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起云岭 云岭,华中抗日战争的神圣之地。 叶挺,一位叱咤风云,军仪威武的大将。 八省抗日健儿高歌民族救亡之曲 一 地球旋转到北纬29度41分~39度38分,东经114度54分~119度37分之间,耀出 一个辉煌的光点。这里山峦竞秀,奇峰叠起,长江奔腾而下,淮河贯穿其间。这两 条如诗如画如彩练的江河,在十四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尽情地飘荡,任意地挥舞, 舞出日出江花红似火,舞出两岸垂柳淡如烟。从结绳记事起,淮夷和山越就在这片 土地上栖息繁衍。他们热爱这片土地,开发这片土地,安丰塘、七门堰,年年浇灌 这片肥地沃土,就有了江北稻寂千重,江南山珍遍地;就有了全国著名的米市,平 原最大的粮仓。 黄山北海峰巅有一尊石猴,它仰望的方向是太平县。于是,石猴就有了灵气, 叫“猴子望太平”。猴子是人类的祖先。证明五千多万江淮儿女,是祈求安宁,企 望和平的。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隆隆的炮声,打破了人们企盼和平的美梦,它扑灭了这 片土地上的人们的安宁。虎狼入门了,战火烧来了!日本侵略者打到哪里,哪里家 园就被毁坏,哪里人民就遭血洗。江淮儿女们是见过刀枪,经过炮火的。从公元前 二十一世纪夏王朝起,发生在这里的较大规模的战役战斗即达五百七十余次。1927 年后,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江淮儿女为驱逐帝国主义势力、驱逐封建黑暗势力 的大暴动也有八十余次。他们是经历过血、经历过火的年代的。可是呵,他们却从 未见过这样一群凶残的魔鬼——一群完全违反人类天性和理性的法西斯战争狂人。 这群法西斯战争狂人,杀人、放火、抢掠、奸淫,施暴行手段之残忍,血腥恐怖之 毒烈,为这个文明国度有文字记载以来,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空前绝后,震惊环 宇。一时间,江淮大地,昏天黑地,一片血腥。 1937年11月5日,日军第十军团所辖六个师团,共二十万兵力,从杭州湾金山卫 登陆后,气焰嚣嚣,于12日攻占了我国最大的经济中心上海。旨在鲸吞全中国的日 本法西斯,不肯就此罢手,又分兵两路,进攻南京。一路沿沪宁铁路,正面进犯; 一路沿太湖西进,旋攻广德,直取芜湖,迂回南京。23日,牛岛贞雄指挥的日军第 十八师团四千余人,在飞机大炮掩护下,向广德进行闪电式的进攻。 广德是安徽东大门,与苏浙两省接壤,系杭州湾之纵深,南京的大后方。它以 显殊的战略位置,锁匙着祖国东南。 国民党军队以第二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刘湘所属五个师、两个旅共约五万人,在 广德一线阵地,顽强抵抗,使日军的进攻受挫。 26日,日军派出二十七架飞机及重火炮,对广德城及县城周围实施轮番轰炸, 而后以装甲车、坦克开路,蜂拥进攻。在此生死决斗的时刻,国民党军第一四五师 一团团长刘汝斋畏战后撤,导致全线溃败。第一四五师师长饶国华率部与敌激战, 后见广德不保,留下遗书,含恨拔枪自戕。 30日,广德陷于敌手。安徽的东大门被打开了。 1937年12月16日,日军第十八师团,宣(城)芜(湖)公路西进,从东、西两 面侵占安徽重镇——芜湖市。 1938年1月,为打通南北联系,日军华北方面军沿津浦铁路南下,于5月9日攻占 徐州,5月对日攻占了宿州城。 宿州,是安徽的北大门。随着北大门的打开,淮北人民血流成河。 在日军打开安徽北大门的同时,侵占南京的日军第十一师团和第十三师团,于 12月下旬从南京渡江北上,打通了津浦线这个大通道。日军为迅速占领安徽,又出 动一批批飞机,对主要县城和重镇,进行战略轰炸。一时间,江淮大地,一片火海, 庐舍成墟,血肉横飞。 此后,日机对安徽城乡的轰炸,日达数次,有的城镇遭受过数次轰炸。仅据六 十二座县城和重镇统计,共遭日机轰炸一千五百余次,轰炸飞机六千余架(次), 投掷炸弹、燃烧弹近二十万枚,炸死居民近八千人,炸伤居民六千余人,炸(烧) 毁房屋达十一二万间。 在江淮大地一处处被日军空中、地面炮火夷平,一片片沦于敌手后,负责皖赣 沿江防务的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们领着所辖第二十三、第三十二集团军,退到 屯溪以南大山区去了;负责长江以北、津浦铁路西侧的国民党第五战区的司令长官 们,领着所辖第二十一集团军,退到大别山深处的金家寨等地去了。更有甚者,国 民党内一部分患恐日症的人,则到处散布“再战必亡”的荒谬论调,国民党副总裁 汪精卫开始罪恶的妥协投降活动。日军在占领区内,除了烧杀淫掳之外,又推行 “怀柔政策”,提出所谓“大东亚共荣圈”等欺骗口号,妄图麻痹中国人民的反抗 意志。在这种极端混乱的形势下,一些民族败类、社会沉渣翻腾而起,组织“维持 会”,为虎作怅,一些帮会首领、土匪头目,纷纷收集武器,扩充武装,自立名目, 自封“司令”,各霸一方。有的借抗日之名,敲诈勒索。人民群众又雪上加霜,陷 入家破人亡的痛苦深渊之中。 人们不禁仰天长叹:中国的出路在哪里呢?何时才能还我大好河山? 全国人民都把拯救民族危亡的重任寄托在中国共产党身上,就在这民族极端危 急的时刻,中国共产党不负全国人民的重望,中共中央提出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 毛泽东主席发表了《反对日本进攻的方针、办法和前途》。它如同一道道闪电,划 破沉寂黑暗的天空,鼓荡了濒临绝境的江淮儿女的心。 接着,陕北主力红军,在延安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开赴到华北前线抗 战。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于9月下旬,在晋东北边陲重镇平型关,首战歼灭日军精锐 板垣师团二千余人,首战胜利,暂时稳定了华北国民党军的溃退局面,振奋了全国 军民的抗战信心。 与此同时,南方红军游击队将领,也通电南京政府:愿意把红军游击队改编为 国民革命军,开赴前线抗日。经过与国民党当局谈判,坚持在闽、粤、浙、赣、湘、 鄂、豫、皖八省的浙南地区、闽北地区、闽东地区、闽南地区、闽西地区、赣东北 地区、闽赣地区、粤赣边地区、湘南地区、湘赣边地区、湘粤赣边地区,鄂豫皖地 区、豫南桐柏地区等十四个地区的红军和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 1938年1月,新四军军部由汉口移驻南昌,开始办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任命 叶挺为新四军军长。经中共中央提名,项英任新四军副军长,张云逸任参谋长,袁 国平任政治部主任,周子昆任副参谋长,邓子恢任政治部副主任。全军编为四个支 队:第一支队司令员陈毅,副司令员傅秋涛,辖第一、第二两个团,共二千三百余 人;第二支队司令员张鼎丞,副司令员粟裕,辖第三。第四两团,共一千八百余人; 第三支队司令员张云逸(兼),副司令员谭震林,辖第五、第六两团,共二千一百 余人;第四支队司令员高敬亭,辖第七、第八、第九等三个团,共三千一百余人; 军部直属机关部队九百八十余人。全军共计一万余人,六千二百余支枪。 4月5日,新四军军部由南昌进驻皖南歙县岩寺,第一、第二、第三支队陆续集 中,经过一段紧张训练,皆开赴抗日前线。随之,新四军军部驻进泾县云岭,华中 敌后,宏伟绮丽的敌后抗战序幕徐徐拉开了。 一支新生的力量在这里崛起。虽然这支新生力量目前人数还不多,武器也不足, 装备还很低劣,但它敢于吹响坚决抗战的号角,高擎着中国共产党倡导的抗日统一 战线旗帜,因为它能够把一个民族的力量凝聚在一起。这支新生力量曾是北伐的先 锋,坚持了艰苦卓绝的三年游击战战争。他们经过血淬,经过火锻,身上浓缩了一 个民族的不屈、不挠和坚强的意志。他们是以民族解放为己任的,他们的思想激荡 着对民族的无限忠诚。不怕牺牲,勇敢战斗,是他们的生命;如闪电,似霹雳,是 他们的精神。在他们的队伍里,百战将星,久经沙场考验的将领,灿若星河。让敌 闻风丧胆的铁军长来到了这里,一个个叱咤风云的无产阶级军事家云集到这里。对 付那群武装到牙齿而又凶恶残暴的敌人,需要这样一批将领,需要这批硬骨头。 听,他们在向祖国庄严宣誓: “日本法西斯,是中华民族的死敌。它要亡我国家,灭我种族。为了民族,为 了国家,为了同胞,为了子孙,我们坚决抗战到底!” “为了抗日救国,我们改编为新四军,上前线去杀敌。我们要严守纪律,勇敢 作战,不怕牺牲,不把日本法西斯赶出中国,誓不还家!” “我们是工农子弟兵,不侵犯群众一针一线,替民众谋利益,对革命要忠诚。 如果违反民族利益,愿受革命的纪律制裁。” 誓言响彻皖南山区。 誓言震动大江南北。 誓言也鼓舞着激励着成千上万的民众。一时间,汇成一个巨大的吼声: “打倒日本法西斯!” “为保卫祖国流尽最后一滴血!” “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 二 经过一个短促夏天的黑夜,东方微微亮起来。云岭抖掉身上残余的黑暗,威风 凛凛地站了起来。风突然刮来,又突然停止,随着清晨的山风,那云雾时而飘荡, 时而漫卷,时而浓重,时而清淡,一缕缕,一丝丝,在峰峦间缠绕不休。 霎时,峰巅上有块块云团,向山窝里坠落,同丛林里的云带汇聚,结合,更加 抖起英姿,并排荡漾,纵横驰骋。它忽儿成团,忽儿成缕,忽儿成丝。太阳出来了, 云雾还不肯散去,只是变幻着颜色,刚刚还是橘黄,转眼间就变成一片金辉了。 随着云雾淡化,消散,巍峨的云岭丛峰渐渐显露出来。云岭宛如一个巨大的天 幕似的,垂挂天际,七十六座山梁,一座连接一座,绵延三十余华里,山上林木葱 宠,山坡下有一长城一长拢梯式茶园和桑园,只是那一幢幢青色瓦顶,粉白色的墙 壁的农家,刚被日军飞机轰炸过,已失去往日的秀丽,显得斑斑秃秃了。沿云岭而 下的白果、中村、罗里、南堡、光明、杨村、兰石等一座座村庄里,还有一座座高 大而古老的屋宇,名字依次叫大夫第、种墨园、关帝庙、陈氏宗祠……已被新四军 领导机关和将领们住满,集聚在这里的,除了一大批八省游击健儿外,还有从延安 输送来的经过抗日军政大学学习过的大批干部,以及从上海、南京等沦陷区冒死来 到这里参加抗日救亡的医护人员、作家、理论家、学者以及年轻的学生和工人。这 里聚集着一批祖国优秀儿女。与此同时,从上海和祖国各地,海外华侨组织来援助 抗战的药品。医疗器械、印刷、被服等机械设备和原料,军事所急需要的收发报机、 电话总机、电话机、无缝钢管、机床、炸药\硝酸也源源不断地运往这里。 云岭,一时火红起来,成了华中抗战的神圣之地,大江南北人民的向往之地。 天色微明,云岭东麓,罗里村里一幢古式建筑庄园的黑漆大门“吱呀”一声启 开了,门媚石额上刻着的“种墨园”三个大字,闪耀着光辉。从大门里走出一位英 武的军人,他戎装整齐,衣领上缀着中将军衔,胸前挂着德式铜质望远镜,手里握 着一根神秘的带枪的金属手杖。 他,便是北伐名将,受人敬仰的新任的新四军军长叶挺。 叶挺站到大门外的一个绿色草坪上。他的卫兵已将他的战马牵来。叶挺抬起手, 看了看手表,手表上的时针指到6点。在这同一时间里,阵阵嘹亮的军号声,在各个 村庄里的机关、部队激越昂扬地吹响。一队队身穿灰色制服,佩戴着“新四军”徽 章的战士,迅速在村头、在场地上集合,列队出早操了。沉寂一夜的山村,顿时沸 腾起来。 叶挺从马兵手上接过马缰,左脚踏上马橙,一转身跨上那匹雪白的战马。战马 “嗒嗒”地踏了几步,昂起头来,似在接受主人的指向。叶挺一勒缰绳,战马腾空 而起,沿着山间大道,向山口奔去。被甩在后头的警卫员,只好不停地抽打着马儿。 村头青砖、黄土墙壁上,用石灰水写成的一条条大字标语,特别显目: “打倒日本侵略者!” “一切为了战争,一切为了前线,一切为了胜利!” “倾家荡产,支援前线!” 在中村,教导总队的操场上,来自大江南北各支队选送的营连指挥员,组成的 一大队的四百多名学员,正在进行队列训练。副大队长程业棠,见叶挺到来,迅速 喊了声: “立正!” 随着这一声口令,四百多名学员,咔嚓两步,似钉子一样钉在那里。 这一声口令,震动山谷,惊心动魄,它对发令者是一种信念,对全队是一种威 严,对前来的军长是一种最庄重的欢迎。 叶挺见后,高兴地跳下马! 程业棠跑步上前,向叶挺敬了个礼,声音铿锵而又从容不迫地报告说: “报告军长,教导总队一大队正在进行训练,请您指示!” 叶挺还了礼,站到队列中央,亲切而威严地说:“同志们好!” “军长好!”队列响起震耳的回音。 “同志们辛苦啦!” “为抗战胜利!为把侵略者赶出中国!” “好,很好!继续训练!” “是!”又是一声震耳的回响。 叶挺刚走进上甲村,老远就听到一阵阵嘹亮的歌声。他知道,这里是战地服务 团的驻地。服务团团员中,一部分来自陕北大学八路军学兵队,还有一部分是从南 京、上海和浙江一带来的流亡学生,以及从泰国、马来西亚来的爱国青年华侨,共 二百多人。他们中有大学教授、留学生、大学生、中学生,有作家、艺术家,也有 从前过着小姐生活的女同志,年龄多在二十岁左右,还有十来岁的儿童。叶挺为这 支队伍的组建和成长倾注了大量心血。在汉口筹建战地服务团时,他为他们找到冯 玉祥将军,冯玉祥主动拿出一千元筹建资助费。服务团以音乐、戏剧、美术、文学、 讲演等文艺形式,宣传群众,鼓舞士气,怒斥日伪,瓦解敌军,扩大抗日战果。由 陈毅作词的《新四军军歌》就是服务团的文化队何士德作的曲。叶挺住马倾听,服 务团团员们唱的正是《新四军军歌》: 光荣北伐武昌城下, 血染着我们的姓名; 孤军奋斗罗霄山下, 继承了先烈的殊勋。 扬子江头淮河之滨, 任我们纵横的驰骋; 深入敌后百战百胜, 汹涌着杀敌的呼声。 为了社会幸福, 为了民族生存, 巩固团结坚决斗争。 抗战建国, 高举独立自由的旗帜, 东进,东进! 我们是铁的新四军。 歌声高吭,雄壮,激越,在叶挺心头激荡起万丈波涛。他想起新四军的使命, 想起自己肩负的重任,想到新四军成立不久,他被邀去延安的盛大欢迎场景,想到 毛泽东主席对他的亲切坦诚的交谈和寄予的厚望;想到中共中央一再重申、多次催 促新四军要执行东进北上到华中敌后创建根据地的方针,这些都融汇在那歌声里, 像一团火燃烧着他,鞭策着他,鼓荡着他的心。他多么想扬鞭跃马,跨过长江,到 敌后去纵横驰骋,大干一场,以报效他一片赤子之心啊。想到这里,他没有去二甲 村看望战地服务团的同志,而是一挥马鞭,向独峰山口奔去。 马儿像理解主人的心意似的,一阵狂奔,跑上了独峰山口,山下已是峰峰的悬 崖了,云雾飘飘,更显奇伟。叶挺急勒马缓,那马儿两个前蹄悬了起来,对着碧空 嘶鸣一声,才停了下来。 叶挺并没有受到惊吓,透过缥缈的云光,他看到了大江南北的滚滚狼烟,那黄 尘滚滚处,生灵正在遭受涂炭,更加唤起他跃马过江,解救人民于水火,还我大好 河山的雄心壮志。触景生情,他口咏七绝一首: 云中美人雾里山, 立马悬崖君试看。 千里江淮任驰骋, 飞渡大江换人间。 三 午夜,种墨园叶挺军长的办公室里的窗棂上,还透着雪亮的灯光。叶挺坐在办 公桌前,一支接一支地抽烟。 警卫员熊辉为他倒好一杯盐开水,这是叶挺的嗜好,以盐开水代茶。熊辉将盐 开水轻轻放在叶挺办公桌上,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叶挺,对革命忠贞不屈,战场上横扫千军,对人一片赤诚,心无沟壑,不谙诡 诈,不弄权术。但由于有着一段曲折的经历,也使他养成沉默寡言深沉不露的性格。 他原名为叶询,字希夷,1896年9月出生于与港澳毗邻的广东省归善县(现为惠阳县) 周田村一个贫农家庭。少年时期的叶挺,目睹封建势力和帝国主义对中国人民的压 迫欺凌,产生强烈的“强兵富国”的思想,立志走军事救国的道路。1911年考人广 州陆军小学,三年后以优异成绩升人保定陆军军官学校。1919年参加孙中山领导的 粤军,加入了国民党,任工兵营副营长,在一次战斗中,他在敌人撤退的路上预埋 炸药包,全歼了逃跑的敌人,深得孙中山的赞赏,被选为大元帅府警卫营营长。19 22年6月,陈炯明叛变,他坚守总统府前院,先掩护孙中山转移到珠江永丰舰上,后 又机智地掩护孙夫人宋庆龄冲出险境。1924年7月,叶挺进入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 主义大学学习,后转入红军学校中国班学习,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25年9月,叶挺 返回广州,经周恩来推荐,担任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参谋长兼独立团团长。1926年北 伐中屡建奇功,赢得“铁军”称号。1927年4月,蒋介石在上海发动反革命政变,消 息传到武汉,叶挺非常愤慨,他临危受命,参加领导了南昌起义和广州起义。广州 起义失败后,叶挺化装潜入香港。中共广东省委新任负责人,偏听一部分人的不实 之词,指责叶挺对起义“消极”、“动摇”,给予留党察看处分。叶挺不同意这种 不符合事实的责难,于1928年春到莫斯科,写出书面报告,提出申诉,但王明等人 不仅不理,还把广州起义的失败归罪于他一人。叶挺投诉无门,加上受到失败情绪 的影响,一气之下离开莫斯科,同共产党脱离了关系。在奥地利、法国、新加坡和 澳门渡过十年流亡生活。抗日战争爆发,叶挺心如火焚,顿生重跨战马,挥刀杀敌 之心,举家迁往上海。8月13日,日军大举进攻上海,叶挺登上寓所屋顶观察空战和 陆战,这是蒋介石指挥的淞沪抗战。蒋介石投入精锐部队六十万,打了三个月,最 后竟落了个付出十万多人的伤亡代价,放弃了上海,一退数百里。不久又把京城南 京丢给了敌人。叶挺身临其境体察战况,深深感到蒋介石打了十年内战,把国家弄 得贫弱不堪,以致无力抵御外侮的严峻现实,心中非常痛苦,同时更加期望国共合 作抗日,只有这样才能有抵抗强敌的力量。叶挺出任新四军军长,实现了他领兵抗 战的心愿。虽然叶挺既不是国民党又不是共产党,但他从有利于国共合作团结抗战 的大局出发,欣然承担了这个重任。特别是他在就任前去延安一次,毛泽东亲自为 他设宴接风,多次同他进行交谈,陪他到抗大、党校等地参观,在中央党校召开了 欢迎他的大会,使他对中共中央领导抗日战争的战略思想,方针政策,新四军的战 略行动等重大问题,有了深入的了解。中共中央也了解了他,他很满意。但他还感 到有个缺憾,那就是现在自己还不是共产党员,这倒不完全是工作上的不便,他知 道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是绝对服从党的领导的,更主要的是他早有恢复共产党党籍的 愿望。他想把这个愿望提出来,但却从侧面听人说,中共中央认为,他现在暂时不 在组织上加入共产党,对于中国人民的抗战事业,将会更加有利。叶挺深明大义, 胸襟开阔,表示愿意留在党外,在党的领导下进行工作。 叶挺坐在灯下,又一次展开周恩来的电报,细读细研起来。 电报的全文如下: 叶挺、项英: 经中共中央代表同国民党政府协商,新四军的总任务,是在华中敌后 广泛开展游击战争,配合国民党正面战场,抗击日本侵略军。四个支队的 活动地区划分如下:第一,二支队到苏南敌后;第三支队和军部留在皖南; 第四支队到皖中。各支队开进时间,望斟酌上报延安。 周恩来 4月20日 对中共中央的指示,叶挺以军事家的战略眼光心领神会,他想到四个支队的活 动范围,不能仅仅局限在目前所划范围,更要着眼于“在华中敌后广泛开展游击战 争”,那样才能放开手脚,打击敌人。时隔不久,周恩来又亲到皖南,进一步商定 新四军的战略任务,确定了“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总方针。对于一 个军事将领来说,他的意愿与统帅部的战略方针相吻合,那便是最大的安慰和幸运。 于是,他决定召开一次战略会议,分析敌情,研究态势,贯彻中共中央的方针。他 把参谋长张云逸请来,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张云逸,并要他作点准备。张云逸欣然 应允,同时提醒叶挺,向项英通报一声。 叶挺点点头说:“是,是!”抓起电话向项英作了通报,并请项英出席会议。 项英听说是战略分析会议,想听听意见,便表示同意了。 四 种墨园新四军司令部的会议室里,宽敞明亮,阳光从天井院花窗棂透进,将铺 展在会议桌上的白布罩,照得雪白光亮。会议人员围坐在会议桌四周。 会议室东西两面粉白的墙壁上,挂满军用地图,地图上标了许多红蓝色箭头, 凭添了一股战斗气息。 出席会议的有叶挺、项英、张云逸、周子昆、参谋处长赖传珠、秘书处长李一 氓、作战科长李志高、侦察科长谢忠良、通讯科长胡立教,还有作记录的一名机要 参谋,一名秘书。 叶挺身着笔挺的中将军服,伟岸地端坐在会议桌的左上方。与叶挺对面坐的是 项英,他穿一身洗得泛白的灰布军装,与叶挺显出鲜明的对照。张云逸坐在桌子的 右侧上方,此时,他被授予了少将军衔,但他没有佩戴,穿的也是一身灰土布军装, 扎了武装带,也显得很威武。 叶挺抬了抬手,宣布:“现在会议开始,先请张参谋长介绍华中敌后形势,作 个中心发言。” 张云逸微微点点头,表示对叶挺的敬重,说:“好,我扼要介绍一下华中敌后 形势,然后重点讲讲皖南、皖中的形势”。 张云逸参加过辛亥革命和北伐战争,与叶挺是同乡,1912年同叶挺在广州陆军 小学学习,1926年北伐战争又同叶挺同在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张云逸是第二十五师 的参谋长。他熟悉形势,胸怀韬略。每次作战前,他都千方百计摸清情况,对敌我 动态了如指掌。他站起身,拿起一根白花木棒,从容地说: “华中!”,张云逸手中的木棒迅速指在华中敌后形势图上,说:“华中战场, 是日军松井石根率领的华中方面军。这个松井石根,凶恶得狠呀,是日军的陆军大 将,是侵华日军的高级司令官,也是血腥屠杀中国人民的主犯。同志们,今天我提 一提这个人,就是要战胜这个人。松井手上有五个师团,十三个旅团,共二十万人。 这个松井石根的部队也凶猛得很,自杭州湾登陆占领南京后,目前已有三个师团过 江,攻陷了滁州、临淮关、蚌埠。宿州,同华北方面军的两个师团汇合,打通了津 浦路,在安徽的铁路沿线,大江南北,已建立大小据点二百多处,华中较大市镇皆 为这南北两支日军占领,人民群众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张云逸的介绍,一下把会议人员的情绪吸引过去了。“这样讲,华中完了吗? 安徽没救了吗?”张云逸停顿了一下,而后猛地提高嗓门说:“没有。华中大着呢, 几个师团的日军是吞不下去的。安徽是四战之地呀!安徽南有长江,北有淮河,历 史上守江守淮,回旋跌宕,演出了许多威武雄壮的战争活剧,淝水之战,是大家熟 悉的,东晋谢安仅率八万之众,击败符坚百万大军,八公山上草木皆兵;刘邦起于 泗上,英布崛于六合,朱元璋勃兴历阳,皆在淮上。淮上,南逾淮北,则兼并中原, 北逾淮南,则吞江表。安徽江河纵横,山区、平原、丘陵兼备,可水战,可陆战, 可运动战,可游击战。同志们呀,党中央指示我们,向东挺进,向北发展,这可是 给予新四军的一个宏大的战略行动目标。日军踏过长江淮河,我们向南巩固、向东 作战、向北发展就把日军撕成两截;日军占据津浦,陇海铁路,为保住这两条运输 线,就将自己捆绑在十字架上;我们深入敌后,就是勒紧绞索,最后要把它绞死在 这个十字架上。” 张云逸侃侃而谈,人们全神贯注。 “沿江地区,下至南京,上至彭泽、东流一线。”张云逸的手,在地图上的皖 南沿江划了半个圈子。他继续说:“当涂、芜湖、繁昌,驻的是日军第六师团,师 团长谷寿夫,是双手沾满中国人民鲜血的刽子手,他从广德一线杀到南京,参加指 挥了南京大屠杀,引起世界舆论的公愤。松井石根为了欺骗世界舆论,把他从南京 调到芜湖,谷寿夫到芜湖,并未因举世抗议而有所收敛,又有恃无恐地血腥屠杀了 半年。同志们,记住呀! 张云逸的手有点微微发抖,他略停了停,接着说: “下面我来介绍日军在沿江的具体分布:芜湖以下是大熊联队,当涂三十余人, 小丹阳一百八十余人,慈湖五百余人,芜湖以上是日军第十五师团的川岛警备队, 三山镇三百余人,峨桥二十余人,伏龙山一百余人,横山四十余人,繁昌二百余人; 铜陵、获港、大通是日军第一一六师团,最近又由芜湖经氵鲁港驶获港日舰四艘, 企图控制长江运输线。这里是长江中下游平原的一部分,西与鄱阳湖平原相接,东 与长江三角洲相连,长三百多公里,地形复杂,河湖交织,港汉密布,堤埂连绵, 丘陵相间,平列于长江两侧,高度二十米至四百米不等。这是我们开展游击战的好 战场,水区可设置障碍,迟滞敌人进攻,而不利于敌机械化行动,也不利于敌人组 织协同和指挥联络,但利于我们小部队的游击活动。这里的道路容易破坏,修筑和 急造军路却难上加难,便于我们游击队的两条腿飞来往去。” 张云逸说到这里,会议开始活跃,有的想插话,有的在小声议论。 “同志们,等等再议论!”张云逸压了压手,会场又静下来。“这是南边的情 况,我们还有个使命:向东作战,向北发展。这就要过江了。” 张云逸接着说:“江北,就是两淮,淮南、淮北,日军在这里投入的兵力约五 万余。日军第十二、第十三混成旅团,驻津浦路沿线的滁县、蚌埠、凤阳、宿县、 定远,西沿伸到合肥,东伸向来安、天长的皖东。这一带是江淮丘陵地区,西起大 别山麓,东连江苏省界,北至淮河,南至巢湖和张八岭南麓,长三百二十公里,为 大别山脉延伸而成,自霍山向东延伸至洪泽湖以南,为长江、淮河两大水系的分水 岭,大致呈东西向弧形,横亘于江淮地区中部,除大片丘陵岗地外,还有不少块状 低山,部分高峰在三百米以上。这里岗峦起伏,垄贩相间,河流较少,便于部队运 动,也便于开展游击战;便于隐蔽接放,也便于迂回包围;便于以支撑点为基础的 环形防御,也便于隐蔽实施机动。今后我们在这里,将和敌一决高低。” 张云逸把“今后我们在这里将和敌一决高低”这句话,说得很慢、很重,既是 要引起大家的特别关注,也表示结束了讲话。大家知道参谋长的话已讲完,虽没有 鼓掌,都为他对敌情、对形势的精辟分析,投去赞叹的目光,而后便七嘴八舌地议 论起来。 议论了一会,副参谋长周子昆看了看手表说:“同志们,时间不多了,请军长 作指示吧!” “今天是形势分析会,不能叫作指示!”叶挺站起身来说:“我只想强调两点: 第一,党中央‘向南巩固,向东作战,向北发展’的方针,是一个有远见卓识的战 略方针,今后的实践将会证明这个方针的正确和远大。现在我们的认识有深有浅, 认识有一个过程,是允许的,但大家的思想必须朝着有利于这个方针上去做。第二, 南边的第二十三集团军也好,第三十二集团军也罢,西边的第二十一集团军,还有 江苏的韩德勤的部队,目前都没有这个胆量,没有计划到淮南、淮北和皖东地区去 的迹象,这是个时机。谁敢去,我们新四军敢去!这可以证明新四军是真正抗日的! 那里的人民会拥护我们去,全国的人民也会拥护我们的这个行动。但是也不是容易 去的。去了,日军会把进攻目标对准新四军了;去了,南边、西边、甚至东边的那 几个友军,也会红眼的,我们不去,他们不敢去,我们去收复了失地,他们会来争 地盘,甚至会同日军一起夹击我们。同志们,我们必须作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并要 想出对付复杂问题的办法。我们要把困难想得复杂一些。我们必须这么做,不这么 做,就不能完成我们新四军的抗日使命。” 叶挺在讲这段话的时候,并不怎么慷慨激昂,倒有点哀兵之慨。这不是叶挺随 心所欲,是他对时局思考分析后的判断,是他最忧虑最不愿看见的地方。 纵观此后新四军东进北上的历程,皆不出叶挺、张云逸所料,大有诸葛亮隆中 对的先见之明。 五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空中有几颗明亮的星星开始闪烁,刚升起的满月,在天际 倾注一片银辉。灰蒙蒙的雾瘴在叶子河上荡悠着,暮色已经很浓了。 项英在政治部阅电报,批文件,审阅《抗敌报》上将要发表的社论,忙碌一天 之后,返回大夫第,又把写字台上的油灯点亮了。他手握一支红笔,炯炯的目光, 落在《新四军全体指战员为出发抗敌告父老书》上。 这份为出发抗敌告父老书,与几天前叶挺主持召开的形势分析会,应该说是相 对应的。不过,前者是在内部研讨的,而且在当时有很高的机密性;后者却是直接 同老百姓见面的,而且传得愈广泛愈好。因此,可以说两者是互相呼应的。 对叶挺召开的形势分析会的内容,在军部司政机关和营以上干部中作了传达, 反映强烈。但在这个会上,项英没有发言,他并不是无话可说,心里也作了发言的 准备,只是由于他要讲的,正是叶挺提到的那两点,他不愿重复别人讲过的话,因 此没有去说。项英虽然想到这两点,出发点却与叶挺不同,叶挺想到它,是为了战 胜它;而项英想到它,却想回避它,特别是后者。在这一点上,项英作为新四军副 军长(行使政治委员的职权)、中共中央新四军军分会书记,执掌着新四军的军政 大权,而没有及时去排除这些思想,构成了他的一个致命的弱点。 项英,中等身材,身体结实,有着一双严峻的眼神。从他的神态上,风度上, 面部表情上,都给人一种以不屈不挠的感觉。他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有过一段 辉煌的历史和贡献。他原名德隆,1898年出生在湖北武昌一个平民家庭。1920年, 在武汉组织了纺织工人首次罢工。1921年,中国共产党在上海成立的那年,他组织 起全国第一个工人俱乐部,发动和参与领导了震惊中外的京汉铁路“二·七”大罢 工。192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多次被选为中央委员,1931年担任中央局书记和军 委主席,曾作为中国工人运动的代表,赴莫斯科访问,斯大林接见了他,斯大林还 把自己使用多年的手枪送给他,赞誉他是真正的工人运动领袖。红军主力部队长征 后,项英在中央苏区坚持了三年艰苦卓绝的游击战争。在组建新四军的过程中,项 英也倾注了自己的心血。他同陈毅一起,几赴赣南、南昌等地,同国民党当局谈判; 在确定叶挺担任新四军军长后,他陪同叶挺去延安,接受中央的指示;在新四军集 结、改编中,他不辞艰辛,奔波于各游击队驻地,宣传、动员,使游击健儿们愉快 出山,迅速集结,仅两个多月时间,就完成整编的这一重大使命。他平时工作勤勤 恳恳,经常找干部谈心,始终保持着艰苦朴素的本色,帮助群众劳动总是走在前面, 在干部群众中享有崇高的威望。不过,他对党的统一战线方针上,也出现过片面理 解,曾受王明“一切服从统一战线”的影响,违背了我们党一贯坚持的独立自主的 方针。为此,党中央曾郑重地向他指出过。 夜已经很深了,项英毫无倦意。他的注意力,完全被《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 出发抗敌告父老书》吸引去了。他一字一句地认真修改,像在写一篇宣言书似的。 这篇告父老书,三个月前,在第二支队出征前,曾用过,现在他要修改得更完备, 作为全军的出征宣言,尤其在国共合作方面,作了委婉的陈辞,以免刺激到友军。 自然,这是他一厢情愿之事。事情不是项英想的那么简单,团结是在同违害团结的 错误斗争中才能取得。但项英这篇告父老书,对鼓舞士气,宣传群众,还是起到了 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 全文如下: 父老、伯叔、兄弟、嫂姑姊妹们! 看,日本鬼子肮脏的血手已经伸进我们的华中华南来了!它的贪婪无 厌的欲壑,它的穷凶极恶的兽行,是要把我们全中国锦绣山河与五千年的 灿烂文化吞噬下去,是要把四万万五千万炎黄胄裔变成奴隶牛马!今天为 着祖国的山河,为着自己的生存,为着子孙的前途,我们大踏步地上前线 去和日本鬼子拼命了! 我们新四军高举爱国统一战线的旗帜,为我们一贯的为团结为民主的 夙愿而奋斗。我们有火一样的热情,我们将燃烧起民族革命的火把;我们 有铁一般的意志,我们将毫不动摇毫不畏缩地在政府领导之下抗战到底; 我们有竹一样的虚心,我们毫不自满毫不骄傲地在抗战中学习,再学习; 我们愿与一切友军及全国同胞共同担负起挽求民族危亡的艰巨任务! 父老、伯叔、兄弟、嫂姑姊妹们! 我们除告诉你们以我们意愿之外;我们更以热烈的、纯洁的祈望向你 们贡献几点意见: (一)挽救中华民族危机的主要关键,在于以国共两党亲密合作为基 础,去巩固扩大各党各派抗日的统一战线。去年十二月蒋委员长的谈话与 共产党对时局的宣言,已告诉我们这一基础已经奠定了。因此我们要深体 两党中央的意志,力谋团结,互相帮助,以广大民众力量,拥护政府的抗 战动员,有力出力,有钱出钱,有枪出枪,有知识者出知识,和衷共济, 相见以诚,使全民一致,官兵一致,军民一致,为着抗战的胜利,为着独 立的新中国而奋斗。 (二)一切服从抗战,只有抗战胜利才能挽救民族的危亡。因此抗战 政府对出征抗敌军人家属的优待,有明确的规定,为着更多地动员民众上 前线杀敌,对出征军人家属的优待,望父老们有具体的执行,同时注意制 止算总帐寻化报复,破坏团结的举动。这就是拥护政府,拥护抗战,这就 是决定输送无穷的新的力量到前线去的主要条件。 (三)力保地方上治安的巩固,以巩固抗战后方,肃清汉奸,肃清土 匪,训练和加强民兵自卫力量,改良民生以发展国防经济。望父老兄弟们 捐弃成见,集合全民族力量,共同负责,使前方不只无后顾之忧,而且有 不断的源源的人力资财的补充。 我们是全民一致,我们是官民一致,我们无数千万人只有一条心,为 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我们向前线迈进,让我们和全国的抗战力量团结成一条不可争断的锁 链,冲!冲!向前冲!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最后,我们高呼: 大中华民族解放万岁! 独立自由幸福的新中国万岁! 项英改完这篇告父老书,签了字,准备天明交印刷厂付印。他看看表,已是凌 晨一时,过午夜了,这才深深舒口气。他走到窗前,见夜空黑沉沉的,但繁星满天, 从窗外吹来一阵阵凉风,从呼啸的风声中,项英似乎听到了指战员们出征的脚步声, 心头充满了慷慨悲歌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