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第一○一师有整整一组的伞兵——大约15到18名战士——就是这样溺水而死的。 在第二架飞机里,路易斯·默兰诺下士掉到一片沙滩上,正好对着一块写有“注意 地雷! ”的牌子。他是他那组跳伞人员中第二个跳出机舱的人。远处黑暗中,默兰 诺听见有轻轻的浪花拍击的声音。他着陆的沙丘在犹他海滩上面几码远的地方,周 围都是隆美尔的抗登陆防御工事。他正躺在地上想喘口气,忽然听见远处尖厉的呼 喊声。默兰诺后来才知道,喊声来自英吉利海峡,跟他同一架飞机的在他后面跳伞 的11个人正在溺水呼救。 默兰诺不顾地雷,迅速离开沙滩。他爬过带刺的铁丝网,冲向一个树篱。那儿 已经有个人了。默兰诺没有停步,他冲过一条道路,开始往一堵石墙上爬。他听见 身后传来一声惨叫,迅速转过身子。一架火焰喷射器正在扫射他刚才经过的树篱, 火光中是一个伞兵的身影。默兰诺大惊失色,匍匐在墙根下。墙的另一头传来德国 兵的喊叫声和嗖嗖的机枪子弹声。默兰诺困在一个严密防守的地区,四面八方都是 德国兵。他准备为生命而战,但他先得做一件事。 他是信号小队的士兵。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两英寸宽四英寸长的记有三天内的 密码和口令的通讯日志,小心翼翼地把日志撕碎,一页一页地吞了下去。 登陆区的另一端,士兵们在黑糊糊的沼泽里拼命挣扎。梅尔德里特和杜夫河里 落满了各种颜色的降落伞,沼泽中和河水里,伞兵装备包上的小灯像鬼火似的闪烁 着。人们从天而降,摔到水下面,差一点就互相砸成一堆。有些人再也没有浮上水 面,有些人浮了上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奋力切割还会把他们拖下水的降落伞和 装备袋。 同50英里外英军第六空降师的约翰·格威内特教士一样,第一○一师的教士弗 朗西斯·桑普森上尉也在荒野里着陆。水没过他的头顶。武器装备拽得他往下沉, 而降落伞由于一阵强风还张开着收不拢。他奋力挣扎,割掉了挂在身上的装备,包 括做弥撒用的小盒子。他的降落伞拽着他像面大帆,被刮了近100 码才到达一片浅 水区。他精疲力竭,在水里躺了快20分钟。最后,桑普森神父不顾越来越近的机关 枪和迫击炮的呼啸声,又回到刚才落水的地方,开始潜水去寻找那弥撒盒。他顽强 得很,潜水五次才把弥撒盒找了回来。 很久以后,桑普森神父在回忆当时情景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他在水里拼命挣扎 时念的忏悔文,实际上是饭前的感恩祷告词。 在英吉利海峡和水淹区之间的无数的小田地和牧场上,美国士兵在黑夜中聚集 会合。呼唤他们的不是猎号而是蟋蟀玩具发出的声音。他们的生命依赖这些只值几 分钱的铁皮做的儿童玩具。一声蟋蟀叫声应有两声作答,加上——仅限第八十二师 的人员——一声口令。蟋蟀叫两下应有一声的回答。人们根据这种信号从隐身的树 丛、沟渠和房屋墙角处走出来互相打招呼。马克斯韦尔·迪·泰勒少将和一个光脑 袋的、身分不明的人在树篱下相会,彼此热情拥抱。有些伞兵马上找到了自己的队 伍,有些人在夜色中先看到的是陌生的面孔,然后是缝在肩章上的、熟悉而亲切的 美国小国旗。 尽管情况一团糟,士兵们还是迅速振作起来。第八十二师久经战斗考验的伞兵 们参加过西西里和萨莱诺的空降作战,对困难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第一○一师是第 一次空降作战,他们决心很大,不肯被声望更高的英国盟军比下去。这些人争分夺 秒地行动起来,丝毫不敢有所耽误。运气好的人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立即集合起 来向目标进发。迷路的人跟来自不同的团、营、连的士兵组成了战斗小组。第八十 二师的伞兵发现他们的指挥员是第一○一师的军官,也有一○一师的士兵由第八十 二师的军官来领导。两个师的战士们并肩作战,往往是为了他们从未听说过的目标 而战斗。 千百个伞兵发现他们落进四周用高高的树篱围起来的小片田地里。田地形成一 个沉默的小世界,与世隔绝,叫人害怕。每个黑暗的角落、每一种声响、每一 根断裂的树枝都成了敌人。二等兵达契·舒尔茨掉进了这么一个黑暗的世界, 找不到出路。他决定使用他的蟋蟀。他刚按一下就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回音:一排机 关枪子弹。他连忙扑倒,把他的米式步枪瞄准机枪的方向并扣动扳机。可是,没有 动静。原来他忘了装子弹。机枪又响了起来。达契赶快奔向最近的树篱下隐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