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周庄 大勇夫妇踏上家乡的土地,想起六年前他们出逃的那个夜晚,想起被民团杀害 的亲人,心情沉重起来。 烟波浩淼的梁子湖东岸,有两个依码头聚集而成的千年古镇,靠南边的那个叫 夏埠,北边的叫子庄。夏埠往南十里来路,是古镇金牛,金牛是周边七县的货物疏 散地,自来有“小汉口”之称;子庄往北走大约也十来里路,是古镇保安,保安也 是有名的交通要道,货物聚散地。 夏埠和子庄地理位置较为相似,依山抱湖,往东往南是莽莽的幕阜山脉,从这 里的码头起波的船,出梁子湖经九十里长港进入长江,上至汉口下达下江;航船在 樊口停靠,上岸就是鄂城。可谓是水陆两便的风水宝地。 鄂城古时叫武昌,吴王孙权曾将它做都城,有名的鱼米之乡。鄂城人老爱向外 地人讲这样的一个故事,来吹自己的家乡富裕。说的是元朝时大冶县有个姓余的, 做官做到了宰相,人们都叫他余相爷,余相爷深得皇帝宠爱,官做得大,不过胆子 也忒大了,居然睡到皇帝母亲的床上去了,这叫皇帝知道了还得了。余相爷知道皇 帝会将自己赶得远远的,装着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跪在皇帝跟前求饶:万岁呀,你 看在老臣年纪老迈的份上,千万不要将臣贬到武昌县,老臣到那里一天也活不下去, 那里的糙米饭黑背脊的鱼,不须两天便将我送上西天。 嘿!不说这个了,说这个做么事哟,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今这里天天杀人, 村村添新坟……那才叫惨啦!说他们闹红……唉,没闹红的也快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日本兵占了大上海,上海离咱这里能有多远?据说日本鬼子的眼睛是绿的,手是红 的,杀人不眨眼,不问青红皂白,见中国人就杀……哎哟! 湖边是几株古柳,古柳下一溜儿摆着归航的船只。踏着青石踏步拾级而上,就 到了子庄的大街,大街西头是一座石拱桥,桥那头边是周庄。 1934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梁湖沿岸大地一片萧杀,天特别冷。往日热闹的周 庄而今死气沉沉,家家大门紧闭,户户传出哭声,这个人口不足千人的村庄就有一 百来号青壮年被民团作为赤色分子抓到保安,赤色分子那是要被杀头的。焦急中大 家一齐想到塆里的周善人。周善人祖辈中有人中过举,被皇帝点过翰林,是这一带 的名门望族。况且与保安民团的朱团总是世交,又有儿女婚约,是亲家。请他出面 救一塆老少是再合适不过的,乡里乡亲的,应该肯出面,这人平时就面善,乐于做 些修桥补路的善事。大家将拯救亲人的希望寄托在周善人身上,纷纷拿出家中值钱 的物件,委托了几位长者来央求周善人。 周善人家高高的门楼上闪烁着“翰林府第”四个镏金隶书大字,大概出自于明 朝那位达官贵人之手,进门是一座大院落,院中载些长短不齐的花草树木,郁郁葱 葱的,绵延而有层次,穿过院落正中卵石铺成的小路,便见一进三出的住宅。周庄 的四位长者畏缩而惶恐的蹿进大厅时,周善人正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 四位老人一进门就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泪流满面的央求周善人救救周庄满 门。周善人瞥了一眼他们搁在地上的黄白之物,忙不迭地将四位老人扶了起来,请 他们坐下,喊丫鬟上茶。大家坐下后,周善人端起茶,呷了一小口,说:各位伯爷 叔爷,你们行这样的大礼文举受当不起。大家知道,蒋委员长对赤色分子的政策是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网一人”。遇到这样的事别人躲都嫌慢了,我怎么敢往里 钻? 座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站起来作揖说:贤大侄,目前只有你才能救周庄满门, 你要不肯出面,周庄将抬回105 具尸体,我们这些老崽还有什么活头哇!他说到这 里,已泣不成声。 周善人默然坐了会,站起来说:好,为了周庄这满门的父老乡亲,我拼着这张 老脸走一趟,我想,亲家还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将我也当作赤色杀了。不过,成与 不成我可不太有把握,破锣当面打,丑话说在前头。我尽自己的能力而已。 四位老人纷纷站起身,将包袱裹着的金银元宝及各种各样的金银首饰摆在周善 人身边的八仙桌上,连连作揖打拱。周善人也站起来,说:我也就不客套,而今当 兵的,那个不贪财?自古八字衙门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不过,毕竟事关这么 多的钱财,一人为私,三人为公,你们是不是推举两个人陪我同去? 四位老者都是老实八交的庄稼人,一见到拿枪的就发憷,一致说:疑人不请人, 还是你独自去吧,亲家礼道的,有外人在旁,反而不方便说话。 周善人说:也是。救人如救火,我也打点着早点去保安。 吃过早饭,周善人坐了顶轿子,带着两个家人,往保安去了。 保安也是水边古镇,西边保安湖,其它三面是宽宽的河港,四周有桥与外面相 连,以水为城墙,以桥为堡。周善人在民团门前落轿,落轿前,将礼盒内的黄白之 物倒下一半,藏在轿底的暗柜里,然后,戴好礼帽,拿了文明棍,慢慢的走出轿来, 昂着头,抬腿就要迈进大院。护院的团丁喊:站住!周善人未予理睬。团丁端起枪, 哗啦的拉上枪拴,用枪口指着周善人。周善人有点恼怒,心里骂道,狗日的丘八, 连狗都不如,狗尚知道根据衣冠来判断来者的身份。又不得不陪着笑脸说:老总, 烦你通报朱团总,就说他亲家周某特来拜访。 团丁进去不久,一个身着戎装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大踏步地从内面出来,客气 地向周善人抱拳作揖:对不起,不知文举兄驾到,有失远迎! 周善人也作揖说:岂敢!不凡弟公务缠身,愚兄打搅了。 两人相拥着到客厅分主宾坐下,勤务兵端上茶来。客气一番后,朱团总说:我 知道,文举兄今天是无事不登门,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尽管吩咐! 周善人抱拳说:愚兄今天来还真有件麻烦事央求贤弟,就是我那班乡邻,还望 贤弟高抬贵手,格外开恩,放他们回去。 这事难办,上头催得紧,正在风口上,谁敢?这帮人胆大包天,居然敢造反, 我看他们早就不要命了!朱不凡似乎满腔义愤。 周善人挥手让管家献上礼盒,说:亲家,据我所知,我这班乡邻中闹红的也只 是个别人,绝大多数是安分守纪的良民。 朱团总的连色缓和下来,无可奈何地说:既然文举兄出了面,弟能不听从你吩 咐?不过,这一百多号人,不杀两个,兄弟如何向上头交差?他挥手让副官拿来名 单,递给周善人。老兄,这名册中顶头那个周冬瓜是上头指名要杀的,弟也想杀一 两个,以示对党国的忠心,至于杀谁,你来定吧,拣那些平时与你有过节的杀! 周善人将名单从头到尾看了一眼,目光落到周南瓜这个名字时,眼前浮现的不 是汉字,而是他媳妇那俊俏的脸蛋,白馥馥的奶子,拿定了主意,说:贤弟,再额 外开恩,就杀两个吧?愚兄在乡里口碑还可以,没有仇家。只这个周南瓜上无父母, 下无儿女,光棍一个,就杀他? 朱团总稍微犹豫了一下,说:就这样!明天上午我将赤色分子处决后,下午你 就将人领回去,咱兄弟今晚好好的喝几杯! 周善人站起来说:好,愚兄也早应该去府上拜见伯母,好久没去看望她老人家 了。 入夜,周庄灯火通明。从监狱归来的人并无死里逃生的喜气,前来迎接的人看 到队伍前面抬着的两具尸体,嘎然失声。大家心里似灌了铅,沉甸甸的。 大家将尸体停放在祠堂前的空地上。周善人找一处高地,对纷纷围拢来感谢他 的乡邻说:各位父老乡亲:大家伙从前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许多话我只得闷在心 里,因为我是土豪啊,今天,借这个场合我想与大家伙谈谈心。冬瓜大哥常说,富 贵沿门走,纱帽满天飞。这是不错的,自古来的豪门望族,几个没有败落的?但是, 富贵它会乱走吗?纱帽见谁的头都落?那都是前世所修,命中派定,世上有谁拗得 过命?就拿我家来说吧,祖上积了多少阴德,太爷爷才考上翰林,我太爷爷封翰林 后为乡邻办过多少好事,年纪大的长辈也许记得比我还清楚,我家中堂上至今还供 奉着他老人家的家训:忠厚传家,诗书继世。大家都知道,我家是薄有几亩田地, 可是,请大家伙扪心自问,鄂冶两县哪个田主要的租金比我家还低? 周善人有点抑制不住自己的喜悦,这次周庄的灾难中自己成了最大的受益者, 得了许多银两,成了满门的恩人,以后自己说往东走,周庄人绝对不会往西走了。 正在自鸣得意,没提防南瓜媳妇扑上前来,抓住他的脖子喊:周文举!你这个狗日 的!还我丈夫来! 大家七手八脚的将南瓜媳妇拉开,南瓜媳妇边哭边诉说道:大家有所不知,周 文举这个狗球日的不是个东西!今年夏季,我在家门口的巷道里打苎麻,这老家伙 乘我不注意,从背后将我抱住,用他那爪子抓我的奶子,被我羞辱了几句,临走时 丢下一句话“我迟早会将南瓜收拾掉,让你做我的第三房的”,当时我没在意,不 想这老东西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来。大家伙心里明白,我家南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白天在田里,夜里在我怀里,什么时候闹过红?你们说他冤不冤啊?说罢又要找周 善人拼命。 周善人委屈似地对大家说:真应了一句古语,做好事反遭恶报,救蛇反被蛇咬。 罢了,你家死了人,我也就与你不计较。说完,吩咐将轿子抬回家,直抬到大厅里。 落轿后,支走轿夫,打开轿底的暗柜伸手去摸,里面空空如也,再仔细摸一遭,还 是空空如也,他瘫坐在地上,心想,这两天算是白忙了,谁将它们拿走了呢? 几天后,周庄人发现冬瓜的儿子铁牛和南瓜的媳妇双双不见了。周善人才明白 过来,心里骂道:狗日的有贼父必有贼子,这对狗男女将我的钱偷走,快活去了。 老子白白地为他人作嫁衣裳。 自此,周庄安静了几年。 大勇与腊梅回家乡心境与六年前仓皇出逃大不一样,两人结成连理,新婚燕尔, 同时加入中国共产党,胸怀理想,手里有了枪,目标明确,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他们夜里过长江后,在池湖交通站住了一宿,第二天一大早乘船从水路到保安 码头,在街上找一家餐馆吃午饭。街道没有往日繁华,人群中经常看到横冲直闯的 穿黄衣鬼子和穿黑衣的伪军。吃完后,他们在街上转了两圈,留意观察了鬼子和伪 军的军营,然后上了沼山,天黑前,在一个叫下洪的村子对面的山腰上找到了宝丰 寺。 宝丰寺掩映在樟树林里,树木高大挺拔。庙宇不大,一座正殿,扁额上三个镏 金大字——三圣殿,正殿右侧靠后是一溜九间僧房。院内殿前的一棵老樟树下,一 位中年僧人正对周围的五六位壮年汉子讲着什么。见有人进来,和尚离了众人,上 前诵了一声“阿弥陀佛”,问:问客从何来? 大勇暗吃了一惊,心想,这位莫不就是了空禅师?他没露声色,答道:客从故 乡来。 和尚接着问:敢问故乡事? 大勇不假思索:爹娘都健在。 和尚面无表情的对大勇、腊梅说:两位施主请随我来。 和尚将他们带到禅房,请他们坐了,倒上一杯茶。 大勇问:您是? 和尚答道:贫僧就是了空。 大勇站起来,拉着了空的手,高兴的喊:同志!接着介绍了自己和妻子腊梅受 党的委托回来拉队伍的事。了空很激动,眼角溢出了泪花,连声道:好!好!多年 没有见到自己的同志了! 大勇指着殿外古树下的那班庄稼汉问:禅师,他们都是寺里的? 了空禅师介绍:这几个人是你们周庄隔壁子庄的,因为驻扎在周庄碉堡的鬼子 来子庄称肉时被砍了,鬼子烧了他们的房子,他们带着家眷逃到山下的下洪村避难, 租种庙里的几亩地,聊以度日,耕作之余闹着跟我学拳脚,筹划着回去找鬼子报仇, 寺里只有我在这里住家。三个在禅房里开了一个党小组会议,谈论了工作计划,决 定发展武装力量的工作就从院子里的庄稼汉做起。 大勇站在窗子后仔细打量着院子里的乡邻,共有五人,年纪最大的约莫四十五 六岁,是他的一位远房表叔,叫陈洪传,其他四位虽然喊不出名字,都是熟面孔。 看了许久,打定主意后,从殿门出来,走到陈洪传跟前,喊:表叔! 陈洪传认出了大勇,惊诧道:是你?铁牛,怎么在这里?这几年都在哪里? 一言难尽啊。大勇招呼大家:到内面坐坐,我们慢慢聊。 洪传向同伴介绍道:这就是当年带领我们闹红的农会主席冬瓜表哥的儿子铁牛。 接着转身向大勇介绍身边的几个人。你来福表叔,三宝表哥,二狗表哥,世民表弟。 大家在禅房坐下来后,又回忆起当年闹红的事,脸上都充满神往之情,三保慨 叹道:当年我是儿童团,只担任站岗放哨这类差事,打土豪,分田地,真他娘的痛 快。唉,想想而今我们过的什么日子?如果再有人像冬瓜表伯那样带头闹革命,打 鬼子,我头一个报名。 大勇没有忘记杀父之仇,腊梅也没有忘记杀夫之恨,洪传他们提起当年的事, 两人几乎是同时问:周文举这条老狗还没死吧? 洪传摇摇头,叹了口气:唉!别提了,家破人亡,惨啊! 早饭后,周庄的妇女们在暖暖的冬阳下,蹲在庄子前面的池塘里洗衣服,张家 媳妇李家公公的唠叨些家长里短,时不时地漾起阵阵笑声。说笑中,不知谁无意中 回过头来,惊叫了一声,原来她看见民团带着一队穿黄军装、皮靴的士兵向庄子走 来,妇女们来不及收拾东西,吓得四处逃散。庄子马上陷入慌乱之中。 这支队伍也没有特别扰民,径直奔翰林府。周善人正在大厅里喝工夫茶,猛见 亲家朱不凡带着一群丘八走了进来,往后看,吃了一惊,寻思道:后面不是团丁啊? 莫不是日本兵,听说日本人打进来了。他站起来,抱拳作揖:亲家,久仰!久仰! 哪阵风把你吹来的?后面是……? 朱不凡向身后一位矮墩墩的蓄着八字短须的军人鞠了一躬:太君,这个的,是 我亲家周文举先生。 亲家的,什么的干活?日本人操着不太熟练的中国话问。 亲家的,是他女儿与我儿子这个的干活。朱不凡怕日本人不懂,将两个大拇子 并拢,比划着。 日本鬼子好像明白了,咪缝着眼,连声道:哟唏!哟唏! 朱不凡转身向周善人介绍:这是皇军的太一郎先生,皇军在保安成立了警备司 令部,据有一个警备中队,愚弟被封为皇协军司令。皇军大大的友好,建立东亚新 秩序,共同防共,实现共荣。为了维护道路畅通,想在这里设立据点,我向井田少 佐介绍了你,并建议将据点设在你的翰林府。 周善人不高兴了,正色说:老弟,那不是让我出卖祖宗,当汉奸吗? 太一郎抽出佩刀,扬到周善人的头顶,骂道:八格呀鲁,刚才说什么的干活? 朱不凡陪着笑脸解释:太君的息怒,他刚才说不方便的干活! 太一郎放下刀:什么的不方便?太君的大大的赏脸! 朱不凡鞠躬不迭,连声说:是!是!太君的赏脸!太君的赏脸!但是,太君驻 扎在这里是要保护路的,这儿离路太远,不方便的有,还有,这地方太大,不好防 守。我的认为,太君应该在路旁修一座炮楼,这样的安全。 太一郎竖起大拇子,夸奖道:大大的对! 朱不凡得到赞赏犹如饿狗得到了一块骨头,连连鞠躬致谢。太一郎用刀尖指着 周善人:去,大大的叫人干活! 朱不凡连忙说:太君,我马上去叫人干活,保证碉堡三天修起来的有。 太一郎又竖起大拇子:你的良心的大大的好!皇军的大大的有奖!黄金大大的 有!美女大大的有! 鬼子出门后,朱不凡小声的劝道:老兄,而今是日本人的天下,识时务者为俊 杰,你这样的态度是要吃亏的。 周善人不屑地说:兄弟,无论怎么说我们不能做有辱祖先,让后人戳脊梁骨的 事嘛! 老哥,说句心里话,谁愿当日本人狗,被呼来唤去的!没有办法呀!蒋光头平 时要我们维护治安,剿灭共产党。日本人打来了,他逃到四川,丢下我们,成了没 娘的孩子,只好有奶就是娘,要不这样,愚弟早就被日本人砍了。 周善人没再理他,坐在太师椅上发呆。朱不凡要抓人修碉堡,也无暇细谈,告 辞一声,转身走了。 朱不凡带着伪军用刺刀逼着村民日夜劳作,将民房的砖石木材撤下来修碉堡, 村前村后,男女老少,呼天抢地,痛心疾首。三天后,一座碉堡在周庄前的公路旁 竖立起来,周围圈了铁丝网。太一郎带着七个鬼子住了进去,让朱不凡留下来十来 个伪军,住在碉堡旁边的民房内。 日本鬼子驻扎在周庄大门口,犹如卧榻之侧睡着一群猛虎,大家都提心吊胆地 过日子。过了好几天,鬼子没有走出炮楼,似乎与村民相安无事,大家的心才渐渐 安定下来。 这天掌灯时分,周善人与妻子周陈氏、小老婆小红和女儿春儿正用晚饭(周善 人有一子一女,儿子在南京念书,日本人占领南京后,与家里失去了联系,生死不 明。),炮楼里的一群鬼子闯了进来,一个鬼子兵上前将周善人一把提起来,推到 中鼓,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太一郎指着屋里的几个女人说:皇军为东亚共荣大大的 辛苦,让她们的慰劳慰劳皇军!话尚未说完,鬼子兵们便如同饿虎扑向羔羊,将三 个女人拎小鸡一样提进卧室。至爱的女人们的尖叫声如利爪,撕扯周善人的颜面, 如尖锥扎着周善人的心脏,他热血直往上涌,猛地抡起身旁的一把椅子,砸向眼前 这个鬼子的脑袋,鬼子忙用枪挡住椅子,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兜头砸了一枪兜,周 善人顿时血流满面,昏过去。 周善人悠悠醒来时,屋里出奇的安静,传来两种他非常熟悉声音,呵,呵,呵 呵,呵,呵……唉,唉,唉唉,唉,唉……这是女人做爱得趣时发出的呻吟。周善 人心头一阵锥心的痛,一股热血涌上喉头,喷薄而出,再次昏死过去。 周善人醒来,夜已阑珊,日本鬼子已回到了炮楼,周陈氏和小红低头坐在床边 抹眼泪。周善人不屑地看了大小两个老婆一眼,吩咐小老婆小红:叫春儿来! 春儿进来时,周善人已经从床上下来了,逐个的瞅了她们一眼,流着泪说:我 们周家自曾祖中举授翰林以来,节义传家,诗书继世,今天周家遭此大难虽是时局 艰辛,命途多舛,但已经使祖宗地下蒙羞,我们只能以死明志,洗刷耻辱。你们先 走一步,我为你们办好丧事,随后就来与你们做伴。 春儿听后,泪如雨下:爹,不须你吩咐,女儿早做了决定。女儿自幼受您的教 诲,懂得做人要立身忠孝节义,尤其是女儿身,一个“节”字是万万不能失的,女 儿也熟读过《女儿经》,明白女儿要做到三从四德。遇到这样的情况,断然没有继 续活下去的理儿,只是不明白!愤懑!您近来常对我讲,日本人与我们本是同宗, 他们是秦始皇让徐福带下海的500 童男童女繁衍出来的,为什么就没有读过四书五 经,不懂得“仁”的道理?不讲忠孝节义呢?还有,我公爹是团总,有兵有枪,平 素时在乡里横行霸道,见了日本鬼子,怎么就成了一只顺服的狗呢? 周善人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春儿也知道爹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说完后就转 身离去了。周善人流泪望着女儿的背影说:乖女儿,你走好!爹随后就来了!然后 转身说:你们快上路吧!周陈氏和小红并没有动弹,默默的坐着。周善人抓起镇床 用的铁棒,骂道:一对贱人!就知道你们尝到了甜头!贪恋日本兵!既然不愿自裁, 还是我来结果你们!说着举起铁棒,朝小老婆劈去。小红一见情况不妙,夺门而逃, 周陈氏紧跟在她身后跑出门去,周善人举棒在后面追,两个女人径直跑向鬼子的炮 楼。瞅着她们进了铁丝网,周善人一跤跌在地上,爬起来后,嘴里发出一种类似于 女人性交进入高潮时的声音:呵,呵,呵呵,……从此,周庄有了一个老疯子,怪 叫着从庄前游荡到庄后,乡邻们同情他的遭遇,念着他平常的好处,游到门前时, 给他一口饭吃。 日本鬼子正下操,猛的见两个女人跑进来,兴趣空前的高,将她们拉进炮楼, 长官太一郎把年轻的小红拉上炮楼的二楼,独自享用去了,士兵们在楼下,轮流爬 到周陈氏身上尽兴。 日本士兵大的不到十八九岁,小的才十六岁,在家里没尝过女人的味道,进到 炮楼的女人使他们尝到甜头,同时也使他们嗅到了母性的气息,心理上产生了依赖, 将两个女人留在了炮楼,白天给他们做饭,洗衣服,夜里供他们发泄兽欲。 周善人没日没夜的古怪的叫,开始也很使炮楼的鬼子不安,太一郎几次举枪欲 将他击毙,都被小红止住,后来就习惯了,再后来,鬼子们奇妙的觉得,疯子的叫 声类似于身下女人的叫床声,能激起他们征服的力量。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