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巍峨大别山 断头今日意如何?创业艰难百战多。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不是寒冬的严霜 二十一岁“小师政委”魂断护儿山。红二十八军老人记得军政委高敬亭抱着他 的尸体痛哭。他亲自为方永乐换上新衣,揩干他身上的血迹。亲自主持追悼会,对 天鸣枪致哀。他对群山峡谷说:“方永乐同志是个好同志,为红二十八军建立发展 做出了重大贡献。他是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一贯忠于党相信同志;他是红二十八 军的优秀指挥员,英勇善战,威名远扬。他的死是红二十八军的一个重大损失,我 为失去这个好战友而痛心。” 战士们抬着“小师政委”方永乐埋葬在护儿山上。 方永乐之死,使高敬亭感到有愧。在红二十八军领导人中,方永乐有很高的威 望。战士们爱他,他对战士有很深的感情。手枪团有位上了年纪的教官,是我军与 东北军作战时俘虏过来的,他是出色的机枪射手,方永乐很看重他,请他教红军战 士打机枪,还经常同他谈心,老机枪手很受感动,热心做教官工作,但由于家乡沦 陷,思念亲人心切,渴望回去同家人团聚。方永乐答应寻找时机放他回家。红军打 孔垅镇来到长江边上,方永乐让他坐长江轮走了。临行时,老教官依依不舍,表示 回东北后他还去找共产党。 高敬亭很严厉。由于长期坚持对敌的警惕性而对内部的同志也爱多疑,甚至发 展到甚至不近人情的地步。如某个战士丢失一颗子弹,或在宣传中的标语里写错了 一个字,或在开会时没到会,他就将人家当成“反革命”,严加处罚。而方永乐往 往在对待这些问题上同他当众争论,不免产生这样那样的矛盾。一次,高敬亭在鹞 落坪驻地发现他的饭碗里有人投毒,没有查明原因,就把炊事班的同志全部处决。 年轻气盛的方永乐阻拦不住,高敬亭把他也关押起来。 内部之隙,为敌所乘。一个叛徒跑到敌方告密,引来了敌一○三师三团对红军 的堵击。就在战斗最紧急的时刻,被关押的方永乐流着眼泪对高敬亭请求说:“老 高,我是不是反革命,等这次战斗结束后你再审查。你要枪毙我,也得让我把敌人 甩掉,把部队带到安全地带!” 高敬亭应允,亲自为方永乐松绑。 方永乐立即指挥部队,抢占山头,投入激烈的战斗,结果战斗胜利了,而他却 没有回来。听战士们回来说,“‘小师政委’为保护军政委和部队安全,让战士们 都撤走,他一人阻击冲过来的敌人,就站在阵地前,端着机枪向敌人扫射。战士们 看到他把敌人全部打了下去,敌人的子弹也像雨点般向他射来,他没有躲闪,身中 数十弹壮烈牺牲。” 高敬亭听了泪如泉涌。他深知方永乐的枪法百发百中,如果不是含冤他不会死 的。方永乐的死使他想起皖西特委书记,二四六团政委徐成基。 这是两个带领鄂东北独立团在抱儿山与他会合的人。徐成基被他留在舒城驼岭 领导皖西北特委工作。他建立便衣队,创建游击根据地有卓越成绩。他几次率领手 枪队化装潜出合肥郊外,配合独立游击师打击反动势力。1935年冬天在光山、罗山。 新集交界地带,破袭“九里十八寨”。全歼守寨的反动武装,解救了几百名坐牢群 众,整个“九里十八寨”一片欢腾,豪绅地主惊恐万状。有的向便衣队缴械投降, 有的派人与便衣队联系,表示不再与红军作对,并愿为红军效劳。 1936年3月,徐成基到麻城三河口向高敬亭汇报请示工作,鄂东北此时正在“肃 反”,高敬亭把他也作为“肃反”对象,撤销了他的警卫员,缴了他随身带的手枪, 责令检查交代问题。徐成基受到极大的冤屈,但并没有动摇革命信念,只身寻找革 命队伍。他来到英山瓦夺庙被叛徒告密,“白狗子”端着枪合围而来。手无寸铁的 徐成基与敌搏斗,赤手空拳打死敌联保主任和一敌对分子,不幸被敌人残酷杀害! 徐成基不是含冤出走也不会死。 西安事变之后,蒋介石背信弃义,下达密令:务必趁与共方谈判之机,实行 “北和南剿”的方针,消灭共产党在南方的红军游击队和地方组织。具体时间限定 为三个月。 蒋介石实行“北和南剿”的策略不奇怪。攘外必须先安内,一直是他的主张。 正是为了亲自监督东北军和西北军对陕北中央红军进行“围剿”,他才飞往西安。 不想却被扣留了,全盘计划因此而打乱,不得已才被迫答应联合抗日,建立统一战 线。蒋介石到死都坚持认为这是因为张学良和杨虎城被共产党利用了,从而坏了他 的大业。现在光北方的红军就令他伤透脑筋,欲除不能,那么,若南方又冒出一支 强大的红军游击队,这样南北一呼应,他的蒋家王朝还保得住? 蒋介石能不利用与共产党谈判之机,企图迅速地剿灭包括鄂豫皖边区红二十八 军在内的南方游击队? 那时,南方红军游击队虽然相对弱小,人数也有限,但却是国共双方都极为看 重的一个战略支点。这个“支点”是谁也不敢忽视的。南方各省红军游击队浴血奋 战,坚韧不拔,其意义也就在此。 因此,西安事变之后,全国范围内的内战虽然基本上已停止,但南方各省游击 区包括大别山区所面临的形势,不是趋向缓和,而是显得更加紧张和白热化了。 1937年4月27日,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将“豫鄂皖边区主任公署”撤销,成立 ‘鄂豫皖边区督办公署”,任命卫立煌为公署督办,并授予他调整撤换辖区地方有 关官员的权力,以期加强对鄂豫边的“清剿”指挥。 卫立煌总结多次“清剿”失败的教训,强调切实贯彻“剿抚兼施”、“三分军 事七分政治”的“清剿”方针,要求国民党各级政府与正规军配合,加强防卫。强 调在“清剿”红军主力的同时,对便衣队也进行彻底“清剿”。然后,下达并部署 了具体的“三个月秘密清剿”计划。 由于红二十八军主力在鄂东北活动,所以,卫立煌把此次“清剿”的重点定在 鄂东北。 5月,国民党新的大规模“清剿”就全面开始了。 这是最后一次,也是最凶狠的一次。 鄂豫皖边游击区的形势急转直下,进入了三年游击战争最困难的时期。 但是,以高敬亭为首的红二十八军主要领导人却没能及时对敌人新的“清剿” 在思想上引起高度重视。由于前三次反“围剿”的胜利,他们或多或少都产生了一 定程度的麻痹轻敌思想,对严酷的现实认识不足。致使红二十八军主力长期停滞于 鄂东北一带,正置于国民党重点“清剿”区域内,由于延误了转移时机,结果陷入 国民党军队的重重包围之中,仓促应战,舍命突围,致使红二十八军遭受了从未有 过的损失。高敬亭不但没有将主要精力放在部署反“清剿”上,行动上未作必要的 准备,反而在鄂东北“整顿”道委,大规模开展错误的“肃反”斗争,使鄂东北地 区和军队许多优秀的领导人遭到错杀、错押,严重影响和削弱了领导力量。而新任 命的领导人,又缺乏指挥作战的经验,以致屡屡出现不应有的失误。 “肃反”扩大化,一直是鄂豫皖边游击区存在的问题。仅鄂东北道委书记,先 后三任全被错杀。1935年5月,错杀芦丛珠;1936年2月,又错杀接任的罗作凡;19 37年5月,再次错杀卓有成绩的陈守信。其他被错杀的重要领导人先后还有鄂东北道 委妇女部长张宗杏,光麻县委书记芦祖应,特委书记张赐福,红罗光县委书记吴昌 夫、鄂东北独立团政委陈明江,罗山县委书记张以宽,英霍潜太四县游击师政委刘 正北,岳西县委书记刘寅宾等。罗破孝特委书记前后错杀两任,1936年2月,错杀吴 光陆,1937年5月,错杀郑定国。罗破孝第九路游击师长方忠厚,鄂东北独立团团长 秦贤安、政委黄仁廷等被撤职、扣押。就连战功卓著的原红八十二师师长林维先也 曾被肃反罚做苦工。一次红二一八团和苦工队及部分群众在九棵树一带筹粮,遭遇 安徽省保安团两个营的围攻。这时红二一八团已分散在白塔畈周围,苦工队一面隐 蔽在九棵树山林里;一面派人向红二一八团报告。当敌前卫营进入九棵树时,早想 “冤死不如战死”的苦工队,在林维先率领下抡起扁担冲入敌群,与敌格斗,敌火 力难以施展,山林中像古战场,勇士们与敌捉对儿厮杀,此时红二一八团闻讯赶来, 苦工队越战越勇,敌人大败,红二一八团得胜回到熊家河,高敬亭受此感动,将缴 获武器弹药装备了苦工队,正式编为红二一八团第三营,苦工队摘掉了“待处置” 的帽子,林维先由苦工队长升为营长。 如今健在的红二十八军老人,跟随高敬亭多年,对军政委怀有深厚感情。但他 们说,有一次,红八十二师和三路游击师八百多人行至长山冲乌凤沟时遭敌重兵包 围,从燕子河、长山冲突围出来的红八十二师有一百余人;三路游击师有一百三十 余人;三路游击师师长高克文向高敬亭汇报说红八十二师师长周世觉同志牺牲了, 高敬亭听过汇报,却含着泪水将高克文逮捕,后在熊家河将身负重伤的高克文同志 杀害。老人说,“他这样做是错误的。” 鄂豫皖肃反扩大化恶性循环,大批优秀指挥人员遭到错杀。错押,给红二十八 军以及鄂豫皖游击区带来了重大损失,高敬亭应该负主要的、直接的责任。但在肃 反问题上,高敬亭虽然错杀了一些人,给革命带来危害,又与张国焘不同。现在也 很难说张国焘在肃反中究竟杀了哪些真正的反革命,而高敬亭在肃反中却杀对了一 些,并尽量实行少杀或不杀。何况肃反问题是红四方面军时期,红二十五军时期沿 袭下来的,高敬亭没有得到上面制止,在阶级斗争错综复杂的环境下,继续进行肃 反,责任也不能全在高敬亭身上。就连他的爱妻,我党优秀的妇女干部张宗杏也被 鄂东北道委书记罗作凡在卡房肃反杀害了。 几年之后,在新四军队伍中,错杀的命运落到了第四支队司令员高敬亭的头上。 叶挺军长完成了蒋介石以十万大洋悬拿的高敬亭人头。反高以后又枪杀了主持四支 队后方工作的王占元同志,红二十八军许多干部受株连,搞得人人自危。为此有一 百多名红军指战员对处理高敬亭不理解而离队。老人们说,江北指挥部政治部和军 部领导的做法也是错的。这是后话。 6月初,鄂东北独立团在新任团长、政委陈希堂和李明远的率领下向外突围,由 于行动路线选择不当,在光山县老君山、天台山遭国民党军一○二师一个团包围, 好不容易打出来,6月7日,在礼山县一带再次闯入国民党第四十七师一个团的包围 圈中。徒涉两义河时,正值大雨,山洪暴发,部队被冲散。最后除三十余人突出重 围外,大部牺牲。这是独立团三年游击战争中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与此同时,鄂东北道委机关和直属队二百余人及手枪团二。三分队,在根据地 被包围,向北突围,进入凌云寺以北地区,又遭敌阻击,于是折返卡房,再遭敌袭 击。道委机关和直属队被打散,其中大部分壮烈牺牲,伤员被敌残害。 特务营和手枪团三分队向黄安天台山转移时,于6月5日被国民党军第三十二师 跟踪。6日,卫立煌和豫鄂皖边区巡视员袁德性到麻城亲自调兵,组织第十一路军和 第三十三师各三个团,以及第四十七、第一○二、第一○三师各一部,在湖北省保 安团的配合下,以数十倍于红军的兵力,秘密实施合围。而特务营和手枪团三分队 却全然不知,当部队行至黄安县瓜儿山附近时,被敌合击,苦战两昼夜,终因寡不 敌众,部队被打散。后在当地便衣队的协助下,收拢一百九十余人,编成两个连, 向黄冈一带去游击。 部队不断受挫,形势极为不利。高敬亭心急如焚,找来林维先商讨该怎么办。 两人一致认为只有尽快打到包围圈外去,才有可能调动敌人,从而缓解危急。高敬 亭想了想,望着林维先说:“这个任务交给你怎么样?” 林维先一怔。他知道这意味着不仅要冒死突围,而且要保存力量在外围狠狠打 击敌人,责任重大。但危急时候,义不容辞,林维先说:“政委,你就下命令吧。” “好。我命令你率红二四四团第一营和新组建的第二营突出重围,打到平汉铁 路以西去开展游击,尽快调动敌人。” 6月12日,林维先趁夜色出发了。可还没靠近铁路,便遭到国民党第一○二师一 部的截击。林维先率部勇猛冲杀,奋勇向前。结果,第一营虽然伤亡惨重,但总算 冲过了铁路,新二营被敌人隔断,被迫向东南方向转移。新二营一路多次遭到围追 堵截,疲于应付。6月26日,来到麻城县卢家河附近的一座大庙里,因过度疲劳,战 士们躺下便起不来了,纷纷入睡,却又遭敌人袭击。除极个别趁混乱死里逃生外, 次日清晨战斗平息时,新二营便不复存在了。 国民党在“围剿”主力红军的同时,对各地便衣队也进行前所未有的大“清剿”。 移民并村,“霸路”(预先在路旁设埋伏)。“跟路”、搜山、倒林、“摸鱼”半 夜突然包围一个村庄挨家挨户进行搜查,政治欺骗等等,什么手段都用上了。这样 各地便衣队建立的群众基础大部分被摧毁,控制地区也大部丧失。大多数便衣队处 在缺衣少食、风餐露宿的恶劣环境中。 在国民党军疯狂的“清剿”下,红二十八军和鄂东北地方武装虽然受到了极大 的损失,但都没有丧失斗志,依然英勇顽强地进行着斗争。 这里仅举一例: 皖鄂特委书记何耀榜带着便衣队来到了何家大田。全村死一般寂静,人都被移 民走了。看看四周没有什么变化,就轻轻地走进了秘密联络点何甲长的屋子,有的 找个角落躺下就睡,有的在四处找充饥的东西。 “嘿,这里有好吃的东西!”“朱洋人”惊异的声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原 来是一罐藏在一堆乱草下的米饭,看样子放在那里几天了。已经有些发馊。 “朱洋人”问何耀榜:“可以吃吗?指导员。” 看到大家几天未进米的疲惫样子,他点头应允了。 第二天中午时分,韩允之报告说:“何甲长来了。” 何甲长进屋后,在稻草上坐下来说:“这一带移民好几天了,他们被关进了乌 子铺。陈满子的三个儿子当了红军,在家的三个媳妇这次一进移民点就被国民党捉 去卖了,不知被卖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会,敌人又把陈满子打得死去活来。他的侄 儿媳妇甘桂兰因为是便衣队的联络员,这次也被卖给宣化店区公所的一个区员做小 老婆……‘指导员,’你们看我们这样能活下去吗?”……他再也说不下去了,老 泪纵横,最后放声痛哭起来。便衣队的同志也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突然,老人激动起来:“你们光是这里躲躲、那里藏藏是不行的,这样下去会 被他们杀死的,你们要打。” 老人说的有道理。敌人虽然强迫群众搬进了移民点,可他们无法看守人民群众 向着共产党的心。何耀榜说:“请你对红军家属和人民宣传,共产党领导的红军会 想办法摧毁敌人移民毒计的。”“我们一定熬着,等着你们打移民点。”老人坚定 地说。 便衣队想了个打的办法。决定先打罗伸发的民团。 半夜里,按照方案,全部隐蔽在运动的指定位置埋伏起来。 第二天天刚亮,罗伸发就带着他的三个民团中队上仰锅山来了。便衣队钻出草 丛,一边向山顶运动,一边射击敌人。申功臣便衣队的十把盒子枪拦腰卡断了敌人。 毫无战斗经验的罗伸发听到枪声,浑身发软,几个团兵赶来,像拖猪一样架起他向 山下跑了。这时埋伏在黑狗寨的教导二队,像猛虎下山一样猛扑了过来,迎头痛击 敌人,团兵们被打得哭娘唤爹,成排成排地跪在地上高呼饶命。 这一仗把罗伸发给打怕了。他为了保住命,找到便衣队,表示只要便衣队释放 俘虏,他愿意“中立”。便衣队说,“行!”在山里又活跃起来了。 一天夜里,便衣队在刘家冲沟北湾的空湾子里隐蔽。王定堂和黄陂老找到了何 耀榜。他俩高兴地说:“吴书记派我们来告诉你,红二十八军林维先营长带一营过 来策应我们,现已和独立团接上了头。” 第二天夜晚,何耀榜带着道委特务二营急行军到了芦家畈。战斗在午夜开始, 枪声一响,移民点内的群众就放火烧着了棚子,民团一见四处大火,加上枪声又很 激烈,不由得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向外冲来,这下正好进了我军的伏击圈。特务 二营一阵枪响过后,民团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几个早缴械投降了。 短短几天里,整个鄂东北地区天翻地覆,乾坤倒转,反移民胜利的捷报频频传 来:红二十八军一营以伪装战术摧毁了一连串的移民点。还打垮了国民党正规军两 个营。独立团打开了西张店、乘马岗移民点。易元鳌率领部队打开了周八寨、潘家 河的移民点。胡民山便衣队和刘达诚的民团,里应外合摧毁了沙河铺所有的碉堡, 刘达诚民团的三十多条枪公开拖了出来。“朱洋人”带便衣队打乌子铺移民点时, 点内的地下党组织、红军家属。秘密小便衣队和基本群众,火烧草棚,手拿斧头菜 刀,与敌人肉搏,共同打开了乌子铺移民点。申功臣便衣队打大胜关移民点时,敌 人一发现寨子里的群众暴动,自己烧掉寨子后就溜掉了……整个鄂东北新老苏区的 移民点大部被摧毁了,便衣队又战斗在山岳丛林中。 6月中旬,独立团被打散之后,鄂东北道委为了及时组织力量反击“清剿”,立 刻将突围出来剩下的三十多人以及部分伤员。再加上第三路游击师,重新组建鄂东 北独立团。将缺乏指挥经验的原团长、政委陈希堂、李明远撤销职务,改任顾士多 为团长,李士怀为政委。新组建的独立团在黄安、麻城、光山、罗山等地继续坚持 游击作战。 高敬亭率领突围出来的手枪团二、三分队于6月下旬转战至光山县南向店附近的 鹭鸶湾,反动民团头子易本应闻报即率两个保安中队扑来。高敬亭迅速指挥部队迎 击敌人。手枪团二分队抢占中金湾后山制高点,易本应亲自指挥机枪射击,命令号 兵吹冲锋号,企图迂回到鹭鸶湾后小冲,攻击中金湾后山红军阵地,高敬亭命令三 分队从鹭鸶湾西头出击包抄易本应。经过一个小时的激战,红军击毙反动民团头子 易本应及团匪一百余人,缴长短枪一百二十余支。后经麻城、黄冈、浠水、罗田, 于7月中旬到达岳西一带游击。 红八十二师特务营的一百多名幸存者从杨真山突围出来后,7月5日,在黄冈县 神仙寨与潜山战斗营和手枪团一分队会合,潜山战斗营改为特务营第三连。次日, 整编后的特务营与手枪团一分队配合,在黄冈白羊山歼灭国民党第一○三师孤军深 入的一个营,歼敌官兵三百人,缴获步枪二百余支。 林维先率红二四四团第一营冲过平汉路后,跳出了敌人包围圈,然后在应山、 钟祥、京山、枣阳、桐柏一带频繁游击作战,先后袭击三十多个敌据点的集镇。7月 24日,打开了信阳大土豪蔡守恭的老剿——蔡家圩子,这对当时处境极为困难的鄂 豫边红军游击队的发展起了很大作用。 英雄营长林维先是怎么出围的呢?也有段故事。 那是六月中旬的一天,雷电交加,大雨滂沱,一支四十余人的“国民党军队”, 正沿着大别山蜿蜒崎岖的小路,艰难地向罗田北部的塍家堡方向移动着。 在这支队伍中间,还有一个洋人。他又高又长的勾界上,有一双深陷的灰蓝色 眼睛。他头戴的礼帽和身着的蓝制服被雨水浸湿,脚上的高筒牛皮靴溅满了泥浆, 胸前佩挂的两枚分别由星条和青大白旗构成图案的徽章,被荆棘划得斑痕累累,暗 淡无光。 原来林维先突围后,又奉命精选二十余名干部战士加配两挺轻机枪,组成一支 精干的小分队,深入到黄安、麻城,接应了一批归队的轻伤员,一共有四十多人。 他们在返回罗田的途中,与敌人一个加强连遭遇。小分队一举将敌击溃,俘获了一 名蒋介石请来的美国“洋顾问”。洋顾问身上还带着蒋介石领发的“特别通行证”。 林维先顿时计上心来,他一面命大个子连长看护好“顾问”,一面命小分队全部化 装成“国军”。 傍晚时分,风停雨歇,西边天际还渗透一层落日的余晖。林维先率小分队进入 了距塍家堡约两千米的路旁。他选择一处有利地形,用那只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望远 镜,仔细地观察镇内动静。 映入林维光眼帘的塍家堡,一派戒备森严的景象。镇边的小山嘴下,有一座用 石头垒成的碉堡。镇内,不时有一队队巡逻兵穿街而过。 林维先放下望远镜,沉思良久,把自己一路思考着闯关想法告诉了同志们。然 后,他和大个儿连长把美国顾问夹在中间,走到队伍前头,大模大样地向塍家堡开 去。 碉堡内的哨兵大声问:“喂!哪一部分的,干什么?” “一○三师!”身着蒋军上尉服的大个子连长傲慢地回答:“奉命接美国顾问 先生!” 敌哨兵听说接美国顾问,知道来头不小,慌忙走出碉堡迎接。 就在这时,塍家堡街头走出一队巡逻兵。领头的老远望见碉堡前站着一群人, 便高声喊道:“喂!都是些什么人?” 林维先和大个子连长心中都捏一把汗,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几乎同时用手枪 在洋顾问腰间一捅。 洋顾问只觉得后腰一阵发麻。此刻,他已完全明白共军的意图。他深知共军的 厉害和他当前的处境;同时也为蒋军的腐败无能而气恼。日前一仗,一个加强连的 兵力反而被共军的一些伤兵击溃。尤其是对蒋军只顾各自逃命,把他这堂堂的美国 顾问丢下不管,更为恼火。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发泄,便“唏哩哇啦”地怒吼一阵, 然后仰视天空不言不语。 林维先和大个子连长也弄不明白他吼些什么,但知道这个家伙怕死,眼下不会 耍花招。于是,两人都把搀着洋顾问的手松开了,装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一转眼,敌人的巡逻队已经来到面前。刚才洋顾问的怒吼,他们根本听不懂讲 的什么,走进一看,才知道这个黄头发的人发怒了。 敌巡逻队领头的那家伙心中生疑,表面又不好发作,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大个子 连长身边,陪着笑脸问:“长官,这位是?”他指了一下洋顾问。 “这位是美国顾问先生,我们奉命接他到总部去。” “哎呀,是接顾问先生,多有怠慢。怎么贵军按顾问先生不通知本部,我们也 好迎送呀!” “上司有令,这次接顾问先生绝对保密!”大个子连长不耐烦地说。 敌巡逻队领头的贼眼一转,忙改口说:“既然如此,有请诸位长官陪顾问先生 到本部歇一晚,虽没什么好招待,但总比摸黑赶路安全一些吧!他一边说,一边扫 视着小分队。 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林维先,深怕纠缠下去露出破绽。于是他把腰间的手 枪一掏,骂道:“你们没见顾问先生发怒了吗?你们这个鬼地方常有红二十八军活 动,万一顾问先生不测,你我担当得起吗?”接着他抽出美国顾问的那个“特别通 行证”,在巡逻队领队面前晃动。 敌巡逻队领头的见对方的官衔比自己大,又有特别通行证,哪敢再刁难,忙换 一副笑脸说:“少校先生,实在对不起,贵军既有重任在身,就请上路吧!”然后 毕恭毕敬地打开了横在镇口的木栅栏。 就这样,小分队闯过了关隘塍家堡。 皖西北和皖鄂边的各级党组织虽然与上级失去了联系,但紧紧依靠当地群众, 抱定革命必胜的信念,各自为战,以各种方式与强大的敌人周旋。 便衣队住岩洞、嚼草根、“树叶当被待天明”,始终战斗在大别山中,不屈不 挠。到9月份七里坪集中时,便衣队仍有五、六百名队员,这是鄂豫皖人民拼死保存 的革命火种。 1937年六、七月,是鄂豫皖边游击区最艰苦的两个月。但是在高敬亭的率领下, 红二十八军和鄂豫皖边区军民浴血奋战,英勇抗击。终于使国民党“三个月内彻底 消灭鄂豫皖边区红军”的新“清剿”计划化为泡影,红二十八军和大别山人民一起 保卫了革命根据地,保存了革命的力量,并赢得了三年游击战争的最后胜利。 青天畈“谈判” 鄂豫皖边区党组织同党中央失去联系三年多,党中央十分关心该区的革命斗争 和国共谈判情况。毛泽东多次过问,并且曾在一天内两次致电武汉林伯渠,对鄂豫 皖边区谈判和集中的原则,作重要指示。 1937年9月初,中共中央委派的代表郑位三、肖望东、张体学、程启文等人从延 安来到七里坪,向高敬亭、何耀榜传达中共中央关于谈判、改编、国共合作抗日等 问题的立场和政策。郑位三最后说: “统一战线建立起来后,目前最主要的是如何坚持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原则 的问题。我来时,党中央再三交待,不能擅自接受国民党方面的任何委任、整编。 你们不了解中央指示精神,责任也不全在你们身上,但要吸取这个教训。现在要想 办法尽快退掉委任状。” 委任状是怎么回事呢? 1937年7月初的一个晚上,皖西鹞落坪根据地来了位行迹可疑的“不速之客”。 他一出现就落入便衣队手中。“不速之客”连忙通报身份,说他叫姜术堂,是从西 安来的,要见皖鄂特委,有重要情况通报。 便衣队将信将疑,正值国民党军大举“清剿”之时,这样来历不明的人岂能轻 易就带他去见特委。可又如何证实他的身份呢?有的便衣队员沉不住气,主张管他 什么人,杀掉是最保险的,以防万一。 姜术堂竭力申辩:“不能杀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们。既然已经在你们手里了, 想跑也跑不掉。你们还是带我去见一下特委吧,如果特委也不相信我,那时再杀也 不迟。” 便衣队的人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多加注意一点就是了,一个人谅他也翻不了天。 于是便押着姜术堂趁夜晚越过封锁线,七弯八拐前去找皖鄂特委书记何耀榜。 其实,便衣队员有人见过姜术堂。他原是国民党十一路军的少尉排长,1936年 秋天曾率二十多名士兵投诚,当时一方面摸不清他们的底细,另一方面也没功夫改 编他们,便一一发给路费,劝他们回家。姜术堂临走前多了一个心眼,请求特委给 他一个身份证明,以便回去寻找当地组织,投身革命。特委同意了。 谁曾想到,就是这一身份证明,竟使红二十八军与党中央重新取得了联系。 何耀榜见到姜术堂后,先询问了一番事情经过。姜术堂如实汇报。 姜术堂在返回河南老家时,途经郑州,听说西安事变后国共两党谈判已达成协 议,便径直前往西安,找到八路军办事处。红军总政治部主任任弼时看了他的身份 证明,又听取了有关鄂豫皖边区的情况汇报,就交给他一些文件材料,让他返回鄂 豫皖把文件转交红二十八军。 说着,姜术堂取出党中央文件,其中有《中国人民对日作战的基本纲领》、 《中央关于抗日救国运动的新形势与民主共和国的决议》、《告全党同志书》等。 何耀榜叫人仔细地念了一遍,下结论道:“这些文件不是假的,符合当前实际 情况。” 然后,何耀榜就派人去鄂东北寻找高敬亭,何耀榜说:“必须尽快和高政委联 系上。我们该准备和国民党谈判了。” 坐在一边正低头抽烟的潜山战斗营营长易元鳌听到这话,猛地抬头注视着何耀 榜:“谈判?你说和谁谈判?” “和国民党谈判。” 易元鳌“砰”地一拍桌子,站起来一把揪住何耀榜的衣襟,粗声粗气说:“老 何!你忘了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那么多战友和父老乡亲死在敌人枪口下,现在 形势稍好一些,你就想妥协投降叛变革命?你看清楚了!”易元鳌一拍腰中的手枪, “你要投降,我就一枪崩了你!” 说完,猛地一推,把何耀榜推在椅子上。 易元鳌的脾气何耀榜了解,不跟他计较,而是耐心解释:“国共谈判是党中央 决定的,目的是为了团结抗日,一致对外。合作不等于投降。你别把两件事给混了, 更不要感情冲动。” 那时,高敬亭在鄂东北也从国民党报刊上看到了国共合作的消息,为了证实消 息是否准确,便率队来皖西找何耀榜。7月13日,两人在岳西县南田村会合了。 拿到中央文件后,高敬亭便独自关进一间小屋里,认真分析,反复阅读,深入 领会,整整关了一天。第二天高敬亭走出小屋时,便立刻下令召开干部会。 会上,高敬亭谈了自己对国共合作的看法,认为确信无疑。决定立刻以中国工 农红军第二十八军的名义,向国民党豫鄂皖边区督办公署提议谈判,力争主动。并 委派何耀榜为红二十八军的谈判正式代表,高敬亭则在必要时以红二十八军政治部 李守义主任的身份参加谈判和掌握进程。 7月15日,便衣队交通员金孝广将红二十八军致卫立煌关于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的谈判函件送到岳西三区蛇形岗炮楼里。三区区长李德保接到信后,诚惶诚恐,一 面打电话向县里报告,一面派专人把信送到岳西县政府。 中午十二点左右,高敬亭收到回信: 高敬亭先生:我方愿意谈判,兹派我方代表赵先生前往蛇形岗炮楼,请你们也 最好派人到蛇形岗炮楼来,作第一次交谈。 豫鄂皖边区督办公署岳西办事处 谈判是红军提出来的,国民党没有准备,为什么反应这么快?高敬亭犯难了, 去?还是不去?去,如果是一个圈套,就中了敌人的计;不去,不仅无法执行党中 央的指示,而且给敌人留下把柄,说红军没有谈判的诚意,破坏团结抗日。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非去不可。 下午,何耀榜带着十名战士下了山,在蛇形岗炮楼附近的凉棚里坐下来,等待 他们派人来接头。不一会儿,炮楼里走出一个人,自我介绍说:“我是本区区长李 德保,你们是……” 何耀榜站起来说:“我是红八十二师警卫队吴队长,特来会见赵先生。” “哦,请稍等。” 李区长连忙返回炮楼,引出一个全副武装的军人来,介绍说:“这位就是岳西 办事处的联络参谋赵先生。” 赵参谋故意装腔作势慢腾腾地说:“你们的代表哩?不见正式代表是不能谈判 的。” 何耀榜说:“我是奉代表的命令来和你们接头,并不是来谈判的,你有什么事, 我可以向代表转达。” “那好,你听清楚了。交一挺重机枪五百元,轻机枪一百五十元,你们的人到 我们这里来,全部官升一级。” 何耀榜厉声打断对方的话:“这不是谈判,是做买卖。你回去问问卫立煌,他 是真心谈判还是假谈判?是想当亡国奴还是想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国共两党 丢掉旧恨,团结抗日才是中国唯一的出路。” 这时有人喊赵参谋去听电话。赵参谋跑进炮楼不久又跑出来了。脸也变了颜色, 说:“对不起!我不了解上峰谈判的条件,差点坏了大事。上峰现在令我回去,少 陪,少陪了!” 何耀榜说:“请便。你回去后转告卫立煌,以后有关谈判之事,由李区长转达。 谈与不谈,在今天下午6点钟以前要有明确的答复。不然,后果由你们负责。” 下午6点钟,李德保区长准时来了,老远就打招呼,友好地说:“吴队长,刚才 县长来了电话,叫我来看看代表在不在。如果代表在,卫督办立刻派他的高级参谋 刘纲夫和三十二师政训处长丘国珍来同贵军谈判。不知贵方代表能否见我?” 何耀榜笑了笑,说:“我就是红二十八军的正式谈判代表,名何耀榜。” 李德保一怔,连忙说:“久仰大名,今日一见,三生有幸。”临走时,李德保 想了想又悄声说,“三十二师的部队正在向此地运动,你们住在这不能说没有危险, 还望多加提防。” “谢谢你的好意,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当晚,国民党三十二师和安徽省几个保安团便把南田村一带包围了。国民党的 用意是十分明显的,一方面炫耀武力,威胁红二十八军,企图促使谈判时降低条件; 另一方面是用重兵压境,动摇红军谈判的决心,若试图突围,便可以乘机歼灭,并 把罪名强加在红军头上。 高敬亭敏锐地识破了敌人的狼于野心,明确下令:“敌人不主动进攻,就决不 轻易突围。” 16日傍晚,何耀榜把周围的情况和具体布置向高敬亭汇报。由于国民党三十二 师全部开到红军游击队驻地附近露宿,手枪团一分队在潜山的霍山一带交界岭与敌 军发生冲突,整整打了一夜。三分队在后山也不知跟哪一路国民党打了一夜。另外, 外围部队都布置好了,所有接到通知的便衣队和游击队,今晚都将向包围南田村的 敌三十二师发起攻击,迫使对方尽快坐到谈判桌上来。 高敬亭说:“根据目前的形势看,外围再打两天,谈判是可以形成的。明大是 第三天,国民党应该有正式的谈判代表来,如果明天国民党既不来代表,又不退兵, 我们就准备突围。总等不是办法。” 17日上午,安徽省派来协助谈判的代表郭副官和李德保区长一起来到南田村。 郭副官不像赵参谋那样盛气凌人,见面先是寒暄一番,然后表明来意: “因为贵军在安徽境内和卫督办举行谈判,所以,南京方面要安徽省派人来协 助谈判。为了国家的命运,民族的存亡,我们是真心实意前来参加谈判的。我愿意 双方代表正式接触前,先与何代表随便聊一聊。” 何耀榜见郭副官举止谈吐颇有诚意与涵养,便向他介绍了红二十八军对谈判的 态度,指出岳西办事处赵参谋的威胁,三十二师和安徽保安团的包围,以及国民党 的正式谈判代表至今未到等等,都是一种对谈判毫无诚意的表现。 郭副官说:“你说的这些我不能正面回答你,因为我不是正式谈判代表。何先 生请放心,我相信谈判会成功的。” 19日清晨,郭副官和李德保区长又来到南田村,通知说卫立煌的正式代表刘纲 夫先生和三十二师师长王修身,昨天已到达岳西县,请何代表到岳西县城去谈判。 郭副官说: “我和李区长陪同前往。” 何耀榜说:“去县城谈判可以,但必须有个条件,这里还有部队和红二十八军 政治部李主任,为了防止发生冲突,你们必须让三十二师和保安团后退二十里。不 然,我怎么放心去县城呢?” 郭副官急忙表示:“这个问题我现在就去交涉,一定尽快答复。” 11时,高敬亭和何耀榜就听到了国民党军号声,只见四周的军队集中起来,果 然开始向后退去。 20日上午8点多钟,何耀榜和郭副官、李区长骑马从南田村出发,一路上有许多 老百姓夹道欢送。中午时分,到达岳西县城。只见城外空地上,站满黑压压的一片 人群,那是岳西县各界人士自发组织起来的欢迎队伍。岳西县方县长也专程到城外 来迎接。 何耀榜深有感慨地对郭副官说:“人心思和已久,我们不能逆历史潮流而动。” 郭副官说:“兄弟也久有此感。” 中午,方县长在县政府大厅举行午宴。席间,何耀榜同刘纲夫、丘国珍见了面。 午宴后,在县政府后面的凉棚里,就双方停战、部队集合地点、番号、供给、 时间等问题作了初步交谈。下午5点多钟,卫立煌打来电话,让何耀榜接。卫立煌说: “……第一,对方既有诚意,我立即下令我军各地停战;第二,关于贵军集合 地点问题,我认为九河一带较为中心;第三,贵军的番号,是两党中央决定的问题, 以后再讲;第四,贵军集合后的供给问题,暂时由当地负责,以后仍由两党中央决 定;第五,为了实现谈判和停战,我提议双方都组成谈判代表团,再共同组成谈判 委员会,文字起草委员会,所有在谈判中达成的协议,都要形成文字,经双方同意 签字后生效。” 何耀榜说:“我同意卫先生的提议。” 然后,何耀榜和刘纲夫商定,正式谈判在游击区青天畈上青小学举行。 7月22日,岳西县青天畈谈判正式开始,一共进行了六天。高敬亭始终参加谈判, 但人们不认识他。何耀榜则以正式代表的身份进行交涉。 谈判对于立刻停战,双方都表示同意。对红二十八军的番号,红军方面在坚持 红二十八军独立自主的原则基础上,同意谈判后番号暂定为“鄂豫皖工农抗日联军”。 双方唯独对红军、便衣队、游击队的集合时间和地点争议很大。刘纲夫借口抗 日为重,形势不允许拖延,要求在一个月内集中完毕。何耀榜则以部队分散为借口, 提出集中鄂豫皖的全部武装非半年不可。 红军方面之所以提出半年的期限,是因为国民党军队虽然后撤了二十里,但红 军队伍仍在包围之中,所以采取延长集结时间的办法,迫使国民党撤走包围的部队, 以防不测并静观其局势变化。 双方坚持不下。刘纲夫说:“如果你们有什么顾虑,为了真诚救国,我愿在会 后请卫督办撤走围剿部队。” 何耀榜说:“这十分有必要。” 不久,卫立煌复电说他已令十一路军全部和三十二师一个旅撤围北上。对方如 有诚意,亦应在一个月内尽快集中完毕,出发抗日。 至此,谈判气氛有所缓和,经过讨价还价,何耀榜同意三个月内集中完毕。 于是,由区长李德保执笔将双方谈判达成的基本条款和协议写成文字。并于7月 28日举行九河签字仪式。 红二十八军提出的主要条款是: 1.红军集中地点以湖北黄安县七里坪为中心,以及礼山县的宣化店、黄陂站, 罗山县的张家湾一带。 2.红军在鄂豫皖三省设立三个办事处,分别驻河南省确山县、湖北省黄安县和 安徽省金寨县。 3.允许言论、出版、集会、结社自由。 4.释放一切政治犯。 5.红军开赴抗日前线所需交通工具由国民政府负责调派。 6.红军的武器弹药给养由国民政府补充。 7.红军驻地如有土匪扰乱社会秩序者,红军有权予以镇压。 8.红军开赴七里坪集中途中,国民党军队不得堵击和追击,如发生冲突,由国 民政府负责。 9.红军若有老弱病残者或探亲返乡者,国民党军队和当地政府,应保障他们的 生命安全,如认为可疑者,应送交红军办事处处理。 10.红军指战员的家属,一律享受抗日军属待遇。过去被强卖的妇女愿归原夫 者,当地政府应予以协助。 11.过去被没收的红军指战员的房屋、土地,一律归还原主,被罚之款,均须 如数退赔。 12.上述条款限于鄂豫皖地区,凡属全国性的问题以及我军番号的最后确定, 应由两党中央最后决定。 国民党豫鄂皖边区公署提出的条款是: 1.不打土豪。 2.不破坏交通。 3.不得在国军中发展中共党员。 4.不经国民政府许可不得扩兵。 5.军队行动要事先呈报。 6.友军集中后不得在各地保留便衣队。 7.鄂豫皖的红军、游击队、便衣队在三个月内集中到湖北黄安七里坪一带指定 地区。 这天,刘纲夫来到红军游击队驻地。高敬亭安排设宴招待刘纲夫及其随行人员。 饭后休息时,刘纲夫说:“我今天来有两件事,一是七里坪的国军已经撤走,请友 军按计划进驻。二是代表南京政府来向高敬亭军长贺喜的,南京政府已委任高军长 为司令长官了!” 屋里一片沉默,没人表态。刘纲夫站起来,展开委任状,恭恭敬敬地宣读道: “南京国民政府国民革命军事委员会命令:鄂豫皖工农红军第二十八军整编为工农 抗日联军,特委任高敬亭为司令长官……” 读毕,刘纲夫将委任状放在桌上。 大家一起看着“李守义”主任。他紧锁眉头,深思许久,站起来说;“高敬亭 政委不在这里,事关重大,必须请示高政委之后才能决定。委任状先留吧。” 第二大一早,高敬事带着红二十八军的一个营进驻七里坪,安营扎寨。 在红二十八军与国民党豫鄂皖边区当局达成停战协议的一段时间内,分散在各 地活动的红军部队、地方武装和便衣队并不知情。国民党对红军的“清剿”也未完 全停止。因此,停战协议签字之后,战斗仍延续了一段时间…… 高敬亭、何耀榜听“位老”这么一说面面相觑。 高敬亭说;“我们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何耀榜说:退掉委任状是件难事。硬退,刘纲失很狡猾,明白轻重利害,硬是 不要怎么办?总不能丢在他手上就跑吧?毕竟已经是一条战线的友军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何耀榜想出了个“馊主意”,用酒灌,把刘纲夫灌得迷迷糊糊,趁机退 掉委任状。大家一致认为不妨就这么办。 第二天中午,以党中央代表团的名义宴请刘纲夫,酒席设在方蔡家湾的大树堂 里。 从中午12点开始,几个人你敬一轮,我敬一圈,轮番向刘纲夫发动攻势,一直 喝到下午两点多钟,刘纲夫竟然毫无醉意。再这样下去,计划不是要落空?何耀榜 见不是办法,于是单独站起来挑战,说: “刘先生,今天是我党中央代表团请客,为了庆贺国共合作的形成,我提议我 两位代表同干一瓶。” “何先生,白兰地吃多了容易醉人哟。” “刘先生英雄海量,岂在乎区区一瓶白兰地。干了它。” 两人一人拿起一瓶白兰地。瓶底朝上,一饮而尽。何耀榜感到有点吃不住,再 看刘纲夫,纹丝没动,真是见鬼!哪来那么大的酒量?国民党天天喝酒吗?一不做, 二不休,豁出去了,喝他个“同归于尽”。何耀榜大声叫道: “再给我和刘先生一人来三瓶。” 六瓶白兰地很快摆上了桌,刘纲夫一怔,瞧着山沟里钻了三年多、吃野菜、嚼 干粮,面黄肌瘦的何耀榜;看看自己白白胖胖,肚肥腰圆,满面红光,认为何肯定 不是他的对手。于是欣然允诺: “只要何先生有雅兴,我刘某奉陪到底。” “好!”何耀榜义无反顾。心想我为革命利益喝死了也是烈士,你呢?一咬牙, 三瓶白兰地下了肚,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五脏如焚,翻江倒海,虽然身躯瘦弱,脸 也放出红光,迷糊中,何耀榜仍睁开眼偷看刘纲夫,也喝爬下了。于是放心了,闭 上眼沉沉地昏昏地睡去。 这一睡睡了两天之久,把高敬亭和郑位三吓了个半死。到处寻找解酒的方子, 还请来“山林医院”大夫来洗胃。第三天,何耀榜总算慢慢地醒来了。 何耀榜第一句话就是问:“那委任状退掉了吗?” 高敬亭如释重负,忙说:“退掉了,退掉了。” 原来,刘纲夫和何耀榜都醉了之后,郑位三便拿出委任状对刘纲夫说:“刘先 生,你代表南京政府送来的委任状,是不符合九河签字条款的。因此,现在把委任 状退还给你。关于红二十八军的番号,谈判中暂订的工农抗日联军番号也是无效的, 得由两党中央去具体决定。” 刘纲夫迷迷糊糊一摆手,让他的随从王子发把委任状收下了。 10月下旬,红二十八军各部队和鄂豫皖边区各地党组织所属地方武装、便衣队 基本集中完毕。全部人马一千八百余人。 为全面提高部队战斗力,以适应抗日的需要,部队集中后,即利用暂时的和平 环境,抓紧时间从思想上、组织上、军事上进行整训,动员和培训革命青年参军。 其间,高敬亭、何耀榜还到汉口参加了中共中央长江局召开的关于部队改编的工作 会议,接受新的指示。 遵照党中央指示和长江局关于尽快集中队伍训练并参加抗战,同时留一部分队 伍保卫根据地的决议,2月中旬,正式将红二十八军以及鄂东北独立团等地方武装和 鄂豫边红军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四支队。支队司令员高敬亭、参谋长林维先、政治 部主任肖望东(东进时由戴季英接任),经理部主任吴先元,下辖第七、第八、第 九团、手枪团和直属队。全支队共三千一百余人。 三年游击战争期间,在这远离党中央,失去上级领导的情况下,高敬亭依托大 别山区人民的支持,依靠红二十八军全军将士顽强的战斗精神,驰骋于大别山的丛 山峻岭,转战于鄂豫皖的峡谷、平原,穿梭于敌人的“围剿”堵截和驻剿部队之中, 神出鬼没地打击敌人。粉碎了敌人近三十万正规军,近二十万地方反动民团武装的 无数次梳蓖式的“清剿”,有力地支援了红二十五军和中央红军的战略转移,配合 了南方其它游击区的斗争,使红旗始终飘扬在大别山上。 在百折不挠的斗争中,锤练了一批英勇善战富有战斗经验的军政干部,并造就 出了一支拖不垮打不烂的红军队伍。 这是三年游击战争南方八省十五块游击区中保存力量最多的游击区。它是鄂豫 皖边根据地军民流血牺牲的见证,也是鄂豫皖边根据地军民的骄傲。 高敬亭是大别山的儿子。党和大别山区的人民还记着他;红二十八军的指战员 们还记着他…… 高敬亭告别鹞落坪 1937年10月15日,天高气爽,漫山遍野的枫叶红了,菊花黄了,又是一个格外 美丽的金秋时节。鹞落坪的乡亲们正忙着收割打场,战士们也一面休整,一面帮助 农民劳动,到处充满着丰收的欢声笑语。 这一天,前面说过的张三铁匠、赤南县委书记张泽礼腰里别着一把盒子,翻山 越岭从金刚台来到鹞落坪。他的身后还跟着个个头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的漂亮姑 娘。 她叫史玉清,皖西金寨县人,1916年生,1929年参加革命,1931年入党,金刚 台妇女排干部,县委委员。 金刚台坐落在皖西东南,纵横百十里,这里山高林深,崖峭路险,有七十二洞 散布在各陡崖沟壑之中。敌人到处移民并村,残酷屠杀革命者和无辜的群众,坚持 皖西革命斗争的党政机关人员纷纷转移到金刚台上。张泽礼又把女干部、红军家属, 老弱病残及其小孩共四十余人,编为一个妇女排,袁翠明任排长,县委委员史玉清 分工抓妇女排工作。 一天下午,史玉清和老肖、夏丛贵到敌区西河去买粮食,便衣队员曾少甫的儿 子“小团长”(外号)也跟着下了山。因为天还比较早,不敢马上就去河西,就在 河沟里休息。“小团长”一看到清清的河水,就欢天喜地地在河里玩起来,无忧无 虑地在河边捉螃蟹。这时突然在小河的对岸出现了一大群敌人,前队离他们只有几 十丈远,敌人又来搜山了。这时史玉清灵机一动,大喊一声:“团长!”敌人一听 到喊团长,误以为山上有埋伏,吓得就像掉了魂似的,嘴里嚷着:“红军,有红军。” 就一窝蜂地向后退了好远。他们利用这点时间把“小团长”从河里挖了上来。老肖 提起左轮枪沿东河跑去,目的是想把敌人引走,但目的并没有达到。狡猾的敌人只 派了少数人追踪老肖,多数敌人听山上没有动静,就一拥而上,将妇女排包围起来。 天黑了,敌人闹不清山上是否还有红军的便衣队,不敢夜间搜山,只是紧紧地 守在沟外面,听到哪里有动静,就立即向哪里放枪。夜越来越深了,她们心急如焚, 天亮以前不突围出去就会被敌人完全包围。当时便衣队都在敌后活动,妇女排手无 寸铁,难以对付全副武装的敌人,万一这些同志受损失,如何交待呢‘?史玉清和 袁翠明召开了紧急会议,研究如何突围出去。这时一阵夜风吹得满山的树叶哗哗直 响,敌人就乒乒乓乓地放起枪来,漫山遍野就像放鞭炮似的。这时候有几个同志灵 机一动说:“有了,你们看敌人打了这么多的枪,为什么打不着我们一个呢?因为 山上树林密,子弹都被树挡住了。如果顺着地皮向外突围,敌人就难以阻挡。”大 家觉得这个办法可行。她们把妇女排分成若一卜小组,指定了各小组长,进行分散 突围,这样目标小。便于行动。又规定了集合地点,如敌情有变化就到另一个集合 点去集合,集合地点只有组长知道。零时左右,各个小组分别向敌人包围圈爬去。 敌人的子弹打得树叶纷纷直落,她们冒着生命危险不断向外爬行,终于在拂晓前突 出了这路敌人的包围。但是刚翻过一道山沟,又被另一路敌人发现,将她们包围起 来。敌人排着队进行搜山,一个个端着枪,像恶狼一样向她们扑来。妇女排一无枪, 二无炮,只好和敌人在大山里周旋。 敌人发现她们没有武器,一个敌军官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叫道:“弟兄们, 不要打枪,捉活的,谁抓住这些娘们,就给谁做老婆,要大洋赏大洋,要升官就升 官。”当兵的一听这个命令,真的就不打枪了,漫山遍野的敌人像疯狗似的向她们 扑来。别看她们都是些姑娘、妇女,穿起山林来,敌人却赶不上,累得在后面干哼 哼。但她们连口凉水都喝不上,又渴又饿,累得精疲力尽。当天下午,林维先的爱 人何道清因为脚小,加上小女孩拖累,被敌人抓去了。县委委员陆化红的五个月的 男孩也落入敌人之手。太阳落山时,她们集合转移到另一座山上隐蔽,暂时避开了 敌人。 在敌人搜山的第五天,史玉清和陈宜清等四个人被敌人冲散,与妇女排失去了 联系。途中史玉清又打摆子,烧得满嘴都是泡。到了搜山的第十一天,她连病带饿, 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史玉清怕为她姐妹们受连累,说:“宜清姐,我实在爬不动了, 你们三个先走吧,不要管我了。”她们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死,死在一块;活, 活在一起。”在姐妹们的精神鼓舞下,她忍着疾病的痛苦,和她们一起隐蔽。这天 她们走到半山腰,都走不动了,就在几丈高的悬岩上的石缝里隐蔽。太阳当空时, 发现对面山路上有敌人飞快地向她们包抄过来。一扭头不好,头顶上也来了敌人。 她们不顾一切,一下子从几丈高的光石板上溜下去,十几个敌人吼叫着追下来。史 玉清连声喊道:“快!分头快跑,跑出一个是一个。”她攀着树枝跳到一个敌人想 不到的乱石丛中。刚躲一会儿,就听到敌人喝问声:“臭娘们!你们不是四个人吗? 那一个到哪里去了?”“我们就是三个人。”这是陈宜清她们的声音。原来她们从 石板上溜去后,就往沟下突围,被一个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水潭挡住了去路,还没转 过身来,敌人已冲到眼前了,就这样,陈宜清三人落入敌人之手。没隔一会儿,山 沟里又传来粗野的叫骂声:“你们几个人?”“就是我一个人!”这是一个老头的 声音。“胡说,还有一个大姑娘、大辫子到哪儿去了?”“没有,就是我一个人。 要杀就杀,就是我一个人!”顿时听到一声高喊:“共产党万岁!”紧接着“砰! 砰!”两枪,这个老人就壮烈地牺牲了。 夜很寂静。偶尔,从山林深处传来野兽的嚎叫声,使人毛骨悚然。孤独星升起 好高了,史玉清怀着沉重不安的心情,爬出乱石丛,在山沟里发现一具尸体。夜色 灰蒙蒙的,看不清是谁。头被敌人割去,肚子被剖开。她用手摸出一双粗糙的大脚, 她断定是一个男同志,是自己的同志牺牲了。这时她只有仇恨,而没有眼泪,她怀 着对敌人的满腔怒火,捧了几捧沙,洒在死者的身上,尽点心意。 往上走没多远,又发现了一条黑影子,莫非又是一具尸体?她一边这样想,一 边向前走去,原来是床破被单。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滚,沟下牺牲的不是别人, 是妇女排的红军家属老李。老李六十多岁了,老伴死得早,儿子当红军长征去了。 这床破被子是打土豪时,组织上照顾他的,她还亲手给打了几个补巴,老李走了, 她拾起被子痛苦极了。好几天来除了喝一点凉水外,没有吃过一点东西,四肢无力, 手拉着茅草、小树爬上了另一座山。趁天还未亮,就在草棵里睡了一会儿。但是想 到被杀、被抓。失散的战友就怎么也睡不着。那该死的山老鼠就从她身上跑来跑去, 林中的鸟儿已鸣叫,这时天快亮了。她又转移到树林茂密的大山沟里隐蔽。山上乌 鸦很多,一群几百只,它们在山上靠吃死去的野兽或死人过日子,她躲进树林不到 一小时,就被一群乌鸦发现了,几百只乌鸦低飞狂叫,它们以为她是死人。当它们 低飞离她几尺高时,她就起来动一动,她怕敌人从这些该死的乌鸦叫声中找到目标, 赶紧转移到另一个山林里隐蔽,但它们的嗅觉特别灵敏,她转移到哪里,它们就跟 到哪里。就这样,和乌鸦周旋了一天。 太阳快落山时,她告别了乌鸦,向山上走去。上山途中,发现一棵洋桃,由于 十几天没有吃东西,又渴又饿,水灵灵的洋桃真是一顿美餐。她把洋桃摘下来,用 破被单包起来,准备带给妇女排的同志们吃。在山头上观察了一会儿,未发现敌人, 这时天已快黑了,她背着洋桃包向沟下寻找妇女排。到了沟底她觉得全身发冷,头 疼得很厉害,可能又是疟疾发了,实在支持不住了,她就在沟里的石板上休息。这 时突然听到沟底下有人在说话,而且声音很熟,好像是老肖和曾少甫的声音。一阵 喜悦涌上心头,她不由得脱口而出,喊了一声:“老肖!老曾!”他们俩听到喊声, 向她跑来。他俩把她扶出草丛。她问同志们还有多少人在,她们说大多数人都还在。 这时她不由得想到老李和陈宜清等同志,控制不住内心难过,泪水夺眶而出。 这时,妇女排还有三十多人。衣服被刮破了,身上是皮破肉烂、头发拉掉了。 大家告诉她,她和陈宜清等同志失散后,袁翠明同志和红军家属老李同志去找她们。 当找到她们隐蔽的山沟时,被敌人发现了,老李同志被杀,陈宜清等三位同志被抓, 袁翠明因为躲在石缝里敌人没有找到,敌人所说的大姑娘、大辫子就是袁翠明。 敌人这次搜山持续半月之久,最后实在捞不到更多的油水,只好垂头丧气地滚 下山去。从这以后,敌人对金刚台的“搜剿”更加频繁了。并由三个月一次,改为 两个月一次,一个月一次,后来就不定时了,随时上山“搜剿”。到了1937年将碉 堡修到了金刚台山顶上,日夜“搜剿”,但也没有把金刚台上妇女排消灭。 妇女排初上山时,金刚台上还有个红军医院,共有十几个伤病员分别住在铁瓦 寺一带的蝙蝠洞、穿山洞、水帘洞等十几个大山洞里。到了1935年的春天,由于环 境恶化医院番号取消了。从此看护治疗伤病员的任务就落在了妇女排的肩上。1936 年夏季的一天,史玉清和同志们清早上山挖野菜,回到宿营地时,只见县委书记张 泽礼带着几个便衣队来了。原来便衣队在一个山洼里遭到敌人突然袭击,一个便衣 队员受伤后失踪了。便衣队一连寻了好几天,既没找到尸体,也没见着活人。张书 记说:“小史,你是懂得的,现在我们每一个同志都是宝贵财富。也许这个同志正 忍着伤口疼痛在寻找我们,你领两个人想办法把他找回来。” 史玉清领着两个同志出发了。他们沿着便衣队员失踪的地方,一山一山地听动 静,一处一处地查痕迹。饿了,就采点野菜野果吃;渴了喝点山水。夜晚就睡在树 林草丛中,天一亮,就继续寻找。找了十几天也没有找到。面对莽莽森林和荆棘丛 生的高山沟壑,她心里十分发愁。这天,她们隐蔽在一个山包上,分别向各个山洼 里观察。忽然一个同伴拉着史玉清的胳膊说:“玉清姐,你来看!” 她顺着手势,只见对面山沟里有一个人,艰难地拨开草丛,一下一下往下爬, 爬到沟边,就坐了起来,扬起脸向四周悄悄地观望。 “找到了!”她们兴奋地叫起来,终于找到了那位便衣队员小邢同志。他下肢 肿得很厉害,不能行走,就用手掌和膝盖爬行寻找部队。因为他的伤势重,时间长, 又是炎热夏天,伤口里面生了蛆虫,臭味难闻。妇女排把他抬回来,在无医无药情 况下,烧点开水洗伤口,涂点猪油,用旧棉花、破布消毒后包扎伤口。就这样经过 几个月的精心护理,小邢终于痊愈归队。 老肖负伤时,子弹在伤口里未出来。她们就用妇女头上戴的银针和骨头针划开 伤口,用手把子弹取出来。妇女排就是这样完成县委交给的治疗、护理伤员任务。 1936年冬天,金刚台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整整下了几天几夜。金刚台成了冰 天雪地,碗口粗的大树都被雪压断。妇女排正隐蔽在马场一带的深山里。便衣队送 粮食,几次都因敌人阻挡送不上去。她们经常挨饿,只好在雪地里执一些草根充饥。 就在这时曾少甫的爱人张敏又生了一个女孩。第六天早晨,她把孩子给捂死了。她 们发现张敏露出伤悲的表情,问她,她一句话也不说,脸上挂满了泪水,叫她们快 把孩子抱走,她们从她怀里接过已经僵硬的孩子,大家都不禁哭起来。史玉清和袁 翠明在雪地里挖了一个坑,掩埋了这个可怜的婴儿尸体。张敏是怕孩子的哭声引来 搜山的敌人才把孩子捂死的。 大雪封山二十多天,县委担心妇女排在山上饿死。派了个便衣队员想方设法上 山寻找。便衣队找到了她们,把身上半袋的米全倒下了。但是敌人发现了目标,跟 着追上山来。她们只得一路迅跑,躲进一片丛林里。张泽礼的爱人彦宜香见大队敌 人向丛林方向搜寻,为了保护同志们,她冲出丛林,全力朝另一方向跑去,引开了 敌人。彦宜香跑到一座悬崖边无路可走,身后的敌人追上来了,她纵身跳下深涧。 天黑了,大家齐呼她的名字,可是哪有一点回音呢?彦宜香就这样牺牲了。 经过一整天的奔波,大家都很疲劳,身上的烂衣服,一片搭一片的,很多人没 有鞋,光着脚,脚都冻烂了。在一条深沟里,烧了几堆火,她们背着背休息。身下 是刺骨的冰雪,前面被火烤焦了,后面还结着冰冻。因为天太冷,大家怎么都睡不 着,她们唱起了打商城的小调,彭玉兰领头唱起来。 妹妹和姑娘, 大家都武装, 夺取政权立中央, 打倒了那富强…… 最后,歌声汇成了一股洪流,在深山雪谷中回荡。 史玉清走进打谷场,军民们都投来亲切的目光。军部警卫员常海来接,张泽礼 说:“呵呵,我把她交给你了,我的任务完成啰!” 张三铁匠今天腰挎盒子枪,特地护送史玉清和高敬亭完婚的。 他们的爱情也有一段过程。 1935年2月,高敬亭在游击途中路过鹞落坪,前卫部队已翻过大山,他带领几个 警卫战士阻击敌人。突然一颗子弹射来,他的左腿负伤。战士们拼命阻击敌人,背 起军政委就跑。敌人已知这里兵力不多,于是喊声骤起:“冲呀抓活的呀!”战士 们边打边撤,山高路狭,地旷人稀,一时迷失了方向,情况十分危急。恰好遇上了 家住鹞落坪的聂在忠老汉,见此情景,他背起高敬亭穿山林,过山涧,攀悬崖,涉 急流,向自己家奔去。聂老汉把高敬亭隐蔽在山林里,又爬山涉水找到便衣队长张 三铁匠,张泽礼从金刚台派来了史玉清。在护理高敬亭的日子里,他们产生了爱情 在那个难忘的秋夜,高敬亭与史玉清结婚了。 婚礼就在房东聂老汉的茅草屋里举行。 新房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小方桌外,只剩下不多的空间了。桌上放着一 只搪瓷盆和一只小茶壶,床上还是两床打游击时的黑土布被子和包着换洗衣服的枕 头。唯有房门上贴的红对联给人一种喜庆之感: 为民族解放敌后坚持数载 求社会平等边区奋斗十年 秘书廖华和杜副官一边忙着一边说:“这像什么新房?一样新东西也没有啊!” 廖秘书要杜副官想想办法,看能否借到直贡呢被子用一用。恰好被军政委听到了。 他说结婚两床被子足够了,不要给群众添麻烦。为什么要在部队出发去七里坪之际, 在这里结婚呢?他说这是革命的转折,也是他人生的转折,他舍不得大别山,也舍 不得鹞落坪人民,他在这儿结婚,是留下一个难忘的纪念。 这是一个秋夜难忘的时刻。 史玉清穿的是与乡村姑娘一样的青布衣服,红红的脸蛋,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 大伙也都喜欢她。军部里的同志合伙为他俩筹措了十块银元、一双银筷子和一副小 孩戴的银项因,送给他俩当礼物。 高敬亭和史玉清为表示对同志的谢意,也特意做了一桌菜,打了酒,把聂老汉、 张泽礼和军部的同志叫到一块,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同志们到洞房里 说说笑笑闹了一阵各自散去。 鹞落坪,“一块未经雕琢的翡翠。” 月亮挂上山林的树梢,多支尖上的多枝杜鹃在月光下开放。一对新人偎依在床 上,望着一对燃烧的红蜡烛,说着心里话。 高敬亭说:“玉清,我比你大八岁,又结过两次婚,你为什么要爱我?” 史玉清本来听说高敬亭结过两次婚,两位妻子先后都为革命牺牲了。但她故意 装作不高兴的样子,用双手将高敬亭一推说:“啊,你还结过两次婚?原来怎么不 老实交代,现在将我弄到这儿才对我说,我不理你了!”说完一翻身对着高敬亭。 高敬亭急了,忙把她的肩膀扳过来,像哄小孩似的拍着她的脸蛋说:“你们女 人就是心窄,一听说我结过婚就吃醋是不是?原来我就怕你吃醋,才不敢对你说哩! 今天我不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了吗?” 史玉清仍然板着面孔:“那好,我问你,我同那两个姐姐比,谁最好?你最喜 欢哪一个?不许撒谎,老老实实地告诉我!” 高敬亭笑了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我的命不好,第一个妻子人生得俊 俏,生了一个男孩,因我参加革命被她娘家人活活打死了,我那个儿子也下落不明。 第二个姓张,新县卡房杨泅洼人。1929年就参加了革命,那时她十七岁,当过苏区 妇女部长和光(山)麻(城)特委书记,可是她被扣上“反革命”帽子杀害了。后 来我把那些杀她的人也杀了!但是他们十个脑袋也换不了一个宗杏同志。 高敬亭小桥流水般地述说着张宗杏…… 一天傍晚,张宗杏正在牛坑冲召开妇女干部会议,布置支前。突然,放哨的姑 娘气喘吁吁地报告说,敌人约一个连的兵力正向这里扑来。顿时,会场的气氛紧张 起来。 “怎么办?”姐妹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宗杏的身上。同敌人硬拼吧,她们总共 才有两条枪、十几发子弹,一颗手榴弹,能参战的尽是些从未上过阵的妇女;撤走 吧,全村老老少少百十口人岂是一时半刻就能撤得一干二净的?可是作为负责同志、 领导干部,张宗杏深知自己的沉着镇定对于稳定同志们的情绪、坚定大家信心的巨 大作用。只见她用双手拢了拢头发,以冷静而自信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四周,在和大 家期待的目光进行了短暂的交流之后,她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嘈杂的会场顿 时安静了。 “没什么了不起!”宗杏挥着拳头忿忿地说,“当年穆桂英还大破天门阵呢! 我们有十几个党员、干部,还有这么多群众,难道还抵不上一个穆桂英?”她见大 家的紧张心情平静下来便果断地下达了作战命令。 “大家分成两组,”宗杏声音轻柔而深沉,“一组由妇协李大姐负责,领着乡 亲们从湾后抄小路向后山撤退;一组跟着我埋伏在湾前道口两边的半山腰阻击敌人。 敌众我寡,不能硬拼,在敌人没掌握我们实情之前,要尽量迷惑他们。只要挨到天 黑,一切问题就好办了。”顿了一顿,她又用不容置疑的口气,斩钉截铁地补上一 句:“一切听我指挥!现在大家分头行动!”说完,就带着一组队员猫着腰钻进了 湾前道口边的丛林中。 这牛坑冲还真像个牛坑,四面都是陡峭的山峦,仅有冲前一条约二里长的狭长 道口可以进村。敌人看到这样的地形,本来就有些惧怕的心更加悬了起来,生怕中 了埋伏,行进的速度很慢,还不时地向道口两旁的山上放冷枪。正在这时,东边的 山腰上突然劈劈啪啪地一阵排排子枪响,敌人吓得伏在道边不敢抬头。过了半天, 他们才悄悄地向村边摸去。可不大一会,西边的山上又传来好一阵枪响,敌人又伏 下去好半天不敢动。敌队长一看这阵势,赶忙命令队伍撤到湾口外去。敌人本来就 怕死,一听到撤退命令,就连滚带爬地向后跑了。 宗杏一看敌人撤退,才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时,村子里的乡亲已经安全转移 了。天也快要黑下来了,张宗杏才带领姐妹们向后山撤离。敌人终于发现愚弄他们 的只是几个“女共匪”,恼羞成怒,一面叫嚣着:“臭娘们,抓活的呀!”一面拼 命追赶。宗杏等人已登上山顶,占据了有利地形。她命令战友们:“你们先撤,我 在后掩护!” 敌人追上来了,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越来越近。张宗杏将仅有的一 颗手榴弹向敌群扔去,“轰”的一声炸开了花。走在前面的敌人血肉横飞,后面的 敌人抱头鼠窜。等到敌人清醒过来,命令士兵追到山顶时,天已黑透。宗杏小鸟似 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深山密林之中了。 一个脚穿绣花鞋、身穿萝衣裙的姑娘,手提卖针线、糖果、香烟的小竹篮,走 在通往光山白区的山路上。她就是化了装的张宗杏。她是奉上级党组织的派遣,去 自雀园、双轮河、砖桥、斛山、泼河、望城一带从事革命的宣传发动工作。眼看前 面就是敌人的岗楼了,她仍旧悠悠自得,一边袅袅婷婷地走过弯弯曲曲的田埂,一 边哼着不知名儿的山歌。 岗楼前只有一个衣着破旧的哨兵,泥塑般地站在那儿,一望就知道是个老实巴 交的农民出身。见有人来,他也只呆呆地望着,也不吭声。宗杏停止了唱歌,大大 方方地走上前去,从小竹篮里抽出一支香烟递给他。这哨兵上下打量一下张宗杏, 点点头,示意她可以过去。 正在这时,从岗楼里荡出两个身材胖胖的家伙,其中一个大个子瓮声瓮气地嚷 道:“什么人,从共匪那边来的?不许走!” 宗杏扭过脸微微一笑:“老总,小女哪是什么共匪?做个小本买卖好糊口,还 靠你多照顾呢。老总,你吃糖。”说完顺手抓起一把糖果塞在大个子手里。 另一个矮个子看到原来是个做买卖的姑娘,三角眼滴溜溜转了几转,嘻皮笑脸 地走过来说:“姑娘,生意不错吧。”说着就伸手抓过一包香烟拈了拈放进自己的 口袋里。张宗杏装作没看见,干脆放下竹篮说:“老总们一天到晚站岗,够辛苦的, 今儿就在这里卖些香烟、糖果,让你们方便方便吧。”说完就又摸出几包香烟,分 给几个匪兵每人两包。他们笑嘻嘻地收下了。得到了好处之后,他们又怕被长官发 现,哪里敢贸张宗杏在这儿呢,催她快走。宗杏挎起小竹篮一溜烟出了道口,转过 山角,拉开大步一会功夫就不见了。 1930年春,苏区的革命运动蓬勃发展。翻身的农民分得了土地和房屋,赤卫队、 儿童团、妇联会等组织如雨后春笋般地组建起来了,村村寨寨都办起了扫盲夜校。 但当时山区文化教育非常落后,读书识字的人太少,想找个文化教员相当困难。张 宗杏整天都在为这事发愁。 一大,支部书记胡永盛笑哈哈地找到张宗杏:“宗杏,村里要办夜校了,你看 这教员的问题怎么解决呀?” “是啊!我正在发愁呢!” “合适的人倒是有一个,不知她愿不愿?” “谁?”“你自己啊!” “我……”张宗杏一下子愣住了。她自幼家境贫苦,从未进过一天学堂,怎能 担当这个重任? “别跟我打埋伏了,近来你在工作中学会了那么多字,就把这些都教给大家吧?” 听了胡支书的话,宗杏腼腆地低下头。是的,她自从参加革命后,在工作实践 中深深地体会到没有文化的困难,每当看到别人看文件、写标语,她是又羡慕又惭 愧。于是她决心学好文化。宗杏生的聪明,记忆力强,又谦虚好学,加上平时喜欢 唱歌,所以进步很快。她从不放过一次学习机会,用手指、棍棒做笔,拿桌面、地 面作纸,走到哪里学到哪里。几个月的时间,她就能够自己写信和拟写工作提要了。 可是她毕竟识字不多,要当教员实在没多大把握。 胡永盛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严肃地说:“这也是斗争的需要啊?你可以学中 教,教中学嘛!”张宗杏默默地点了点头。 白天,她组织妇女们为红军家属代耕代种,晚上,她一手提着小马灯,一手提 块小黑板,早早地来到夜校。村里的小伙子。姑娘们不大一会也就挤了满满一屋子 人。宗杏将小黑板挂到墙壁上,用竹棍在黑板上轻轻敲了几下。屋子里立刻安静下 来。 “今天我们学习两个字:‘团结’。”张宗杏将这两个字工工整整地写在黑板 上。 “什么叫团结?大家看我这头发。如果一根头发,一扯就断,可是把许多头发 编成辫子,你们谁能扯得断呢?这就像我们闹革命一样,一个人的力量是很小的, 但只要大家结成伴,抱成团,力量就大了,我们同地主老财斗争,还有不胜利的吗?” 下课了,姐妹们一起围住了她,称赞她讲得好。她乘机教大家唱革命歌曲。在 宗杏的影响下,不少小伙子报名当了红军,一些姑娘也走出家门,参加了革命工作。 有的后来还成长为党的领导干部呢。 宗杏在自己的工作中日益显示出卓越的才干,受到了上级重视。1933年10月, 她被提升为中共鄂东北道委妇女部长。1935年2月,宗杏调任光麻中心县委书记,宗 杏在极端困难的环境下,为恢复光麻苏区作出了贡献,短期内使苏区工作有很大发 展。1936年12月,宗杏被害,时年二十八岁。 史玉清看到高敬亭伤心的样子,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安慰他说:“看来她们 都是好人,你也是个好人啦!” 高敬亭说:“怎么说呢,对党我是绝对忠诚的,不然这三年我坚持不下来,蒋 介石以十万大洋来悬赏我的脑袋,结果没有拿去;他们也用高官厚禄来诱惑我,我 毫不动心,我是大别山的儿子,我生是大别山的人,死是大别山的土。为了打日本 鬼子,不当亡国奴,我们不得不离开这里了。我觉得唯一对不起大别山人的是我到 皖西北来,继续推行了错误的肃反政策,推行肃反扩大化,1934年我上任的九、十 月间,省委派我到皖西检查工作。我根据在红七十五师“肃反”的所谓“经验”, 捕风捉影地夸大“敌情”。我向省委报告说:皖西工作一塌糊涂,都是反革命在领 导。结果省委将皖西北道委书记郭述申撤职,还差点脑袋搬家。其实郭大个子和我 还是好朋友。省委让我当皖西北道委书记。我上任后又大举肃反,许多经过长期的 战争考验,有实战经验,有才能的共产党和党政领导干部,大批地作为肃反对象被 无辜杀害,先后被杀的同志有原皖西北道苏维埃主席、后为道游击总司令吴宝才, 红八十二师政委、六霍县委书记江求顺,三路游击师师长高克文,师政治部主任夏 玉华,皖西北道团委书记雷前相,赤南县委书记陈启松,赤城县委书记吴代芬和县 苏维埃主席刘文炳,二路游击师师长朱世金,师政治部主任肖新甫等。仅在熊家河 和南小洞两次开会,就逮捕了一百多人,先后被处决的几十人,当时的红八十二师 师长林维先等一部分人被弄去做苦工。那时候成批的干部被逮捕处决,使部队无人 指挥,苏维埃组织无形中解体。1934年冬,皖西北这块根据地受到极大摧残,敌人 疯狂地进攻,皖西北这块根据地成了百里无人区,沉浸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然而, 皖西北人民心向共产党,心向红军。红二十五军西移之后,留下的共产党员、红军 战士又聚集在革命的旗帜下,于1935年2月3日在太湖凉亭坳重建红二十八军,才使 大别山红旗永远不倒。可是,就连战功赫赫,能征善战年仅二十一岁的“小师政委” 方永乐;中共皖西特委书记、红二四六团政委徐成基,因为我的错误怀疑,致使他 们英勇牺牲了。 史玉清说,这些事情我们都害怕着呢。就连我们山林医院的女医官范明大姐也 被说是“改组派”,拉她到森林边上去枪毙,还是那些伤员们集体围在她身边替她 挨枪子儿,才……你那时怎么就那么硬心肠呢?听说郭述申书记冒着杀头危险证明 夏玉华是好同志。许多同志一提起这件事,都说郭书记好! 高敬亭说,好啊,郭大个子就要从延安回来了! 史玉清说,原来我看你那严肃的样子,就像只怒吼的雄师,真叫人害怕;此时 此刻的你,却像头驯服的牛,在辛勤为我耕耘犁地……史玉清用双手在他的宽厚的 脊背上抚摩着。 高敬亭也兴奋地说,平常你穿上白大褂,戴上白口罩,只露出两只黑眼睛,背 着药箱,手拿着注射器向我走来时,我也害怕你呀!就像见到母老虎似的胆颤心惊, 没想到你这时却像一只小羊羔哩! 史玉清拧着他的腿说,“你真坏,你敢骂人哩,小心你再病了,我用注射器狠 扎你的屁股。”她轻轻地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高敬亭又认真地说,“玉清,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出发的前夜举行婚礼吗。 我是大别山的儿子,我要留下大别山上一粒籽。假如我的热血洒在抗日的战场上, 无论生下男孩女孩都叫‘映山红’……” 1939年6月24日早晨,虽然是晴空,但很快升起了浓浓大雾,接着大际边响起滚 滚雷鸣。数十名荷枪实弹的行刑战士“护送”高敬亭上路,走向了荒野,只听一阵 枪响,便送走了高敬亭的忠魂!顿时,大地呜咽,苍天好像发出一声怒吼:“我要 死在红地毯上……” 史玉清为高敬亭生一女婴,取名高凤英! 女儿长大了,她在到处寻找着她的爸爸…… 毛泽东主席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仍然惦记着高敬亭。老人家为功昭大别山、被 错杀的将军高敬亭平反昭雪! 高敬亭走了。他是最后一个告别鹞落坪,走出大别山的将军。 啊!风萧萧兮易水寒,英雄一去兮不回还…… 蒋介石“围剿”红军时期到此结束。 二十余年后的1960年1月,全国政协常委、国防委员会副主席、全国人大代表、 抗日名将、合肥人卫立煌先生病重,他向家人检点往事,对自己内战时期给皖西人 民带来的灾难深感内疚。 巍峨大别山,苍茫鄂豫皖,那里一片红山褐土:山红,杜鹃花映的;土褐,烈 士鲜血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