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南都大学附中高三三班。 班主任杨老师是个身材高挑风韵犹存的中年女性,一身米黄色的素裙,显得庄 重文雅,齐耳短发,面容白皙,薄唇高鼻,戴着一副度数不是很深的白框眼镜,气 质颇显书香。她的身后跟着一身学生仔打扮不哼不哈一脸别扭的临飞,他怀着极端 地不好意思。他的这个神态让看在眼里的杨老师觉得挺放心的,她就讨厌那种眼神 里透着横劲东张西望满不在乎的男孩,这样的男孩在她的眼里,那就是闹心不安份 的小赤佬。 正在监视学生们做试卷的李老师见杨老师从外面进来,身后还领着个人,不觉 有点意外。李老师个头不高,虽五十不到,却有着一头花白的头发,皮色灰黑,又 瘦,显得干巴巴的,但表情严厉,一副古板固执一丝不苟的神态,有点治学严谨的 教授风范。他是教语文的。李老师看了杨老师一眼,但很快就把目光转到了临飞身 上。他不错眼珠地打量着临飞。临飞瞧也不瞧他,只是拿眼睛瞄着下面的学生。学 生们也都在注视他,他们显然对突然出现在课堂上的这个“不速之客”发生了浓厚 的兴趣。有人在下面交头接耳。 杨老师在跟李老师小声略谈了一会儿便清了清嗓子冲班上的同学道,嗓音悦耳 清脆:“同学们,先停一下笔,稍微耽误你们一点时间。这位,是我们班新来的一 位同学,他将与你们共同参加这次的高考。”说完,她镜光闪动地微笑着对临飞说 :“同学,自我介绍一下吧?” 临飞是个在大集体里生活惯了的人,对这种开场虽然经历的不是很多,但他并 不觉得怯场,只是突然加入到这样一种学生群体中来,他说什么也会感到有些突兀 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他觉得自己与这些人已完全格格不入,相对这些学生而言, 临飞感觉这是一帮还未怎么成年的小朋友,而自己无论从哪个方面都要比他们成熟 的许多,换句话说,他其实在思想上早就是一个成人了,就好象是让一个大人突然 跑到小学堂重读一年级般地尴尬与可笑和无所适从的代沟情结。虽然他也就比这些 人也许大个一二岁的样子。一个曾经撕杀在疆场上的战士或是一名时刻准备深入突 击后方的特勤突然间就混到一群中学生们的群体里,这让他在感情上怎么转都还是 有点转不弯来,好比天篷元帅投错了胎。这个问题在昨晚已困挠他到天明,无论在 心理上怎么准备,而真面临实际的时候,他还是适应不过来。这也许就是现实与理 想的区别吧? 此时,杨老师让他介绍一下自己,他觉得嗓子好象有点干,下意识地偏头看了 一眼杨老师又稍嫌难堪地干咳一声,稳了稳情绪,他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象演戏那 样,一不能露怯,二不能过傲,三不能显得自己太成熟,权宜之下他说:“我姓临, 叫临飞。临时的临,飞机的飞,老家在湖南,希望得到大家的帮助。”说完略鞠一 躬,完全是一种刻意做出来的显得生硬的谦逊和不能溶入的陌生。 下面的同学中有人笑了起来,但杨老师还是很为欣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大 家说:“好了,诸位对新同学的加入表示一点你们的热忱吧?”便带头鼓起掌来。 课堂上响起一片热度不算很高的掌声。接着杨老师又介绍了李儒老师,再接着,临 飞被安排在最后一排坐着。因为他一米八多的个头在众同学中显得实在有点高,当 然班上最后面坐的几个都是超过一米八的男生。 临飞刚坐下,他旁边的男同学便凑近地轻声问:“哎,你叫什么?刚才没听清。” 临飞反问他:“你叫什么?” 男生有点意外,但还是说了:“师磊。” “临飞。”临飞一边回应一边别扭地打开书包,书包里是他的上级不知从哪搞 来的课本,而且都是用旧了的,似乎是他临飞读这课本久矣。坐在他前面的一个男 生转过身热情地伸出手,临飞有点不情愿地握住。男生轻声说:“刘刚。以后大家 就是朋友了。”刘刚旁边的一个带着眼镜的瘦个男生,头发乱得象鸡窝,他只是回 头冲临飞笑了一下便又转过身去埋头挥洒着手中的笔。临飞感觉他的笑显得颇为诡 异,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师磊冲临飞挤挤眼,小声说:“别理他,这小子也是从别的学校转过来的。比 你早半年。这人特没劲,我们叫他‘老鼠眼’”。 “老鼠眼”显然听到后面的评论,回头阴冷地横了师磊一眼,师磊立刻翻眼一 瞪,从桌底下就要伸腿踢过去,忽碍一旁的临飞,他又把脚缩回来,然后冲临飞露 齿一笑,临飞装着没看见似地也报以展颜。 一张卷子很快也发到了临飞的手中。临飞显然很多都不会做,看着散发着墨香 味的卷子,觉得有点挠头,结果这张卷子他没有交到讲台上去,李老师也没有问他 要的意思。 这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班上的部分女生已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临飞很 小心地把这张一个字也没有写的白卷折好,准备带回寝室查查资料书籍什么的再补 上。正在收拾的当刻,刘刚和师磊围在他当间,笑吟吟地看着他。临飞有点奇怪, 心想他们俩这是要干什么?前面的“老鼠眼”早站起来大声地对班上的人叫道: “哎哎哎!都走什么呀?没看到新同学来啊,怎么着也要打个招呼吧?” 同学们“哄”地笑了一下,果真都纷纷围到临飞身边来,一个个伸出手来,临 飞想全部与他们握手都来不及了。女生们也都朝他伸出一双双嫩白的小手,娇笑间 一个个红白流转,令临飞应接不暇,慌无所措。一一见面的仪式刚一结束,“老鼠 眼”又在发布第二道喻旨:“同学们,今天是临飞同学初与大家相识,作为友好情 谊的延续,临飞同学说了:要请大家中午到外面会一次餐,大家对临飞同学的热情 和慷慨表示诚挚地感谢与无条件的接受!” 同学们顿时静了下来,都互相看着,眼神透着尴尬。 “老鼠眼”见状,偷眼看了师磊和刘刚一眼,又说:“不可不去呀,师大侠的 意思是:咱们可不能不给新来的同学这个面子!” 师磊马上接口说:“怎么?有饭吃你们还不高兴啊?” 有几个男同学马上应道:“高兴啊,当然高兴了!” “那高兴就鼓掌欢迎呗?都傻哈哈的干啥呀?”刘刚跳出来学着东北腔叫了一 嗓子。 大家这才哄笑着热烈地鼓掌。 哦,是这么回事呀?临飞总算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帮人是打算敲他一回竹杠! 这都是一帮什么学生啊?怎么自己几年不在这种学校读书了,现在的学生都学会这 一套了?看着大家都拿眼光注视着自己,他认为自己没必要再发什么傻了,至少这 些同学是以为他在发傻了。任谁在一点没商量的情况下就突然来这么一手,谁都会 这样的。 临飞一乐,笑着说:“行!你们派个头,组织一下,看在哪吃,我管饱。” “噢!”大家欢呼起来,连那群矜持的女生们也都乐不可支地随着刘刚、师磊 他们鱼涌般地步出教室,有人在你推我搡地,显得急不可待!临飞跟着他们后面一 起走。 他回头见后面是“老鼠眼”,便略笑一下,说:“看不出啊,你还会来这手。” “老鼠眼”此时是一脸的坏笑,他说:“你不知道,这是这的规矩,我刚来时 也是这样,那一次可把我整惨了。三个月的伙食费一顿就整完了。到现在我还在吃 方便面。你来了,我这吃方便面的日子就结束了。” 临飞颇感奇怪,便问:“什么?我来跟你这吃方便面有什么关系,什么叫我来 你就结束了?” “老鼠眼”诡异地瞥了瞥嘴,刚想说话,临飞突就恍然大悟地用手指着他说: “没有新人接你手,你就一直象现在这样?” “老鼠眼”露出诧异地神色,说:“你猜得很对啊!不错,是这么回事,不过 也不全是。这以后每天多多少少你还得意思意思,不然晚上觉都睡不成,你还算来 得晚了,象我,你看我都瘦成这样了?你再晚几天来,我可就饿得得去食堂讨饭吃 了。” “太离谱了吧!大家都是同学,你不干,谁还能拿你怎么招啊?这又不是香港 的黑社会,监狱里的牢霸!何况这还有学校啊?你不会去跟班主任说?”临飞一边 下楼一边说着。他觉得“老鼠眼”是在夸大其辞,估计是没好心地想再讹他下一顿。 “你没到寝室里去啊?你是分到哪个寝室?”老鼠眼跟在一旁问道。 “这有关系吗?”临飞警惕地反问。 “有关系,太有关系了!如果是分到我们一个寝室,你就别想睡了。这帮人不 挠你,不打你,不骂你,就是只顾自个儿闹腾!你不知道咱这班,大部分人对考大 学失去了信心,如今只是在这混毕业文凭,我们这个班可是全年级最差的班,老师 对我们都失去了信心!压根没指望我们这帮人有谁会考上大学!”老鼠眼说到这, 眼神有点灰灰的。 “那你还转到这来?不赶紧走?”临飞追问一句。 “唉,事情哪是你这样讲的?我家里把我送到这来就已经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再转走,我还考个屁呀?这事我都不敢跟家里说,说实在的,我都有点绝望,唉… …眼看着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是不是还能经得起他们这么折腾,我要不打发打发 他们,我就没法复习功课了。没想到啊,万万没想到啊,老天帮忙,竟然把你给我 送来了。他们说过,要想结束对我的专政,除非有人接我的手!否则……不用说, 你也知道结局了。”老鼠眼脸上显出悲愤的神情,不过也有一丝放下担子的庆幸感, 同时又同情地看着临飞,反正他也是爱莫能助了,就算你倒霉吧! 临飞看在眼里,觉得“老鼠眼”不象是说假话,这才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临飞说:“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专们欺负外地转过来的同学,是这样吗?” “也不全是,班上有钱的人都被他们敲诈过,只是我们这个班有钱的同学不是 很多,就是有也不会再带在身上了。这里面还有主要一个原因,也是因为我们这些 外地转来的人,身上都有点钱,他们知道家里会给足我们生活费的。尤其是在学校 住的人,所以他们才把注意力都转到我们这些外地来的同学身上了。”老鼠眼开始 在不知不觉和盘托出内幕,但表情已是麻木不仁,明明这是在说自己的悲惨遭遇, 却说得如同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那依你看,刘刚他们打算在哪吃啊?一般就是他为头吧?”临飞继续问道。 “是师磊。他是我们校长的儿子。刘刚是他的铁哥们。算是个帮凶。他们外头 有一帮人,叫什么‘十五金刚’,成天没事会到学校来找事。”老鼠眼老老实实地 告诉他所知道的事情。 “你这么待他们,也跟他们混不熟啊?”临飞问道。 一提这个,老鼠眼就有点从心里往外冒凉气。他说:“哼!这帮人,没义气! 我也是在这,孤立无援的,没办法,强龙不压地头蛇。”老鼠眼不知因为什么,一 下子就牛逼起来了。 “呵呵呵……我是没看出你哪强龙了?怪不得我说你怎么冲我笑得那么暧昧, 原来你解套了。”临飞面无表情地说道。 老鼠眼听了又是启齿一笑,显得有点难为情。最后他说:“对不起了!临飞。” “你叫什么?”临飞忽然问道。 “什么?”老鼠眼以为临飞在怪他直呼其名,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回问道。 “我问你,你姓什么?” “我姓罗,罗小平。安徽凤阳人。”老鼠眼急忙报出家门。 “凤阳啊。”临飞重复了一句。 他们正说着,便到了一街道旁,见班上的同学们正在陆陆续续地往一家门面装 修颇为壮观的酒楼门厅走入。临飞抬眼看见酒楼门顶上横着一块匾额,写着:“喜 相逢酒店”。 罗小平吸了一口气,急忙对临飞说:“你带了多少钱?看来这一顿你就得破产! 怕是连方便面也混不上了!就怪你自己,还说什么管饱,好了,他们拿你当大款了!” “哼!这不都是你的功劳?”临飞没好气地甩了他一句,但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罗小平也不以为意,反正事情都是明摆在这了,现在怪谁也没用,但他还是摆 出一副后怕的样子说道:“当初我也是在这,一顿吃了我一千六。我妈只给了我两 千块,就是后来我家里寄了钱来,到现在也还只剩不到三十了,全他妈的喂了这帮 狼仔子了!”说完他脸上现出狞色,既愤恨又有无奈的沮丧。 临飞脸顿时沉了下来,他严肃地对罗小平说:“以后别当着我的面吐脏字。我 不听这个!”说完便甩手步进餐厅,把一时愣住的罗小平给扔在外面,他竟想不起 自己说了什么脏字。 全班近八十个同学,挤满了餐厅五六张圆桌。有些占不到位置的人便都站在坐 的人身后。有同学已经点菜了。刘刚显然对这个很在行,拿着菜谱正在指指点点, 象是他在做东请客。 临飞什么表情也没有,他对师磊招手,师磊见到便立即离席从人堆里出来,脸 上堆着笑意,但表情不太自然。想来他可能已经猜到罗小平跟临飞把情况都说明了。 虽然心虚,但吃油了的他不愿放下这个一惯当老大的架子。他看着临飞,想看临飞 是怎么跟他发毛的。临飞比他高出小半个头,但师磊却并不怕这个。临飞转头又看 了一眼柜台内正笑眯眯的老板娘,回头对师磊说:“你看看我们几个是不是要个包 间啊?这大厅里这么热,你吃得下,我可吃不下。” 突闻临飞这么一说,师磊大感意外,他定神看着临飞,又睨了一眼站在吧台一 角,心情颇为复杂的“老鼠眼”,心想这新来的怎么了?充大方呀?难道罗小平什 么也没有跟他说?还是这新来的家里真是大款?师磊讶异地说道:“啊,啊?你还 包厢啊?” “怎么,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包厢啊?你以为我请不起是吧?同学一场, 怎么也得让你们吃个高兴,做人我一惯如此的,既然是吃饭,那就要吃个痛快!不 然不显得我一点诚意也没有?是不是啊?”临飞说得很痛快,也让听者听得明白。 于是刘刚、师磊、罗小平与临飞他们四个单独进了包厢。罗小平本打算挤在大 家的中间,是临飞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子给拽着来的。刘刚还叫进两个女同学来。临 飞看在眼里,明显感觉他们和这两个女同学的关系不太一般。 饭快要吃完的时候,临飞忽然说道:“师磊,有件事我想问个明白,我刚来, 有些事不懂,你看啊,我们大家相处一块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有些事想讲透。大 家一块不容易,以后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是不是?”说到这,他看着大家,大家 一副愕然的样子。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罗小平装着听不懂,低头在找茶水喝。 “临飞,想说什么你就直说吧!”师磊到底是这帮人的老大,他其实听明白临 飞讲的意思,他满不在乎地一边在拿餐纸拭嘴一边说道。他想看临飞怎么说下去。 “罗小平刚才把什么都跟我说了。我不相信他说的都是真的,他是在蒙我对不 对?你们怎么看也不象啊?我觉得这罗小平有问题啊?”临飞一点也不打颤地把罗 小平直接就抖了出来。罗小平一点也不惊讶,他本来就是要这样讲的,他已经没有 必要怕师磊和刘刚了,以后他们的注意力就全在临飞一人的身上,跟他已是没有啥 关系,这是师磊他们早就跟他规定讲好的,但尽管如此,事到临头,临飞一语就直 点出他的名字,这让他多少还是感到有点惶恐,,心脏又莫名地剧跳起来,他那双 此时滴溜乱转的眼珠子真得有点象老鼠的眼睛。他想站起来开溜,一旁的临飞伸出 手掌搭他的肩膀上,任他怎么挣扎也动弹不得,只好面红耳赤老老实实地坐在原位, 一副揣揣不安的样子。 “他,老鼠眼?他说什么了?”刘刚粗着嗓门看着罗小平,又看着临飞,脸色 变得难看起来,有点说翻脸就翻脸的架势。 两个女生明显感到空气中正在弥漫着紧张的气氛,不由恐惧地左瞧右瞧。临飞 却泰然自若,神色镇定地直视着师磊。 “不管罗小平说什么,我只当他是在瞎说。我刚来,不信这些的。不过,谁要 是吃了这顿还惦记着下顿,我觉得这事就有点不好办了。”临飞一点没有商量的意 思,口吻中含着抗拒。 “那你想怎么样呀?”师磊冷冷地盯着临飞,继续说道:“让你请客,那是给 你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识抬举,你个新兵蛋子!”师磊重重地把水杯敦在 桌上,“啪”地发出一声脆响。 新兵蛋子!乍一听到师磊从嘴里嘣出这么一句来,让临飞有点哭笑不得,这帮 人都是从哪学来的话。新兵蛋子!这个他在新兵连的时候常被老兵们戏谑的骂人的 俚语,怎么到地方上听着却那么的可笑和炸耳。当初老兵们这么说新兵,多少是含 着对新兵在军事技能上的生分和懵懵懂懂的不懂部队规矩的轻视,同时也是在激励 新兵们早点能溶入到这个兵营大集体中来的意思。怎么这么一帮小屁孩儿也能说出 这种话来,这是什么意思呢!和着我该听你的,该天天请你们吃吃喝喝,我该你的? 临飞觉得一团火焰正在从腹中升到头顶了。真是一帮无赖!他也不知道海威怎么会 把他安排到这样一所中学来,真是阴错阳差!几年没进过这种学堂的他怎么也没想 到现在有些学校的校风会有这么差! 临飞淡淡地一笑,说:“我新来的,还是你说怎么办吧?” 刘刚与师磊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师磊说:“什么怎么办?按老规矩呀!” “你就按老鼠眼告诉你的办吧?听说你跟我们俩是一个寝室的。对吧老鼠眼?” 刘刚狞着嘴角问向罗小平,罗小平胆寒地抬眼看着刘刚,木硬地哽着脖子不知是点 头还是在摇头,一副怯生生的神态,他还不知道临飞是分在哪个宿舍。其实他早该 想到临飞就是跟他们住一起的了,因为全学生宿舍区也就剩这一张空床。这张空床 就在师磊和刘刚两个活阎王的房间内,中间还夹着他罗小平一个受气包。临飞不明 所以,他被教务主任分在这时,还挺高兴,那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现在看来这全 是罗小平的功劳。可临飞也不能就此认为教务主任是“不怀好意”的,学生宿舍里 除了此床再无别床位这也是事实,倒霉的人摊上倒霉的事呗。临飞觉得自己被安排 来重新读书是件并不走运的事,这与他的理想多少是在背道而驰。 “那他说得就是真得了?”临飞沉着脸,眼光锐利地射向师磊。 师磊顿感似有把利剑刺向自己,内心感到一丝不安,他很快镇静下来,脸上依 然显现不置可否的表情。两个女生觉得无趣,开始在分别拉师磊和刘刚的衣角,轻 声说:“走吧!这里没劲透了。” “走什么走?话还说完呢!”临飞慢条斯语地说道。脸沉似水,语气显得越发 地冷淡。 “怎么,你还有不同意见?!”刘刚站起来火了,嗓门突然高了八度,一副恶 狠狠的神色。刘刚感到十分的意外,看来这是个不大好对付的硬种。 临飞却并不发怒,他淡淡一笑地说:“你们是否曾经听过马季赵炎合说的《吹 牛》的相声?他说‘我吃着吃着,我把半喇桌面咬下来了?”说完,他伸手抠住餐 桌的桌沿也站了起来。师磊也立即站起来,凳子倒向一边,发出“咣啷”的响声。 师磊叫道:“想怎么样!” 临飞接着说:“我告诉你,这不是吹牛,因为我就是那种吃着吃着就能把半喇 桌面咬下来的人!你信吗?”临飞双目如电地直射师磊和刘刚。 刘刚却回应道:“放你娘的……”可他话还没说完,却听见“卡擦”一声,临 飞竟然将木质桌面给拗下一边来,接着就“咣当”一声,临飞把断木块扔在餐桌上, 汤汁飞溅地扑向两个女生们,她们发出惊声地尖叫,身子直朝后退去。又是一阵碗 碎凳倒的杂乱声响。 临飞冷冷地看着目瞪口呆的师磊和刘刚,用手一指桌面:“你硬还是它硬!想 不想换几根骨头玩玩?”说完又拿起汤盆用食指敲了盆边衔一下,厚厚的瓷盆便 “当”地一分为二…… 师磊和刘刚此时面对变故,脸色灰白起来,眼神里已没有刚才的横劲。临飞上 演的这种功夫他们也只是在电视里见过,知道那是假的,可现在看得,人家是玩真 的。他们顿时害怕起来,说话也开始变得木讷。刘刚半天才说:“不,不想。” “嘿!你呢?同桌!”临飞锐视师磊。 师磊摇摇头不说话。临飞笑了笑:“那这顿谁请啊?你们是不是该为我接接风 啊?” 两人顿时哭丧着脸,连连点头。 临飞率先出去的时候,又堵在门口,表情轻松地说:“晚上请我和罗小平吃夜 宵啊。都是一个寝室的,你们怎么也得尽几下地主之宜嘛!”说完他往楼下走去。 罗小平早不失时机地紧跟在他身后。 楼下大厅里乱哄哄的,尽是食客,但却不是他们班的同学。临飞有点诧异地问 柜台内的老板娘:“刚才这些吃饭的学生呢?” 老板娘一听就板起脸来,神色很难看地盯着临飞,带着训斥的口气说道:“我 说你们这些小孩,不要成天没事拿大人开玩笑好不好?没钱你们请吃什么饭?啊? 你们刚一上楼,这些人就都走了,拦都拦不住!平白占着桌子这么久,白白挤走了 我不少客!那还有点了菜的正下锅呢!管你吃没吃,我可都记在一起结算啊!碰到 你们这些人,我真是倒透了霉!学生不象学生样!你们到底是哪个学校的?哎…… 你们是哪个学校的?你们这是去哪?谁结帐啊!”见临飞直往外走去,老板娘从吧 台后探出头继续叫道。罗小平也紧跟在临飞的后面出来,他回头看见楼上的女服务 员正贴在老板娘的耳朵边说着什么,接着便是师磊他们被堵在里面,并很快被一帮 拿刀的厨子围了起来。 从那天下午起,师磊和刘刚就从班上奇怪地消失了,既不来学校上课,也没有 回寝室住,班主任杨老师也没有为此事过问过一句,就好象在这个班上从来就没有 过这两个人。倒是临飞在班上人气如日中天,连上他们班课的所有老师都对临飞投 以意味深长的眼光。班上的同学总是时不时地邀他一同学习,特别是临飞弄不懂的 题目,包括罗小平在内的同学都积极主动地帮助他,那种授人以学的快乐充斥着整 个班集体。几个面容皎好的女生早在私下递了几张条子给临飞,表示有愿意交往的 美好愿望。当然这都被临飞回信婉词相拒,好言为劝地挡了回去。 高考的这天很快就来了。 天气热得让人受不了,大清早人们就已经是汗流浃背了。考生们被家长带领着 浩浩荡荡地奔赴各个考点,他们好象是在奔赴即将杀戮的战场,悲壮且义无反顾。 学生们陆续进入考场。有的还在与堵在学校铁门外的家长们挥手告别,在人们 的眼中,这场大考的好坏将关系到人的一生的命运,做人还是做鬼就看这一锤子了。 临飞是在考铃响最后一遍时踏进教室的。之前,当人们在校门口期期艾艾,千 叮万嘱要好好考,放下心来考等嘱咐时,临飞却在他寝室楼的卫生间内与人大打出 手,上演着全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