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沈决战前的情报战(6)
部队调到北宁线上,攻克锦州的战斗还没有打响。我遇见社会部的碧云局长,
她特别喜欢我,把我带到她住的房子里,给我拿出美国饼干和黑乎乎的糖,她说是
巧克力。我咬一口,咧着嘴摇摇头说:“有一股糊巴味。”
碧云局长笑了笑,她给我讲了一段有关部队调动到北宁前线的事。
那是在哈尔滨的一个早晨,晨雾笼罩,新参加工作的侦察员刘英国从市公安局
出来,到市委社会部去。走在一条通往南岗的石子路上,迎面来了一辆送牛奶的马
车,车上除了几桶牛奶外,在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畏缩着身子的男人。在马车从刘
英国身边过时,他看了一眼后座上的人,顿时他停住脚步,转身喊道:“站住!”
车后座上的人催促车夫:“快,快赶,我多给你钱!”
刘英国掏出枪:“站住,不站住我开枪了!”马车停下了。刘英国跑过去,枪
口对着后座上的人问:“你认识我吗?”
“不认识。”
“你不认识我,我认识你,杜文春。”
“先生,你认错人了。”
“没有认错,你就是杜文春。”
杜文春拱手一揖:“老弟,你抬抬手我就过去了,总算是咱们在松花江上共过
事。”
刘英国:“少费话,下来!”
车夫看刘英国用枪逼住他的乘客,急忙解释:“我不认识他,是他雇我的车。”
“你不是送牛奶的吗?怎么拉起人来了?”
“我是捎个脚,他到南岗去,我到南岗送牛奶,想挣俩钱。”
刘英国:“走,到公安局去!”
侦察科长赵铁铮来到市委社会部办公室,向哈尔滨社会部长陈于报告:“在国
民党‘宾江组’案犯口供中,不是有个杜文春吗?杜文春是伪满‘江上军’搞电台
的,今天早晨刘英国遇上他,把他抓到了。”
“好!”陈于部长说:“赶快组织审讯,不能给敌人喘息时间!”
“好,我马上组织人审讯。”
“你们对刘英国同志要及时表扬,一个新参加工作的同志,能时刻有敌情观念,
是很难得的,要在大会表扬。”
对杜文春审讯后,赵铁铮带着审讯人员,集体向陈于汇报。赵铁铮说:“杜文
春交待了,他是国民党驻哈尔滨‘宾江组’的报务员,我们在搜捕‘宾江组’时他
不在哈尔滨,他回乡下的家了。‘宾江组’的人被逮捕他不知道。”
陈于部长问:“杜文春回家,吴征安知道吗?”
“知道。他向吴征安请的假。”
“就是说,吴征安知道杜文春没有被我们逮捕,认为他还在家里。”陈于点上
支烟,他边抽烟边思考——
赵铁铮望着思考的陈部长说:“杜文春和‘宾江组’的关系是雇佣关系,他不
想为国民党使自己受严惩。所以他交出电台、密码本、‘宾江组’的人员名单。名
单是属实的,我们和‘宾江组’案犯的口供对照是一致的。‘宾江组’的案犯除组
长吴征安化装逃跑外,全部被我们逮捕。”
陈于问:“你们通过审讯,看杜文春这个人怎么样?”
机要科长碧云说:“从审讯中看,杜文春是搞技术的,没有什么政治倾向,谁
给钱给谁干。我看这个人有偏执症。”
陈于问:“偏执症?什么偏执症?”
碧云:“这个人对发报机很精通,对别的是‘二百五’。他被拉入特务组织后,
吴征安亲自考核他的发报技术,任命他为电台台长。”
陈于:“根据你们所说的,在杜文春这个人身上我想了个主意,咱们讨论讨论。”
赵铁铮问:“什么主意?”
“我们利用敌人的电台为我们服务,咱们也雇佣杜文春,他干不干?”
黄耕:“他干,别说给他钱,就是不给他钱他也干。因为咱们抓着他的把柄,
他不敢不干。”
陈于摇摇头:“这不行,他要真心实意地为我们干,否则,弄巧成拙,那可坏
了大事。”
碧云说:“我看要慎重,我们是和国民党北满站打交道,北满站是国民党保密
局派驻东北的特务机关,是‘宾江组’的直接领导,这样做风险太大。”
陈于:“是冒险,你们说这险值得不值得冒?该不该冒这风险?”大家沉默了
一会,赵铁铮说:“值得冒这风险,干什么没有风险?我们就是在风险中走过来的。”
“好。”陈于对赵铁铮说,“你拟个电报稿,让杜文春发出去,看看敌人的反
应,我们下一步再说。”
赵铁铮问陈于:“电报稿写什么内容?”
“这电报的内容——”陈于想了想说,“你想,‘宾江组’的人都被捕了,惟
有吴征安这个组长一个人跑回去了,北满站能不怀疑他吗?最起码怀疑他怕死,我
们再给他加点‘佐料’。”
赵铁铮笑了:“我看哪,把‘宾江组’被我们逮捕的人员名单,报给北满站。”
陈于:“对,除了杜文春外,把‘宾江组’被我们逮捕的人全报去,让吴征安
全身是嘴也说不清。”
碧云:“杜文春在发报时,我们必须有专用电台收报控制,否则风险太大。”
陈于:“好,碧云同志说得对。你就选一名报务员专门盯着杜文春的电台。这
是我们给敌人第一份电报,编号001 号。”
碧云将电报稿递给杜文春,说:“把这封电报发给北满站,你要知道,这是对
你的考验,也是你立功赎罪的机会,你不要在电报上有什么打算。”
杜文春表白地说:“请碧科长放心,我不会为国民党卖命的。我家里有70多岁
的老母,有妻儿老小,我死了他们无依无靠怎么活下去?”
碧云:“你知道就好。”
电报在专用电台的控制下发出去了。两个小时后,国民党北满站回电:内容获
悉,很好很及时。望谨慎从事。
碧云问陈于:“回电吗?”
“不但要回电,还要给北满站一份情报,你看给他什么情报好?”
“最好是军事情报。”
陈于思考后:“这要请示东北总部,我请示后再回电。”
1948年的初冬,哈尔滨飘着大雪。机要科长碧云冒着大雪来到陈于办公室,递
给陈部长一份电报: “这份电报是我们控制台和杜文春同时收到的。”
陈于看了电报:“吴征安又来了。”
碧云问:“谁是吴征安?”
“你忘了,他是国民党‘宾江组’组长,上次搜捕时他化装逃跑了,我还熊了
一顿赵铁铮。吴征安是带着任务来的,让我们赵科长秘密地逮捕他。”
通往五道口火车站的路上,侦察员孙鼎披着光板皮大衣扬鞭赶着大车,向五道
口车站驰去。五道口是没有站台的小火车站,快车不停,慢车早晚各一趟。站外两
排低矮的房子,有几家小店铺还没有开门,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农民打扮的侦察
员甘永泉,牵着一匹没有鞍子的枣红马,从小街道走过。刘英国推着一辆脚踏车向
小街走来。侦察员程坚提着手提包站在站里,像是等着上车。6 时45分,一列慢车
徐徐驶进五道口车站。下车的人很少,都在程坚视线之内走过。从火车的尾部下来
两个人,一胖一瘦,胖的50岁左右,左手提着点心匣子,右手提着小提包。瘦的30
岁左右,扛着一个大提包,向出站口走去。程坚一眼认出那个胖子正是吴征安,他
暗示给刘英国,刘英国骑上车子在街口暗示给赶车的孙鼎。孙鼎远远看着走过来的
吴征安和瘦子,走上前去按着电报上的暗号问:“先生,是买大豆还是买木材?”
吴征安仔细看了看孙鼎,说:“我们是过路的。”
“上车吧。”孙鼎看他们二人上了车,他打了个响鞭报信,大车颠颠簸簸跑起
来。坐在车上的吴征安还在观察孙鼎,他好像预感到什么。当大车来到叉路口时,
吴征安问:“这是到哪里去?”孙鼎背朝吴征安没有回答。吴征安又问:“这是到
哪里去?”孙鼎回头看了一眼吴征安没有说话。吴征安急了:“我问你,这是到什
么地方去?”孙鼎转过身,对吴征安说:“上面让我把你们拉到哪,我就拉你们到
哪,你问这干啥?”
“你这是往市区里去的?”吴征安看赶车的没有说话,他着急了:“你怎么不
说话?我问你这是往市区去的路?”
孙鼎背对吴征安说:“这是上面指定的地方,不到市区你说到哪?”
“停车!”
孙鼎停下车。
吴征安犹豫着——
孙鼎转过头:“走不走?不走你们赶快下去,我得按时回去。”
吴征安犹豫着,他看后面来了个骑脚踏车的和牵马的人,他感到这里下车太危
险。孙鼎催促:“不走就下车,我不能在这儿耽搁时间!”
吴征安下了决心:“走吧。”
程坚、甘永泉跟着大车进了市区。
孙鼎把大车赶进侦察科大院,随手打了个响鞭,他对吴征安说:“到地方了,
下车吧。”吴征安还没有反应过来,被从房间里冲出来的侦察员摁在车上,给吴征
安和报务员戴上手铐。侦察科长赵铁铮走过去说:“吴征安,你又回来了,上次逮
捕你,我让你跑啦,看起来咱们有‘缘分’哪。”
吴征安看看孙鼎,看看赵铁铮,他醒悟后:“赵科长,你这一手干得真漂亮。”
赵铁铮和孙鼎二人审讯吴征安后,他们来到陈于办公室,向陈于汇报。
陈于听了汇报后,“哈哈”大笑:“我们赵科长动脑子长智谋了。”
赵铁铮说:“通过审讯,这次吴征安来哈尔滨的主要任务是搜集军事情报。我
军长期围困长春,既不打又不撤,敌人摸不清我军任何迹象,派他来是想摸清我军
下一步的行动。”
陈于:“你们没有问问他,咱们给北满站发去的那封告他的电报起作用没有?”
“没有问,他说有人告他,差一点要了他的命,要不是他上面有人,他就完蛋
了。这次来哈尔滨是带罪来的。”
陈于笑笑:“这说明,北满站对杜文春没有任何怀疑,很信任他。”
赵铁铮:“杜文春的电台,北满站没有告诉吴征安,对他是保密的,除了接吴
征安外,不准和他联系。北满站对吴征安不放心,所以又让他带来一部电台。”
陈于思考着说:“这可能是——北满站为了保密,对吴征安留了一手。”他问
赵铁铮:“对那个报务员审讯了没有?”
“审讯了。”
“怎么样?能不能争取过来?”
“他是敌人的工具,对敌人内情一概不知。”
“最好把他争取过来,让他准确无误地交出密码、呼号,必要时可以让他和杜
文春见见面。如果能争取过来,赶快让他给北满站报个平安。”
程坚说:“那赶快让杜文春发个电报。”
“不行,必须让那个报务员发,否则,北满站不但怀疑吴征安是否安全到达,
同时还会怀疑杜文春,那就坏事了。报务员发报,手法是不一样的,有经验的人会
识别出来的。”
“那,短时间争取不了,时间长了再发报报平安,北满站肯定怀疑。”
“这很重要,时间长了不给北满站发报,也会怀疑杜文春。”陈于部长想了想,
“你把碧云叫上,咱们找那个报务员谈谈。”
那个国民党报务员终于弃暗投明了。
——泉石小说书库——
亦凡公益图书馆(shuku.net)
下一章 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