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战术科目的训练是在对违纪班长的处理中结束的。新兵们兴奋异常,一个个兴 高采烈,得意洋洋,班长们则垂头丧气,无精打采。但对于战术训练的质量,武队 长却很不满意。由于时间比较紧,战术训练就没有安排会操。下午收操时,武队长 随机从各个排抽出一个班来进行演示。看完演示,武队长非常生气。武队长说:自 己不像是在看战术演示,倒像是在看新兵们玩“过家家”;新兵们没有一点战斗的 意识,没有雷厉风行的战斗作风,没有“小老虎”一样的冲劲;班长们呢,抓训练 没有用心,只求过得去,不求过得硬。 武队长说,新兵连距总队考核已经没有多少天了,总队考核组已经把考核通知 下发到支队了,新兵们必须马上进入最后一个科目的训练——射击训练,新兵们同 时还要对以前学过的科目进行复习和提高,为迎接总队考核做准备。 晚上吃过饭后,武队长召集班、排长开队务会。冯班长回来后,立即召集八班 开班务会,传达指导员和武队长的指示。 指导员说,考核马上就要来了,滨海支队新训任务完成的好坏,就要在这次考 核中检验出来,干部和新兵要切实鼓足干劲,同心协力,把考核任务圆满完成;总 队考核组会把各新兵连的成绩进行排名,然后下发各支队,我们决不能松懈,务必 要拿到好名次。 武队长给各排长分了工,每个排长负责两三个科目。武队长说,责任到人,哪 个科目在考核中出了问题,哪个排长就承担责任。课表也重新制定了,以后的十几 天里,星期六、星期天的休息全部取消,上午、下午射击训练,早上、晚上复习学 过的科目。 冯班长把队务会的精神传达完后,就针对八班每个新兵的训练情况进行了分析, 指出了每个新兵应该着重提高的科目。冯班长说:以前的军事会操,八班向来是第 一名,武队长对八班相当重视,说考核时若遇到什么困难科目,就要让八班上。冯 班长说:武队长的信任让他很有压力,如果八班在考核中出了问题,不但辜负了领 导的信任,全班三个月来辛辛苦苦的努力也会付之东流。冯班长要求每个新兵务必 把自己薄弱的科目补上去,并强调道,如果谁在考核中出了问题,给八班拉了后腿, 不要说武队长了,相信八班的每个成员都饶不了他。 班务会结束后,八班每个新兵的心里都沉甸甸的。领导的信任、冯班长的要求, 使他们心里有巨大的压力。他们耷拉着脑袋,提着小板凳回到了床前。谁都不说话 了,都低着头想心事。开会前的热闹和喧哗消失了,班房里静悄悄的。“如果谁在 考核中出了问题,给八班拉了后腿,不要说武队长了,相信八班的每个成员都饶不 了他。”这话把他们吓着了,他们心里恐慌起来。如果考核时,八班恰好抽的是自 己的弱项,那就惨了,他们惴惴不安地想。 梁一飞把考核的科目想了一遍,觉得自己的弱项就是验枪、队列和投掷催泪弹。 担心之后,他就在心里给自己定了计划:十天之内一定要把这三个科目补上去。计 划定下来了,他还是害怕。如果八班恰好被抽去考核这三个科目,自己就完蛋了。 给新兵连拉后腿,这是多么严重的事啊! 梁一飞躺在床上不能很快地睡着。他的神经刚刚松弛了几天,现在又绷得紧紧 的了。为了平复心中的害怕和紧张,他开始劝自己:考核时抽考,难道刚好抽到八 班吗?抽到八班了,难道刚好是验枪、队列和投掷催泪弹吗?是验枪、队列和投掷 催泪弹,难道我就刚好发挥不好吗?在对自己的劝说和安慰中,他不知不觉地睡着 了…… 第二天上午,新兵们就开始了射击科目的训练。训练前,先由副队长授课。副 队长自从十班长被警告处分、免除班长职务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他对新兵的态度 也有了很大变化。他不再和新兵们开玩笑,说笑话了,总是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模 样。听冯班长讲,十班长是副队长当排长时带的兵,十班长转士官,还是副队长帮 的忙。这次新兵们把十班长告到了支队,副队长对新兵们很不满意。 虽然对新兵们不满意,但授课,副队长还是很认真的。他把动作要领给新兵们 讲完后,又着重对瞄准和扣扳机时应注意的问题和克服的方法进行了详细讲解。副 队长讲完后,新兵们立刻热烈地鼓起掌来。副队长默然地摆了摆手,走了。 新兵们迅速带开,摆放训练器材,在足球场上拉成一条线,开始了射击训练的 第一个步骤——四点瞄准。新兵们结队训练,一个新兵趴在软绵绵的草地上瞄枪, 另一个新兵坐在十米外,拿着铅笔,针对对方的瞄准点在一张白纸上打点。五个点 为一组,根据五个点的密集程度判断瞄准成绩的好坏。 梁一飞拿着枪,和其他新兵一样,兴高采烈地趴在地上瞄。但问题马上就来了, 他的眼睛近视,透过准星,看什么都模模糊糊。他非常着急和心慌。冯班长也很着 急,立刻把他的情况报告给了焦排长。焦排长回来后说,整个新兵连,眼睛近视的 有七八个呢,武队长说统一配眼镜。中午时,新兵们把自己需要的眼镜度数报了上 去。下午训练时,他们就拿到了眼镜。梁一飞戴上眼镜,看一切都清晰明朗,心里 就踏实了起来。 刚开始四点瞄准训练时,新兵们很能静下心,屏着呼吸,认真瞄好每一枪。但 训练不到两天,新兵们就厌烦了。第一枪可以认真瞄好,第一百枪也可以认真瞄好, 但一天要瞄五六百枪,新兵们就实在没有耐心和耐力瞄好每一枪了。训练场上开始 出现新兵们小声说话的声音和新兵由于打瞌睡被班长批评的声音。 练习瞄实靶了,梁一飞的训练情况不错。冯班长用检查镜检查了他的瞄准后说, 如果扣扳机时沉着稳定的话,打个良好不成问题。检查了黎冬生的瞄准后,冯班长 大力表扬了他,说他的瞄准非常好,几乎每枪都可以打到九环、十环。平时少言寡 语的黎冬生听了冯班长的表扬,居然很认真地说:“冯班长,莫非我就是传说中的 枪神?”冯班长和八班的新兵听了黎冬生的话,笑得差点在地上打滚。 星期六的上午,新兵们照常进行射击训练,高恒却突然肚子疼起来。他眉头紧 皱,用拳头顶着腹部,腰弯得像虾米一样,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八班的新兵都 吓了一跳,围了过来。冯班长赶快吩咐刘帅去叫卫生员。 高恒见大家都围在自己身旁,很不好意思,他用力地摇摇头说:“班长,没事, 我真的没事,你们……”说到这里,高恒忽然张大嘴“啊——”了一声,猛地又弯 下腰去。可能是太痛的缘故吧,他的眼眶一下子充满了泪水,额头的虚汗也聚成了 豆大的汗珠迅速地向下滚落。在大家惊恐的目光中,焦排长和卫生员带着高恒去医 院看病了。 到了午休的时候,高恒还没有回来,八班的新兵都着急起来。冯班长去了武队 长那里,回来说高恒可能要动手术。八班的新兵都惊呆了。下午的训练,新兵们都 心不在焉,不停地向冯班长打听高恒的消息。冯班长去了武队长那里三次,第一次 回来说,焦排长打回电话说,高恒好像是急性阑尾炎,第二次回来说是结石,第三 次回来后,冯班长很开心,说高恒的病不严重,也不用动手术,晚饭后可能就回来 了。大家听冯班长这样说,都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高恒是在晚上新兵们快要小群练兵时才回的新兵连。他脸色苍白,看起来很虚 弱。冯班长让他躺在床上,新兵们都过来嘘寒问暖。梁一飞、罗天海几个还把自己 的零食拿给他吃。 冯班长关切地问:“高恒,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厉害不厉害?” 高恒无奈地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反正医生一会儿说是急性阑尾炎,一 会儿说是结石,验了血,做了CT,打了点滴,做了透视,结果也没诊断出是什么病, 最后,我的肚子倒是不疼了。” 楼下传来了集合的哨音,高恒挣扎着也要去集合。冯班长制止了他,随口叫到 梁一飞留下来照顾他。 班房里只剩下梁一飞和高恒了。高恒躺在床上,梁一飞静静地坐在床边。两个 人竟都沉默了下来。楼下新兵们打擒敌拳的喊杀声使班房显得更冷清。这沉寂的气 氛让梁一飞很不自在,他给高恒倒了杯开水。 高恒先开口了,他淡淡地笑着说:“今天算是被医院给缠住了,不停地做检查, 肯定要花不少钱呢。我算是明白农民讲‘救护车一响,一头猪白养’的痛苦和心酸 了。” 梁一飞也跟着感叹:“是啊!现在的医院不都是这样吗?说是救死扶伤,我看 是坑蒙拐骗。” 两个人又都没话说了,空气又沉默了下来。 过了片刻,梁一飞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人生病的时候都特别想家,特别 希望亲人能在身边。上次我爸来,我高兴得真是没法说。班副,你也想爸妈了吧。” 高恒勉强地笑了笑,皱起了眉头,一丝忧戚从他脸上掠过。 梁一飞猛然想起了什么,想起大年初一晚上,高恒好像说,他妈一个人在家过 年。梁一飞留心过高恒填写的家庭关系表,他是有父亲的,好像还是党员。看着高 恒忧戚的面容,疑惑又在梁一飞心中升起。但是他不能问,也不敢问,他怕问得不 适当,会冒犯高恒。 高恒向空中漠然地望着,叹了口气,叹气声便凝固在沉默的空气里。难耐的静 寂中,梁一飞从床头柜里取出本小说来看。高恒却突然说话了:“一飞呀,我真想 不想我的家,真想把它忘掉。可是,它像紧箍咒一样箍在我头上,时时折磨着我。 唉,我家里的事,我怎么说得出口呢?” 梁一飞愣住了,不知说什么好。高恒又说道:“不说吧,在心里憋得实在难受, 像一坛污水,要沤得发霉。唉,我就说了吧,我把你当朋友,不过,这实在不是光 彩的事,你不要和别人说才好。” 梁一飞连忙答应着,很受宠若惊。其实,他早已觉得高恒是个很好的人,他愿 意有这样的朋友。 “我出来当兵是因为家里出了事。”高恒闭上了眼睛,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慢 慢地说,“我真恨我爸爸,不,他不是我爸爸。” “我一直很崇拜他,他是大学教师,教伦理学的,我读高中的时候,他已经是 硕士生导师了。我不太看得起我妈,我妈学问不高,完全是个琐碎的家庭妇女,很 普通的那种。他和妈妈吵架的时候,我总是站在他那一边。不过,妈妈也挺不容易 的。听妈妈说,她年轻的时候,为了爸爸,吃了很多苦,很辛苦地维持这个家,挣 钱供爸爸读书。不过,我还是崇拜爸爸,他懂得那么多让人钦佩的道理,他有学问, 有修养。 但是,突然有一天,一切都改变了,真像个晴天霹雳,我到现在都反应不过来 :爸爸和他的女学生好上了,要和我妈闹离婚。刚听到这个消息,我怎么都不能相 信。妈妈简直气疯了。这对她来说,比身边爆了一个炸弹还厉害。但妈妈是个懦弱 的人,她有什么法子呢?她上吊,她跳楼,她吃安眠药,幸亏都没有死成。家里闹 成这样,我还怎么学得进去?我的头每天都是昏的、疼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 只想走,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个家,越远越好。 到了征兵的季节,我就偷偷报名当了兵——当时我正在读高三。但出来后,我 又后悔了。我怎能把妈一个人撇在家呢?爸爸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带走了家里的 存款。我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自己以前不对,我真是太不理解我妈了。爸爸和 妈吵架,我竟然还帮着爸爸。不,他不是我爸爸,他禽兽不如。我现在只是心疼我 妈,后悔自己以前对不住她。想起妈妈,我心里就难过。我什么都不能做,我就只 能给她写信,安慰她。好在她的情绪现在已经平稳了很多。” 高恒讲完后,又重重地叹了几口气,斜倚着枕头,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不说 话了,很忧伤。 梁一飞一开始是惊诧,然后是愤怒,又然后是痛惜,复杂的情感在他内心里翻 滚着。只是他对这些事太没有经验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表态。他低着头沉默了片 刻,幽幽地说:“那你爸是陈世美。” “比陈世美还让人恶心,他和他的学生好上了,亏他是学伦理学的,学的是狗 屁。”高恒愤怒地说,他的声调很高,简直像在和人吵架。 “那他对你解释过这事没有?”梁一飞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在我面前他从不提这事,最多就是说句,大人的事你不懂,长大了你 就明白了。你知道吗?我打了我爸一耳光。我恨死他了。他说的都是狗屁不通的话。” 高恒的情绪很激动。 梁一飞吃惊地望着高恒,他想不到文质彬彬的高恒竟然会打他爸耳光。“那你 爸是什么反应呀?”梁一飞惊讶地问。 “他没吭声,他心虚。”高恒淡然地说,脸上挂着蔑视。 梁一飞沉默了片刻,说:“是的,大人们都喜欢说,大人们的事你们不懂,等 你们长大了,你们就明白了。这真可笑,他们又懂什么呢?你说是不是?” 梁一飞又同情地说:“你妈妈好多了吧。她的难过我能想象得到,不过你爸既 然是那种人,和他计较也不值得,只是早一点看穿他就好了。” “妈妈好多了。也可能只是她写信这样告诉我的吧。我真希望她能好起来。” 高恒说着说着,声音哽咽了,眼睛里泛出泪光。 梁一飞也难过了起来,他真想好好地安慰高恒,可他想不出该用什么办法来安 慰高恒,他又难过又苦恼。他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最后,拉起高恒的手,沉吟 了片刻,说:“你要给你妈妈多写信呀,你要鼓励她,生活中的不愉快是一时的, 慢慢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高恒也紧紧地握住了梁一飞的手,他使劲地抿了抿嘴唇,想要说话却没有说出 来,泪水在眼眶里闪动。在这一瞬间,梁一飞明白了高恒以前所有的孤僻和冷漠, 明白了他的忧伤和不语。梁一飞的眼里也流出泪来,同时他心里又感到欢喜。他觉 得一个人是多么需要另一个人的理解呀,而其实,每个人都是那么美好。 让梁一飞意外的是,他收到了何小燕的信,那是星期天晚饭后,新兵们在班房 里背理论题的时候。总队的考核分两部分:军事考核和理论考核。 新兵连的干部已经为总队的考核着急得如火烧眉毛,新兵们却不以为然。他们 背着背着,见班长不在,就开起了小差,聊天的聊天,说笑的说笑。为了防止班长 突然回来被杀个措手不及,他们把理论题摊在膝头做掩护。八班班房一派说笑声, 只有黎冬生在背题——捂着耳朵、埋着头背。梁一飞和罗天海就去捉弄他,拧他的 耳朵,挠他的脖子,扰得他扭来扭去的,欲哭欲笑。 通讯员拿着《解放军报》和《人民武警报》突然来到了八班。八班的班房立刻 静了下来,新兵们站起来向通讯员问好,并有些担心地看着他。通讯员放下报纸就 走了,并没有在意新兵们是在背题还是在聊天。 高恒走过来,拿起报纸,准备夹在报夹上,几封信从里面滑落下来。郑小东最 先看到,急忙跑过去捡了起来。他看了看信封,失望地摇了摇头。周亮和刘帅已经 在大声地问有没有自己的信。郑小东显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说:“你们以为你们 是谁啊?会有人给你们写信吗?” 梁一飞、罗天海几个已经向郑小东走去。还没等他们走近,郑小东就大声地念 了起来:“梁一飞收,高恒收,罗天海收……”梁一飞急步走到郑小东跟前,拿到 信一看,是何小燕写的,他非常意外。 年前的时候,梁一飞给何小燕写过信,但何小燕一直都没回。梁一飞对自己和 何小燕的关系是彻底绝望了,他已决定不再主动和何小燕联系。梁一飞对何小燕的 感觉,在何小燕不回信的这段时间里,经历了怀念、盼望、愤怒、厌恶、淡化的曲 折过程。新兵连繁重的训练使他只能把这些情绪深深地埋在心底。只有在夜深人静 的时候,他才偷偷地拿出来,慢慢地咀嚼。 何小燕的信摸起来很厚,不再像从前那样是薄薄的一张纸,这使梁一飞产生了 幸福的幻想。梁一飞想起年前自己写给何小燕的信。发出这封信后,他不止一次地 后悔。在这封信中,梁一飞放下了尊严,近乎祈求地要何小燕做自己的女朋友,但 何小燕却一直没有回信,这让梁一飞常常为这封信感到耻辱。但现在,他开始感谢 这封信了。或许正是这封信又把何小燕拉回自己身边了。人呀,到底是有感情的, 距离怎么可能会把几年的感情一下子毁灭呢? 王杰凑过来问:“女朋友的信?”梁一飞有点得意地点点头,拿着板凳坐在角 落里,准备安静地看信。王杰就不好意思打搅梁一飞,去找刘帅和苏黎明聊天了。 梁一飞小心翼翼地把信封撕开,取出了信,一股清香扑鼻而来。信纸是带有香 味的彩纸,梁一飞可以看到反面一个漂亮女孩的卡通图案。他惬意地闭上了眼睛, 深深地把香味吸进腹中,然后又近乎夸张地吐了口气。这些动作做完后,梁一飞满 怀希望地打开了信。 “一飞:你好!”还是以前的称呼,梁一飞有点兴奋和激动了。但很快,他脸 上的笑容开始消失,脸色凝重和灰暗起来。看完信后,他呆呆地坐在板凳上,一句 话也不说了。 何小燕在信中告诉梁一飞,她是在年后才收到梁一飞的信的。看完梁一飞的信, 她确实有点心动,但她马上觉得梁一飞很不现实。因为两年后,梁一飞退伍回家的 时候,她应该是在大学读书了。两个人生活在不同的环境里,接触着不同的事物, 将会有两种不同的思想。并且,这两种思想很有可能是背道而驰的。况且,她年龄 还很小,对外面的世界还不了解,她不希望这么早就有个男朋友来约束自己。她很 感谢梁一飞对自己的感情,但她不愿因为感情而浪费了学业,禁锢了自己。她犹豫 了很长时间才给梁一飞写回信,她希望梁一飞能原谅她,并希望梁一飞不要再和她 联系了,因为她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频繁联系会影响她的学习。到最后,她希望 梁一飞能够在部队里有所发展,并找到比自己好的女孩子做女朋友。 梁一飞的满心希望在这淡淡的清香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呆愣了片刻,梁一飞愤愤地想:“既然早就决定了要和我分手,为什么现在还 要再写信告诉我呢?不回信不就行了,用得着再来打击我一次吗?回信告诉我,说 你感谢我对你的感情,但你不能接受,这样来显示出你的高贵,我的卑微啊? 什么两种不同的思想?不就是两种不同的社会地位嘛。你读大学了,贵为天之 骄子;我退伍了,只能在县城里做点小生意,成为市侩庸人。不过,说不定我考上 了军校,也不会比你差。 希望我不要和你联系,你以为我还会厚着脸皮和你联系吗?希望我找到比你好 的女孩子做女朋友,你以为我梁一飞真找不到啊……” 梁一飞恨恨地批驳着何小燕的每一句话。到最后,梁一飞甚至诅咒何小燕依然 高考落榜,考不上理想的大学。梁一飞把何小燕的信偷偷地撕成了碎片,并扔在厕 所里用水冲掉。看着碎纸片被水冲得无影无踪,梁一飞重重地哼了一声,并长长地 出了口气…… 晚上睡觉挂蚊帐时,王杰笑着问梁一飞:“一飞,女朋友的信写得不错吧?” 听了王杰的话,梁一飞心里不由得一阵酸楚,但他掩饰住内心的难受,笑着说 :“是啊。” 见王杰不说话,梁一飞又急忙补充说:“看她的信没意思的,几页纸都是说让 我照顾好身体,在部队好好工作,好像我是幼儿园的小孩子似的。”梁一飞说完后, 做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给王杰看,以便让王杰更相信自己的谎言。 王杰根本没有注意到梁一飞说谎的心虚,他羡慕地看着梁一飞说:“唉!吃不 到葡萄说葡萄酸。一飞,你已经吃到葡萄了,还说葡萄酸。你也不知道我们这些单 身汉是多么羡慕你。要是有一个女孩子这样关心我,别说抱怨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呢。” 梁一飞不想再自欺欺人把这个谎言继续说下去了,他朝王杰“嘿嘿”地傻笑了 几下,就钻进被窝里睡觉了。 梁一飞躺在床上,却不能睡着。想到何小燕的绝情,他心里就难过。但他马上 又劝起了自己:十步之内有芳草,何必在乎无情人呢。她以为她上大学就高人一等, 我考上军校也不会比她差。想到这里,梁一飞就觉得自己一定要在部队里好好工作, 将来一定要考上军校,不为别的,就为何小燕吧。 ------- 我爱E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