会……炸开。然后背上这辈子最值得背的一个处分。 " 甘小宁仍在犹豫,而门忽然开启,一个人影从里边冲出,抓起门边被人忽视 的背包扔进了门里,高城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他开枪,同时几支枪发射的模 拟弹射在那个人身上,恐怕引发了目标身上所有的传感器。 但是门已经关上。 许三多倚在关闭的门上,疲倦地对高城笑了笑,没那些子弹他也站不住了: " 连长。" 高城:" 许三多?" 他瞧了袁朗一眼,那是一种被欺骗的眼神,而且夹杂着 愤怒。 袁朗苦笑:" 别看我。他真的该在医院……按道理。" 许三多:" 队长,许三多归队。" 袁朗:" 我听到了。" 高城:" 他是俘虏,你是烈士,不过,嗯……你归队了。" 许三多在听着高 城说话时就已经眼皮打架,然后带着一个笑容闭上了眼睛,那个笑容可以让任何 活得不满意的人为之羡慕。 高城抢过去,但袁朗抢在他之前,老上级高城停住了步子,并有些悻悻:" 晕迷了?" 袁朗:" 睡着了--" 他看着那张年青的脸微笑," 太累了。也好,累到忘了 痛。" 一名尉官匆匆过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报告,总指急电,接收到爆破信 号,我营防御的指挥中枢已被摧毁。" 高城:" 你们谁把这位烈士背起来?我营往下要准备在不利情况下作战了。 " 袁朗背起了许三多,甘小宁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伤腿,这一切都没能惊醒许三 多的酣睡。 通讯船上,败兵高城和战俘袁朗从内舱里出来,看看已晨光初现的远处。从 另一处舱门里,吴哲和成才出来,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他们自觉地打开了舱门, 吴哲还好,成才对着高城则有些赧然。 高城像没看见他。 成才:" 连长。" 高城:" 嗯,也有你。你们两个。" 成才:" 是我们四个。" 于是高城看看这四个,看的眼神像要把这四个挨个揍一遍,然后嘘了口气: " 拜你们所赐,我营将会撤离这处失去价值的阵地。那位怎么办?我先说一句, 师部的野战医院条件不错。" 成才:" 我想……他醒来时会比较希望和我们在一起。" 高城看袁朗。 袁朗:" 他们是比较适合在一起。" 高城:" 好吧,还给你们,但他不能再参与往下的演习……他叹口气……反 正真打仗的话你们一定会抢回这具遗体。" 吴哲:" 是的。" 成才:" 谢谢连长。" 高城:" 再白饶一个,这个俘虏,这个中校,带走。反正……真打仗的话你 们一定会把他从战俘营抢回来……他看看袁朗……我帮到你了吗?" 袁朗:" 是的。计划之外,但是……谢谢。" 高城:" 谢谢就不用,但是……对他们好一点。" " 我会尽力。" 袁朗看了看他的那几个兵,即使最完整的吴哲也让他惨不忍 睹,这让他内疚得拍了拍高城的肩," 可不是为了让你满意。" 高城也看看那几个,沉睡的许三多和快倒掉的成才让他恨得咬牙:" 你也不 可能让我满意。" 袁朗:" 路还有多远,他们就有多漫长。再见。" 高城:" 再见。" 他们也就不废话了,成才接手了仍在沉睡的许三多,和他的队长、队友们上 艇,他细心地让许三多平躺了。 高城:" 成才?!" 成才颇为有愧地抬头:" 啊,连长?" 高城:" 实话告诉你,老子很生气。" 他就手把什么东西砸了过来,成才连 躲的心都没有,那东西砸他钢盔上又滚在艇舱里。 袁朗微笑着发动了快艇。 高城有所思地看着那条快艇在水面上划出的水浪。 远去。 成才让许三多枕在自己膝上,他仍在郁郁。 吴哲忽然轻笑:" 你看你连长拿什么砸你。" 成才看着吴哲手上拿着那个高城用来砸他的东西--一个急救包。吴哲看着伤 痕累累的许三多:" 我想你们连长大人砸的是许三多吧。" 袁朗加速,让艇驶向己方阵地的方向,在水面上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许三多睁开眼时已经晨光耀眼,这艘快艇已经熄火,在水面飘泊。许三多看 着正在引擎边忙活的成才,后者一脸抱怨。 成才:" 连长给了船又不给足油,这回可好,成漂流族了。" 袁朗:" 怎么说这几天他还是敌人,所以对我们--他笑笑--也算战术阻滞吧。 " 他看见许三多," 三多醒啦?" 许三多:" 嗯。" 他茫然地想着为什么自己会在这里。 袁朗:" 一直想给你矫正,你那脱臼的脚接得不对,又怕给你痛醒。" 许三多:" 嗯,我又错了。" 袁朗笑:" 你为什么这么勇于认错,或者说急于认错?" 许三多:" 我就叫我又犯错了。" 他也在微笑,因为这是他和袁朗初识时的 对话,在一辆步战车里,那时的车里还坐着史今,坐着伍六一。 袁朗开始轻轻地搬动许三多的腿,成才将自己做了许三多的枕,吴哲在旁边 照应,四个人为一个人将临的痛苦做准备。 袁朗开始说一件许三多最关注的事,他选择在这时候说这件事其实也是为了 减轻许三多的痛苦。 袁朗:" 成才,演习完了你就要回你的老部队。" 成才多少有些黯然:" 我知道。" 袁朗:" 但是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回来,是的,回来和你的朋友一起,可不 是为了这个。你合适走的是比他要长得多的路,可能还是你不喜欢的路……" 他 这边说话,那边手上可没忘了使劲" 许三多是一个兵,优秀的兵,有他这样的兵 我觉得幸运。吴哲呢,虽然他的优点和缺点一样多,可老A最看重他的还是一点 ……" 吴哲:" 你不要说啦,长腿的电脑,活动雷达,这次演习我就看出来了。" 许三多听着来自头顶之上的喧哗,在剧痛中喜悦,在剧痛中迷惑。 袁朗对吴哲的说法不置可否:" 你喜欢的是别的,可在不喜欢的事上你最能 派用场。成才,你也一样。你知道我年青时最像你们三个中的谁吗?像你,别惊 讶。比吴哲更专心,比许三多更知道自己要什么,比他们都要理智,当有一天能 看破自己狭隘的天地时,他就是一个可能的管理者。是的,管理者,不讨人喜欢, 可一个合格的管理者放在第一位的绝不是讨人喜欢--就像我有时候很讨人厌一样。 你要选择做一个有用的人,而不是可爱的人。" 成才在发愣,而袁朗在一声让人牙酸的骨骼轻响中终于完成了他的工作,许 三多痛得颤栗,成才将他抱紧。 袁朗:" 是啊,路很长,比许三多还要长,你会比许三多更多迷茫,所以… …" 他轻轻拍打着许三多,并期望这样能减轻他的痛苦," 我必须先问你一句, 如果这是你的路,你愿意来我们老A吗?" 许三多在痛苦中颤栗,而成才搂紧了颤栗的朋友,因为这一句过于漫长却绝 非答案的话哭泣。 (全文完)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