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流成河红沙滩 霍金斯之死 霍金斯,这位长着一头金发的斯堪的纳维亚半岛移民的后裔,做梦也没有想到 他的名字会永远与太平洋上的一座孤岛连在一起。 他的突击排回撤稍事休整,又坐上登陆艇担任第1 梯次上陆任务。 他刚刚通过环礁缺口进入咸水礁湖,就看见艾伦·李的突击队冒着弹雨冲上了 栈桥。 “好样的,狠狠地揍那些狗杂种!”胆小的托姆高兴地叫喊。吉姆的死深深刺 激了他。托姆不害怕了,胆子突然膨胀,甚至有些歇斯底里。 “注意隐蔽,做好登陆准备!”霍金斯面色冷峻。 话音未落,日军的炮火冰雹似地向他们袭来,湖面被炮弹砸得如同开了锅,很 快就有几艘登陆艇中弹起火,甲板上尸体狼藉,熊熊烈火卷着火舌舔噬着死去的陆 战队官兵尸体,空中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人油味。 突击营营长肖普目睹此情此景,悲痛和愤怒交集,命令全速挺进,他已无退路, 后面跟进的另外两个波次登陆梯队已把环礁缺口堵死了。 霍金斯的登陆艇加大马力,向红色2 号滩头驶去。可是,艇长忙乱中忘记了潮 位,登陆艇一下于便在离海岸700 米的地方撞上礁盘,再也开不动了。 “立即下水泅渡上岸!”霍金斯急忙命令。 “什么?在水中散步可不舒服。”托姆开着玩笑。 “蠢货,快跳下去。这艘倒霉的登陆艇很快会成为日本人的活靶子!”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预言的准确性,一排排47毫米高炮炮弹呼啸着平扫过来,他 的两名士兵连哼一声都没有来得及,就倒在甲板上,鲜血溅得到处都是。霍金斯浑 身都沾满了血,用手一摸粘糊糊的。 他顾不得查看自己是否受伤,拉着托姆跳进海水,没命地向前连跑带游。 水不深,只到腰部,但敌炮猛烈,每当敌人钢铁的狂瓢掠过到处是人头和人手 的海面,就有许多人中弹,海上泛起一片血水。 在水中,随时都会丧命,除了上岸,没有活路。 霍金斯带领他的人马,跟在两栖装甲车的后面,冒着敌人的炮火,忘了恐惧, 拼命向前。 9 时20分,他们终于靠近了岸边。水浅了,只及膝盖,又浅了,只到脚踝。横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道粗糙的防波海堤,大约有1 米高,是用椰子树干沿着整个海岸 牢固地填料筑成。岛上是一片被炸毁的椰子树和沙地焦上。在这片海岸上,迎接美 国海军陆战队士兵的只是一些面目全非的死尸,而在东方蓝色海面和深蓝色、的天 空之间,却是万道霞光。防波堤到沙滩只有7 米长,是一块寂静的开阔地,它默默 地躺在那里,等待着美国人踏在它的身上。 它静得可怕,似乎在嘲弄新来的主人:你们是否敢从我身上越过,向我背后掩 饰得极好的地狱走去? 开阔地背后的那道海堤修筑有许多个火力点,日本人的机枪和大炮就架在上面, 那是美国人应当进攻和摧毁的堡垒,可是他们的飞机和大炮用了3000吨钢铁炸药也 没有把这些堡垒摧毁。任务,只得留给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完成了。不远处的栈桥桥 头浓烟四起,那是艾伦·李在用火焰喷射器抵御日本人的反击。“上岸!”霍金斯 心一沉,发出号令。第1 战斗小组一下从两栖装甲车背后跃出,却遭到海堤上的敌 机枪火力狙击,全被打倒在水里。霍金斯见势高叫:“注意隐蔽,继续冲击!”说 罢,猫腰快步向沙滩奔去。就在接近沙滩的刹那,一排子弹又扫射而来,他左腿一 麻,扑通摔倒在水里。 他知道自己中弹了。伤日在哪里?他睁开眼睛,用手擦擦被海水渍得生疼的眼 睛,向四周望望。水刚刚没过他的身体,身边不远处,躺着几具尸体,几分钟前, 他们还生龙活虎,现在却渐渐僵硬,长眠在姹紫嫣红的珊瑚间。“我不能躺在这里, 多停留一分钟一秒钟都会被打死。”他抬头向海堤望去,竟看见托姆第一个冲上了 沙滩。只见他一下子扑到一道低矮的沙坝后面,飞快地用军锹挖了一个单人掩体。 一个日军机枪火力点就在托姆前面5 码的地方吼叫着。 “托姆,真有你的。”霍金斯见他躲进了死角。战胜了死亡,不禁高兴地叫起 来。“来吧,中尉!”托姆听到中尉的表扬,兴奋至极,自打开战以来,他还从没 像今天这样露脸过。 霍金斯在水中匍匐前进,终于爬到了岸上,卧倒在一个沙丘下边,殷红的血从 伤口流出,洒了一地。他来不及包扎伤口。海滩上横七竖八躺满了美军士兵的尸体, 他这点伤真不算什么! 不远处的一个日军暗堡仍在不停地吐着火舌。为避免误伤己方,舰炮支援火力 早已停止,只有靠这些海军陆战队员逐个清扫这些火力点了。 霍金斯抬手示意托姆,让他用手榴弹炸掉那个暗堡,也许他刚才腿上中的那颗 子弹就是从那里射出的。 托姆从腰间解下一颗手榴弹;忽然又停了下来。他又解下一颗,两颗绑在一块, 用时扒着沙摊,慢慢向暗堡爬去。 敌人似乎发现了托姆,子弹向他射来,“扑、扑。。”落在他的周围,钻进沙 里。托姆浑然不知,似乎这些子弹与他无关。他吐掉被子弹溅到嘴里的珊瑚沙,继 续向前爬。身后,霍金斯指挥着机枪射手在掩护他。 托姆爬到暗堡下,听到了堡内有人说话,他不懂日语,但从声音力度断定说话 的是个官,大概在吩咐着什么。 “婊子养的,去和魔鬼说话吧!”托姆拔掉手榴弹保险销,压住发火栓,手榴 弹咝咝冒起一缕青烟,他把它们丢进堡内,自己朝侧方打了几个滚,翻到一个沙坎 后隐蔽。 “轰隆——”暗堡被炸掉了。霍金斯兴奋地朝托姆竖起大拇指,称赞他是好样 的。 可是,海堤上又露出几个暗堡,疯狂的机枪火力仍然把美军压制在开阔地上, 绵密的火力网密得连只老鼠都钻不过去。陆战队官兵伤亡惨重,他们被打乱了建制, 惊慌地躲在一切可能利用的隐蔽物后,一动也不能动。海堤与海滩之间完全成了日 本人的天下,他们狂妄地嚎叫着,根本不把美国人放在眼里。 望着海堤上敌军喷火的机枪射口,霍金斯两眼血红,心也在喷火。他了解美国 的历史。建国不到200 年,美国人打败过傲慢的英国绅士、打败过自负的西班牙骑 士、打败过蛮悍的印第安“野人”、打败过顽强的墨西哥近邻,即使是强大的德国 人,也在20多年前败在他们的手下。他不明白,为什么个子矮小、黄皮肤的东方日 本人竟如此难打? 眼前这尸横盈野的景象说明了什么?霍金斯懂得,这种不计较损失的杀戮,蕴 含着极大的仇恨。上溯100 多年间的战争史,除独立战争外,美国人参加的战争主 要是争夺霸权,这种战争与官兵的切身利益关系不大,官兵们对敌人仅是执行直接 指挥官的命令——如同刽子手对死决犯行刑,只是执行监斩官的意志——而没有刻 骨的仇恨。而这场战争则不同。珍珠港事件把美国人打得目瞪口呆,震惊到了极点。 这种震惊极为强烈地撼动着他们的感情,从东海岸到西海岸,从南方到北方,历史 上还从未有过任何一个事件能使美国人如此震颤、惊讶、恐惧、迷惑和悲哀。受辱 以及潮水般的愤怒交织在一起,深入他们的骨髓。在战争中,日本人虐杀战俘的暴 行更使美国人愤慨。 他们要报复,要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几千年前被《汉漠拉比法典》固定的奴 隶制社会的“同态复仇法”,在文明的工业社会又重新出现!这就是这场战争野蛮 与残酷的原因。仇恨,使双方忘记了一切法则,即使想起,也不会遵循。霍金斯想 起罗斯福总统不久前说过的一句话:“抵抗赤裸裸的武力,只能依靠赤裸裸的武力。” 他意识到,从总统到平民都在不借一切代价打赢这场战争。而要战胜眼前这个美国 人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残暴对手,意味着要付出更大的牺牲。 霍金斯的思路被一阵更猛烈的敌机枪火力打断了。他环顾四周,应该登陆2 号 滩头的整个连队,只有稀稀拉拉的40余人,莱顿不知跑到哪去了——或许是被海潮 冲到其他滩头上去了,或者根本就没上岸。日本人根本不吝借子弹,按每分钟500 发的射击速率,不停地射击。他估计按这个打法。天黑前,敌人的子弹就会告罄, 但是这意味着后续部队无法登陆。 他要带着这些散兵游勇冲上防波海堤。霍金斯撕开救急包,草草包扎一下受伤 的腿,慢慢爬入一个个弹坑,集合着已不成建制的陆战队士兵。大家都很愿意跟他 干。 他率领大家慢慢爬进刚才托姆炸毁的那座暗堡。这里安全多了,敌人的交叉火 力射不到这儿。堡内很暗,3 具尸体倒卧在被炸成麻花状的机枪旁边。 霍金斯把大家编成数个战斗小组,有爆破的、有掩护支援的。但是,他们钻进 暗堡,却钻不出去了。敌人已发现了他们,利用海堤突出部的侧堡,用火力封死了 这个坍塌的暗堡。美军的几次爆破行动,均被打回,死伤了不少人。 霍金斯有些急了,他看见海滩开阔地上又增加了陆战队士兵的尸体,后续部队 在海上难以上岸。可恶的日本人见无“活动靶标”,竟对准倒在沙滩上的“静止靶 标”射击,许多尸体被子弹打得“活”了起来,如同得了搅肠瘀的病人,在沙滩上 来回蠕动。其中一些重伤未死的人,就这样被乱枪结束了生命。霍金斯气愤得两眼 血红。 “中尉,这里有一个洞。”托姆突然叫道。 洞口阴森森的,不知通到哪里。霍金斯对托姆说道:“向里钻钻,或许这是个 地道,与其他暗堡相连。” 托姆打了个口哨:“行啊,中尉,值得试试,总比在上面挨枪子强。” 洞口很窄,他们鱼贯钻进去,果然是个地道,有一人高,粗壮的椰子树干上面 覆盖着不知多厚的珊瑚沙。经过美军如此猛烈的狂轰滥炸,地道居然完好无损。 他们继续摸黑前行,拐了几个弯,听到有人呻吟。霍金斯停下脚步,定睛细辨, 原来是日本伤兵。他有些为难:如果继续向里走,可能会惊动伤兵;如果退回去, 又无法摸清敌人的火力点。他的眼前浮现出海滩上的尸体和殷红的海水,仇恨立即 占据了整个心间。他决定干掉这些日本兵,杀出一条血路。 托姆等几个美军士兵,遵照霍金斯的命令,拔出匕首,悄然摸了上去,干净利 索地捅死了日本伤兵,悄然无声地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他们闻到一股呛人的硝烟味,听见了机枪射击声。透过愈来愈明的 光线,他们发现了敌人的一个暗堡,两名日军正把着重机枪拼命射击。 霍金斯心中一喜,示意托姆炸掉这个火力点。托姆正要摸过去,一个倚在墙边 的日军士兵突然发现了他,尖声大叫起来。托姆来不及细想,把炸药包一下子丢进 去,只听一声巨响,暗堡飞上了天,他也被震晕过去。 霍金斯顶着难闻的硝烟味,冲到射口,大口吸着新鲜空气。然后,又从这个被 炸塌大半的地堡边上,刨出另一条地道口,钻了进去。 这条地道比刚才那条更宽敞,里面有弹药箱、伤员和跑来跑去的士兵。 霍金斯终于明白了:原来敌人主力躲在很深的地下,炮弹根本没伤着他们,暗 堡内只留几个人射击,每有死伤,就从坑道内调人上去补充。怪不得日本人的抵抗 如此凶猛顽强。 这条地道有一个宽敞的中心,有凡条地道从这里向四周辐射。霍金斯决定3 人 为一组,沿各条通道摸进暗堡。他有这个力量,因为海军陆战队平日强调的就是单 兵作战能力,每名陆战队员都能各自为战。 霍金斯率领一个组顺着一条地道,钻到了一个暗堡。这个暗堡除了有重机枪外, 还有一挺高射机枪,几名日本射手正瞄准搁浅在礁盘上的两栖装甲车和登陆艇拼命 射击。每打一排枪弹,就狂呼一阵,竖起大姆指相互叫好。 借着机枪的闪光,透过射口,霍金斯看见每一阵扫射,都有几名美军被打倒在 地。 一股热血升腾起来,霍金斯仇恨地咬住牙根,把手中的炸药包奋力扔了过去, 仅仅来得及滚口地道,爆炸的气浪就赶上了他和他的伙伴,重重地把他们压在地上。 山崩地裂一声巨响,又一个火力点被摧毁了。 红2 号滩头地段的日军火力点终于停止了猖獗的喧嚣,霍金斯挣扎着爬起身, 钻出暗堡的废墟,在海堤上竖起了星条旗,向被压制在海滩上的同伴们大声欢呼。 正在这时,死神突然降临在他的身上。一名被震伤的日本兵苏醒过来,挣扎着 抬起枪,向霍金斯射出一颗致命的子弹。霍金斯只觉心口一热,浑身顿时瘫软,扶 着旗杆,慢慢地倒了下去,眼睛仍大大地睁着,留恋地最后望一眼湛蓝的天空,似 乎仍在想探索宇宙的奥秘。 战后,美军为纪念这位勇士,将贝蒂奥机场命名为霍金斯机场。 血肉换来一个立锥之地 肖普中校倒霉透了,还没上岸,大腿就中弹,血流不止。包扎完后,他暗暗庆 幸,子弹打得好正:倘若往外偏两指,就会打断他的股动脉;如果往里偏一指,就 会敲掉他的生殖器,那就更糟,因为他还想要个女孩。 他从军后,多次参战,也算是从枪林弹雨中爬出来的老兵,却从没遇到过如此 猛烈的火力。海滩上到处都是死尸和碎肉,连重伤员都不敢去救,有人见同伴负伤, 刚跃身去救,便被打倒,被救者没死,救人者却被打死。海上的情况更糟,被击毁 的两栖装甲车和登陆艇像一块块黑礁石躺在那里,冒着浓烟,跳在水里的士兵成了 敌人机枪的活靶子。 后续部队上不来,就是上来了,也无法占领滩头阵地。肖普想把这里的情况向 师长报告,可是该死的TBY无线电通信报话机被海水渗透,无法通话。 他想了解一下全营的情况,可派出的传令兵又成了日军狙击手猎取的对象,有 去无回。 他只好等待,或许另外两个滩头的情况能好一些,他们站稳脚跟后,会来支援 他。 但是,他想错了。抢夺其他两个滩头阵地的部队的处境不比他们营好多少。 在他们营西边的红1 滩头是个凹状海湾。在贝蒂奥岛鸟嘴和鸟胸之间的鸟脖子 处的两个小岬角,日军设置了极坚固的永久火力点,当麦考尔·莱恩海军少校指挥 的第3 营登陆时,遭到日军重机枪和步兵炮猛烈火力的打击,伤亡极其惨重,第1 波次抢滩的连队几乎全部阵亡。战后,那个凹形海湾被美军称作“死人湾”。 第8 团第2 营营长乔治·阿梅海军少校是个英俊的青年军官,在新西兰休整期 间,与一位新西兰姑娘结为伉俪,蜜月刚过,就奉命参加“电流”行动。他率领官 兵在红3 号滩头登陆,在距海岸180 米处,他们搭乘的两栖装甲车被日军设置的水 下障碍物卡住,只好弃车上岸,尚未到岸边,就被日军疯狂的机枪火力封死,几乎 全部阵亡。阿梅身中数弹,挣扎着爬上岸,但已生命垂危,刚把指挥权移交给副营 长亨利·莱斯海军少校,便气绝身亡。 莱斯集合残部,只剩几十人,这些人躲在弹坑内动弹不得,寸步难行。 烈日当空,子弹在热风中呼啸。肖普躺在弹坑内,浑身冒汗,焦躁不安。 自1776年美国海军陆战队在加勒比海的巴哈马群岛登陆以来,还没打过如此窝 囊的仗。登陆一个多小时了,连一个日本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就被打得七零八落, 简直是在和幽灵作战! 他越想越气,不甘心这样等待下去。他认为自己是为国家而战,也是为号称 “海魔”的陆战第2 师而战,每名军人都应为本部队争得荣誉。他要为“海魔”师 打赢这一仗,即便是死,也无所畏惧。当然,军人追求的是胜利,而不是死亡。 沉思间,他隐约听到海堤方向传来爆炸声,很快他发觉每一次爆炸,敌人的火 力就有所减弱。终于,最后一声爆炸过后,敌人的正面射击完全停止了。 他有些惊异,突然看见海堤上飘起了美国的星条旗。 “中校,是我们的人干的,但还不知道是谁,冲过去吧。”莱顿弯着腰兴奋地 跑过来,像一个刚刚治愈的腰间盘病患者一样。 肖普答道:“走,看看去,或许是上帝在帮助美利坚。” 他们奔过去,方知是霍金斯排炸毁了敌人所有的火力点。托姆抱着排长的遗体, 向肖普等哭诉着战斗过程。 肖普轻轻用手合上霍金斯的双眼,摘下帽子,向他致哀,他没有想到姑娘般模 样的霍金斯竟如此英勇,为“电流”作战立了大功。 “哎哟——”旁边传来几声惨叫。原来是莱顿在砍杀阵地上一些被震昏的日本 士兵。霍金斯是他们连的排长,爱兵如子的莱顿怒火满胸,仇恨使他失去理智,听 到哼哼卿卿的日军伤兵的呻吟声,顺手从地上拣起一把日本战刀,给他们每人捅了 几下。其他陆战队员也憋了一肚子气,操刀效仿,找不到刀的,干脆用枪托砸。 肖普见状,理解部下的心情,但总觉不妥,忙制止这种过于残暴的行动。 莱顿瞪着血红的双眼,不满地问道:“中校,留着他们就等于给自己增加一分 死亡的危险,你忘记了瓜达尔卡纳尔岛的战斗?日本人只要有一口气就不会停止战 斗,霍金斯中尉今天不就是这洋死的吗?” 肖普承认莱顿的话是事实。瓜岛作战前,他未同日本人交过手,对日本人的特 点很不了解。瓜岛一战,使他真正认识了这个敌人的顽固。当他的士兵去救治奄奄 一息的日军伤兵时,换来的不是感谢,而是刺刀、手榴弹。许多美国军人不是死在 战斗过程中,而是倒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他被迫下令不许救治日本伤员,让他们在 酷热而潮湿。遍布鳄鱼、大蜥蜴、毒蜘蛛、白蚁、蚂蝗和蝎子的岛上,自生自灭。 肖普略想了一下,让莱顿把阵地上的敌人伤兵拖到地道内,寻个侧室关进去, 胡乱扔点吃喝,把门用沙袋封死。他说道:“等完成作战任务后,再给他们放风吧。” 刚把敌伤兵安顿停当,格林抱着部电台从地道里钻出来,叫道:“嘿,真走运, 这里面有一个无线电室,人都死绝了,电台却完好无损。” 肖普觉得快要时来运转了。他高兴地拍拍洛林的脸赞扬道:“干得真不赖,单 凭这一点总统就应向你颁发最高荣誉勋章。” 几个小时失去与上级指挥官的联系,肖普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见有电台,如 久旱逢甘露,忙调整波段,向指挥部呼叫。 霍兰·史密斯在战前得到斯普鲁恩斯的保证,海军航空兵会全力支援登陆部队 突击上陆,觉得很满意,于是同意先在贝蒂奥岛登陆。但是战斗打响后,登陆部队 遭受如此惨重伤亡,使他觉得受了愚弄,大骂朱利安·史密斯是个笨蛋,把美军士 兵送到敌人枪口下受屠戮,要不是他坚持在贝蒂奥登陆,美军不会付出这么大的伤 亡。 他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猛兽,在“宾夕法尼亚”号旗舰的指挥舱里来回踱步 咆哮。 骂完朱利安,又骂波纳尔:什么保证登陆兵上陆后会见不到一个敌人,什么舰 载机是胜利的播撒者,纯粹是纽约股票交易市场的骗子! 骂完波纳尔,他又骂海军气象部门是群饭桶,连吉尔伯特群岛的潮汐都弄不准, 让登陆部队在低潮登陆,涉水战斗,在毫无遮掩的水面上当了日本人的活靶子。 伤亡惨重、联络中断,使他的心情坏到极点,每一个部属都不敢随便说话,生 怕惹来这位已近似蛮不讲理的长官的一顿臭骂。 然而,肖普的无线电呼叫信号,如同一剂良药使这位“咆哮的疯子”平静下来, 他听完肖普的战况报告,激动得连暗语也不用了,从报务员那里抢过话筒,大声喊 道:“听着,中校,我是霍兰·史密斯,我任命你为贝蒂奥岛登陆作战地面部队前 线总指挥,坚守并扩大滩头阵地,有困难直接向我报告!” 肖普激动地哭了,他终于和上级指挥官联系上了。几个小时的伤亡、烈日、干 渴的折磨,都被史密斯的声音吹得烟消云散。他了解他的长官,他从未听过史密斯 用如此亲切的声音同部下讲过话。这使他感到受宠若惊。 “明白,我会尽力去做的,将军阁下,”他擦擦脸上交织的汗水和泪水说道: “只是我手下的人太少,伤亡过大,急需增援。” “我马上命令部队增援!” “不,将军,现在先别来,”肖普望了一下布满死尸的海滩,迟疑他说道: “敌人的炮火还很猛,增援部队进入咸水湖会遭炮火袭击,伤亡太大,夜间再来吧。” “那你们能顶得住吗,我的中校?”史密斯感动得眼睛有些发潮,他的部下在 危急时刻还想着别人。 肖普沉思一会儿,回答说:“尽力而为吧,长官,愿上帝保佑我们!” 放下话筒,肖普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想拿起水壶喝口水润润嗓子,却抓 个空,这才想起已把水壶留给了被关在地道里的日本伤兵。他嘟噜着骂了一声,一 面让莱顿集合队伍,抢修工事,防止敌人实施反冲击夺回滩头阵地,一面吩咐丁恩 派人与两翼抢占红3 、红1 滩头阵地的友军联络。 丁恩派出的联络士兵很快回来了,报告说,莱斯已在红3 滩头占领了宽约500 码、纵深240 码的阵地,但是中间几个敌军的火力点仍未攻下,隔断了与红2 滩头 阵地的联系。莱恩在红1 滩头阵地的情况仍没有好转,只在贝蒂奥岛的乌嘴占领了 一小块阵地,整个凹形湾仍在日军手中。 肖普抬眼看见太阳已移过头顶,已是下午时分。根据瓜达尔卡纳尔岛争夺战的 经验,他认为日军善于夜间发动反冲击,如果顶不住,他们又会被赶下海,前功尽 弃,白天的伤亡等于白白付出。于是,他决定建立一条较完整的防线,掘壕据守。 他命令莱顿率部队攻克那几个日军火力点,把红2 滩头阵地和红3 滩头阵地连成一 片。 莱顿应声而去。他让刚刚上岸的仅有的两辆谢尔曼坦克在前面打头阵,自己带 着士兵跟在坦克的后面冲锋。 这次进攻很顺利。谢尔曼坦克在海滩上顶着弹雨,一边隆隆移动它的钢铁身躯, 一边不停地发射坦克炮。敌人的射击很猛,子弹打在坦克钢甲上,发出叮当的声响。 有坦克的掩护,又是在陆上作战,美国士兵安全多了。莱顿他们很快冲到敌人暗堡 前面,爆破手从坦克后面闪出,将炸药准确地塞进暗堡内,一声声巨响过后,这几 个敌堡全部被摧毁,死者被深深地埋在了地底下。 肖普终于把两个滩头阵地连成一片,他不敢怠慢,指挥他的士兵赶紧抢筑阵地, 调整部署,准备经受登陆后的第一个夜晚的考验。 当一切布置停当,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上,朦胧的月色把神秘的影子投在这个 满目疮庚的珊瑚岛上,使人感到一股迷茫、一种恐怖、一阵死亡的压抑。。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