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尔赛的错误
我生平从来没一次象在莱特湾对海尔赛那样恼火。直到现在,我仍旧记得当时
忿怒和失望的情景。我一想到那一次错过了机会,未能在圣贝纳迪诺海峡外列成战
列舰阵形打上一仗,就会又感到一阵难受。
我井不想为海尔赛中了小泽诱敌之计或未能留下舰队邀击栗田一事进行辩解。
这些都是他犯的错误。隆批评了他所发表的推卸责任的借口,击中了他的要害。海
尔赛过分热衷于速战,不能冷静地从事分析——这都是我在他的驱逐舰上任少尉时
注意到的——而这就导致了他的失败。如果当时他留在圣贝纳迪诺海峡,派米切尔
去追击小泽,或者如果他只要把李和战列舰队留下来防守,那他就能击败日本的两
支舰队,而威廉·海尔赛的名字就会与约翰·保罗·琼斯一起列入史册。可是结果
呢,两支舰队都有一部分逃走了,而他所受的非议也就无法辩解了。
然而,我认为,阿尔明·冯·隆对海尔赛将军的批评也有很大失实之处。
海尔赛担心穿梭轰炸;事实证明,那并不是他强词夺理,为自己进行辩解。十
月二十五日刚开始,还不到两个小时,从吕宋岛起飞的飞机已经炸毁了“普林斯顿
号”。海尔赛担心再遭到这样的袭击,他的顾虑是对的。然而如果他过分顾虑的话,
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凡是做军人的,都读过(或者,应当读过)列夫·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
这部书里谈到了一些颇成问题的历史与军事理论;其中有这样一个见解,他认为实
际上战略与战术计划在战争中根本不起什么作用。战争有无限多的变化,整个是一
片混乱,一切全凭偶然。托尔斯泰是这样说的。而在战斗中,我们多数人也往往有
这种想法。然而,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就以美国的事例为证,格兰特和斯普鲁恩
斯指挥的战役说明,如果要稳操胜算,就必须先制订稳健的计划。然而,上述的作
者又指出了颇有说服力的一点,即胜利全靠个人在战场上显示出勇武精神,靠一个
人在胜负未卜的片刻斩将搴旗,高呼“万岁!”冲锋陷阵。而这也是一条尽人皆知
的真理。
在太平洋战争中,威廉·弗·海尔赛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海尔赛在莱特湾指挥失当,的确有人要叫他引退,但是当时一些权势人物坚持
他是一个“国宝”,少了他不行。这些人的想法也对。只有一些职业军官——此外
再有某些高级将领——知道谁是斯普鲁恩斯。同样,只有很少人知道谁是尼米兹和
金。然而,凡是新入伍的人都知道“雄牛”海尔赛,都觉得在他的指挥下出航作战
既安全又值得骄傲。在瓜达卡纳尔岛那些黑暗日子里,他一声高呼“万岁!”我们
那些已经丧失斗志的军人重又恢复了信心,于是他们都奋勇向前,打赢了那一场血
雨腥风的战争。
十月二十五日下午,海尔赛唤我去听舰间通话。当时我在“衣阿华号”上指挥
战列舰第七分舰队,而他则在“新泽西号”上。我们正准备率领大部分舰艇,赶回
去救援金凯德。他象一位球艺超群的四分卫领着全队反攻时那样,用雄壮和愉快的
口气问我——不是命令我,而是问我——是否认为可以率领战列舰第七分舰队,以
最大航速带头前进,去攻打中央舰队。我表示同意。他就派我任战术指挥,于是我
们就以每小时二十八海里的速度乘风破浪前进。
我们没有碰上栗田。栗田决定不进入海湾,他前几个小时里就穿过圣贝纳迪诺
海峡逃走了。我们大约在夜间两点钟发现了一艘落在后面的驱逐舰,我们的护航舰
艇击沉了它。海尔赛在他那本书里写道,那是他在海上四十三年里仅看见过的一次
炮战。
我虽然对海尔赛十分气忿,但是经过我们那天的舰间通话,我就原谅了他。要
急忙调动两艘战列舰去跟栗田打上一场夜战,这是一次轻举妄动,这也许跟他追击
小泽是同样地莽撞。然而,我一听到他高呼“万岁!”忍不住就要随着响应。斯普
鲁恩斯也许不会象那样勇往直前,但是斯普鲁恩斯也就不会率领六艘战列舰向北急
驶三百海里,然后再向南返航三百海里,在整个一场大战中不曾发射一炮。这就是
海尔赛的作风,在这种地方可以看到他的长处,也可以看到他的缺点。我和海尔赛
在莱特湾执行了组成战列舰队的作战计划,在热带的黑夜里搜索敌舰,由于双方力
量有巨大悬殊而捏着一把汗。结果一无所获,我也许是个傻子,然而我参加行伍一
生中最后听到的那一次“万岁!”仍给我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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