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海潜基地指挥中心机要室。 邱少良象往常一样手里拿着扫帚和塑料畚箕推门走进机要室。 机要室分两间,外面是邱少良办公的场所,里面那间便是日夜都有人不离岗的 通讯机房。主任关锋从“海盾”出海试航那天起便时不时地会出现在这里。从那天 起,关锋似乎把他的办公室也搬到了这里。邱少良也乐得主任如此,这样他省得把 每天从通讯室里整理出来的文字资料和数据叠成一摞再跑一大段的路送到他的办公 室让他查阅,并且这样他还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能直接面对面地和顶头上司朝 夕相处,能一同与主任分析出海的潜艇所有的数据,时不时拿出一点自己独到的见 解。这样,关锋对他也是越来越信任,一天没有见到邱少良,便会觉得身边少了个 说话的人,有时还会派通信员到处去找他。 邱少良,中共党员。湖南岳阳人,与关锋同籍,关锋也是湖南人,但他是湖南 湘潭的。算起来,他们也是老乡。邱少良1994年毕业于中国某潜艇学院。同年夏季 以优异成绩从学院毕业,在等待分配期间回家探亲,因在家乡河里勇救溺水少年, 使他意外地获得去俄罗斯某海军学院进修潜艇通讯专业的机会。95年5 月回国后直 接进入东海舰队第七海潜基地303 大队任通讯连干事。98年5 月被破格提拔为通讯 营机要科秘书。99年又从上尉提升至少校军衔,并荣升为第一秘书。时年28岁的邱 少良即享有副营的待遇,并掌控着整个海潜基地通讯要务的职权,可谓是年少得志, 马蹄春风了。前不久,邱少良在老家媒酌之言下婚娶的娇妻齐小香又在千禧年之机 为他添了新丁,更是令他觉得老天待他实在是优厚有加。在工作上他更是努力,尤 其是关主任对他溢于言表的赏识,这也让邱少良感到自己尽遇良人,如不加倍工作, 实在是无以回报组织和家乡父老对他的期望。以至连娇妻为他生下儿子时,他本来 是有一个月的探亲假的,但他为了这次“海盾”的试航,主动请缨留下来陪关锋一 同等待“海盾”的归来。对此,关锋虽心有不安,可为了这件新年伊始的头等大事, 他几乎也是毫不犹豫地就同意邱少良取消假期与他共渡这难捱的三个月。当然,机 要室的工作也实在离不开邱少良,只有他能准确而又快捷地把每天一大堆从通讯机 房里获悉的情报整理出来,并能逐章逐条地分析给他听,这能让关锋省去不少的精 力去看这些枯燥但又实在不能遗漏的重要航海数据。谁让他是这基地的“总后勤部 长”呢?他也为身边能有象邱少良这样的精英干才而感到由衷地欣慰。 邱少良一边打扫房间一边埋怨地说:“关将军,您就不能少抽点烟吗?干嘛要 这样戕害自己的身体嘛!每天抽这么多的烟……”口吻含着玩笑,又咕哝一句: “人都要给你呛死了”。 “你什么时候也学得象娘们一样,婆婆妈妈的?”关锋本来是枕着脑袋在想事, 这会儿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一边趿鞋一边装着严肃地说道。 “不错,是嫂子把你交给我了,这段时间她叫我看严实你哩!个人生活,只要 是在我这,你是要归我管的。说正经的,嫂子说到时见你不成个人样,就要拿我是 问,你说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你们两头都挤兑我?难沙!”邱少良装着委曲的样子 喊起冤来。 “你别听她的,一个娘们能管得了老子?哼!还反了她的。”关锋满不在乎地 说着。 “得了吧?嫂子不拿你怎么样,你家的雪芝能放过您?真是说话越来越没边了。” “行行行,我注意点就是了。不过,你可不能说出去啊。唉!还有六天哟,这 要命的六天哟。哦,对了,你老婆来看你,现在该到了吧?”关锋极为关切地注视 着邱少良。邱少良一听关锋提起这个,他脸上顿时神彩飞扬起来。 他高兴地对关锋说:“是啊。按说今天她娘俩就到了”。 “真是不容易,刚坐满月子就来寻夫了。呵呵……,情深意重。哎?这一个女 人大冷天带着孩子在路上,方便吗?”关锋有点担心地问道。 “没事,丈母娘跟着一起来的,路上有人照顾,没事!”邱少良很放心地说着。 关锋想了想说:“你什么时候去接人啊。” “我?我能去哪?就剩这最后几天了,最关键的时刻,我哪也不会去的!”邱 少良说得很果决,可接着又脸色阴沉下来,说:“这女人也真是,早不来晚不来的。 偏这时候来,真是不知该如何说她,打算来也不来个招呼,搞得人措手不及,也不 知她怎么想的!”邱少良嘴里这样说着,手上也没闲着,他开始把扫拢的垃圾归置 到畚箕内。 “怎么想的?有了家就不一样了,这很正常嘛!”关锋是过来人,所以不在意 地应道。 邱少良已打扫完办公室,接着拎着热水瓶和扫帚出去了,并不理会关主任所说 的。 关锋看着他出去点上根烟想起事来。 过了十几分钟,邱少良提着热瓶进来,找上新鲜茶叶给关锋续上茶。 关锋说道:“这两天要不这样,你去照顾她娘俩,反正这里还有六天,有孙助 手给我搭把手也误不到哪去,我给你四天的假,误了可就是你的事了。再说,你老 婆来一趟不容易,你不能这样冷落她,男人嘛,就有这个责任。别让娘俩来一趟就 弄得不高兴,到时我这也说不过去,人家还以为我们部队尽是不讲人情的大老粗! 记着,你可不许搞砸了。” “这怎么能行?这里离了我,你的工作不好搞啊?再说就一个星期了,我让她 娘俩多住一段时间……”邱少良坚持着,但心里也已有这个意思。 关锋打断他的话:“行了,你就别硬撑着了。我还不了解你?这会儿你的心早 就不在这了。与其留着你小子在这心神不属地跟我玩阳奉阴为,还不如干干脆脆地 让你去看看儿子长啥样,呵呵……还有老婆。那可是个好女人,可不能得罪喽!行 了,这次算我积个德,放你一马,去吧!” “主任,您这样不太好吧?这现在到了紧要关头,这我要是离开岗位,您不是 更忙了?”邱少良这会儿见主任不象是开玩笑,还就真有点犹豫起来。 “不是有小孙吗?没事,你忙你的去吧?记着代我问个好。” “那你这几天可真得得好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啊。身体可是革命的本……” “行了,你就少废话吧。有这功夫你都见到老婆了,废话情话就留给你跟你的 堂客说去!”关锋开始不客气地往外哄邱少良。 “等等,这个拿着。”关锋在门口又把邱少良叫住,说:“尽哄你个小屁孩了, 差点把这事给忘了。”他说着就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邱少良愣怔地看着他, 已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心里有点紧张也有点不好意思。关锋抓过他的手,把纸包放 在他手心里说:“这个给你儿子的,算我的见面礼。”邱少良打开纸包,里面是小 孩的银质手镯、脚链和刻着富贵吉祥、一生平安字样的银锁,还有一叠簇新的百元 大钞。 邱少良喉节里上下涌动着,他感动地看着关锋,说:“主任,您这也太重了吧? 干嘛还拿钱啊?我身上有的。” “行了,去吧。别在这煽情了。那是大家伙凑着给你老婆买营养品的,这个时 候的女人是要多补一补,不然奶水不足的。哎,你老婆有奶吗?”关锋有点突兀地 问道。 “啊,我哪知道啊?”邱少良一愣看着关锋。 关锋忽觉得这话好象不是他一个老爷们该问得,便又忙改口说:“啊,这个, 这个你到了那,见着你老婆替我多多问候,要不是这事,我也是要去看看你老婆的。 你替我多解释一下,记到了吗?”说完关锋就挥了挥手。 “哎!一定的,那我走了。你当心身体啊,少抽……”邱少良关切地嘱咐道。 “滚!”关锋就把邱少良给推出了门再关上。 海军招待所。 邱少良驾着吉普车直接开进了招待所的林荫道。招待所设在舟市海军XXX 医院 内。这里到处都是平房,招待所也不例外,外墙都被涂成一律的海军蓝和白色。医 院的空地上借着这几天的太阳,到处晒满了白色的床单和军服。院内三三两两走动 着医护人员和坐在阳光下汲暖的病人。 邱少良把车泊进车位,下车穿过一棵棵矮棕、假槟榔树和泡桐,直接往招待所 奔去。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兴冲冲的样子。 邱少良闯进房门时,齐小香正捏着**在给孩子喂奶,突见一人闯进来,她下意 识地“呀”了一声忙背转过身子。齐小香的母亲正准备呵斥这冒冒失失就闯进来的 人,但一看是女婿,不由得展开笑颜,说:“唉,我说谁呀这么没礼貌就瞎闯进来, 来来来,把东西搁这。小香呀,你看谁来了?” 齐小香这会儿早明白他是谁了,偏不转身只顾给儿子喂奶,不动声色无甚欢喜 地一动不动。 邱少良放下手中等物,轻手轻脚地迈步转到了齐小香的身后,探着脑袋往里看 着。齐小香感到热呼呼的鼻息直往脖子里灌,虽觉得痒痒的难受,但仍不吭声地忍 着。 儿子被紧紧地包裹在襁褓中,只露出白白胖胖粉粉嫩嫩的小脸蛋,嘟着丰润的 小嘴正在贪婪地吮吸着母亲的奶汁,模样煞是可爱惹人。 邱少良便伸手去摸儿子的脸蛋。齐小香挥手“叭”地打在他的手背上。没好气 地说了句:“去,这是你碰的?” 邱少良抚痛后故作地问:“怎么,我儿子我不能碰了?”说完又伸出指头去轻 抚儿子的脸蛋。 齐小香也佯责道:“你还知道你有儿子了?” 邱少良傻傻地憨憨一笑:“呵呵,没办法呀,这段时间真是忙……这不我一听 说你娘俩要来,我是急得恨不得迈脚一步就到这了。” “去,谁听你这好听的,你这就叫有心了?”齐小香不依不挠地继续着她的态 度。 一点也不以为意的邱少良回头见丈母娘不在屋内,门也关得严实起来,便伸手 揽着她的腰,凑上去亲吻小香的脸蛋。 “哎呀,你干什么呀?不害臊,你儿子在看着呢!”齐小香一边说着一边闪着 脸。 邱少良不管不顾地更加抱紧了她的腰肢,另一支手颁着小香的脸象啃西瓜皮似 地吻着。瞥见屋内只有他们时,小香心里一松也春情萌动,稍微配合起来。她迎上 自己柔软的嘴唇,俩人一时变得狂性起来。儿子在他们中间瞪着乌黑圆溜的眼睛看 着面前的一幕,不时发出“喔、喔”的伊呀声。 晚上,邱少良哪也没去,儿子在喂过奶后被丈母娘抱到隔壁房内休息去了。俩 人便再也不管不顾地在**撕扯着存储了一年多的思念。那积蓄的情感如熟透的火山 从地底下喷勃而出,俩人在共赴的爱池中喜不自禁地游弋着,激情如火如荼。青春 娇美的妻子在邱少良的眼里,此时更是焕发出流光般地华彩,显得异样的美丽而生 动,如奔篷归来的采花仙子。邱少良内心一声叹息,越发紧紧地搂着妻子,用全身 心地爱冲撞着她的**,使他们的灵魂完完全全地交融。小香尽心地享受着这来之不 易的一刻**。此时,她真切地感受着男人的力量和真实地沉重所给她带来的无限快 意和生活的充实,她的内心充满了幸福,她变得越来越柔曼,身体也如潮涌般地淹 没着丈夫的一切。最后俩人平息地和衾相抱,互相品闻着身体散发的气息。齐小香 整个人都埋进了丈夫的怀里,脸贴着他汗津津的胸膛,温存地又略似羞意地责道: “坏死了你,跟狼似的。” 邱少良不吭声地在黑暗中发出会心地一笑。此时他忽想起一事,他随口问道: “你怎么想到这个时候来这的,这春节刚过你不在家好好待着,等儿子再大几个月, 夏天才来那时这里可好玩了。” 齐小香一听有点不乐意了,她钻出邱少良的怀抱,轻声说:“谁打算来的?不 是你托你的战友打电话到家里,说你快有空了,叫我带儿子来给你看看的?我还不 知道你的心思?你就是想累死我,不累死我你是不会放过我的。”小香说得有点絮 絮叨叨,但却让邱少良听得甚觉奇怪,他心想:哦,原来是自己的战友打得电话, 把她娘俩诓来的?这个人是谁呢?他想起了关主任,不会吧?怎么可能是他呢?可 是他忽然想到关主任给儿子送的银手镯及钱物等东西,又象是早有准备的,难道真 得是关主任好心成人之美?但心里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可是他也想不出个理由, 反正娇妻就在自己身边,便手臂一紧更加地搂严实了妻子温玉存香的身体,小香感 到丈夫的爱意也就甜甜地妮喃一声任他抱着,似睡非睡。邱少良似怕她着凉,又紧 掖了掖被角,俩人一时无话地相拥而眠。 夜里的后半晌开始晰晰沥沥地下起了雨。 邱少良被突然的一阵急切地敲门声给惊醒了,门外同时传来婴儿的哭声,俩人 慌不迭地穿衣趿鞋出来。儿子兴许是饿哭了,小香散乱着头发伸手抱过儿子,从胸 前扒出奶头塞进儿子的嘴里。谁知儿子吐出奶头仍哇哇地啼哭着,小香几次试着喂 奶,仍然如此,邱少良一摸儿子的额头,有点烫,忙说:“不好,发高烧了。快快, 到急诊室去。”说完,他拿起一件带来的军大衣披在小香的身上,自己又脱下外衣 包住在襁褓里仍啼哭不止的儿子冒雨直往医院的诊疗区跑去。 小香和她母亲的身影在其后一晃一晃地紧随。 阿炳虽然在海峰宾馆开了房,但他却只待了一个晚上。那个晚上他彻夜在研究 外线特工给他提供的地图。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地图,这是整个海潜基地内部的结构 布置图。里面详细地标出路线、房间的功能及设备安装的地点等等。连里外三层的 警戒线,换班时间都详尽地有着标注。哪个科室是哪个负责,是哪几个人名、什么 职务、多少年龄、应该如何称呼以及相应人的相片等都贴在了这张巨幅的地图上相 应的位置上。这简直就是一张海潜基地的“大百科全书”了。阿炳有了这些具体的 内容指点,就觉得自己好象已经是身临其境。他想,这会是什么人提供的?这个人 肯定就是在基地干的,可是他能这么真切地进入到这里,为什么不自己干,还要另 外派人进去呢?但他马上就又想通了,也许这就是罗宾逊说的,这个内线也许已经 退役了,并且是刚退役的军官或士兵。而自己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但是 这个时机的等待并不是意味着是让他成天住在宾馆里什么也不干,他必须现在就亲 临现场实地再勘查一番,不至临时抓瞎。 当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正让中国的万千家庭合谐幸福地沉浸在鞭炮声此起 彼伏的欢乐气氛中时,阿炳却人单影支地孤坐海边独钓“寒江雪”。他把自己化装 成一个地地道道得孤寡老头,每天都出现在海潜基地的外围或在渔村边沿溜嗒。钓 到的鱼他便拿到小镇上的路边小酒馆请店家代劳加工,付一点小费,这能让他吃得 津津有味。镇上细心的人有时会觉得奇怪,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个无家可归的要饭老 头?可看着又不大象是个要饭的,可惜小镇上并没有救助站,无人会好心地送他到 那去度过一个新年。 阿炳的化装术很成功。他天天在一家小酒馆里加工鱼料,竟然没能让谁疑心这 其实是一个精壮结实的年轻人!哪怕是镇上派出所的民警在这里喝酒时也没谁会去 注意这么一个肮脏邋遢灰头土脑的白花花老人。他也不打算让谁惊惹于他,总是在 扣扣嗦嗦地摸出皱皱巴巴的票子付完帐后,便端起他的搪瓷缸子蹲在路边很小心地 吃咽着。虽愈发地让人瞧着可怜,可他却并不需要谁的可怜。当人们好心地想跟他 搭话时,他却摇头摆手地急急离去,步履也极其蹒跚。阿炳三个月的训练虽没有学 习过做乞丐的任何技巧,但此时他却是无师自通。 捱过了新年,阿炳掐着指头算过,他离新接头的时间已经没几天了,但他实在 是想不出外线特工有什么高招能把他顺利地安排进戒备森严的基地。他曾大胆地想 过就这样直接进去,因为守兵和军官都认识他(邱少良),可问题是,他连续两个 多月,就从没见过真正的邱少良从基地出来过。如果潜艇顺利地返回了地下潜基, 邱少良仍然没有出来,那么这就意味着罗宾逊的“三胞胎计划”将失去作用,而自 己当了近三个月的乞丐也就全白费了。 阿炳清晨准时来到镇上接头的地点。那是一处小型的渔港码头。码头上挤满了 装鱼的人,这些人都是菜市场的二道贩子。从码头批发了新鲜的鱼便都急急地赶往 早市,争取卖个好价钱。摩托车来来往往,嘀嘀嘟嘟,轰轰隆隆,热热闹闹,一派 的繁荣景象。 阿炳来到小册子上曾写定的地点:乐乐发廊。牌子陈旧,字迹也变得有些模糊。 木门洞开,旁边是一窗大玻璃,上面贴满了规置的不是很整齐,发型各异的明星照 片,大部分因阳光过于曝晒而使色泽变得淡泊失去了明星们原有的风彩,倒象是一 张张风化了的遗像。阿炳默默地从发廊门前走过,过了一会儿,他便掉头回来冷不 丁地就从发廊的门洞边钻了进去。 蹲在发廊对面端着大海碗正吃着早点的一个苦力本来是边吃边瞪着眼毫无意识 地看着窄小的道路的,忽见一个要饭的身子一晃就进了发廊,不禁在心里画出一份 奇怪:叫化子一大清早进发廊干什么?但这个想法很快就随着他的口粮一起消化到 他的肚子里去了。 阿炳进到屋内,屋内没人。虽然只是开了门。阿炳旋即便脱去了脏兮兮的棉布 外套,脱了外面的破旧裤子和一双烂得不能再烂的皮鞋。从搁在地上的破麻袋里拿 出一包被塑料布紧裹着的包袱,展开后,便急速地穿戴起来,然后走到洗脸池边, 拧开热水器龙头,凑头下去便把打着卷脏腻腻的头发打湿,抹上洗头液“刷刷”地 搓了起来。阿炳连洗了两遍头、脸,最后收拾干净了,脸上的胡子和白色的头发都 不见了,看着邱少良的照片对着镜子,把发型稍加修整,最后里面闪出一张年轻英 俊带点儒雅气质的白净脸盘,那一身崭新的海军少校制服更增添他的英武之气。他 低头看着那双锃亮的皮鞋,很满意地伸手扶了扶风纪扣处,抻了抻衣服的下摆。便 把那一堆换下的东西塞在了门后的角落里,又从门后摘下一个军用皮包。闪身从从 容容地走了出去。 阿炳几乎不停留地就直接顺着小道拐上了码头,从那找了一辆专门等着拉客的 摩托车。阿炳没过一会儿便出现在公路边上,很快他上了去舟市的短途中巴车。 坐在最后座的阿炳,身边没有其他的乘客。他打开皮包,从里拿出几张照片, 是邱少良在医院和妻子坐在外面说笑的亲妮场景,还有几张是在急诊室照顾病儿的 情景。 阿炳沉默着。他忽然从嘴里迸出一句:“笨蛋!”也许阿炳是觉得邱少良被人 跟踪并照了相还一点察觉也没有。他看着邱少良的妻子齐小香。这个女人很漂亮, 一点也不象是个刚生完小孩的少妇,仍象一个初解风情地少女。不知她跟罗妹比, 是一个什么感觉。阿炳这样默然地想着,就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有点难耐的膨胀。 四天的假期已满,邱少良送妻子和丈母娘就上了去宁波的大巴,然后再赶晚上 十二点的火车。本来齐小香是打算在这住完一个星期才走的,但邱少良无奈地说自 己这几天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这还是得益于关锋的特别的关照,并告诉小香再等 半年,基地就会分房子给他,她也可以就地安排在部队医院或别的部门上班,一家 人再也不分开了。善解人意的小香只好含泪与丈夫分别上车走了。 只是令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她人还没有到家时,她的家就被国安局的人抄 得象文革时期抓反革命分子那样,没有了一点家的感觉,家里如同遭到了一次强台 风的袭击。小香一行回到家时,老远就见到父亲一副茫然无助地神情,坐在小板凳 上一声不吭。 当时,突遭横祸的老头不知家发生了什么事,也更不知女儿在她男人那发生了 什么事。他曾一再哭求国安局的同志别这样别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为了什 么?但一切徒然,没有谁告诉他这是为什么?他平生头一次看见国安局的人亮出的 工作证和最后被弄烦了的穿着便衣的年青警察拿出一副锃亮的手铐要铐了他。老头 就开始有点发傻地坐在门边对什么事也引不起兴趣。这一切都是在三更半夜里发生 的,周围的邻居一点也没有受到惊扰。第二天,熟人们发现这一奇怪情景时问他是 不是昨夜遭了贼,老头只是漠然地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因为他什么也不知道, 自然也无从说起。街道办的人早有耳闻,谁都是三缄其口,不敢乱说,也没人上门 调查。 邱少良送走妻子和丈母娘便驾车打算返回基地。刚打着火,他就感觉身后似乎 不对劲,他急忙返头便被一支乌洞洞的枪口抵住了太阳穴,耳边听到人急喘着粗气, 声音严厉地说:“别乱动!小心走火!叫你往哪开就往哪开。走!去靠山背。”后 面的人根本就没容他有任何的思维和说话,邱少良便顺着倒望镜溜了一眼,后面是 一个蒙着脸手持一把五四式手枪对着自己头部的大汉。邱少良头一回遇到这事,心 里紧张得怦怦直跳,他一边听从地拐车往靠山背驶去,一边脑海里急速地想着对策。 他想制造一起车祸,可是街上人来人往,他总不能真故意地往人身上撞吧?后面的 蒙脸汉似乎察觉出邱少良的企图,便用手中的枪顶了他脑壳一下,狞声道:“悠着 点开车,别跟我玩花活,这对你没好处。” 邱少良心里一惊,只好暂时放弃这个念头。他一路想着法,眼看着就出了舟市, 他的心有点发凉:不好,这人来意不善。自己一无钱财,二无势力,三不与人结怨, 难道他是为了……一想到这个,他不禁头顶都在打颤,他急忙来一个紧急刹车,想 把后面的劫匪甩到前面来,但没想到劫匪的左手一直是环抱着前面的座椅,刹车只 是让他瘁不及防地直接顶在了驾驶椅的靠背上,不过指着邱少良脑袋的枪口立即错 位划到了他的眼前,可惜邱少良没有行武的经验,等他意识到这是个抢枪的绝好机 会的时候,蒙面汉就已挥手用枪把敲在他的太阳穴上,力道刚好让他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