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大平原上奔突的铁流(13)
1984年11月10日,原国民党49军军长郑庭芨给军首长的信中有段话:——我了
解国民党第105 师313 团在六间房是怎么被歼灭的。六间房战斗的胜利,使国民党
廖耀湘兵团向营口撤退的计划完全失败,后来被迫向沈阳撤退。在解放军各纵队重
重包围中,只有两天时间,廖耀湘兵团5 个军全部被歼。
大轱辘车一辆接一辆地拉着战利品,从村街的大路向村外拉去。一队队战士扛
着抬着补充的弹药和被服走进村。
刘枫背的行军锅被子弹打了个洞,他围着围裙蹲在炊事班院里正修理锅。营部
文书站在门口,拿着笔和本子问炊事班长:“你们炊事班被褥、背包缺不缺?”
“我们别人不缺,就是老刘的背包打仗时丢了。”
刘枫冲着文书笑笑说:“就是一床被子,没别的。”他继续修理锅。
文书走后,炊事班长一边切菜一边说:“要不是锅挡着,你也受伤了。”
“这是命里注定,我死不了。”刘枫抬头忽然看见郭小梅站在院里,他不敢相
信自己的眼睛,当再次看清时,他的表情呆滞了。在郭小梅看他的婉娩的目光中,
闪过一瞬惶惑不安的神色,即是一瞬,也流露出内心的痛楚。
刘枫站起来,感到一阵酸楚,他不知所措地说:“你怎么来了?”
“我们宣传队来演出,听说你在这——”
炊事班长停下手中的菜刀:“好姑娘,来看看刘团长对呀!”
刘枫痴呆的不知该向小梅说什么。小梅有很多心里话要对刘枫说,却一句也没
有说出来。她看刘枫围着变了色的白围裙,黝黑的棉军装上有几处露着棉花,满脸
胡子,脏兮兮的手。她不自主地涌上一阵心酸,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盒《骆驼》牌
香烟,递给刘枫。
刘枫接过烟:“你哪来的?”
郭小梅低着头,抿嘴一笑:“向我们队长要的。”
刘枫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冒出一句:“你到屋里歇会吧?”
“不,我该走啦,他们在外面等我哪!”小梅的目光中充满了情愫,仿佛向他
倾述埋藏在少女内心的话。
刘枫跟着郭小梅一前一后走出院,郭小梅边走边说:“部队要进关了,我没有
机会来看你了。”她停住脚步,转身说:“你现在是炊事员,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别的不要去管,也不要发表意见。”
刘枫不知所云地茫然点头。
“听说,这次遭遇战你又到指挥位置上去了?”
刘枫疑惑不解地问:“小梅,这——你是听谁说的?”
“你别管是谁说的,你干扰指挥员决定是不行的,这你还不知道吗?我真怕你
再犯错误。”
刘枫直直的眼睛凝视前方,他在想、他在思考、他在斗争,这是为什么?为什
么没有正确与错误之分?他不理解。
“向你提点要求,不过分吧?”
在困惑之中的刘枫,把茫然的目光投向小梅。
“你要爱护身体,不要再管份外的事。你能做到吗?”郭小梅看他心情忧悒,
有意地说句笑话:“你别把饭做生了就行了。”她捂着嘴笑了起来。
刘枫心上像压了块铅,望着小梅的笑容。
村街的碾盘上,坐着几个等郭小梅的宣传队员。一个女队员等着急了:“怎么
还不出来?”
“着啥急,我等到天黑也没有意见。”一个男队员接着说,“我就佩服小梅。”
“对,她追求的是爱情。爱情是纯洁的、真诚的,这是金钱和权力得不到的。”
“可不是嘛!为了她的高尚爱情,我们都要爱护她,帮助她。我们男同志轮班
帮她背背包。”
“嘿,真够意思。听说,这次遭遇战是刘枫背着行军锅指挥的。”
“我也听说了,李瑞副政委命令部队撤,李营长没有撤,采纳了刘枫的意见。”
他压低声音接着说,“李副政委当时大发脾气,要让警卫员枪毙刘枫。”
“对,听说警卫员把刘枫都拉出去了。”
“是吗?这可严重了!”
“严重?这事搁在你我身上严重。这叫因人制宜,革命的需要。”
“小梅来啦!”
郭小梅气喘吁吁地跑到众人跟前:“走吧。”
一个男队员开玩笑地蹲在地上:“来,从现在起我背着你。”
一阵笑声后,几个队员簇拥着小梅走了。
黄昏,村头的场院上拉起幕布,部队整齐地坐在背包上等待演出。
“大军出动地动山摇,像千万条河流掀起波涛。”部队的歌声此起彼伏。
李瑞踱步到台前,宣传队长看见李瑞:“李副政委,到后面坐会儿?”
李瑞斜了一眼宣传队长:“我还敢到你们宣传队来?”他踱了几步,转身愤怒
地说:“宣传队自由主义泛滥,什么话都敢说,谁都敢议论,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
的?”
宣传队长一时不知所措,尴尬地看着李瑞。
“哼!”李瑞转身走了。
宣传队长痴呆呆地望着李瑞的背影。
李瑞走到部队前,在李延明身边坐下说:“师长向军里给你们请功了,你可别
骄傲。”
“有啥骄傲的。”
“这就对啦。领导对你很重视,说话、办事要谨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要
经常给领导提个这意见那意见的,就好像你比领导高明。领导不喜欢满嘴说怪话的
人,不要打不到狐狸弄一身臊。我这是爱护你。”
李延明悟出他话里有没说出的话,在遭遇战中,他不但畏缩,还一再贬低刘枫
的作用。
李瑞看着李延明问:“你在想什么?我说得不对?这次遭遇战你是歪打正着,
到现在我还后怕,我怕你犯错误。一个人在关键的时候就是一二步,迈错一步就是
终身遗憾。刘枫不是很好的一面镜子吗?”
李延明不置可否地一笑。
“对敌情不了解,这是军事指挥员的大忌,凭二杆子劲不行。你要好好学习,
提高提高文化,多读点书。”
李延明忍无可忍地反驳:“咋是二杆子劲?敌人要逃跑,这是最基本的敌情,
对敌人具体情况不了解,那逃跑的敌人对我们的情况更不了解。在和敌人遭遇中谁
打在前头,谁勇敢谁胜。这——”
李瑞打断李延明的话:“你别不服,我这完全是为你着想。要是打败了呢?”
“那打败了还有啥说的,我也去背行军锅。”
“不是背行军锅,是上断头台。”
李延明沉默了一会,他不想说的话还是说了:“李副政委,我有句话你可能不
爱听。”
“你说。”
“刘枫是个优秀指挥员,他果断、勇敢、判断力强。”
李瑞摇摇头:“说他判断力强,我不能同意。说他勇敢,我承认——可是,在
战争这门科学中,一个指挥员光凭二杆子劲是不行的,必须要有科学头脑——”
“啥科学?”李延明打断李瑞的话,“像刘枫这样的同志,就应该恢复他的职
务!”
“你是营一级的干部,脑子里一点政治都没有。刘枫犯了那么严重的错误,马
上就复职这影响好吗?同志们服气吗?”
“有啥影响?有啥不服气的?”
“当然有,你要着眼全局,不要从个人感情出发。”
“我怎么是个人感情呢?”
“怎么不是?这场遭遇战明明是你下的决心,是你指挥的。你怎么到处说是他
呢?也有人说,这场遭遇战是刘枫背着行军锅指挥的。一个被撤职的干部背着行军
锅指挥一个营作战,那还要你这个营长干什么?党派你来干什么?你不要再说了,
你给师党委造成很被动。你呀!政治上太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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